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邦國
在南昌市的東面有一瑤湖。這里碧水盈盈、煙波浩渺,被人們稱為天宮花園、人間瑤池。
相傳很久以前,在洪州有一灣小河水,古稱堯水。離堯水不遠的山林中住著一戶姓古的人家,一家三口靠做酒為生,兒子古昌專門賣酒送酒。
話說這天是小丘鎮(zhèn)上一大戶人家娶親的日子,按約定,古昌一早就挑著酒來到了鎮(zhèn)上,去給這家人送酒。剛走到街口,他發(fā)現(xiàn)有兩個小潑皮在欺負(fù)一弱小女子,那女子被他們逼到了一個死角。古昌立即放下酒桶拿著扁擔(dān)怒吼一聲沖了上去。兩個小潑皮見來了個多管閑事的,仗著他們?nèi)硕?,就與古昌打斗起來。古昌本來也只想嚇唬嚇唬他們救出小女子,哪知他們竟動起真格的來了。好在古昌平時在家里沒事就練習(xí)一些棍棒拳腳,他操起扁擔(dān)來了個掃堂腿,兩潑皮見他出手不凡,知道是遇上了高手,驚慌中趕忙逃之夭夭。
這時,古昌轉(zhuǎn)過身對那小女子說:“好了,沒事了,你趕緊走吧!”說著,他拿著扁擔(dān)朝自己那酒桶走去。那小女子“哎”了一聲,好像有什么話要說,古昌一回頭:“你還有事嗎?我要趕緊把這兩桶酒給人家送去,人家辦婚事急等要的?!薄芭丁蹦切∨訑[擺手說:“沒事沒事,只是不知如何謝謝大哥的搭救之恩。”古昌說:“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你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免得那兩個小潑皮再來尋事。”說完,挑起酒桶急匆匆地走了。
酒剛一送到,婚宴的酒席就開始了,古昌險些誤事,他還真的捏了一把汗。收了送酒的銀兩后,他又趕著給生病的母親去抓藥。豈知,藥剛抓好,突然從外面躥進兩個人來,古昌抬頭一看,是那兩個小潑皮。難道是來報復(fù)他的?古昌沒有出聲,兩只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倆,看他們?nèi)绾纬鍪?。哪知其中的一人開口說:“我們東家請你走一趟?!惫挪磫枺骸皷|家,哪個東家?”“就是你剛剛送酒去的那家。”
“你東家找我什么事?”古昌有些疑惑了。那潑皮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古昌想,莫非是為了那小女子的事?他白了他們一眼,然后大步地來到了那家。剛一進門,就見酒席宴上議論紛紛。主家見他來了,立即端起一個酒碗來到他跟前,問:“這就是你剛剛送來的酒?”古昌犯疑地望了望他,不知什么意思。那主家又說:“你自己嘗嘗就知道了!”古昌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一進口他才知道,這哪是什么酒哇,明明就是水。他連忙說:“這……怎么會這樣?”主家說:“你問我,我問誰呀?”“這不可能……”主家又說:“不可能?那是我冤枉你了?那好,你剛剛送酒的酒桶還在,你去那里看看?!惫挪齺淼骄仆芭砸粐L那酒,果真這酒里兌了水。
這就奇怪了,酒是他在家裝進酒桶的,怎么到了這里就變成水了呢?東家又說:“我就是聽說你們古家的酒好才要你送酒的,不然,在這小丘鎮(zhèn),熊家、羅家的酒我哪家不好買?你自己看看,今天這大喜的日子,讓你弄得……”
古昌往酒桌上一看,實在覺得不好意思,抱歉地說:“老爺,我馬上回去再給您送兩桶酒過來,保證一文不收……”話沒說完,主家沖他擺擺手:“那我這些喝喜酒的客人豈不要坐在這里干等上你幾個時辰?你們古家做假也不是這樣做的!”古昌還想說什么,只見另一酒坊有人挑著一擔(dān)酒走了進來。
古昌二話沒說走了出來,路上就聽有人說:“古家怎么會在酒中兌水,那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嗎?”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古昌低著頭,憋著一肚子的怨氣走到了街口,忽見有個人立在他面前,他一抬頭,原來正是他救起的那弱小女子。古昌說:“是你……你還沒走?”那小女子說:“恩人不順,我怎么會走?”“不順?你怎么知道我不順?”古昌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這正是他救那小女子放酒桶的地方,倏地,他大腦跳出一個閃念:莫非是我去救她時,酒桶的酒有人給兌了水?想到這兒,他對小女子怒目而視:“原來你和那小潑皮是一伙的,一道設(shè)計來陷害我!”
