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於慶
上世紀80年代末,我曾經有幸買到過一批古錢窖藏品。這批窖藏古錢品相很好,銹色精美而銹蝕不重,幾位泉友看過后都認為是罐裝出土貨。其年代跨度上至明代天啟,下至清代雍正,其中僅膾炙人口的“跑馬崇禎”就有40余枚。這批窖藏成為我古錢收藏生涯中最重要的部分。
那個時期古錢收藏遠遠不如現今這么興盛,其交易僅在龐大的集郵市場邊緣占一個小小的角落。喜好古錢的泉友也不多,互相見過幾次也就臉熟了,聚在一起多數是探討有關古錢幣的知識和展示各自收藏的古幣。那時貨幣也不是古錢交易的單一媒介,古錢收藏愛好者更多的是互相交換復品來互通有無,泉友關系親切坦誠,我的很多古錢藏品都是當時交換的產物。四十多枚“跑馬崇禎”現在僅剩兩枚,就是那時火爆的實物交換的見證。
在我這批古錢中還有兩枚版別一樣的明末農民軍李自成鑄行的“永昌通寶”。我把一枚歸入收藏之列,另一枚則為復品,計劃用來交換。當時有關古錢的資料很少,我僅有一本影印版的《歷代古錢圖說》。我將書中“永昌通寶”的圖版與手中的實物對比,發(fā)現實物是個新版別,主要區(qū)別為實物“通”字是雙點“通”(如圖)。盡管這枚“永昌通寶”是新版別,我還是打算將其付諸交換。
在人聲鼎沸的集郵市場里,經常能見到面熟的泉友。一位打過幾次交道的泉友看上了我這枚“永昌通寶”。他當時的年齡大概有三十多歲,戴副黑框眼鏡,說話不緊不慢,印象里是個化工或橡膠廠的小干部。他想用一枚“太平天國”小平錢換我的“永昌通寶”。我笑了笑說:“我這是明錢,你的是清錢,差二百多年呢!”泉友也一笑:“你那是流寇,我這是長毛,正好半斤八兩?!彼囊痪淞骺苤?,讓我頓有所悟。李自成領導的農民軍雖然推翻了大明王朝,但他們到處流動,從未建立過穩(wěn)定的根據地。各種版別的“永昌通寶”錢究竟鑄于何地,就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何況計劃交換的“永昌通寶”還是一枚脫譜版。思緒時泉友以為我猶豫交換不對等,“差二百年,再補你倆康熙錢,要不你隨便挑五個也行?!蔽抑浪奶岚镉幸淮滴蹂X,那時康熙背滿漢錢可是古錢收藏的熱點。泉友的慷慨讓我感覺不安,即向他婉轉地談了談想法。泉友不但表示理解并予以鼓勵。這枚原本出手的復品“永昌通寶”雙點“通”錢又回歸了我藏品的行列。
光陰荏苒,集郵市場早已物是人非,一片蕭條,古錢收藏卻是日漸紅火。但是往昔那種同好互換藏品,類似雅聚清談的氣氛也已蕩然無存了。
多年來,兩枚“永昌通寶”雙點“通”錢一直珍藏在我囊中,可是往昔想探究這兩枚錢鑄地的雄心卻被生活磨礪得消失殆盡,但多年縈繞在腦海里的謎底也在流逝的歲月中逐步解開了。上世紀90年代中期,已經有文章嘗試論述“永昌通寶”雙點“通”錢為李自成在北京所鑄,同時期出版的古錢圖錄也刊載了北京版“永昌通寶”的拓片和評級??墒钱敃r的文章論述略欠詳細,圖錄評級雖高卻是語焉不詳。進入新世紀后不斷有資料陸續(xù)披露,北京版“永昌通寶”才完全展露了歷史面目。
李自成的農民軍占領北京雖然僅有短暫的42天,但確實鑄有“永昌通寶”錢。北京版的“永昌通寶”與明王朝坐落于北京工部鑄行的“崇禎通寶”風格一致,特征就是“通”字為雙點“通”。再結合北京郊區(qū)曾有“永昌通寶”雙點“通”錢出土的記錄,古錢收藏界曾經質疑李自成在北京無暇鑄錢一說就可以否定了。北京版“永昌通寶”目前存世量僅幾十枚左右,當屬古錢罕見品。
看到我收藏至今的兩枚北京版“永昌通寶”錢,不禁感慨萬千。那個時期的古錢交易平和而真誠,雖說也有撿漏和打眼,但泉友中極少聽說有欺詐。這枚北京版“永昌通寶”錢能夠保留到今天,與那時期人們之間的坦誠不無關系。在我的古錢收藏中有許多那時期購入或交換而來的藏品,對這些藏品就如同北京版的“永昌通寶”錢,總覺得倍感珍貴,使人懷念。(責編:丁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