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土
“實至名歸”,指“作出實際的成績,就會獲得應有的名譽”。(《中國成語大辭典》)可奇怪的是,報刊上卻常常誤為“名至實歸”, 某報社評為一等獎的一篇評論,其標題就有“名至實歸”,照字面理解,也就是“獲得了名譽,就會有相應的成績隨后跟上”。這顯然是荒謬的。
為什么犯這個錯誤呢?這背后想必有某種特定的原由,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去犯錯的。
莫非現(xiàn)實生活中常見先有名譽、后補實際成績的事例,所以,以事實為依據(jù)進行報道的媒體在不知不覺間將“實至名歸”錯成了“名至實歸”?且讓我們看看身邊的情況吧。
陜西省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副主席多達64人,頭上戴上“主席”的桂冠,離大師也就不遠了,身價自然而然就上去了;魯迅文學獎,第一屆獲獎者多達70人(其中短篇小說6人,中篇小說10人,報告文學15人,詩歌8人,散文雜文6人,散文10人,雜文5人,理論評論5人,文學翻譯5人);最權威的茅盾文學獎,每屆的獲獎者也從3位到6位不等。這些桂冠、獎項譬如龍門,人一旦頂冠、獲獎,就像是鯉魚躍龍門,其身價立刻非同一般。至于他們是否實至名歸,暫且不論,然于獲獎者而言,有了“名”,那“實”自然而然也就會緊緊跟上的。許是正因如此,一些人就耐不住老老實實地等著“實至”然后“名歸”,而是聰明地把這兩者顛倒一下,千方百計去爭那“名”,于是,行賄的、送紅包的丑聞就不時地爆出。比如媒體曾爆出陜西省作協(xié)副主席閻安給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高洪波行賄從而獲取魯迅文學獎的事。有趣的是,高致閻的退禮信上這樣寫道:“閻安詩友:祝賀名至實歸,終于獲獎(指魯迅文學獎)……”看來高副主席也深諳“名至實歸”的道理,否則,以其在作協(xié)的地位之高,是不會不知道“實至名歸”這個成語的。
書法家協(xié)會、作家協(xié)會內如此,其他領域的情況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于是,“大師”頭銜滿天飛。國人習以為常,見怪不怪,可局外人卻看得是觸目驚心啊。余英時先生接受《時代周報》采訪時說:“明朝末年官封得太多,‘都督多似狗,職方滿街走?,F(xiàn)在的大師太多了,就是通貨膨脹,貶值了。什么都是大師,就沒有意義了。人人都是大師,那誰是小師呢?”他忠告人們“千萬不要迷信什么學者大師之類”。余先生是老老實實做學問的人,做學問求實,不重名。但假如他效力于國內的高?;蜓芯繖C構,是否還能作如是想?因為當大師滿街走,牛皮吹得一個比一個大時,你這個老老實實的小氣球就太也不起眼了,誰又會關注到你呢?項目項目爭取不到,資金資金你弄不來,那還不得餓死嗎?所以,各路神圣大顯身手,先將大師的桂冠弄到手,往頭上一戴,然后,再將一個又一個的草包緊著慢著往這個大氣球里塞,直到把其撐滿,從外表看,那的確是又高又大、威風凜凜的大氣球。至于里面究竟裝了些什么貨色,大家都是明白人,誰閑得沒事做惡人,非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呢?
一些人將“實至名歸”錯為“名至實歸”,看似只是無意間把“實”與“名”倒了個位置,其背后則是一種“有意識”在作祟,反映了價值觀上的絕然巨差——求實,抑或求利。“實至名歸”,“實”主“名”輔,而“名至實歸”,“實”則淪為了“名”下之“利”,反映出的恰是一些人為求名利而不擇手段的墮落行徑。
言為心聲。汲汲于“名至實歸”者,其心內充斥的也非是“名”,而是“利”矣。子曰:“小人喻于利?!?/p>
【童 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