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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辭鏡

2015-06-10 01:28宋寓
故事家·星薇 2015年11期
關(guān)鍵詞:太妃阿爹漁村

宋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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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果可以選擇性記憶就好了。錯過的,做錯的,有遺憾的,我們刪除就好,可惜沒有。阿鏡以為俞釗對她的愛滿是利用,卻不曾想那是俞釗在一次次為救她設(shè)的計謀,到最后也不過是為保她周全……

我見到敬太妃是在一個驟雨初歇的午后。正是六月,宮院之內(nèi)花樹繁多,開得熱鬧。宮人領(lǐng)著我到了敬太妃的寧樂宮。

敬太妃站在蓮花池上的亭子里,半個身子探出亭外,纖長手指輕觸著粉紅蓮花的花蕊。

許是聽到動靜,她轉(zhuǎn)過臉來。桃花眼微微彎著,嘴角輕輕扯開一些笑意。名花傾國,大抵如此。

“你便是魘師葉???”未待我接話,她又輕笑著問道:“你可知道本宮?”

我恭敬行禮:“娘娘絕世風(fēng)華,葉浮自然曉得。”

她仍是笑著,似乎聽?wèi)T了這些話。半晌才道:“聽聞魘師以夢為食,是真是假?”

我聞言輕笑:“自然是真的,魘師以夢為食,驅(qū)除心魔。如此,被夢魘困住的人才能自夢魘之中走出來。”

敬太妃又道:“你知道本宮找你來所為何事嗎?”

我垂著眉眼恭謹(jǐn)?shù)溃骸澳锬镒允鞘芾в趬趑|,才找來我?!?/p>

她輕笑,闔了眸子緩緩開口,似是陷入一段悠遠(yuǎn)回憶:“本宮近來總夢到阿鏡。她穿著鵝黃的衫子,赤著腳在漁船上跑。正是夕陽西下,遠(yuǎn)處傳來悠揚(yáng)漁歌聲。阿鏡坐在甲板上笑,眉眼被夕陽鍍上綺色,墨黑眸子燦若曜石,同許多年前如出一轍……”

阿鏡自幼長在水邊。

每日清晨都被阿爹出海的漁歌聲喚醒。阿鏡總扒著窗戶看阿爹離開,等到太陽老高了,才從床上爬起來。

漁村的生活單調(diào)重復(fù),男人外出捕魚,女人在家編織晾曬漁網(wǎng)。阿鏡沒有娘,一個人做完這些事情,就坐在院子里,夕陽余暉普照,襯著籬笆墻。阿爹總踩著最后一抹夕陽回來,將阿鏡高高的拋起,又接到懷里。

那時的阿鏡,心里只容得下一個大胡子微胖的阿爹。

直到遇見俞釗。

阿鏡后來總記得,那一日夕陽格外的美,透過大樹灑下一地斑駁光影。她照例坐在院子里,沒等到阿爹,卻看到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男人跌跌撞撞的進(jìn)來。阿鏡嚇了一跳,那男人勉強(qiáng)說了句“姑娘救我”,之后便暈了過去。

阿鏡不知所措,蹲下身子想要扶起他,卻觸了一手的黏膩。那人穿著黑色衣裳看不出來,阿鏡想著他應(yīng)是受了傷,沒想到渾身是血。

阿爹便在這時回來,看了一眼慌慌張張的阿鏡,伸手將那人扶到了屋內(nèi)。

那人便是俞釗,第二日夜里他才醒來,對著坐在一旁的阿鏡微笑:“多謝姑娘?!?/p>

阿鏡有些臉紅。初見時太過驚詫,因而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俞釗生了一幅好相貌,眉目英挺,墨眸含笑。小漁村里的男子,從沒有哪一個如俞釗這般的。阿鏡過了半晌,才問了句:“你要喝水嗎?”

