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

小鎮(zhèn)發(fā)生兇殺案，他的妻子被殺，作為最悲痛的人，他卻先后6次因涉嫌“殺妻”被抓。為了洗清冤屈，給妻子報仇，他緊盯疑兇11年。一晃10多年過去了，他最終能冤案昭雪嗎？

小鎮(zhèn)大案：他是最悲痛的人

2002年11月24日下午，42歲的楊群東在地里干活，忽然聽到路上一陣喧囂，之后看到許多居民紛紛朝街東頭跑去。正詫異中，幾輛警車駛來，楊群東也收拾起農具準備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楊群東跟著人流朝前走，走著走著，他心里緊張起來，這不是姐姐楊桂蘭家嗎？

果然，在姐姐家門口，楊群東看到有民警正一邊呵斥大家后退，一邊在門口拉警戒線。楊桂蘭是楊群東的大姐，嫁給鎮(zhèn)上信貸員王海章，楊群東和她家距離約20米?！巴鹾Ｕ聝煽谧颖蝗丝乘涝诖采狭?！”

據楊群東事后回憶，他最后一次見到大姐和姐夫是3天前的下午。當時大姐的外孫女小雪和小伙伴在他家門口玩，晚飯時分，楊桂蘭來喊小雪吃飯。楊群東剛蒸好一鍋紅薯，塞給小孩們一人一個。

當天，他的妻子劉書芳不在家。由于妻子有過打麻將徹夜不歸的先例，楊群東發(fā)現(xiàn)妻子的手機在家，想必她也沒有走遠，便沒有當回事?？傻搅说谌?，劉書芳仍沒回來，楊群東有些坐不住了，他給妻子娘家打電話詢問，卻被告知劉書芳并未回娘家。楊群東又到妻子平時常去的麻將攤兒尋找，也沒有結果。這下，楊群東有些慌神了。

平日里，小鎮(zhèn)上的日子平靜如水，別說殺人放火，就連偷盜都很少，這也是很多疑點被楊群東漏過的原因。找了妻子好幾圈，卻沒有結果，楊群東只能先下地干活了。誰知，就是在那個下午，竟然傳來姐姐和姐夫慘死家中的消息。更殘酷的事實還在后面，警方推測楊群東多日不見的妻子劉書芳以及5歲的小雪也有可能遇害了，他們讓楊群東想辦法去找找。聽到這話，楊群東的腦袋“嗡嗡”響，妻子平時性格大大咧咧，為人豪爽，也沒有得罪過誰，怎么可能遇害呢？楊群東不愿意相信妻子已經遇害的猜測，可他畢竟已經有3天沒有見到妻子了，如果不是遇害，妻子又去哪兒了？楊群東不敢再往下想。

那幾天，楊群東兄弟姐妹6人在小鎮(zhèn)附近的河里、塘里、井里不斷打撈，卻沒有任何結果……有一次，楊群東等人在鎮(zhèn)旁東夏莊村民尚文良家的地里尋找，被尚文良的哥哥看見，緊張地叫起來：“你們有幾條命，敢在我這兒找？”他的異常表現(xiàn)，引起了楊群東的警覺。

民警曾經說過，無論誰阻攔他們尋找線索都要趕緊匯報。楊群東立刻向警方報告，民警把他和尚文良叫去詢問。問話完畢，尚文良一直不走，等楊群東出來，不同路的他借口要去牌友家串門，一路相隨，想從楊群東的口里打探消息……

2003年1月22日，楊群東忽然得知，民警在不遠處一機井里找到了劉書芳和小雪的尸體！經過法醫(yī)鑒定，他們是跟姐姐姐夫同時遇害的。

4條人命??！血案的發(fā)生震驚了這座小鎮(zhèn)?？h公安局一位民警回憶，當時省里、市里要求趕緊破案，縣局的壓力很大，因此也啟動“人海戰(zhàn)術”，期望從群眾舉報中發(fā)現(xiàn)線索。

兇手到底是誰？楊群東恨得咬牙切齒。他覺得，兇手應該不是職業(yè)殺手。被害的3個成年人性格敦厚，也沒有和誰結仇，可能是熟人劫財。就在楊群東和哥哥楊文東等人討論這些疑點、商量如何找證據的時候，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當成犯罪嫌疑人，在今后的十多年里多次身陷牢獄。

6次涉嫌被抓：他是最冤的人

2003年1月底，幾名民警從天而降，不由分說將楊群東和他的二哥楊志東、四哥楊文東戴上手銬，拉上警車。

楊文東和楊群東等人回憶，民警逼迫他們承認買兇殺害4人的經過。楊群東淚流滿面，“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為什么要殺他們？”在警方的再三詢問中，楊群東咬牙挺住，始終沒松口。他不是兇手，為什么要承認？

15天后，他們終因證據不足被警方釋放。然而，一個多月后，楊群東又被民警叫去“問話”，又是一番折磨。民警還告訴他，警方“證據確鑿”，因為他的妻子劉書芳和姐夫王海章的“關系非同尋?！?，楊群東“懷恨在心，雇兇殺人”。楊群東氣得發(fā)抖，妻子莫名被害，又背上這種污名，他無論如何也要揪出真兇！

第二次被關押49天后，楊群東和二哥楊志東、四哥楊文東又被釋放。他和四哥楊文東一面上訪，一面查找真兇。從此，只要一有時間，楊群東就偷偷來到姐姐家，翻箱倒柜，試圖尋找到蛛絲馬跡。他還買了幾副塑料手套，從姐姐家門口，沿著小路一直追尋至妻子被害的機井邊。沿途，只要他覺得可疑的東西，就撿起裝進干凈的袋子里交給辦案民警。他問遍四鄰八里，終于發(fā)現(xiàn)劉書芳和王海章“奸情”之說，是從尚文良那兒傳出的！他心頭大驚，再次加重對尚文良作案的懷疑。當他把這些疑點報告警方后，卻并沒有引起他們的重視，最終不了了之。

