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書琪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此時我吟誦著這句詩,春花般燦爛的景象在我腦海中紛至沓來,我正沐浴在明媚春光之中,那土豆下鍋濺起的油花一個冷不丁炸碎了此時幽雅的意境。
“咳咳!”姥姥在廚房忙碌著,油煙味兒變成一道道皺紋盤虬臥龍般駐足在她的眉宇之間。不一會兒,一桌好菜就在桌子上匯成了一道噴香的彩虹。她這一生好似上蒼已經(jīng)為她栓了一條繩子,那條繩子在起居室和廚房之間劃出了一道道樸實而厚重的愛,在歲月中反反復復,靜默如花。
我問姥姥那句詩是什么意思,姥姥的神情如秋水一般波瀾不驚,她對文學沒有一絲熱忱,那黯淡的眼袋,低垂的眼簾,最終啟動蒼老的嘴唇說了一句:“吃飯了。”我的心中之燭頓時化為死灰,星火撲滅之余,我曾想:我的姥姥竟是如此一個褻瀆文學之人!我看了一眼熱氣騰騰的飯菜和姥姥被油燙起泡的手,冷冷地推開房門。
“去哪兒?”姥姥在我身后問,我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出語氣里的擔憂透著心虛。
“書店。午飯我隨便在外面吃下就行了。”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一絲得逞的快意。
“唉!等等……”
我將下巴深深陷進圍巾里,在街上彳亍著。聽到汽笛聲,我回頭一看,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也在看我,寒風撩亂了她額前幾根扎眼的白發(fā),那銀白的光澤扎得我的心生疼。她眼睛里流露出擔憂且緊張不安的神色,仿佛撕裂了刺骨的寒風,皺紋爬滿的臉僵硬得如泉水邊的石頭般毫無生氣。干裂的嘴唇微張,淺淺翕動著,仿佛輕聲呼喚著我。漸漸地,那眼神隨著車的開動而移動著,直至與我的目光相撞……
見我平安無事,她才緩緩合上微張的嘴唇,神情落寞地看了我一眼,在寒風中留給我一個單薄的背影,染著歲月的風霜,模糊了我的視線。
街道上仿佛只剩下伶仃一人的我,心間仍回蕩著剛才回眸時的情景。謝謝您賜予我對回眸最好的詮釋,姥姥,那一瞬,您的回眸是最精辟的《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