文／余孝安

電話中的消防檢查騙局

文／余孝安

2014年12月到2015年2月期間，四川的成都、閬中、青川、簡陽，重慶的綦江、涪陵、豐都、奉節(jié)以及貴州的六盤水、云南的西雙版納等地的一些賓館、茶館的老板們，相繼接到一個自稱“王參謀”的人打來的神秘電話:“明天我們消防隊要進行檢查，請你把身份證、相關(guān)消防安全的資料帶到消防隊302室接受檢查，并交納相關(guān)費用……”然而，老板們在“繳納費用”后，“王參謀”卻消失了，這個“王參謀”到底是誰？

賓館老板接到“王參謀”電話

2014年12月24日下午3時許，四川省邛崍市D賓館趙老板的手機“嘟嘟——嘟嘟”地響了起來，一看電話號碼并不熟悉，趙老板想掛掉，可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妥，萬一是預訂客房的顧客呢？不能把送上門的生意堵在門外??！于是，他按下了接聽鍵。

“喂！你是D賓館的老板嗎？我是邛崍市消防隊的王參謀，年底了，我們要進行消防檢查?！睂Ψ浇又盅a充說道：“請你帶上營業(yè)執(zhí)照、消防安全的資料、應(yīng)繳費用到市消防中隊三樓302辦公室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

趙老板一聽是檢查消防安全的，豈敢怠慢，回答的語氣變得恭敬溫和起來：“好的，我馬上過來辦理！”說完，他急忙翻箱倒柜找出消防資料，并找出錢包來。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趙老板到了消防隊的門外，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趙老板！你到了哪里呢？”

趙老板急忙回道：“我已經(jīng)在消防隊門外了?！?/p>

“哦！我看見你了，唉！對不起，剛才我工作忙，忘記告訴你了，我們根據(jù)財務(wù)規(guī)定，現(xiàn)在不收現(xiàn)金了，你到附近的農(nóng)業(yè)銀行轉(zhuǎn)賬過來，賬號是××××××，轉(zhuǎn)賬后把回執(zhí)與其他資料一起拿到消防隊來?！?/p>

匆忙中，趙老板想到費用不高，不過3600元，就沒有在意，去了附近的農(nóng)業(yè)銀行轉(zhuǎn)了賬，又向消防隊趕去。

到了消防隊三樓的302辦公室，趙老板說明來意，一問才知，消防隊根本沒有安排這次所謂的年終消防安全檢查，并說，這里沒有“王參謀”這個人！“肯定是被騙了！”趙老板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入了騙子的圈套，隨后他只得垂頭喪氣地報案去了。

不幾日，這個“戲”又在四川多個市縣繼續(xù)上演，后蔓延到了云南、貴州等地。

“戲”演到重慶時有了部分“創(chuàng)新”

2015年2月27日下午3時許，重慶豐都上河賓館的何老板剛剛安排服務(wù)員做完了上午的衛(wèi)生，清理完昨天的賬務(wù)，準備外出購買賓館需要的一些日用品時手機的短信鈴聲就響了，他一看內(nèi)容：“請你賓館搞好清潔衛(wèi)生，迎接消防安全檢查，并將檢查費1800元轉(zhuǎn)入豐都消防隊賬戶××××××。”

何老板心里暗暗冷笑，騙子居然騙到我頭上來了，我見過的騙子還少嗎？他厭惡地點了一下刪除鍵。沒想到不到一分鐘，手機就又“嘟嘟——”地響個不停，再看來電號碼，仍是那個發(fā)短信的手機打來的，本想拒絕接聽，可號碼的歸屬地顯示卻是重慶！他想，不妨看看“騙子”怎么演下去，于是他按了一下接聽鍵，電話那頭的聲音竟是豐都地方話?？赡苷媸怯邢罊z查了？聽到電話里的聲音有幾分嚴肅，不知不覺何老板就認真起來。