最令他痛心的是，外甥王曉宇也不相信他。王曉宇是楊桂蘭的長子，那一年，王曉宇沒有像往年一樣來舅舅家拜年。楊群東打電話讓王曉宇帶孩子來玩，王曉宇冷冰冰道：“你還有人性嗎？連我妹妹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2005年3月，楊群東再次被警方抓走，問詢調查?；加泄琴|增生的他不堪折磨，病情加重。這是案發(fā)后他第六次被“抓”。獲釋后，他走路明顯跛起來。他踉踉蹌蹌去給妻子和大姐、姐夫上墳。加一鍬新土，放一掛鞭炮，他不禁淚流滿面。

楊群東在兒子那兒借了1.6萬元錢，將自己的遭遇印刷成冊，懸賞6萬元尋找破案線索。他的“懸賞啟事”貼在鎮(zhèn)上和附近村莊。第二天，楊群東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你打6000元錢給我，我馬上把線索告訴你，余款在破案后給我?！彪m然他考慮到可能被騙，但更擔心錯過線索。討價還價后，他給對方的銀行卡匯了5000元。不料，收到錢后對方再也聯(lián)系不上了……此后，詐騙接二連三。每次希望落空，對楊群東而言都是雪上加霜。

冤案昭雪：真兇被他緊盯11年

到2010年，案情毫無進展。楊群東一邊喊冤叫屈，一邊和蒙冤的親人尋找兇手。他越發(fā)感到尚文良的嫌疑很大——案發(fā)不久他就關了油坊去廣州打工，回鄉(xiāng)過年時一見楊群東就掉頭……尚文良的舉止疑點重重，可他又找不到人證物證，也無法讓警方相信自己的推斷。

2011年底，楊群東無意中聽村民說，事發(fā)當晚見尚文良在楊桂蘭家附近轉悠。楊群東大吃一驚，立刻去找當時聲稱在尚文良家打牌的兩位村民。見他用手機錄音，兩位村民變得支支吾吾起來：“已經這么多年，記不得了……”楊群東心里有數(shù)了。

2012年春節(jié)前，尚文良從廣東回來，楊群東每天暗暗地跟蹤他。梳理了尚文良的關系圈之后，楊群東開始觀察與他來往過的人的一舉一動，并試圖從他們那里得到線索。

尚文良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2012年10月一天晚上，在東莞打工的尚文良和同村的葉柱根等人喝酒，大醉的尚文良猛然問他們：“楊群東整天要找殺人兇手，找到了沒有？”葉柱根搖了搖頭。尚文良忽然哈哈地笑，詭秘地說：“他當然找不到，兇手是我?！笔潞?，葉柱根把事情告訴了哥哥。哥哥立即給遠在老家的村主任和楊群東打了電話。

楊群東立即報了警，放下電話，他的眼淚叭叭往下掉，離真相大白的日子不遠了！

2012年10月25日上午，河南省社旗縣公安局和廣東省東莞市公安局同沙派出所聯(lián)手，一舉抓獲了持刀拒捕的尚文良。尚文良很快就供出了同案兇手劉廷杰。11月30日，劉廷杰也被東莞市公安局望牛墩派出所抓獲歸案。

據尚文良供述，因為在楊桂蘭老公王海章那兒貸款屢次受挫，他產生搶劫殺人的念頭，便和劉廷杰一起準備了鋼鋸、錘子等作案工具。案發(fā)當晚，尚文良以貸款為由叫開王海章的門，兩人用錘子猛擊王海章的頭部。王海章一聲未吭，栽倒在地。睡在里屋的楊桂蘭聽到動靜，連忙起身。尚文良和劉廷杰拎著錘子沖進去，劉廷杰掐住她的脖子，尚文良對她的頭部一通捶打。楊桂蘭回頭看了一眼5歲的外孫女小雪，留下最后一聲哀求，便沒了聲響。

當時尚文良本打算放過睡覺的小雪。但他突然聽到院子里有些動靜，是劉書芳來叫楊桂蘭去打牌。尚文良和劉廷杰撲上去將劉書芳掐死。然后兩人準備鋸開保險柜，卻發(fā)現(xiàn)小雪已經醒來。尚文良一咬牙，和劉廷杰一起將小雪掐死……兩人從王家翻出1000元現(xiàn)金，用架子車將保險柜、劉書芳和小雪的尸體拖走，來到大李崗鋸開保險柜，但里面只有一副撲克牌。兩人失望至極，將劉書芳和小雪的尸體拋入附近井中。為了掩人耳目，尚文良故意放話說劉書芳和王海章“關系不同尋?！保坏珜е虏幻髡嫦嗟拇迕裆袭?，也很成功地轉移了警方視線。

2014年7月20日，河南省南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尚文良、劉廷杰犯搶劫罪、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

2015年2月，有關單位正按程序著手給楊群東辦理國家賠償?shù)南嚓P事宜。洗清了殺妻罪名，真正的兇手已經伏法，但，以后的日子怎么過，他還沒有想過。這一場血案徹底改變了楊群東的生活。他想，這十幾年最可怕的，并不是身體上所受的苦，而是失去摯愛的妻子，以及親人間的傷害。在剩下的日子，他只想守著對妻子的思念，平淡地生活下去。

編輯/尤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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