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醉

作者有話說：寫這個稿子只是因為我害怕，我怕我的他如果再不來，我就要老了。我很羨慕那些心里裝著人的妹子，暗戀也好，熱戀也罷，夜深人靜躺下時能想想他的眉眼，第二天抱著希冀醒來，簡直不能更幸運(yùn)。這世上有很多人連喜歡的人都沒有，比如我，連愚人節(jié)都找不到人表白。那種感受就像學(xué)校放假你卻不知道能去哪兒一樣。唉，不說了，先去吃包辣條排解下寂寞。

【1.偏執(zhí)狂沒吃藥】

沈靈素窩在沙發(fā)里，默默算著時間。她的心理醫(yī)生程顥五分鐘后就會進(jìn)來為她做心理治療，此前她已經(jīng)弄壞了漏電保護(hù)器，然后關(guān)了燈，在開關(guān)上潑水。她計算過，如果程顥進(jìn)來時伸手去摸開關(guān)，會有百分之三十觸電的概率。

思及此，她不由得笑了。她喜歡程顥，可惜人家似乎有心上人了，對她的明示、暗示皆視而不見，還叫她和身邊的人多溝通。

于是她設(shè)想了千百種讓他對自己動心的辦法，最終覺得“美救英雄”這點(diǎn)最可能成功，所以她開始拼命地給程顥制造危機(jī)，只為有一天自己能及時拯救他。

“吱呀——”門被推開，程顥走了進(jìn)來，他溫柔的嗓音從黑暗中傳來：“怎么不開燈？”

沈靈素十分淡定地回了一句：“視力好，任性?！?/p>

然后她聽見程顥輕輕地一笑，緊接著門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沈靈素輕而易舉就辨認(rèn)出這是程顥在摸開關(guān)發(fā)出的聲音。情緒一向沒什么起伏的她，此刻竟然覺得有點(diǎn)緊張。

可惜下一秒，燈就被打開了，程顥溫潤如玉的臉出現(xiàn)在視野里，沈靈素頓時有點(diǎn)泄氣。她拿起沙發(fā)上的手袋，毫不猶豫地站起來：“我要回去了。”

程顥愣了一下，趕緊抓住她：“先等等，就算你不做咨詢，也要記得吃藥?！彼麖陌状蠊拥目诖锾统隽艘粋€透明的小瓶子，里面粉紅色的、圓滾滾的藥丸，看起來很可愛。

沈靈素嫌惡地皺了皺眉，她討厭粉紅色。但看著程顥關(guān)懷的神情，還是勉為其難地把藥放進(jìn)了口袋。

回到家后，她洗了個澡。正琢磨著怎么制造下一個危機(jī)時，一個穿著粉紅色連帽衫的男生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唇紅齒白、膚若凝脂，笑起來時臉頰兩邊有淺淺的小酒窩，萌得讓人恨不得把他抱在懷里狠狠親一口。

他沒禮貌地跳到沈靈素面前，大聲喊“喂喂，是時候吃藥了。”

沈靈素掃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手機(jī)：“喂，警察嗎？”話還沒說完手機(jī)就被男生奪走了。他沖到客廳把她的手袋拿起來，又從里面找出一個空空如也的小瓶子，認(rèn)真地對她說：“我是你的藥片，你趕緊吃掉我吧?！?/p>

“……”沈靈素露出了“你在逗我嗎？”的表情。

男生扁起嘴，可憐兮兮地望著她：“你不信我？我真的是你的藥片，你快來吃我，我一點(diǎn)都不苦，很甜很甜的……”說著他就脫掉了連帽衫，露出里面的白T。就在他剛把衣角撩起來時，沈靈素抓住了他的手：“行了，我信你。你叫什么？”

男生一愣，無辜地眨眨眼：“我沒叫啊……”