俞釗點(diǎn)點(diǎn)頭,又說了句:“多謝姑娘?!?/p>

阿鏡背過身子倒水,偷偷想,這個人若是唱漁歌,一定比阿爹唱的還要好聽。

俞釗傷的厲害,傷口極深,且傷及筋骨,故而留在漁村養(yǎng)傷。每日清晨阿爹出海,就剩下俞釗同阿鏡在家里。阿鏡坐在院子里修補(bǔ)漁網(wǎng),俞釗便坐在一旁,同她說些漁村外的事情。

說的最多的,便是帝都和雁城。說起帝都繁華景象,十里長街小販無數(shù),賣一些精美首飾,或是小吃食;說起雁城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風(fēng)起時揚(yáng)沙千丈,幾乎將天都遮住。

俞釗留在漁村的第七天,同阿鏡說了他受傷的緣由。

俞釗是個將軍,十五歲去雁城從軍,一步一步做到將軍。姜國近年來同塞北蠻族的關(guān)系越發(fā)緊張,雁城作為姜國的第一道防線,被姜國重視,也成了蠻族的眼中釘。城內(nèi)有人被蠻族收買,趁著俞釗出城落單出手,意圖趕盡殺絕。俞釗被一路追殺至海城,受了重傷掉進(jìn)河里。那些人都以為俞釗已死,自行離去。俞釗才僥幸保了一命。

說這些話的時候,俞釗一直微微低著頭。阿鏡看到他眼里的落寞難過,最終伸手輕輕撫過他的鬢發(fā):“俞釗,這不怪你?!?/p>

她頭一次那樣怨恨自己是個漁家女,連好聽一點(diǎn)的話都說不出,只能干巴巴的說些沒有用處的事實。

俞釗緩慢抬頭,朝著阿鏡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多謝姑娘?!?/p>

阿鏡看著他,漂亮眸子升起一點(diǎn)點(diǎn)的小希冀:“俞釗,叫我阿鏡?!?/p>

俞釗有些意外,卻仍是順著她的意思,喊了一聲“阿鏡”。

阿鏡重重的應(yīng)了聲,互喚名字的親近讓她欣喜。她想,她對俞釗而言,再不只是個陌生的姑娘了,而是這世上獨(dú)一個的阿鏡。

俞釗的傷一天天好起來。阿鏡總在想俞釗離開的日子,每每想著,就覺得鼻子發(fā)酸。

她是舍不得俞釗的,他給她的生命里帶來太多的驚喜,他告訴她外面的世界,告訴她看不到的繁華景象。他甚至是她頭一個芳心暗許的男子,且不是她一廂情愿。

阿鏡記得那晚鋪了一地的月色,俞釗的掌心灼熱的發(fā)燙。他微微屈著腿,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沉沉,聲音清朗的如同清風(fēng)明月:“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阿鏡看著他有些發(fā)愣,俞釗微笑著繼續(xù)說:“阿鏡,我是個只會打仗的粗人,可是我對你的心意一點(diǎn)兒不假。我很喜歡你?!?/p>

阿鏡看著他,有些話在心里呼之欲出,終于被她壓了下去。

她想要跟著俞釗出去,可她舍不得讓阿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留在小漁村里。

俞釗離開的那天,阿鏡強(qiáng)忍著眼淚做了滿滿一桌好吃的。阿爹同俞釗閑聊,阿鏡不出聲,她不明白平素里很喜歡的菜色怎么就突然味同嚼蠟。

阿爹說:“阿鏡,你跟著俞公子走吧?!?/p>

阿鏡倏然抬頭,震驚的看著阿爹,卻聽到阿爹繼續(xù)說:“你是阿爹撿回來的棄嬰,因為懷里有一塊鏡子,所以給你起名叫阿鏡。阿爹想把你養(yǎng)大,看你成家。”

他頓了頓,把身邊的阿鏡攬在懷里:“是阿爹錯了,阿爹不該把你綁在身邊,俞公子是個好人,你跟著他走,阿爹放心?!?/p>

對面的俞釗突然起身跪下:“伯父,小侄想請您同意我和阿鏡的婚事。”

阿爹點(diǎn)頭,眼眶有些濕潤:“好,好……”

這一場婚事準(zhǔn)備的倉促。阿鏡執(zhí)意要在小漁村里辦,無論如何,她在這里長大,這里就是她的家。

那一日來了不少鄉(xiāng)鄰,熱熱鬧鬧的敲鑼打鼓。阿鏡捏著大紅的綢布裙子,坐在屋子里出了一手的汗。

直到俞釗招待完賓客,推門進(jìn)來坐在她旁邊,握住她的雙手,是不容掙扎的力度。阿鏡晃了下神,才終于平靜下來。

第二日俞釗帶著她離開,阿鏡坐在馬車上,掀起小簾看著阿爹一點(diǎn)點(diǎn)變小,最后融入小漁村的剪影。俞釗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宣誓一般道:“阿鏡,我會對你好?!?/p>