“不不不,恩人息怒,我一小女子怎會與那種人一伙?”小女子連忙解釋,“我沒走,是怕那兩個小潑皮找你麻煩,就悄悄地跟著你,沒想到……”
見小女子不像是在撒謊,古昌想想便罷,看來這是同行早有預(yù)謀要砸他古家酒的招牌,便說:“不是就好,你走吧!我也要回去了!”豈知小女子又?jǐn)r著他說:“恩人,你是為了救我才讓小人鉆了空子,把酒給兌了水,現(xiàn)在你古家酒的招牌讓你給砸了,你回去如何說得清?依我看,還是讓我同你一道回去解釋清楚吧!”
古昌一想也是,古家多少年祖?zhèn)髯鼍频恼信茪г诹俗约菏稚?,還真不知道回去如何跟父母交差,于是就點頭答應(yīng)了。
回到家,父母見古昌帶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女子回來,高興得怎么也合不攏嘴,古昌剛要開口說今天送酒的事,母親便堵住了他的嘴說:“今日不說酒事不說酒事……”古昌急了:“爹、娘,她就是來說酒事的。”
“酒事?”古昌他爹好奇地問,“姑娘,莫非你們家也做酒?”
小女子搖搖頭說:“我家不做酒,我呀,是來你們家買酒的!”一聽小女子說是來買酒的,把古昌給弄蒙了。只見他爹高興地說道:“姑娘,你要酒哇,不用買,叫古昌給你送去就是!”
也許是爹娘想娶兒媳婦心切,古昌知道老兩口誤會他帶小女子回來的意思,便趕緊接上說:“爹,今天我把咱古家的酒牌子給砸了!”那小女子見狀連忙說:“不是他,全怪我……”見他們倆都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古昌爹估摸出了什么事,仔細(xì)一問才知原委。古昌爹嘆息一聲說道:“你們倆誰也不怪,要怪就怪咱古家做出來的酒又甜又香,名聲在外,早就有小人眼紅要毀掉它,沒想到會是這樣……”
那小女子接上說:“你們放心,我一定幫你們重新打出一塊新的招牌來,讓你們古家的酒香飄萬家!”
“啊!那敢情好?!惫挪牶髽泛呛堑剡B連點頭。
小女子馬上又說:“如是這樣,我就待在這里不走了!不把古家酒的新招牌打出來,我就不走!”
“不走好、不走好……”古昌爹連連點頭,“只是不知這新酒的招牌該如何打?”
小女子說:“很簡單,只要古大哥每天跟著我學(xué)就行!”
一聽這話,父母連連叫好,這不正給了古昌一個接觸她的好機會嗎?于是一再囑咐古昌每天啥事也不要做,專心跟著她學(xué)就是了。
可是,跟了數(shù)日古昌才發(fā)現(xiàn),小女子整日什么也不做,他每天跟著她實際上就是陪她在游山玩水。古昌不解,疑惑地問道:“姑娘,我每天跟你學(xué)的是哪一招哇!這樣能把我們古家酒的招牌打出來?”
小女子笑了:“看你一表人才,怎么就轉(zhuǎn)不過彎來?我問你,這做酒,首先要什么好?”古昌脫口而出:“水呀!”“這不就對了!”古昌恍然大悟:“原來你這是在找水呀,我還以為是在陪你游山玩水呢!”
“陪我小女子游山玩水,你不樂意?是我配不上你,還是你看不上我?”