“……”聽到這話，沈靈素默默地把手機(jī)拿了回來：“喂，警察嗎？我被別人蠢到了，你們快來救我?！?/p>

【2.藥藥切克鬧】

沈靈素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才接受自己被一片藥纏上了的事實。

在被藥抱著大腿高呼“快點(diǎn)來吃我”的三天里，她報過警，帶藥上過醫(yī)院，還把藥抓到了程顥面前，程顥的反應(yīng)是彬彬有禮地詢問她以后是不是要來個雙人治療套餐，買一送一。

能做的都做了，卻依舊沒擺脫這個跟屁蟲。沈靈素覺得心好累，那個穿粉色連帽衫的家伙恬不知恥地哀求著自己吃掉他，卻蠢到忘記變回藥片的方法。雖然她不是什么正常人，但吃人這種事還是干不出來的。

就在她思考著要怎么趕跑這個煩人精時，藥又撲了過來抱住她的大腿，可憐兮兮地說：“你不要趕我走嘛，我生存的意義就是被人吃掉，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吃我？”

沈靈素用食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她看著藥俊秀的臉，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

“你幫我去給程顥制造危機(jī)怎么樣？成功的話我就吃掉你。”

她雖然一心一意想得到程顥，但她一直只是膽小地用些迂回曲折的方法去設(shè)計程顥，這就導(dǎo)致了她一直失敗。如果有藥的話，那就不同了。他可以直接拿著菜刀沖到程顥面前，事后就算被抓，以他那單純的性子，也不會連累到自己。

藥茫然地眨著眼：“為什么？”

沈靈素耐心地解釋了自己的想法，藥卻更不解了，他沒辦法理解為了留住一個人而不擇手段的做法，所以可憐兮兮的臉上露出了一副“我可以拒絕嗎？”的表情。沈靈素深呼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去看著窗外。

“你不懂，人類最拿手的好戲就是背叛?！?/p>

她曾經(jīng)遇到過一個渣男，他擁有言情男主的一切特質(zhì)，卻唯獨(dú)喜歡到處留情，而她也只不過是他收藏品里的一個。可她執(zhí)迷不悟，全心全意地待在他身邊。

直到他大三那年，問她能不能和他一起陪某個人去吃頓飯。渣男臨近畢業(yè)，一直在托關(guān)系找后路，想必這次也是為了這件事。不過能幫到他，沈靈素還是很高興的，于是就答應(yīng)了。

吃飯的時候，那個人的手狀似無意地放到了她大腿上，沈靈素當(dāng)即就怒了，一下子站起來沖著那人吼：“請你放尊重點(diǎn)！”令她沒想到的是，那人什么話都還沒說，渣男就立刻站起來甩了她一巴掌。

響聲清脆，力度頗大，她的心里刮起海嘯，臉也迅速紅腫起來，。

那一刻她難得堅強(qiáng)，紅著眼睛瞪了他半晌，口齒清晰地吐出一句：“分手吧，人渣。”然后挺直背脊走出餐廳，搭計程車回了家。

沒有人知道她在那個寂靜的夜里難過得快要死掉，臉頰還在火辣辣地疼，淚水滑過時還有冰涼的感覺。她絕望地想著，就算自己此刻停止心跳也沒有人會在意吧？

再說起往事，沈靈素已經(jīng)像個局外人。她冷靜說完，就抱著胳膊偏頭去看藥，微笑地繼續(xù)：“之后我就開始失眠、焦躁，因此而患上抑郁癥，是不是很傻？他都這樣對我了，我卻還是放不下。后來等我情緒穩(wěn)定下來后，就發(fā)現(xiàn)程顥變成了我的心理醫(yī)生，他在某些方面和渣男很像，卻比渣男溫柔體貼一百倍……”

“你那種狀態(tài)還能自己找心理醫(yī)生嗎？”

“程顥說是鄰居看到我三更半夜在外面游蕩，嚇得趕緊把我送到他那里去的。從此之后他就無微不至地照顧我，我不可避免地淪陷了，他卻告訴我，他有心上人了。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屬于我的那個他嗎？”