“喂！你是何老板嗎？我是消防隊檢查科的，你知道消防隊的地方嗎？”

何老板沒敢怠慢，回答說：“知道！”

“那好，我姓王，我在消防隊二樓消防科等著你，你轉(zhuǎn)賬后拿好回執(zhí)，到我這里來開發(fā)票，并領(lǐng)取換發(fā)的消防安全許可證。”

熟悉的口音、準確的地點、不多的費用讓何老板沒再懷疑，他匆匆忙忙到附近銀行轉(zhuǎn)賬去了……

那騙子沒想到，這次就是他的“謝幕演出”。演這一出出戲的“丑角”到底在哪里呢？

打電話的“王參謀”到底是誰

根據(jù)幾個省市報案線索的匯總情況，及最近發(fā)案在重慶市豐都縣的原因，這個詐騙案件被交由豐都縣公安局來偵破，其他發(fā)案地公安機關(guān)負責協(xié)助。2月27日，案件偵破工作拉開了帷幕。

刑警通過匯總的情況發(fā)現(xiàn)，犯罪嫌疑人作案使用的手機號碼多次用的都是“1829××××774”，于是推斷，只要查清這個手機號碼的所有人，問題可能就會真相大白。然而，事與愿違，原來這個手機號碼根本就不是實名制號碼，看來罪犯是很狡猾的，必須另辟蹊徑。

經(jīng)過進一步偵查后，警方發(fā)現(xiàn)，這個手機使用的地點開始在浙江寧波，可最近發(fā)出的信號卻出現(xiàn)在貴州石阡，刑警分析，這個犯罪嫌疑人可能不是一個人，很有可能是一個詐騙團伙，還有可能在進行呼叫轉(zhuǎn)移，這樣一來要弄清犯罪嫌疑人真正的藏身地，近乎大海撈針。

然而另一條線索，讓承辦的警察有了期盼，如果從犯罪嫌疑人使用的名字張某某、王某某及號碼為622××××616、621××××380的兩張銀行卡入手，也許能夠從中發(fā)現(xiàn)一些蛛絲馬跡。可誰知，一查名字，全國同名同姓的張某某、王某某居然有幾十人，有的在浙江省、有的在山東省，到底是哪一個呢？而且，即使通過開戶行確定了張某某，王某某的明確地址，也還存在另外一種可能，即犯罪嫌疑人借張某某之名，辦理銀行卡。如果是這樣，問題更是復雜?？磥?，這樣的偵查思路并非可行，還得再辟蹊徑。

刑警再次清理著自己的偵查思路，經(jīng)過仔細分析案情，又有了柳暗花明的感覺。從犯罪嫌疑人接聽的1000多個電話的地點顯示，主要集中在兩個地方：開始時是浙江寧波，后來是貴州石阡。是否可以推斷這個騙子是石阡人，在浙江寧波打工期間作案，后春節(jié)回到家，過年期間繼續(xù)作案呢?可從被害人的報案記錄反映，嫌疑人在四川、貴州、重慶等地實施詐騙時，電話里的口音，都是地地道道的本地口音，這又該怎么解釋呢？

刑警為此疑慮重重，還必須順藤摸瓜尋找新的突破口。最后決定從取款的監(jiān)控錄像上繼續(xù)深入調(diào)查。3月1日，兩名刑警迅速向嫌疑人在貴州省取款的兩個銀行奔去。

從銀行的取款記錄和監(jiān)控錄像上，刑警得到了重要的線索。錄像顯示每一次取款的人，除兩次為20歲左右的年輕女子外，其余都是一個近30歲左右的年輕男人所為。刑警在取得了這一重要證據(jù)后，馬不停蹄及時與石阡縣警方取得了聯(lián)系。