不知是說者有意還是聽者有心,小女子這一說,古昌的臉有些紅了,連忙說:“樂意!樂意!我這山里人想都不敢想的!”只見小女子站在山崖上指著山下說:“古大哥,你看這一灣水可好?像明鏡似的,清澈見底?!?/p>
古昌朝山下望去,突然,不知何處一陣風(fēng)刮來,小女子大叫一聲:“古大哥救我……”話音未落,她便隨風(fēng)墜落下去。古昌一看不好,連忙從山上跑下來,一口氣來到水邊,發(fā)現(xiàn)小女子正掙扎在水中央呼叫救命,他二話沒說,就跳入水中。當(dāng)他救起小女子游到岸邊時,這才發(fā)現(xiàn)小女子的羅裙已經(jīng)不見了,露出了晶瑩剔透的臂膀和玉體。古昌覺得不好意思,連忙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她裹上。
這時,小女子醒了過來,一看自己這個樣子,急得哭了起來。一見她哭了,古昌也急了:“沒事就好,你哭什么嘛?”小女子說:“還說沒事?我再也嫁不出去了!”古昌奇怪地問:“你好好的,長得這么漂亮,怎么就嫁不出去了?”小女子仍舊哭著:“我的身子已經(jīng)讓你看見了……”
“啊……這……”古昌還真不知如何回答了。
“我們那兒有個風(fēng)俗,未出嫁的姑娘身子要讓哪個男人看見了,就要嫁給他?!闭f到這兒小女子哭得更厲害了。
見小女子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古昌只好哄著說:“好好好,只要你愿意,不嫌棄我們山里人窮……”小女子問:“此話當(dāng)真?”古昌說:“當(dāng)真!”小女子一聽破涕為笑:“那我今天就嫁給你!”“今天?”古昌聽了又一驚,“哎哎哎,千萬別嚇我!”“我怎么嚇你了?”古昌轉(zhuǎn)口說:“你先得回答我兩個問題。你家在哪里?姓什名誰?”小女子眨巴著眼想了想說:“這得考考你的智慧,讓你來猜猜。我家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嫁給你就是夫女,不嫁給你,夫字去頭。”
“那我再問你第二個問題,你說你是來我家買酒的,這酒不會是買給你自己喝吧?再說,我家酒缸里還有酒,怎不見你買走?”
“哈哈!”小女子笑了,“你家酒的招牌不是讓別人給砸了嗎?如我把這酒買回去,豈不讓不知真相的,說我買了假酒?再說,要問我買酒給誰喝,這呀,說出來要嚇你一跳,王字加一點,你自己去猜吧!”
這天,古昌邊琢磨著小女子問的問題,邊朝山崖下的一灣水邊走去。自從他在這里救了小女子后,兩人常常不約而同地來到這里。此時,他遠遠見那水邊坐著一個人,正是那小女子。他從后面悄悄上去,想把她眼睛蒙上,讓她猜猜他是誰。突然一陣風(fēng)起,一團祥云壓在了山崖頂上,小女子一見,立即跪了下來。
古昌一陣驚愕,奇怪地閃身躲在了樹叢后觀看。
只見祥云上立著一位端莊俊秀的女子,旁邊的侍女對下面說道:“王母娘娘駕到!下跪者何人?”小女子回答:“正是瑤女?!蓖跄改锬飭枺骸坝窕蚀蟮圩鰤圻€等著你買來凡間好酒,你卻一去不復(fù)返了,是不是戀上了凡間不想回宮了?”小女子回道:“瑤女在洪州找到一處好酒,可當(dāng)我去買時,此酒卻被奸人兌了水,我不能把砸了牌子的酒買回宮,便決定釀出新牌好酒再帶回宮中?!蓖跄改锬镉终f:“玉皇大帝壽辰快到了,限你三十天內(nèi)把凡間好酒送進宮來?!?/p>
“王母可知酒是越陳越香,如要我在三十天內(nèi)送上好酒,還要王母幫上瑤女一把?!薄坝猩蹼y處盡管說來。”小女子說:“要帶酒進宮,需借王母隨身的那條金玉絲巾一用?!蓖跄改锬镎f:“只要你別誤了玉皇大帝壽辰用酒。拿去吧!”只見王母娘娘把手臂上的金玉絲巾往下面一拋,便收起云頭回宮去了。
