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峰榮

筆耕十余春秋，今朝整理收獲、集中展示成果，《用葡萄照亮事物》（后簡稱“葡萄”）是陜北定邊女作家張曉潤在文學創(chuàng)作上勤勉奮筆孜孜以求出版的第一本散文集。

文字，是人類發(fā)明的最為奇妙的一種建筑材料，古今中外，無數(shù)文學大師用此材料在一方方人類歷史的藝術開發(fā)區(qū)澆鑄起長存永矗的精神公館思想樂園及靈魂教場，吸引著無數(shù)讀者精神觀賞思想寄宿靈魂修煉。張曉潤當稱是一位正在崛起的文字砌筑高手。近幾年，張曉潤用文字精巧組建的上百篇（首）詩歌散文在《星星詩刊》《詩選刊》《延河》《青海湖》等二十多種文學刊物上得到展示，幾乎每首每篇都被圈內同仁嘖嘖贊嘆，贊嘆她用設計獨特的文字建筑證明著雄渾神奇的黃土高原又一才女嶄露頭角，豐富多彩的文學世界又一座散文奇峰忽露崢嶸聳起凸顯。

我在微信朋友圈里為此翹上拇指，收到點贊，曉潤謙虛地說：“抬舉我呢！”。其實，她所創(chuàng)作的詩歌散文品質是真正抬舉她最好的轎椅。這次，她將自己面世或未面世的作品匯集出版，光書名就需讀者凝眉費時尋味咀嚼了。《用葡萄照亮事物》，“葡萄”與“事物”是作者明慧地策劃的文學意想與思維符號。細端詳，作者的神態(tài)也恰似一架采集了文學世界日月靈輝、藝術天賦飽熟豐滿的葡萄，而一篇篇作品更像一串串表象亮美含甜蓄香的精神葡萄。無論是作者還是作品，蘊涵欲溢神奇思維的鮮美汁液令讀者品味無窮。

該書分為五輯，分別是“葉子只是在秋天飛行”“沉靜的激流”“向著明亮那方”“站立的水聲”“向風一樣自由”，共集結了65篇（首）散文或散文詩，猶如五架蔥蘢繁茂的葡萄樹，構建成了一方閃爍非凡精神光澤的“葡萄園”。開啟園扉，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清新灑脫韻味濃郁深情婉約的文學異香。此“園”并非一覽無余直白主題的平實文字景象，而是曲徑通幽耐人尋味的詩語畫境。成群結隊的錦詞妙句列陣成這“葡萄園”中一道道秀美靚麗的語言風景。稱得上是字字珠璣、句句玲瓏、篇篇錦繡，這樣的評贊無有夸張之意。筆者愛讀散文，但對散文也溢美詞貴，很少這樣贊賞所讀過的散文作品。雖說文學世界星河璀璨，大師泰斗們的不朽名篇數(shù)不勝數(shù)，相比之下猶如太陽，但太陽雖亮，離我們很遠，小星閃爍，就在眼前，從《用葡萄照亮事物》看到張曉潤正在高遠神圣的文學天空升起。

文學是語言藝術，文學作品質地的優(yōu)劣，是作者駕馭語言技術強弱的展現(xiàn)。筆者設置篇幅所限，對散文集不一輯一輯賞談，一章一章評析，這里也不想用慣常的文評客套話或泛泛恭維的文論公式話表達自己的品讀見解，也不引經(jīng)據(jù)典闡述論證，就借用或套用毛澤東的幾句詩詞對本書作以浮光鑒賞掠影評析。

一、語言體制是“風景這邊獨好”。自然景象貴在山水，景新游者眾，山青游意濃，水秀游趣增。好的散文作品就是作者用文字精妙造就的精神游樂場，一節(jié)一景物、一章一景點、一書一景象?！队闷咸颜樟潦挛铩分袔缀蹩床坏綉T常的文學熟語、筆下常用語、創(chuàng)作老套語。就是一座具有獨特風格或現(xiàn)代文語特征的語言新景區(qū)。本書未有請名家作序捧場，也顯示了作者的文學自信。首篇《自序》“是的，我要將文字蕩漾開去，我要叫囂一種生命，這生命里有我低矮的生活、摯愛的父母、具體的鄉(xiāng)村與內心的風聲。這些都是我仰望著的葡萄，我要用這些明亮的葡萄，去照耀和貫徹那龐大而細碎的事物?！薄斑@些或清晰或模糊的紙張，它濃縮和記錄了一個人的分叉和道路、一個人的承擔和卸載，這些咎由自取的文字，多少年，都在盜聽一個人的歡喜與淚水”“就以一顆葡萄的內心，擁擠一份酸甜和透亮”，作者出書用意及書中蘊意喻示明確，語言表述深刻到位，語言體制別具一格。這是張曉潤打造的文字的獨特語體。

