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嶸
科學技術似乎把我們帶到了免費的邊緣。
美國《連線》雜志編輯克里斯?安德森說:人們無法再擁有思想產品的所有權,因為人人都能免費得到。既然多數先進的經濟產品都是由信息構成的,也就意味著現(xiàn)代經濟活動的很大一部分產品都可能成為免費品。
這話聽起來似乎頗有道理,也很美好。我已經好久沒買音樂CD和電影DVD了,我想聽的音樂、想看的電影網上似乎都有,我也不再購買報紙了,所有的新聞App都有看不完的新聞,最近電信又送了我半年的流量,打車軟件也送了我免費的打車券,我可以在我的iPad上任意下載免費游戲,并且我給編輯寄信時再也不用漿糊和郵票……一個免費的時代似乎真的來了。
但當我用經濟學的眼光看這一切時,卻得出另一個結論。
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米爾頓?弗里德曼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免費的時代可能永遠不會到來。
在一般情況下,我們無法對價格明察秋毫,但事實上,看不到的價格有可能更加昂貴。免費鼓勵著消費者超前過度消費。我手機每月的流量通常使用量為200M,當我在這半年內習慣了電信公司提供的每月的5000M免費流量后,當優(yōu)惠取消時,根據棘輪效應(指人的消費習慣形成之后有不可逆性,即易于向上調整,而難于向下調整),我再也回不到每月200M的使用習慣了……當我習慣了用打車軟件叫車后,即使沒有優(yōu)惠,我也會本能地按下手機屏幕圖標……當我使用免費游戲軟件玩得興高采烈的時候,某一個關卡我怎么也過不去,開發(fā)商在后臺得意洋洋地推薦我花錢購買道具……在我享用了免費電子郵件的好處時,也要花大量的時間去對付沒完沒了的垃圾郵件……
免費還會降低生產者的積極性,使他們不愿意生產高質量的產品來滿足消費者的需求。
我認識的一位老太太,她不會互聯(lián)網,不跳廣場舞,更不懂經濟學。她常年在我們家附近路邊學雷鋒擺涼茶攤,給過往行人提供免費的涼茶。路人喝了茶,會對老太太豎起大拇指。但如果你對老太太說,茶水應該多幾個品種,弄點龍井、碧螺春什么的,估計老太太不會搭理你;你要繼續(xù)說,你想吃到檸檬口味的冰紅茶,她會介紹你去對面的冷飲店;你還接著說,其實可以放點野山參什么的,會更受行人歡迎。她一定會同情地看著你,以她的好心,我敢打賭,她會背上你去精神??漆t(yī)院掛號。
假如新聞是免費的,你要記者冒著危險揭露高管貪腐包二奶,去臥底黑心煤窯、地溝油作坊寫點猛料啥的,那就和要求老太太涼茶里放點人參一樣。在免費的沖擊下,新聞只會越來越缺乏創(chuàng)意,有才華的人不斷離開這個行業(yè)。
假如電影是免費的,好萊塢花幾個億拍的電影,我們立刻能在互聯(lián)網免費下到高清片,那我們恐怕再也看不到蜘蛛俠,只能在自己家里看蜘蛛網了。
假如所有的文學作品都會遭遇盜版放到網上共享,那么除了字典,你將看不到任何有意義的作品了,所有的作家都會變成“莫言”。
俄羅斯人說:免費的奶酪只存在于捕鼠器上。事實上,免費會毀了任何一個行業(yè)。
所謂的互聯(lián)網免費,并不是真正的免費,而是把錢從一個口袋掏到了另一個口袋。比如搜索引擎,它們把大量的搜索結果鏈接到了傳統(tǒng)媒體的文章上,然后通過把廣告嵌入搜索結果中的手段賺到了數十億美元的收入。那些所謂的免費新聞網站、音樂網站,通過廣告賺到了本該是報社雜志社、音樂制作者的錢。
20世紀60年代,未來主義的信徒斯圖爾特?布蘭德在舊金山的全美首次黑客會議上發(fā)言說:“信息需要免費。”事實上,如果信息真正成為免費商品,那么就不會有人提供和創(chuàng)作了。大家都樂于來搭便車,那么有誰還愿意買汽車當司機呢?
早在1902年,英國議會就通過《音樂版權法案》,盜版老油子大眾音樂公司老板詹姆斯?弗雷德里克?威利茨被抓了,他在法庭上侃侃而談:音樂家不該無條件享受作品所有權,因為“他們的才能是上帝的賜予,應該和大眾分享”。(這話可比互聯(lián)網免費精神更有創(chuàng)意)
法庭最后把威利茨送進了監(jiān)獄,有牢騷找你的上帝去吧,你當陪審團都是傻子嗎?
責任編輯:張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