通過當?shù)毓矙C關(guān)核實，這個取款的男人就是石阡人，其名字叫杜飛。機不可失，3月4日上午，兩名刑警當機立斷，對嫌疑人實施抓捕。

這天上午，杜飛正在家看著電視，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喊：“這是誰的白色小車，堵路了?！甭牭胶奥暎棚w邁出家門，正準備開車，見另外一小車上下來兩個人，一人認真嚴肅地問道：“你就是杜飛？”“我是誰，關(guān)你什么事呢？”待他正要大發(fā)雷霆，哪想警察迅速下車向他包圍了過來，驚恐中，他心里明白已經(jīng)東窗事發(fā)，無奈中只好束手就擒。

打工仔萌生的賺錢“妙計”

在審訊中，杜飛沒有狡辯，坦白了自己作案的前前后后。

杜飛是貴州省石阡縣湯山鎮(zhèn)人，今年28歲。初中沒有讀幾天，他就跟隨父親來到浙江打工了，那一年他13歲，什么都不懂，只能做一些簡單的小工活，漸漸地長大了，學會了砌磚的手藝，工資還馬馬虎虎。可沒有想到，在2008年禍從天降。他從寧波市一個工棚的6樓上掉了下來，只覺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其父親及其他工友急急忙忙將他送到了醫(yī)院，經(jīng)過搶救他才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腰椎骨和左大腿摔成了粉碎性骨折，幸好搶救及時才撿回了一條命。

從此他心里暗暗忌恨起那些老板來，他們不干活，逍遙自在，花天酒地，反而能夠輕輕松松，從他們這些打工仔身上賺得很多很多的錢。而自己呢，一天累死累活卻沒有掙到多少血汗錢，一不小心還可能命喪黃泉！如果哪一天有機會，自己發(fā)財做老板，那該多么逍遙自在?。?/p>

在住院期間，他認識了一個病房的一位病友，這人也是外來的打工仔，慢慢地兩人熟起來，從開始的少言寡語，到后來的無話不談。一天那人說道，這世界到處有騙子，并說在寧波打工的很多人都干這個勾當，掙了很多錢……他聽了，心里癢癢的，可又覺得這樣的違法犯罪，風險也太大了，干這些事，總有東窗事發(fā)的那一天。

半年過去，他的身體漸漸恢復了健康，可再也不能干重體力活了，他只好回到了貴州，跟隨自己的舅舅在本地學做一些房屋的室內(nèi)裝修，沒想到禍不單行，2012年，不知何因何故，妻子堅持要與他分道揚鑣，無奈中，兩人離婚了。離婚后他一個人帶著孩子，倍受煎熬，夜深人靜時，那孤獨與寂寞就更是難耐。

天無絕人之路。2014年1月，他在云南做裝修時，遇到了一個剛滿20歲的打工妹，名叫亭亭，人很漂亮，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兩人一見鐘情，互訴衷腸，不久就如膠似漆，沉溺到了愛河里。這次的情緣，讓杜飛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為了掙錢，兩人決定還是去寧波打工，那里工資高，朋友多，人熟地熟，活也好找。他想掙很多錢，變成有車有房的城里人，讓自己心愛的人過上幸福的日子。可人在盲目、沖動的情感驅(qū)使下，往往會失去理智，偏離正確的人生軌道而步入泥潭。杜飛正是在這種狀態(tài)下一步步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深淵。

2014年6月，兩人來到寧波打工。半年過去，12月到了，眼看就要過年了，他仍然囊中羞澀，買車買房僅僅是水中月。到了這月中旬，杜飛打工的工地也完工了，暫時沒活干，回家過年嗎？感覺還有點早，其他的工地，老板又沒有聯(lián)系好，他想，不如在寧波玩幾天再回家去。一起的工友們也抱著這樣的想法，可幾天下來，他還是感覺空虛，晚上沒事，在工棚里，一些互相串門的貴州老鄉(xiāng)就開始吆五喝六，談天說地，還有幾個工友講了一個虛構(gòu)消防檢查詐騙的真實故事，說到里面的細節(jié)，更是眉飛色舞。杜飛聽完故事感覺意猶未盡。本來說的人無心，可這時的杜飛卻計上心頭，并與2008年在住院期間病友講的故事結(jié)合，生出了聯(lián)想，晚上他把兩張用他人名字開戶的銀行卡看了又看，心里不覺興奮、恐慌、忐忑不安，這天晚上，他失眠了。

