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誓要扳倒首相取而代之的黨鞭長弗朗西斯·厄克特終于如愿以償,入主唐寧街成為新一任首相。他過河拆橋,踢掉昔日的同謀,買通新的媒體,并將民意測驗專家薩利奎因收為己用,令她幫助自己操控媒體的風(fēng)向和民意的走向,甚至對高高在上的國王和君主立憲制度宣戰(zhàn)。他在首相寶座上樹起了新的敵人,開啟了一場新的權(quán)力游戲,以及又一段隱而不宣的秘情。
與此同時,被弗朗西斯拋棄的昔日幫兇不堪屈辱,意欲抓住他的把柄試圖報復(fù);而國王也不愿坐以待斃,精心布局展開反擊。
眼前的景象和他預(yù)想的不太一樣。圍觀的人群比過去那些年要少得多。王宮大門口只稀稀拉拉站了二十來個人,撐著傘,穿著塑料雨衣,跟縮頭烏龜似的蜷曲著。事實上,這根本就稱不上是“人群”。也許大不列顛的公眾們根本就不在乎誰來做首相。
尊敬的議員弗朗西斯·厄克特閣下乘坐專門給部長級人員配備的“捷豹”汽車,緩緩經(jīng)過白金漢宮的大門,進(jìn)入前院。他在后座上朝路邊寥寥無幾、擠成一團(tuán)的旁觀者草草揮了揮手,甚為敷衍。妻子莫蒂瑪本想搖下車窗,好讓來自各家媒體的攝影師好好給兩人拍拍照的。結(jié)果她發(fā)現(xiàn),官用汽車車窗的厚度竟然超過了一英寸 ,而且是牢牢封死的,根本搖不下來。司機拍胸脯保證說,除非是拿迫擊炮發(fā)射穿甲彈直接來轟,不然什么東西都打不開這窗戶。
剛剛過去的幾小時顯得特別滑稽。昨天傍晚六點鐘,首相的選舉結(jié)果公布以后,他就匆匆忙忙趕回家,和妻子一起等待著。等待什么呢?兩人都不是很清楚。他現(xiàn)在要做什么?沒人告訴他只言片語。他一直在電話旁邊焦急地等著,但鈴聲特別固執(zhí),就是不響。他期待能接到個祝賀的電話,可能來自議會的同僚,可能來自美國總統(tǒng),或者至少來自自己的姨媽。但對于同僚們來說,過去的平輩突然間變成了上司,他們一下子變得拘束和謹(jǐn)慎,生怕行差踏錯半步。美國總統(tǒng)只會等到他被王室正式任命為首相后才會來電祝賀。而他年邁的姨媽顯然認(rèn)為他的電話絕對已經(jīng)成了水泄不通的熱線,打算過幾天再打。他和莫蒂瑪是多么希望和誰分享一下這份喜悅啊,結(jié)果他們打開大門走了出去,擺出各種姿勢讓記者們拍照,還跟他們友好地交談起來。
弗朗西斯·厄克特,常被人們稱為“FU”,本身并不是個合群的“社交能手”。他的童年頗為孤獨,唯一的玩伴只是一條狗和滿背包的書本。他們家曾在蘇格蘭富甲一方,擁有廣袤的地產(chǎn)。幼小的厄克特和自己的“伙伴”在這片布滿石楠花的土地上游蕩,早已習(xí)慣這煢煢孑立的孤獨。但他的內(nèi)心從來沒有滿足過。他需要接觸社會,接觸別人,并非僅僅要尋找一份認(rèn)同,而是要在與人比較的過程中享受“鶴立雞群”的優(yōu)越感。這種渴求,驅(qū)使他毅然南下。當(dāng)然,讓少年厄克特背井離鄉(xiāng)的,還有在蘇格蘭高地遭遇的家庭“財政危機”。祖父撒手人寰,去世前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安排,貪婪的財政部趁機攫取了家族大部分財產(chǎn);父親又多愁善感,沒有擔(dān)當(dāng),刻板地遵守傳統(tǒng),絲毫沒有開源節(jié)流的頭腦。于是乎,家道中落成了必然的趨勢。少年厄克特親眼見證了父母的財富和社會地位如風(fēng)雪中開花的蘋果樹般迅速凋敝,房產(chǎn)被一處處抵押,沉重的債務(wù)開始成為這個家庭揮之不去的陰影。趁著家里還有些東西可撈,厄克特帶著有限的身家退步抽身。父親為了家族名譽,時而苦苦哀求,時而流著眼淚嚴(yán)厲地譴責(zé),但厄克特仍然毫不在意地狠心離去。他來到牛津,情況也并沒多少改善。誠然,年少時大量的閱讀讓他在學(xué)術(shù)上如魚得水,甚至在《經(jīng)濟(jì)學(xué)刊》上開專欄,還有一群忠實的讀者,但這種生活他始終不能適應(yīng)。學(xué)校那皺巴巴的燈芯絨制服讓他厭惡;大多數(shù)同事總是滿嘴仁義道德,實際上不知所云,這也讓他嗤之以鼻。這些人仿佛要在這樣虛偽平淡的生活中過一輩子了。查韋爾區(qū) 的河面上每日迷霧茫茫,導(dǎo)師在晚餐桌上盡顯縮手縮腳的小家子氣和趨炎附勢的偽君子嘴臉,厄克特對這一切越來越厭倦。一天晚上,高級教工的休息室里人聲鼎沸,人人都激動不已,大家在圍攻一個財政部的小官員,把他批駁得體無完膚。對在場的大多數(shù)學(xué)者來說,這只不過證明了他們的觀點,顯得威斯敏斯特那幫政客無能;但對厄克特來說,卻是無限的機遇。于是,他幾乎一言不發(fā),在唇槍舌劍和口誅筆伐中保持了緘默。這讓他獲得了官員的好感,開始在仕途上平步青云。與此同時,他殫精竭慮,維持著自己作為一個學(xué)者的好名聲。周圍的同僚們感到自愧不如,在政治圈里,這意味著你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
到晚上八點半左右,他只接了兩個電話。不過在這之后,電話鈴就重新恢復(fù)了生機。先是宮里打來的,說話的人是女王的私人秘書,問他明天早上九點方不方便去一趟。他欣然回答說“沒問題,謝謝”。接著鈴聲就響個不停了,電話像潮水一樣涌來。議會的舊同僚終于按捺不住了,都想從他這兒探探口風(fēng),看明天自己是官居原職、新官上任還是轟然落馬。報紙的編輯們也紛紛來電,有的溜須拍馬,小心翼翼;有的則口氣頗大,一副舍我其誰的神氣。但目的都是想搶到第一個獨家專訪。行政機構(gòu)熱心的普通官員,要從他這兒提前知道政策走向,好盡早安排,確保滴水不漏,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