王母娘娘駕云回宮后,她拋下的那條金玉絲巾便在空中如綢似緞、飄飄蕩蕩而下,正要落在小女子頭頂?shù)臅r候,只見小女子伸手抓住了絲巾一端,隨即吹出一口氣,金玉絲巾緩緩而落。待到金玉絲巾完全落下時,瞬間,一片碧波蕩漾的湖泊呈現(xiàn)在古昌眼前。
直到這個時候,古昌才恍然大悟,猛想起她要他猜的那兩個字:王字加一點是個“玉”字,夫字去頭乃是個“天”字。原來,小女子乃是天宮的瑤女。玉皇大帝做壽,天宮的酒不想喝了,想嘗嘗凡間的酒,于是派她下到凡間來尋覓凡間好酒?,幣缇吐劦綇墓挪揖品焕镲h出的酒香,當(dāng)?shù)弥翘煲o小丘鎮(zhèn)去送酒時,于是就扮作小女子早早地在街口等他,沒想到碰到兩個小潑皮,還是古昌救了她。這真是酒好人更好,她一下就喜歡上他了。于是,她向王母娘娘要了這條金玉絲巾。
當(dāng)古昌再次看到小女子的時候,驚得連話都不敢說了。小女子看出他已經(jīng)知道這一切了,只好都對他說了,還說用這湖水做酒,一定能打出酒的新招牌。
果然,古昌用這湖里的水釀出來的酒,香氣撲鼻,入口甘美,回味無窮。
這天一早,瑤女裝好兩桶酒,古昌以為她要走,有些戀戀不舍了?,幣枺骸澳氵@是干什么?”古昌小聲說:“你是不是要走?”瑤女說:“你家酒的新招牌還沒打出來,我能走嗎?快跟我送酒去!”古昌奇怪了:“給誰送酒?”瑤女說:“給小丘鎮(zhèn)那大戶人家送酒呀!”古昌問:“他又沒要酒,給他送什么酒?”瑤女笑了:“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家酒的招牌是在他家被砸的,今天去是要把這酒的招牌重新豎起來。再說今天送去的不是一般的酒,就叫它瑤酒吧!”古昌一聽恍然大悟。
當(dāng)古昌把酒送到那家門口時,全家人聞香而出。主家連忙問:“此酒這么香,叫什么酒?”古昌回答說:“瑤酒。”主家又問:“瑤酒是什么酒?”古昌只笑不語。
照瑤女的吩咐,古昌在他家門口的空場地上搭了一個品酒臺,不管何方人士,只要有酒量,免費喝七天。這消息一傳十十傳百,那些日子,瑤酒香飄萬里,連府第、城池的人也聞香而來。
轉(zhuǎn)眼,瑤女就要送酒回天宮了,古昌難舍難分。臨走時,瑤女對古昌說,等把這酒送到了天宮,就回來與他成親。古昌擔(dān)心,回天宮后,王母娘娘會讓她再回來嗎?瑤女說:“從那天王母給我金玉絲巾我就看出她還不知我們之間的事,如真的讓她知道了,那還了得?再說,我這次去也不想帶那么多的酒,知道我是為什么嗎?”古昌連連搖頭?,幣χf:“為的是早日回來呀!”
第二天,瑤女把瑤酒送到了天宮,正趕上玉皇大帝的壽辰。玉皇大帝喝了之后,連說是好酒。很快酒就喝沒了,其實這正合瑤女之意。她請玉皇大帝準(zhǔn)許自己明日再下到凡間去取酒,玉皇大帝一聽就答應(yīng)了。
瑤女剛謝過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便對玉皇大帝說:“你不能讓她下去,如她再次下去,就回不來了!”玉皇大帝問這是為何,王母娘娘說她愛上了那個做酒的古昌,這次去就是嫁給他的!
玉皇大帝一驚,問道:“真有此事?怎么一直沒聽你說過?”王母娘娘說:“這事我一直假裝不知,如說出去,她還能送酒回宮嗎?”
瑤女沒想到,她的一切行蹤盡在王母娘娘的掌控之中,于是忙乖巧地說:“王母的金玉絲巾還落在凡間,我去給您取回來吧!”王母娘娘笑笑說:“那就不必了,那片湖那么恬靜美麗,且與你瑤女有緣,就讓它永遠地留在人間,以后就稱它為瑤湖吧!”
一湖斷了瑤女的念想,她再也沒有回到凡間,回到古昌身邊。她常常在天庭瑤池朝瑤湖隔空眺望,每當(dāng)想起古昌,就會嘆氣、落淚。
現(xiàn)在的瑤湖經(jīng)常是云霧繚繞,飄灑著淅淅小雨,其實那是瑤女在嘆氣和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