藥縮了縮脖子，沒有回應(yīng)。

沈靈素看了看藥，想著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吧。于是她走過去，溫柔地捧住他的臉，深深地望著他的眼睛，壓低了聲音問：“我只是想留住一份溫柔而已，你愿意幫我嗎？”

那一瞬間藥很難說清自己的感受，他在她眼底看到了一簇小火苗，明明滅滅地?fù)u曳著，好像說錯一個字，那小火苗就會完全熄滅。不想讓她失望，所以他呆呆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3.先生你想上天堂嗎】

周六上午，診所沒什么人，沈靈素把藥帶到程顥辦公室門外，悄悄探頭看了看里面，確認(rèn)只有程顥一個人之后，她就從包里掏出一把水果刀遞給藥：“去吧?！?/p>

藥哆嗦地接過刀，沈靈素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把他推了進(jìn)去。

聽到動靜的程顥緩緩抬起頭，看到藥拿著刀站在面前，挑了挑眉：“就算你拿刀來威脅我，我也不約，性別不合適?！?/p>

藥吞了吞口水，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先……先生，你想上天堂嗎？”

程顥皺皺眉，回了一句：“對不起我沒興趣”然后拿起桌上的話筒開始撥號，他只是想讓助手來把這個疑似患者的人帶出去。而藥以為他要報警，一緊張就沒頭沒腦地舉著刀子沖了過去。程顥一驚，敏捷地躲開之后，下意識地踹了他一腳。藥往旁邊倒去，狠狠地撞到了書架，放在書架最上方的一個花瓶搖搖欲墜……

在門外旁觀的沈靈素愣了愣，趕緊沖了進(jìn)來。那個花瓶是她故意放上去的，她計算好了角度，就是為了有一天程顥會不小心撞到書柜而被它砸到，這樣她就可以死皮賴臉地留在他身邊幫忙照顧他了，結(jié)果沒想到會演變成這樣。

幾乎沒有猶豫，沈靈素推開了藥?；ㄆ客碌舻臅r候，她下意識用手去擋，劇烈地疼痛襲來，骨骼斷裂的聲音清晰地傳進(jìn)耳朵里，此時此刻她腦海里只有一句話——No zuo no die。

所幸上天垂憐，她的雙手只需要包一個多月的石膏就能完全恢復(fù)了。

藥對于沒有幫上她忙，還害她受傷這件事，感到很愧疚，于是毅然擔(dān)任起了沈靈素的保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比如一大早起來做好早餐，喂她吃。

藥舀起一勺子粥，遞到沈靈素唇邊，她張開嘴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并未覺得有絲毫別扭。藥又舀起一勺子，放遠(yuǎn)了點(diǎn)，沈靈素湊過去，藥又縮回了一點(diǎn)……等沈靈素越湊越近的時候，他猝不及防地吻上了她的額。

動作熟練得仿佛演習(xí)過上百遍。

“你在非禮我？”沈靈素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藥嚇得趕緊擺出一副“老佛爺饒命”的表情，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我在微博上看到有個這樣的圖，情不自禁就跟著學(xué)了下……”沒等他解釋完，沈靈素就不客氣地擺了擺手，讓他不用說下去了。

看著沈靈素明顯陰沉了的表情，藥立刻噤聲，只敢默默地給她喂粥。

到了晚上，沈靈素的習(xí)慣是睡覺前刷牙，所以藥只能拿著牙刷細(xì)細(xì)地在她牙齒上刷過。兩人靠得很近，他的手指偶爾擦過她的唇，陌生的溫度撓得藥心里癢癢的。

沈靈素掃了他一眼，忽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

藥吞了吞口水問：“什么是喜歡？”

“看到我受傷想照顧我，知道我不開心會想盡一切辦法逗樂我……”沈靈素偏頭想了想，又補(bǔ)充道，“永遠(yuǎn)不愿意離開我，滿足以上條件就是喜歡了?！?/p>