二、語言態(tài)勢是“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該散文集文字籌劃運用鮮亮嫻熟新穎秀美，猶如一位妝扮脫俗的嬌艷少女，讀者閱后無不感慨綺麗動人。《沉靜的激流》一篇中，共用十四個“至親的人”激蕩了對愛的別樣表達，愛當如三峽之水，表面平靜，暗流洶涌，婉轉精妙地闡釋了對愛情生活的熾烈體驗、對婚姻家庭的深沉感悟?！拔覀冎挥袃芍欢涞木嚯x，但你有你的風雨過境，而我有我的草色來襲”“至親的人，他們說這個世間越來越冷，但我們必須把最后的火種留給對方?！边@也是對文學永恒主題“執(zhí)子之手、白頭偕老”的又一種放映。《歸彼》里“愛人啊，在我迷路的時候，請在路燈下等我吧！”“一望無際的天空，只有你的風箏。一望無際的大地，只有你的身影”，作者內心對愛的向往執(zhí)著對愛的堅貞不渝浸透紙面。

三、語言意蘊是“江山如此多嬌”。作者恪盡創(chuàng)作職守，策劃調動起精彩的文字打造的散文世界絢爛明媚，如畫的文章亦如多嬌的江山，令讀者賞心悅目不勝傾倒。如《那些年，我戀過的村莊》中，“如果不巧遭遇秋色，那些兩岸向陽盛開的大臉盤葵花，會給你金黃一片的妖嬈歲月，也會給你絢爛的人間和人間里的不息的焰火?！奔那锷匀饲樵⒖ㄒ匀诵裕炀涫址ㄅc眾不同。“沒有血氣的河流，它不再能托起一種重量，沒有橋身的河流，保了自己的姓名，卻永遠丟失了靈魂”，暗喻了對大千世界一些人品格變態(tài)道德缺失的憤激態(tài)度。再如《拾荒者》中“一捧黃土的意義，何其深遠而智慧。而對于土地的漠視，我們還能否因故事而更改而批判？”“我們很多人都是從土地上生根，而后遺失在城市的道路，對于土地，我們有天生的敬畏和依賴，當我們迷失在狼煙滿地的原野，我相信我們都可能瞬間成為一只悲傷的鳥，從內心深處發(fā)出自己的哀鳴。”妙筆巧文宣泄作者對時代大變遷后人們離棄土地遺失根本的吶喊。

四、語言境界是“書生意氣，揮斥方遒”。覽物則抒情、見景必言志、敘事明曉理、文情奔放、筆法任性，作者在書中噴涌的才氣，于纖柔的感情表象下儲蓄著豐盛的思想厚度與力度。如《藍花布》里她借物設置思想境地“很少有一種顏色像藍這樣越舊越美，是的，藍的味道，舊的味道，恍如老酒，而走向藍，需要付出傾斜的腳印和坎坷的路途?！薄八{花布，這藍色的天氣，有村莊草木的干凈和純粹，我夢想能穿著它，撲閃明亮的眼眸和思想，夢想一生只被藍與白穿透和浸染”“在這個拜金主義沸騰和張狂的時代，一塊藍花布，是否可以照亮今天愛情的臉龐，是否可以逼退今天金項圈的旗語”，舒暢的文字，深思與審視了物欲橫流拜金主義的猖獗世象，定位了自己對樸素純潔人品人格價值的不移追求。