“王參謀”自釀苦果

那兩張用他人名字開戶的銀行卡的來歷，還得從2013年說起。2013年杜飛在貴州都勻搞裝修時，租了一間房子，在做衛(wèi)生時，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張他人遺失的身份證，拾起一看，姓名叫王某某。當時因自己的身份證丟了，沒來得及補辦，想辦一張銀行卡都沒辦成，存取款很麻煩。為了方便，他用這張拾得的身份證在農(nóng)業(yè)銀行及郵政儲蓄銀行各辦理了銀行卡，之后一直用著，也沒有出什么問題。

此時的他，反復盯著銀行卡看了又看，腦子里想的是用這個卡進行那掩耳盜鈴的勾當。

接連幾天他開始在網(wǎng)上瀏覽一些賓館茶樓的電話，又看到了消防安全檢查的一些常識信息。他平時愛看地方方言土語這樣的電視節(jié)目，對四川、重慶、云南、貴州等地的地方話比較熟悉，模仿這些地方的方言土語是他的“拿手戲”，他決定從這些地方的賓館、茶樓下手詐騙。

為了轉(zhuǎn)移視線，他購買了一個屬地為重慶移動公司的無名手機號碼，又在淘寶網(wǎng)上購買了一張他人名字的電話卡。2014年12月24日這天，他開始了第一次詐騙，沒想到輕而易舉就騙到了3600元，之后，接二連三又騙了幾個賓館老板。他每次騙錢不多，千兒八百的，一般老板都不在乎?？礇]有被發(fā)現(xiàn)，他膽子就大了起來，繼續(xù)作案。

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豈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其實，他的詐騙行為，早在案件被偵破之前就已經(jīng)在女友面前敗露了，只因為女友看在兩人的感情上，一時糊涂，姑息養(yǎng)奸。

在杜飛與其女友亭亭剛剛從寧波回到貴州石阡老家的十幾天里，亭亭感覺杜飛一天到晚總自己一個人關(guān)上門，神神秘秘的，心里就有些蹊蹺。莫不是他背叛了自己，與女網(wǎng)友在打情罵俏？一天上午，亭亭見杜飛正一個人關(guān)著門在打電話，她悄悄靠近門外，聽到：“明天我們消防隊就到你們賓館檢查，需換證費1800元，轉(zhuǎn)賬到賬號××××××?！彼牭竭@兒，再想到自己有兩次幫杜飛取款，不就是用的這個卡號嗎？亭亭心里明白了大半，原來他居然在行騙！她本想去報案，或勸阻杜飛懸崖勒馬，可轉(zhuǎn)念一想，杜飛平時很愛她，還為她買了車，她猶豫了，徘徊了?？伤睦锩靼拙褪撬@一時的優(yōu)柔寡斷，反而讓杜飛不能自拔，越陷越深。

在杜飛肆無忌憚作案時，一張恢恢法網(wǎng)已悄悄向他撒開。

據(jù)杜飛供述，從2014年12月開始到2015年2月期間，他共計騙了兩萬多元。法庭上，杜飛悔恨萬分，為彌補他對社會、對他人造成的經(jīng)濟損失，自愿退還了全部贓款，希望法官從輕處罰，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

2015年5月12日，重慶市豐都縣人民法院經(jīng)過公開審理認為，被告人杜飛虛構(gòu)事實、隱瞞真相，多次詐騙他人財物，且數(shù)額較大，其行為構(gòu)成詐騙罪，但被告人杜飛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并積極退清贓款，決定從輕判處杜飛有期徒刑1年零6個月，并處罰金1萬元。

責任編輯/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