藥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沈靈素緊盯著他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變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她明白自己是不允許拒絕的，如果藥敢說“不喜歡”，她現(xiàn)在就把他從窗戶扔下去。

不過幸好幾分鐘后，思考完畢的藥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沈靈素笑了，眉眼彎彎，似星辰璀璨。

【4.猶如故人歸】

那晚藥沒有問沈靈素喜不喜歡自己，沈靈素也沒有追問他為什么喜歡她，只是自此之后兩個人相處起來，似乎混雜了許多道不清，說不明的東西。

他們會一起去看電影、逛街、買東西，好像自然而然地就調(diào)到了“情侶模式”，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兩個人都不覺得奇怪。有時候沈靈素還恍惚地覺得，藥已經(jīng)陪了自己很久很久了，這樣的事也做過無數(shù)遍。

時間如流水，程顥那個倒霉孩子一直沒被想起，直到沈靈素每月一次的心理診斷日的到來。

藥陪她進(jìn)了診所，看見程顥的時候一臉心虛，但又忍不住頻頻偷看，想知道他到底哪里好。沈靈素輕咳一聲，隨口對程顥說：“我交男朋友了。”

在場兩人均是一愣。

程顥僵硬地扯起一嘴角笑問：“你在逗我？”

“沒有，我只是享受被人關(guān)心照顧的感覺，你能給我的，他也行。而他愿意留在我身邊，我為什么要舍近求遠(yuǎn)呢？”末了，沈靈素像是把自己說服了，還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說，“沒錯就是這樣?！?/p>

“你的病越來越嚴(yán)重了?！背填楑酒鹈?，難得地收起了笑容。他走到辦公桌后，打開抽屜拿出一份檔案，翻了一會兒之后就拿到了沈靈素面前。他指著檔案上的一張照片問她：“你說的藥是不是長這樣？”

沈靈素淡淡地掃了一眼：“不是?！?/p>

“他今天陪你來了嗎？”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身邊穿著粉紅色外套一臉茫然的藥，但隨即還是面不改色地回答：“沒有?！?/p>

“那就好，那今天診斷就這樣吧，你可以回去了?！背填椝闪艘豢跉?，“哦，我開給你的藥記得吃。”

沈靈素沉默地低下了頭，思緒翻江倒海。一定是有什么環(huán)節(jié)出錯了，程顥為什么看不見藥？可是自己的手臂現(xiàn)在還打著石膏，如果他看不見藥，那么那天的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還有那張照片……

她看了看程顥放在一旁的檔案，照片里的男生穿著粉紅色外套，笑得一臉白癡。

明明就是藥。

從診所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了，她失神地靠在計程車的窗戶上，看著外面萬家燈火，忽然想起自己從未問過藥的年齡。于是偏了偏頭，問隔壁的人：“你多大了？”

回答她的是前面的司機(jī)，那位中年大叔爽朗一笑，從年齡說到自己的家庭，話匣子一打開，關(guān)都關(guān)不住。沈靈素任由他滔滔不絕，目光再也沒有移到旁邊過。

回家之后沈靈素把那瓶藥找了出來，粉紅色的藥片塞滿了整個瓶子，一顆都沒少。而藥站在一旁，神情緊張。

“你最好把自己的事老老實實都告訴我，星座、年齡、血型、家庭住址……不然等下會發(fā)生什么就很難說了，我生起氣來連我自己都怕?！蔽罩莻€瓶子，沈靈素神色如常地問，讓人猜不透她現(xiàn)在的想法。

藥偷偷瞄了她一眼，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低著頭小聲反駁：“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是誰？我愿意永遠(yuǎn)留在你身邊，給你你想要的溫柔，這樣不就夠了嗎？”