馬車停下來的地方,是距離漁村最近的海城。阿鏡沒有來過,看到什么都覺得稀罕。俞釗陪著她逛,買給她一串糖葫蘆,阿鏡低著腦袋吃的十分專注,偶爾抬頭看一眼俞釗,又迅速低下頭去。

俞釗只看著她精致的側(cè)臉,心滿意足的微笑。

官兵闖進(jìn)他們留宿的客棧時,阿鏡午睡剛醒。她有些膽怯,于是伸手抓住了俞釗的手。

一個華服錦冠的人進(jìn)來,打開折扇輕輕搖晃:“俞釗,你好大的本事?!?/p>

俞釗微低著頭沉默,那人又說:“敗軍之將,不顧軍士百姓,茍且偷生。俞釗,你的圣賢書就這樣教你的?”

俞釗仍是不說話,半句反駁都沒有。只是反握住了阿鏡的手,手心出了些汗,冰冰涼涼。

那人目光停到阿鏡身上,半晌勾出一個玩味的笑:“俞釗啊俞釗,我倒真是小瞧了你。”爾后轉(zhuǎn)身揮手:“把俞將軍送進(jìn)地牢,俞夫人也一起。”

阿鏡和俞釗被關(guān)在兩間牢房里。

阿鏡聽到獄卒交談,才曉得那人竟是祥王爺,姜恒。

姜恒第二日便過來,徑自推開阿鏡的牢房門,有人趕緊送了把梨花木椅過來。姜恒坐下笑的一派清和:“在下聽聞,俞將軍同夫人說,他是被人陷害才離開雁城?”

兩間牢房之間有一個小門,用數(shù)根鐵條隔開。阿鏡透過縫隙看到俞釗,他坐在地上垂著頭,長發(fā)散開,是落魄至極的樣子。

姜恒也不等她回話,瞥了眼俞釗繼續(xù)道:“俞釗身為戍邊將軍,打了敗仗卻一個人逃走,棄全城百姓不顧,可是男兒所為?”

姜恒說了很多,說雁城兵敗,蠻族入城,將全城百姓屠殺殆盡,說雁城副將被蠻族首領(lǐng)砍了頭顱在城樓之上懸了三天,雁城兵士幸存者三百人,悉數(shù)以身殉國……

阿鏡一直看著俞釗,看到他的手指微微顫抖,繼而肩膀開始抽搐,最后雙手抓著頭發(fā),是痛苦極了的樣子。

那一夜阿鏡始終睜著眼睛,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怪俞釗。如果一開始俞釗同她說了真相,她大抵不會和俞釗走到現(xiàn)在。可是如今走到這一步,她仍然喜歡他,俞釗的欺騙卻成了她幾乎邁不過去的坎兒。

接下來的五天,姜恒總過來同她說一些俞釗的事情。俞釗似乎總坐在那里,連姿勢都未曾變過,也從未跟她說過一句話。

直到第六天姜恒過來,喚了聲“俞夫人”,俞釗才開了口,聲音嘶?。骸跋橥鯛?,她不是我夫人?!?/p>

阿鏡瞪大了眼睛,又聽俞釗繼續(xù)道:“她只是同我一道來海城,我們,沒什么關(guān)系?!?/p>

姜恒輕笑道:“如此便好?!?/p>

很快阿鏡被帶出地牢,安置在祥王府后院里。姜恒甚至派了人服侍她,每日吃穿用度皆照著祥王妃的規(guī)矩來。

姜恒卻沒來找過她,阿鏡問過那兩個丫頭俞釗的事情,一無所獲。

再有俞釗的下落是在那一年的冬天,彼時姜恒早帶著她回了帝京。那一日清晨下了大雪,她久居南方,從未見過厚實如鵝毛的雪片。披了件厚實披風(fēng)跑到院子里,伸手接了一片,等到手里的雪花溶成了水,她又想起了俞釗。

