俸潔
【摘要】本文從形成基礎、學說內涵來對王夫之的“詩道性情”說進行論析,明確該學說中“性”與“情”之內涵及其辯證統(tǒng)一的關系,并探究該學說對“詩言志”與“詩緣情”兩大關于中國古典詩歌本質的經(jīng)典文論的發(fā)展,進而得出這一學說的進步意義。
【關鍵詞】王夫之 ?詩道性情 ?理性本質 ?感性本質
一、“詩道性情”說形成的基礎淺析
王夫之以前中國古代文論對詩歌本質的認識大致分為對立的兩派,一是支持《尚書·堯典》中提出“詩言志”,即詩歌的理性本質,一是支持陸機在《文賦》中提出的“詩緣情”,即詩歌的感性本質。梳理“詩言志”和“詩緣情”二說有助于進一步理解中國古典詩歌的本質。而“性”與“情”作為“詩道性情”論中的重要因素,它們的分離對立以及相互關系也對這一詩論的形成有著重要的影響,因此本文的第一部分將從“詩言志”、“詩緣情”、“性”與“情”三大方面著手分析,以此淺析“詩道性情”說形成的背景、基礎。
(一)“詩言志”——詩的理性本質說
“詩言志”被學術界公認為是中國最早的詩論,也是最早的關于詩歌本質的討論。那么怎么理解這一觀點呢?
關于這一命題的最早記載見于《尚書·堯典》中的:
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
而后在《左傳》中有:
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志,志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賓榮,其能久乎?幸而后亡?!?/p>
《莊子》與《荀子》中亦有“詩以道志”、“《詩》言是其志也”等觀點,可見在先秦之時的詩論中“詩言志”占據(jù)了主流的觀點。
那么“詩言志”應該如何理解呢?
在《尚書·堯典》中可以見“詩言志”是“詩以言詩人之志”,用詩歌來表達詩人自我的志向、思想以及抱負,而《左傳》與《荀子》中“詩以言志”的觀點則是賦詩以言志,即為引用《詩經(jīng)》中的詩篇來表達賦詩者自己的政教思想或是志向懷抱。但綜上可見,雖然兩者中的“詩”的所作內容有所不同,但其中的“志”都是表達詩人、賦詩人的理想、志向、抱負等的理性目標,而朱自清、李澤厚等現(xiàn)代學者也紛紛支持“詩言志”,中國古代詩歌的創(chuàng)作動機為表達自我志向懷抱與思想抱負的這一說。
由此可見,“詩言志”是指作詩人、賦詩人將詩歌作為自我思想抱負與志向懷抱的意識載體,這一詩論所揭示出的詩歌的本質是理性的,是基于表達思想抱負之上的,高于抒發(fā)個人情感甚至是不兼有抒發(fā)情感的。
(二)“詩緣情”——詩的感性本質說
《詩大序》中言詩為“發(fā)乎情,而止乎禮義”。其中的“發(fā)乎情”已可見古人對詩作發(fā)于情感這一論點的認識與發(fā)現(xiàn)。而漢以后士人成為詩的生產(chǎn)者與消費者,詩作“發(fā)乎情”更是明顯凸顯。陸機在《文賦》中明確提及的“詩緣情而綺靡”揭示出了詩歌的另一本質即為詩作源于情感,作者或賦詩者用詩來表達抒發(fā)個人內心的情感體驗,因此,在這一詩論中,詩歌的本質是感性的,是因情感激發(fā)而作的。
(三)“性”與“情”
古代最早的人性論實則是性情不分的,好惡之情、喜怒哀樂皆為性情,把人的情感變化當做是人與生俱來的本性。而后儒家出現(xiàn),將“性”與“情”劃分為兩個獨立的概念。
何為“性”?孔子定義為:“食色性也”及生之為性;而從《孟子》中的:
“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口之與味也,目之與色也,耳之于聲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則定義為應然為性;而《中庸》則開宗明義用“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三句話表明天命為性、率性為道,修道為教的觀點。而所謂“情”,在《禮記》中則記為:“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即欲望、情實、情感之意。
那么“性”“情”二者之間的關系又是如何呢?《禮記》中認為性生情,董仲舒認為性善而情惡,朱熹則將二者關系發(fā)展為:“性情一物,其所以分,只為未發(fā)已發(fā)不同耳”與性為體、情為用。由此可見性與情是既有區(qū)別又不可分離的
二、王夫之“詩道性情”說分析
宋明理學將情理割裂,更是將詩歌的感性本質與理性本質分裂開來,王夫之針對則以錯誤認識,在繼承陸機、李贄等主情史學的傳統(tǒng)下在《古詩評選》中提出“詩以道情,道之以言,路也。詩之所至,情無不至,情之所至,詩以之至......往復百歧,總為情止?!币徽搧肀磉_出 “情”為詩歌的最本質特征,詩是情的載體,是情在口頭與文字上的一種重要而又優(yōu)美的表達形式。對“詩緣情”這一詩歌的感性本質進行了肯定與支持。
船山說:“性中盡有天德、王道、事功、節(jié)義、禮樂、文章,卻分派于《易》、《書》、《禮》、《春秋》去。彼不代詩而言性之情,詩亦不能代彼也?!保ā睹髟娫u選》卷五)來論述文與詩之差異以及詩的言情性與不可替代性,對宋明以來程朱理學將學術著作與文學作品相混淆的情況進行澄清與回擊,更進一步加強了對情是詩歌的最本質特征這一觀點的支持與論證。
但是在“詩言志”一論的長期影響以及王夫之個人的辯證思想的指導下,他并沒有將詩歌的本質完全歸于感性,而是在承認感性是詩歌最原始本質的同時也肯定了詩歌的思想性與詩歌言志向表抱負說情理的理性本質。
王夫之在《古詩評選》中明確表達了“情”與“性”的辯證統(tǒng)一關系:“詩源情,理源性,斯二者豈分轅反駕者哉?!币虼?,“詩道性情”一說并非是單純地認為詩的本質是感性的,而是在肯定、支持詩歌的感性本質同時也承認了 “性”、“理”為代表的詩歌的理性本質,并將詩歌的這兩個本質辯證統(tǒng)一地結合在了一起,將“詩言志”以及“詩緣情”兩大詩論派別進行了融合并將其完善。
三、結語
王夫之的“詩道性情論”是在肯定“詩緣情”的基礎之上通過論證分析“理”與“性”、“性”與“情”的辯證關系來說明詩亦言性、志的,是對詩歌感性本質與理性本質的共同肯定。在他的詩論中更不會是將“性”和“情”、“理”和“情”對立分裂開來分析看待,詩歌本源、詩歌創(chuàng)作與表達以及詩歌的接受無一不是與“性情”相結合的。
這一詩論是對“詩言志”與“詩緣情”二者地更全面的完善,是運用了樸素辯證思想來對以上二者的融合,是對傳統(tǒng)詩論的一中大膽而又合理的創(chuàng)新,為后世研究和理清詩歌感性本質與理性本質的關系提供了更合理的方向,因此“詩道性情”一說對于中國古代詩論而言是極具進步意義與研究意義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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