聽完，沈靈素笑了笑，她抬起頭眼眶紅紅的，藥手忙腳亂地沖上來問：“怎么了”，擔(dān)心的表情如同想象中那樣如出一轍。

她沒再去看他，眼神落在那瓶藥上，喃喃自語：“如果是真的就好了?！?/p>

一滴淚滑落，把潛在的幻想打破，她被迫從夢境中醒來。

【5.他其實不存在】

程顥給她看的那份檔案，完完整整地寫了藥，哦不，應(yīng)該說是葉于然的資料，以至于她想繼續(xù)自欺欺人都不行。葉于然就是那個傷她最深的渣男，但同時也是她第一個用盡全力去喜歡人。所以她放不下，即使被重傷，還是固執(zhí)地幻想出一個與他長得一模一樣，個性相差無幾的人，來給自己虛假的溫柔。

她已經(jīng)意識到，藥只是一個自己虛構(gòu)出來的人。

第一次見葉于然是在一家安靜的餐廳，她一如既往地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點(diǎn)了一杯咖啡，然后開始看書?？Х仁侨~于然送上來的，他彎腰把咖啡放上桌時，沖她燦爛一笑，壓低了聲音問：“嗨，約嗎？”

不可否認(rèn)，葉于然那張臉的確會迷倒不少無知少女，可她的心理年齡比實際年齡大得多，所以她果斷拒絕了。甚至為了顯示自己的成熟，以及不在意，在她拒絕他之后，她還是會去那間餐廳。

然而葉于然也沒有放棄，今天請她喝咖啡，明天和她交換書，還說當(dāng)不成戀人可以當(dāng)朋友。一旦當(dāng)上朋友，交換手機(jī)號碼、出去逛街、看電影都變得名正言順起來。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淪陷，最后在他的唇湊上來時，并未推開。

“朋友似乎不會做這種事吧？”一吻過后，她假裝鎮(zhèn)定地開口。

葉于然聳聳肩，笑得像只偷腥的貓：“那在朋友面前加個‘前綴不就行了？”

“前綴？”

“嗯哼，比如男啊，女啊什么的……”

她居然就這樣答應(yīng)了，以男女朋友相稱，彼此相互慰藉，給予溫暖，可惜誰都沒有提及感情。關(guān)于未來，葉于然沒給過承諾，沈靈素自然也問不出口，她總以為順其自然就好，只是情緒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沈靈素心慌意亂，腦海中浮現(xiàn)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她必須戒掉他。

戒掉葉于然，把藥這個虛構(gòu)的幻象趕出腦海。

第二天，她頂著兩個熊貓眼推開了程顥辦公室的門，沈靈素癱坐在沙發(fā)上，苦澀地扯開嘴角：“程顥，我沒吃那個藥，還有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病從來就沒好過?！?/p>

自己是什么時候把程顥當(dāng)成葉于然替身的呢？

好像是那次，程顥為她做催眠，自己被驚醒，情緒崩潰。于是他緊緊地抱住了她，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一遍一遍說著“我在這”。情景與多年前的一個夜晚重合，她看了恐怖片，睡覺的時候做噩夢了。那時候睡在她旁邊的人被驚醒，溫柔地把她擁進(jìn)懷里，一聲聲地哄著。

等她情緒平復(fù)了，松開程顥的懷抱，看著他擔(dān)憂的眉眼，她忽然就將他和葉于然的身影重疊了。

最初開始交往，葉于然對她也是溫柔得不得了。以至于后來他暴躁地想將自己驅(qū)逐他生命時，她還不敢相信。

他們都很喜歡五月天，所以當(dāng)五月天來開演唱會時，他特意帶她去了現(xiàn)場。兩個人吶喊歡呼，到了演唱會尾聲，五月天唱最后一首歌時，全場都在沸騰，而他就那么肆無忌憚地站到座位上，大聲喊著：“沈靈素，我要和你看遍每一場五月天的演唱會！”

而她興奮地紅著臉仰頭看他，眼睛里像裝進(jìn)了一整片星空。

她用力地回答：“好！”