在小漁村的時候,俞釗許多次同她提及帝京,那時候她很向往,可是她到不了?,F(xiàn)如今她身在帝京,可阿爹不在身邊,夫君成了假的,她被關(guān)在祥王府里,連大門都出不去。

這些天里,她一直很想念俞釗,可是她也記得那一日,俞釗同姜恒說:“我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p>

耳邊突然傳來漁歌聲,阿鏡循聲過去,不可置信的看著院門外的那個人。那人眉目英挺,墨眸卻沒了笑意,看著她來仍是繼續(xù)唱著:“……采菱采菱,東湖之濱?!?/p>

阿鏡霎時落淚,那首漁歌叫《東湖采菱歌》,是她最喜歡的。在漁村時她同俞釗提起過,卻沒想過他竟然記下,甚至偷偷學(xué)會。

“嗟嗟采菱子,亦念生息艱……”俞釗停住,目光沉沉看著她,眉目間哀傷厚重,半晌才同她說:“阿鏡,無論如何,你好好活著。”

阿鏡看著他,突然捂著嘴哽咽,她極力的想要平復(fù),可看著俞釗卻越發(fā)委屈。俞釗一直沒有動作,過了半晌阿鏡才平靜,說了聲“好”,就轉(zhuǎn)身跑開。

她曉得的,俞釗是不愿意要她了。他曾說“我會對你好”,可是現(xiàn)在,他要她好好活著。

他們之間,始自漁村初見,終于東湖采菱。

姜恒來尋阿鏡已是年關(guān)將至。

阿鏡聽到推門聲,抬眼看他一眼,便低下頭作畫。她是沒什么底子的,雪白的宣紙上顏色繁雜。姜恒坐在一旁,也不打擾她。

過了些時候,阿鏡泄氣一般的扔了筆靠在椅子上。姜恒盯著她瞧了半晌,突然道:“你瘦了?!?/p>

阿鏡并不接話。姜恒把玩著手里的珠子,神色玩味:“卻是越發(fā)像了?!?/p>

阿鏡正將桌上的宣紙揉作一團(tuán),聞言抬頭問:“王爺什么意思?”

姜恒道:“你曉不曉得,蠻族如今攻打姜國,所為何事?”

阿鏡順手將宣紙扔進(jìn)紙簍里:“家國大事,輪不到我來關(guān)心?!?/p>

姜恒也不惱:“平頭百姓都以為蠻族為的是金銀糧食,也確實有這個原因。不過蠻族可汗同我父王是有一些積怨在的。那積怨的緣由,是一個女人。而你同那人,長的很像?!?/p>

“此番蠻族來勢洶洶,姜國近些年來國力漸弱,若是這么打下去,便是不滅國,也難免元?dú)獯髠!苯闾а郏敝钡目粗㈢R:“俞釗建議本王和親,再給蠻族一些甜頭,先化解了這一遭危難。等著日后萬事俱備,再打不遲?!?/p>

姜恒瞇了瞇眼睛:“本王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和親的人選,想來你也明白。準(zhǔn)備準(zhǔn)備,等著風(fēng)光出嫁吧。本王特許,俞釗親自護(hù)送你?!?/p>

阿鏡等他離開后,突然扯了個笑。怪不得俞釗那樣囑咐她,大約是害怕她有了不測,姜恒那里不好交待吧。

未過多久,姜恒送來消息,姜王封她做了昭和郡主,定下三月動身。

離開的那日清晨落了雨,阿鏡穿著大紅嫁衣,在祥王府門口看到一身戎裝的俞釗。她從未見過俞釗這副打扮,銀鎧亮堂,腰間配了長劍,英武不凡。

俞釗下馬半跪著,朗聲道:“恭迎郡主上轎?!?/p>

阿鏡沒動彈,定定立著。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姜恒咳嗽了一聲,阿鏡才轉(zhuǎn)身上了馬車。從始至終,俞釗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馬車行至城外,阿鏡吩咐車夫停下,掀開簾子同俞釗道:“俞將軍,幫我折一枝桃花來?!?/p>