五、語言效能是“纖筆一枝誰與似，三千毛瑟精兵”。這是毛澤東贊譽丁玲的一句詩，一枝筆勝于三千毛瑟槍。真正的文學華章就是能攻破且占領讀者心靈陣地的文字，而訓練有素布排恰當?shù)奈淖?，確可釋放出一字如一兵的正能量，該散文集讀后確讓人閱有所思、思有所動、心有所顫。《葡萄》中多半都是戀念故鄉(xiāng)感念親情的文字，讀者能從中感觸到故鄉(xiāng)的根系不斷滋養(yǎng)著作者的創(chuàng)作靈感，親情的熾愛永遠溫暖著作者的藝術靈魂。如《坐在八里河邊等船往》里，“只要母親的胸懷在，我就不會是無家可歸的人。故鄉(xiāng)，這個遍身青紫和疼痛的詞，她就是一根春天的藤條，抽打著我不麻木，永不麻木”“韶華已逝，故土猶在，今天或者明天，我依然會坐在八里河邊等船往。依然會從白發(fā)里扯出我黑發(fā)的故鄉(xiāng)，依然會用鄉(xiāng)音、鄉(xiāng)情、鄉(xiāng)愁等敘述土地、母親和孩子?！蔽膶W的功能就有撫慰讀者精神點燃讀者思緒的責任，這段文字無疑勾起讀者對童年童貞的向往、對故鄉(xiāng)情親的眷戀與摯愛。再如《腳板叩響大地的回聲是美的》“當下，我們不知不覺中已被所謂的現(xiàn)代文明扼住喉管，已被緊緊地鎖在了另外一種鐵窗與鐵牢之下，表面上我們駕馭了科技與文明，而事實上，我們后知后覺中早已被先進文明所肢解和套牢?！奔ぐl(fā)讀者與作者一道對人類文明副作用反思，對純凈自然健康的環(huán)境向往。

六、語言印象。讀完《用葡萄照亮事物》后，不僅感嘆，“俱往矣，數(shù)風流文章，還有《葡萄》”。如《遲暮的雪》里“我們大多的時候在陽光中行走，其實我們暗自穿越了許多稠密的風雪。我們身披雪花的樣子，是我們彈掉塵埃最明亮與最明媚的時刻?！薄懊總€人的心底都藏有一個故鄉(xiāng)，它給予我們四季的青春和衰老，我們的行走是一種速度，它可以慢，慢到似乎要和一場晚來的雪摩擦和廝守”。在《盛夏的果實》一篇中，“一個人在五月里走，我知道，只要我愿意伸一伸手臂，就可以接到盛夏的果實”。還有《空曠的人》，“不管頭頂之上的藍天有多么高遠，我只甘心做一個坐在低矮的石階上看天的人，因為我知道，我逃脫不掉世俗生活對我的捆綁，頭頂?shù)钠邔ξ液苤匾?，腳底的寸土對我很重要，除此之外，一切虛妄的花朵都將與我無關”。作者巧揮如花妙筆、啟動高超藝術技巧制作出繽紛的文學意象，仿佛薄霧繞花，美藏朦朧之中，或虛或實，時隱時現(xiàn)，或如陽光明媚，熱情飛揚，或似和風細雨，潤物無聲，承載深層哲理于內斂、蘊涵明晰思辨在密境。

總之，《用葡萄照亮事物》是一本不枉讀者寶貴時間值得一讀的散文精品集。內輯作品立意策略高人一籌，遣詞手法靈秀纖妙，構句技能精準慎密，成文模式行云流水。書中沒有一篇散文是彰寫葡萄的，“葡萄”既是意象又為賦比寓物，讀者品嘗之時不禁叫好，咀嚼過后余味無窮。作者首次出產(chǎn)的這批“精神葡萄”閃爍亮麗，既能洞穿讀者的賞心，又可照亮讀者的悅目。為使“葡萄”光澤增輝，為讓“事物”修養(yǎng)到位，不難看出，作者拜訪過泰戈爾的神奇筆訣、師從冰心老先生的美妙文格，偶爾一次還請艾青蒞臨助陣：“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的深沉?！?/p>

當然，人無完人，文無完文，白璧難免有微瑕，張曉潤在今后的創(chuàng)作中應稍戒恣肆過分的渲染自我情緒、堆砌華麗辭藻、鋪陳嬌柔錦句。因散文講究的不僅是語言藝術，更是內涵意境。藝術視角應多掃描紛繁時代的社會萬象、創(chuàng)作資源應拓寬到人生的多面區(qū)間。猶如葡萄，鮮亮脆嫩的表皮令人饞涎，甜美富足的瓤汁更要誘人尋味耐嚼。這也是該散文集給讀者的美中不足。

祝愿張曉潤努力不懈耕耘培育自己的“葡萄”，拓展自己的“葡萄”園，產(chǎn)量愈來愈高，品質愈來愈優(yōu)，擁有更廣闊的讀者消費市場，能夠營養(yǎng)更多賞閱人的心田。

責任編輯：魏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