可后來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他們曾經(jīng)那么認(rèn)真地在一起，怎么結(jié)局不是圓滿的。

交往時賣萌、耍寶、逗她笑的是他，提分手時說喜歡上了別人的也是他；曾經(jīng)在半夜為她起床熬紅糖水的是他，后來一巴掌打碎她所有愛慕的也是他；最溫柔的是他，最殘忍的也是他。

因為有過無法磨滅的美好回憶，所以她才盲目地將傷痕抹去，只留下刻骨的印記，念念不忘。

洶涌的渴望迫使她憑空幻想出一個藥，拿著空的藥瓶闖進(jìn)自己的生活，殊不知，那瓶藥一直在她包里，根本沒被拿出來過。自然也從沒有人拿著刀闖進(jìn)程顥辦公室，那天辦公室里空無一人，是她在腦內(nèi)自導(dǎo)自演了那么一場戲，然后沖進(jìn)去撞倒了書柜上的花瓶。什么帶藥去醫(yī)院，帶藥到程顥面前，被藥照顧……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6.是毒就要狠心戒掉】

程顥重新給她開了藥，擔(dān)憂地問要不要請個人專門照顧她。沈靈素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明顯是幻覺的藥，深吸一口氣，狠下心點(diǎn)了點(diǎn)頭。

生病了就得狠心治好，是毒就要狠心戒掉。

葉于然是她這輩子生過最大的一場病，如果自己不爬起來，那就真的沒人能救她了。

回家后，她倒了杯開水，愣愣地看了五分鐘掌心那些顏色變得更深的藥丸，最終還是決定再放縱自己一次。沈靈素扭頭看向自己的幻覺，低聲問：“藥，我能不能叫你葉于然？”

他眨了眨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喜歡就好，反正我本來就沒有名字。”

“葉于然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p>

“后來你跟我分手，也是因為有苦衷對不對？你心里其實一直有我對不對？你對我做的那些殘忍的事，都是迫不得已對不對？”

如果藥真的存在，他應(yīng)該會呆呆地看著她，困惑地問一句“你在說什么”，可他聽完之后，卻是如自己心底最渴望的那樣，露出愧疚的表情，眼底滿是深情地回答：“對?！?/p>

心底最后那根蠟燭被吹熄，沈靈素閉上眼，將手中的藥片一口氣吞下，然后快速喝掉那杯開水。不應(yīng)該難過的，畢竟自己也明白葉于然有多渣，再怎么自我安慰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為他找一千個脫罪的理由，也掩蓋不了自己受過傷的事實。

只是當(dāng)藥效發(fā)作，她睜開眼沒在屋子里找到藥的身影時，睫毛就這么慢慢地被濡濕。

她其實只是想被溫柔以待。

程顥的效率很高，看護(hù)在三天后就敲響了沈靈素家的門。程顥特地找了個活潑開朗的女生，名字很喜慶，叫陶大笑。沈靈素沒什么異議，她為了能盡快從深淵里爬起來，甚至忍住內(nèi)心的不適，一鼓作氣地將所有的事告訴了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女生。

陶大笑聽著故事，哭得一塌糊涂，卻還是拼命安慰她。作為故事的主角，沈靈素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表露一下難受，可惜最難熬的日子一旦過去，就算想起，也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情緒可以為它起伏。于是她拍了拍陶大笑的肩膀說：“都過去了，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

好個屁。

陶大笑到來的第一天，沈靈素過于放松，關(guān)緊門窗在浴室里泡澡，差點(diǎn)一氧化碳中毒。第二天是削水果的時候差點(diǎn)把手指切下來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發(fā)展到睡個覺都能滾下床摔到頭的地步。

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所以陶大笑特地去了一趟程顥的辦公室，商討沈靈素的病情?；貋淼臅r候偶遇前男友，兩人吵了一架，她又被他強(qiáng)行帶回了家，一番折騰等她逃時出來已經(jīng)是深夜了。