俞釗微怔,繼而翻身下馬,半跪著答道:“屬下遵命?!?/p>

城外桃花林開的熱鬧,俞釗很快便折了一枝過來,阿鏡并不接過,淡淡問道:“我聽聞《詩經(jīng)》里頭有一首提到桃花,將軍背給我聽聽吧?!?/p>

俞釗抬眼看著他,眸子里盡是傷痛,半晌才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他突然跪下,聲音微微顫抖:“稟郡主,屬下不會背?!?/p>

阿鏡拉下簾子,吩咐了聲:“走吧。”

夜里停在一間客棧休憩。子時俞釗過來阿鏡房里,阿鏡還未睡著,卻在俞釗推門時闔了眼。俞釗腳步聲漸近,最終停住,伸手輕撫她的頭發(fā):“阿鏡,再等等,我會帶你走。”

阿鏡倏然睜開眼睛,看著俞釗的眼睛問:“俞釗,你在騙我嗎?”

俞釗輕輕搖頭,阿鏡摟著他的脖子喜極而泣:“我就知道你不會不要我的,你怎么可能不要我呢?!?/p>

本打算兩天后的夜里出發(fā),可那日正午阿鏡卻害了腹痛。隨行的大夫拿出顆藥丸讓阿鏡就著水服下,說是吃壞了肚子。阿鏡十分懊惱,俞釗輕輕捏了捏她的手:“不急,會走的?!?/p>

他們動身是在一個有風(fēng)的夜里,俞釗拉著她奔跑,阿鏡感覺到耳邊有風(fēng)急速吹過。她不記得跑了多久才終于停下,她抱著俞釗的脖子,興奮的哭出聲來。卻突然聽到一個陰冷的聲音:“怎么不跑了?”

阿鏡僵著身子轉(zhuǎn)過頭去,身邊突然舉起數(shù)個火把,她看到姜恒的臉:“回去,否則你們都得死?!?/p>

俞釗將阿鏡護(hù)在身后,聲音堅定:“求王爺放過?!?/p>

姜恒冷著臉:“俞釗,你好得很?!?/p>

阿鏡緊緊握著俞釗的手,兩人相視一眼,忽然起身跑開,姜恒大怒,吩咐人立刻放箭,俞釗護(hù)著阿鏡,自己中了好幾箭。

天色熹微時,他們停在一個懸崖邊。俞釗笑著問:“阿鏡,你怕嗎?”

阿鏡搖了搖頭:“只要跟你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不管碧落黃泉,火海深淵,有你足夠。

姜恒帶人追過來時,正看到那兩人自懸崖上跳了下去。

敬太妃抿了口茶才道:“沒過多久,便有人找到了那兩人的尸體,摔的面目全非?!彼H了眼:“近來本宮總夢到阿鏡,一聲聲喊著‘俞釗,想想便覺得難受?!?/p>

我用手指摩挲著茶杯,聞言笑道:“娘娘的故事,七八分真,二三分假?!?/p>

敬太妃抬眼看了我:“何出此言?”

“娘娘以為故事是真的,其實不然,”我頓了頓才道:“結(jié)局是假的,阿鏡并沒有死?!?/p>

敬太妃不屑道:“那樣高的懸崖,斷沒有僥幸活下來的道理?!?/p>

我垂著眼皮:“娘娘說的對,可是那阿鏡,從來沒有跳過懸崖,俞釗將軍也沒有?!?/p>

敬太妃用力拍了桌子,精致眉眼滿是怒意:“你在胡說些什么!你好大的膽子!”

我起身看著她:“若是我猜得不錯,那位阿鏡,便是娘娘吧。可是娘娘你自己都忘了,你曾是阿鏡?!?/p>

敬太妃神色微動,我接著說:“若是不然,娘娘口口聲聲說與阿鏡是故人,可是你們有過交集嗎?”

我拿出笛子橫在唇邊:“俞釗未帶你走,娘娘心里怨恨,所以記憶出現(xiàn)了偏差,才會被魘困住。不過娘娘放心,你都會記起來的?!?/p>

樂音漸起,敬太妃闔著眸子,眉頭鎖的很緊。等到一曲終了,她睜開眼睛,卻已經(jīng)淚流滿面。

她看著我笑的苦澀:“我記起來了,我是阿鏡,我沒有跳崖,因為俞釗他,又騙了我?!?/p>

故事的真相自逃跑之后便不一樣,俞釗早早的打點(diǎn)好一切,故而他們的逃亡很是順利??墒怯後摏]有帶著她浪跡天涯,俞釗帶她回了帝京,又帶她進(jìn)了宮。

阿鏡在路上問過俞釗,語氣間都是小女兒的興奮:“俞釗,我們?nèi)ツ睦???/p>

俞釗沒有接話,她便自言自語道:“不如我們?nèi)ズ_叞桑愦驖O,我織網(wǎng)。怎么樣?”