陶大笑回到沈靈素的公寓時，發(fā)現(xiàn)沒有開燈，便以為她睡了。結(jié)果一走進(jìn)屋就看見她坐在窗邊，喝一口紅酒再吃一顆藥，地上滿是碎玻璃，上面還沾著大片鮮紅的血跡。

“這是怎么回事？”陶大笑大驚失色地沖進(jìn)去，抓住沈靈素的肩膀上下打量。后者露出一抹病態(tài)的笑容，輕聲回答：“我一個人睡不著，就想喝點(diǎn)酒，但腦海里全是葉于然的身影，看來是發(fā)病了，于是我就吃藥。一邊喝酒一邊吃，有次倒酒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不好意思啊，又給你添麻煩了?！?/p>

說完她就暈倒了，送到醫(yī)院，醫(yī)生說是藥物中毒，一番搶救總算是把小命給保住了。

等她再次醒來，陶大笑神色復(fù)雜地看了她許久，才下定決心提議道：“我想了個讓你忘掉他的辦法，要不要試試？”

【7.假如藥是存在的】

女性的慣有思維就是，想要從一段感情里面迅速走出來，那就找一段新的感情代替。

沈靈素一臉不敢茍同：“沒有用的?！?/p>

然而陶大笑一本正經(jīng)地說：“對前任念念不忘，是因為你沒找到個更好的。如果今天你的iPhone 6摔了，第二天有人給你送個iPhone 6 Plus，你肯定就不難過了！”

換做以前沈靈素肯定會高冷地拒絕這個建議，但現(xiàn)在她身心疲憊，一心只想把病治好，所以聽到這番話，她的第一感覺是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既然如此，那就試試吧。

于是出院沒多久，沈靈素就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相親，地點(diǎn)甚至選在了葉于然以前打工的那間餐廳，陶大笑說這樣有助于提醒她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能避免她又陷入自己的幻想里。來和她相親的對象也的確很不錯，酷炫狂霸拽的總裁款，和葉于然一點(diǎn)都不同。

簡單地告知了名字，談了些共同喜歡的書籍，氣氛很好，看來有戲。只是當(dāng)服務(wù)生把咖啡送上來的時候，沈靈素嘗到了熟悉的味道。那是葉于然才能泡出來的咖啡，他總是戲稱自己為她泡咖啡時加入了滿滿的愛，喝起來當(dāng)然跟外面那些沒愛的不一樣。

片刻失神后，沈靈素聽到了藥的聲音。

“嘿，那么巧，約會嗎？”他無比自然地走了過來，長臂搭上了沈靈素的肩，表面笑得燦爛，她卻偏偏聽出了他的咬牙切齒，“不好意思，這位帥哥，你來晚了，她是我女朋友?！?/p>

她被藥拉出了餐廳，掌心的溫度和近在咫尺的背影那么真實，沈靈素卻不得不強(qiáng)迫自己清醒。她拼命告訴自己，藥是假的，對自己再溫柔也只是幻想。她甩開了他的手，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從包里找出藥吞下，然后閉上眼等藥效發(fā)作，只可惜情緒再度失控，該死的液體又一次溢出。

“素素，你怎么跑出來了？”

陶大笑的聲音傳來，沈靈素迅速抹了一把臉，然后若無其事地睜眼，余光忍不住悄悄掃過周圍，沒發(fā)現(xiàn)藥的身影。果然……一抹失落占據(jù)心頭，即使明白那是自己的幻想，可心底還是會生起莫名的期待，真是病得不輕，沈靈素暗暗唾棄自己。

“我沒事，只不過又病發(fā)了而已?！彼鲆暤暨@小小的轉(zhuǎn)折，想要將一切導(dǎo)回正軌，可惜隨即傳來的喊聲卻沒給她這個機(jī)會。

“沈靈素！”藥拿著紙巾跑到她面前，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陶大笑，接著將紙巾遞到她面前，“給，剛買的?！币娝龥]有動作，他主動抽出紙巾幫她擦拭濕漉漉的臉頰。