俞釗輕輕攬著她,聲音些微沙啞:“不急,我們先回帝京?!?/p>

一直到站在姜王面前的時候,阿鏡都相信,俞釗會帶她走??赡莻€人跪在姜王面前,當(dāng)著她的面,把她獻(xiàn)給了姜王。

姜王封她做了敬妃,對于初進(jìn)宮的女子,這是莫大的榮寵。

她隨俞釗出去的時候,看著他說:“俞釗,你又騙了我。”

俞釗臉上卻是難得的輕松:“阿鏡,沒有人想背著逃兵的名號過一生,何況我是個將領(lǐng),只有你幫得了我?!?/p>

已近四月,宮內(nèi)的桃花被風(fēng)吹落了一地。阿鏡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甩了俞釗一耳光:“俞釗,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話呢?你同姜恒,有什么不一樣呢!”

她跌跌撞撞的轉(zhuǎn)身,被一群宮人簇?fù)碇鶎帢穼m去,而俞釗定定的站在那一處,過了許久才離開。

在那之后,她便很少見俞釗。無非宮中大宴時匆匆見上一面,卻從未說過話。

直到姜王因病去世,七皇子姜堰繼位。俞釗進(jìn)宮直接來了寧樂宮,臉色蒼白,也不行禮,就那么直直的看著阿鏡,仿佛要將一生都看夠。

阿鏡一直沒有說話,直到日暮,俞釗艱澀開口,還是那句話:“阿鏡,無論如何,好好活著。”

阿鏡瞥了他一眼:“將軍不必憂心,本宮自會活得比你長久?!?/p>

俞釗笑的勉強(qiáng):“這樣便好?!?/p>

爾后阿鏡被封了敬太妃,整整半年,她再也沒有見過俞釗。

敬太妃看我一眼,苦澀的笑:“近些日子我卻常夢到從前,可是你看,俞釗他,大約再也不愿意見我了吧。”

我輕輕搖頭:“兩個月前,俞將軍病逝了?!?/p>

敬太妃的茶杯倏然掉在地上,半晌才問了句:“怎……怎么會呢?”爾后她又抬頭,雙手緊緊抓著錦緞桌布不住顫抖:“葉浮,他……他什么時候得了病,怎么就從未告訴我?在他心里,我……我究竟算是什么呢?”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一生摯愛?!?/p>

敬太妃瞪大了眼睛,我緩緩道:“娘娘還記得那首《桃之夭夭》嗎?”

看著她點(diǎn)頭,我才繼續(xù)道:“娘娘大約不曉得那首詩的意思,其實那詩是祝賀新娘的。俞將軍少年時才名盛極,不至于連詩經(jīng)都背不下來。只是他不能背。一生摯愛將為人婦,怕是放在誰身上,也背不出來。即便他那時候已經(jīng)存了要帶你走的心思?!?/p>