沈靈素抿緊唇，僵著身子沒有動作，拼命地告訴自己，這是假的。

然而陶大笑好奇地湊到她耳邊問：“這誰啊，你朋友？”

沈靈素一瞬間震驚地抬頭：“你看得到他了？”

陶大笑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藥，友好地打了聲招呼：“我是陶大笑，她的看護(hù)，你呢？”

當(dāng)藥說出自己名字之后，沈靈素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然后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克制住沒哭出聲。一旁的陶大笑和藥察覺到她的異狀了，他立刻著急地湊到她面前問：“你怎么突然哭了？”

沈靈素沒說話，只是定定地望著他，眼里像裝了一片海，波光粼粼中全是他的倒影。

下一秒，他就將她狠狠地?fù)砣肓藨阎小?/p>

【8.枯守空城】

沈靈素安靜地躺在床上，默默地看著坐在床邊守著自己的藥。后者猶豫了下，干脆掀開被子，在床的另一側(cè)躺了下來。沈靈素瞪了他一眼，藥立刻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我好想你，你把我當(dāng)成了幻覺，無視了我那么多天！”

心底某一處軟了下去，沈靈素閉上眼，語氣僵硬：“好吧，是我的錯，你想睡就睡吧，但記得離我遠(yuǎn)點(diǎn)?！彼幰贿呎f著“是是是”一邊伸手將她連人帶被抱在了懷里，沈靈素傲嬌地推拒了一下，沒推開，只好換上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依偎進(jìn)他懷里，嘴角卻是止不住地上揚(yáng)。

看到這一幕，陶大笑神色復(fù)雜地關(guān)上了房門，對手機(jī)那邊的程顥說：“她看起來好了不少，但我們這樣做，又能騙她多久呢？”

程顥和她都找不到辦法治療沈靈素，心病太重?zé)o藥可救，所以為了讓沈靈素能過得開心一點(diǎn)，他們決定讓她繼續(x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

由陶大笑故意向沈靈素提出相親的建議，又把地點(diǎn)安排在他們相遇的餐廳，還特地找來當(dāng)初教葉于然泡咖啡的師傅親手泡了一杯咖啡送上來……做了那么多只為了誘導(dǎo)她再憑空捏造一個藥來陪自己。

他們成功了，心情卻五味雜陳。

而房間內(nèi)，沈靈素側(cè)著頭，弓起腰，維持著被人擁抱的姿勢沉沉地睡去，夢里的藥偷偷親了她，于是夢外的她便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可靜謐的房里，明明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蜷縮在偌大的床上，而那個特地為某人空出的位置，此生大概再也無人能填滿。

多少人將滿腔溫柔奉上，全心交付，只為換一個同等對待，可又有多少人終其一身，卻還是遇不到那個對的人。

你用力地尋找，你堅信對的人正穿越茫茫人海抵達(dá)你身邊，你在每一個孤單的涼夜里祈禱，希望將來會有一段感情能伴你終老?？赡愕攘藷o數(shù)個春秋，也試過和過客上演一場離合，你默默地受著傷，告訴自己那個不會讓你哭的人就要出現(xiàn)了……

可時光易老，這場漫無止境的等待到底還要持續(xù)多久呢？

而又為什么，你的幸福一定要交由別人來掌控？

下雨了就自己打傘；跌倒了就自己爬起；落淚了就自己擦干，與其苦苦渴求一份不知何時到來的溫柔，不如先加倍對自己好。

別等了，往前沖吧，將所有包裹著糖衣的夢境視為罌粟，披上名為倔強(qiáng)的鎧甲即日啟程，即便身處黑暗也不要等誰成為自己的星，無人照亮世界，你便化身微光。

女孩，請你再堅強(qiáng)一點(diǎn)點(diǎn)，勇敢一點(diǎn)點(diǎn)。

編輯/愛麗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