三個月前,我遇到過俞釗。那時他已行將就木,故而尋了我來。卻是為了長眠在有阿鏡的美夢里。

也是因此,我得已窺見俞釗的一生。

俞釗生在一個書香世家,自小便熟讀詩書,一心想要同父親一樣做個御史,一生心血,皆賦予筆下春秋。

只是父親耿直,得罪了當(dāng)時還是三皇子的姜恒。后來父親被姜恒陷害,而他被姜恒用母親威脅,迫不得已去了雁城。

他自小學(xué)的是四書五經(jīng),兵法之類從未涉及。他努力的想要當(dāng)好一個將軍,可蠻族沒有給他機(jī)會。

雁城將士大多忠烈,卻少不得有貪生怕死的為了活命被蠻族收入麾下。雁城局勢緊張,他向朝廷遞了無數(shù)折子,無一回應(yīng)。

雁城被攻破的那一日,他并沒有逃跑,拿著長劍身先士卒,被斬落馬下,他以為他必死無疑??傻谌?,他在亂葬崗上醒來,內(nèi)心悲涼如臘月冰雪。

后來他一路輾轉(zhuǎn)至海城,傷口再度裂開,跌進(jìn)河里,被沖到了小漁村,遇到阿鏡。

他在咸濕的海風(fēng)里想,這大抵是上蒼垂憐,給了他一次重活的機(jī)會。他本想留在漁村的,可是未過多久,他聽聞了母親病重的消息。

于是他帶著阿鏡離開,想著要見母親一面,最起碼,要讓母親知道,他一切安好。

只是未曾想,母親早已病逝。姜恒沒找到他的尸體,知曉他還活著,所以放出假消息,讓他自投羅網(wǎng)。

那幾日在地牢里,他沒敢看過阿鏡。他騙了阿鏡許多,可是喜歡一個人,怎么能讓她知道自己那樣糟糕的一面呢?他聽著姜恒告訴阿鏡真相,一層一層剝開他好看的偽裝,內(nèi)心痛如刀割。

后來他告訴姜恒他們沒有關(guān)系,是因為他想好了要救出阿鏡的辦法。

阿鏡同梨妃相像的事情,姜恒在遇見阿鏡的那晚便同他提及。

他曉得姜恒的意思,如今姜王偏愛七子姜堰,若是什么都不做,姜恒怕只是個掛名王爺,所以姜恒打算同蠻族勾結(jié)。

于是他告訴姜恒他們沒有關(guān)系,又同姜恒提議將阿鏡嫁往蠻族以表誠意。姜恒素來自負(fù),定會讓他親自護(hù)送,到時候,他便帶阿鏡離開。

可他算錯了一著棋,姜恒給阿鏡下了毒。那日阿鏡害了腹痛,隨行醫(yī)者直接拿出藥丸,他起了疑心。那醫(yī)者在他威逼之下,才交代是姜恒吩咐的。

所以他沒有帶阿鏡走。他是害怕的,怕他一時自私,害了阿鏡。

他帶著阿鏡回宮,若說這天底下還有一個能救阿鏡的人,那只能是姜王。

阿鏡被封了妃子,而他追隨七皇子姜堰,一心想扳倒姜恒,找出解藥。

他跟對了人,姜堰雷霆手段,未過多久,便在他的幫助下將姜恒扳倒。姜恒下獄的那一日,他跟著一路到了監(jiān)獄門口,姜恒看著他冷笑:“俞釗,你大概已經(jīng)知道你也中毒了吧,可解藥只有一份,你和阿鏡,只能活一個?!?/p>

他看著姜恒神色淡漠:“解藥給我,我會放你走?!?/p>

活著的機(jī)會,他留給了阿鏡。那一日他去宮中找她,無非想再看她一眼,他命數(shù)將盡,這一生唯一的掛念,便是阿鏡。

見了阿鏡的第二日,他便去尋了姜堰,說了私放姜恒的事情。姜堰罷了他的官,他再沒有見阿鏡的機(jī)會。

他走的很平靜,倚著床榻輕輕地唱著那首漁歌:“……采菱采菱,東湖之濱?!?/p>

他唱著唱著,便沉沉睡去。那是他難得的美夢,夢里阿鏡綰了發(fā)髻,身著粗布衣衫,手里拿著漁網(wǎng),喚他一聲“夫君”。

而這世上一切,再與他無關(guān)。

敬太妃怔了半晌,起身對著我屈膝跪下,神色卻是安然:“多謝葉姑娘了?!?/p>

她忽然笑:“若不是姑娘,我怕是要怨他一輩子,黃泉路上他再見我,不愿意要我了,可如何是好?”

我嘆了口氣,最終什么都沒說,跟著宮人退下。

離宮的第二日,忽然聽聞寧樂宮走水,敬太妃被燒死的消息。

我便突然記起來她所說的夢境。她穿著鵝黃衫子在甲板上跑,一聲一聲喊著俞釗的名字。

無論是俞釗還是阿鏡,那都是他們再回不去的,最好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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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落的黃昏
沉落的黃昏
溥儀生母因生氣而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