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宅

圍子to阿宅：不知現(xiàn)在的你，還會不會想起那個雨夜，想起那時緩緩移動的列車碾過長長的失落……也許我們都會記住一些人，任回憶從刻骨銘心到云淡風(fēng)輕，一直堅信，愛無對錯，只是剛好在你還深愛的時候，他快你一步不愛。在愛里，我們都是蠟燭一樣的人，既然不能那樣呼嘯熱烈地燃盡，那就慢慢來吧，別急。

1

春天去青島的前一晚，我和L大吵了一架。

吵架的原因微不足道，以至于我現(xiàn)在都不愿意浪費力氣去想起。只是記得彼此對著手機，毫不留情地撕破臉面，把這些年累積的雞皮蒜毛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倒了出來。他罵我矯情，我回他腦殘，罵著罵著就累了。我說：“以后都別聯(lián)系了，誰先聯(lián)系誰就是孫子?！彼f好，然后就掛了電話。

L是我喜歡卻不喜歡我的少年。

我看著屏幕漸漸變黑的手機，心里突然就產(chǎn)生了一陣慌亂，仿佛有個深藏在心里的東西，被我硬生生地折斷。我在這種帶著恐懼的慌亂中，打開電腦訂下了第二天去往青島的火車票。

“每一次難過的時候，就獨自看一看大海?！?/p>

這是我年少時候最愛的歌手唱的歌，那時候我MP3里裝滿了他所有的歌，心里暗自發(fā)誓一定要去看看大海。

2

我的城市距離青島很近，三四個鐘頭的火車，可是氣溫卻差了十多度。

從青島站出來的時候，外面細(xì)雨霏霏，穿著破洞牛仔褲和七分袖上衣的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我這四處漏風(fēng)的牛仔褲，在夜晚穿著羽絨服出來的青島人民面前獲得了頗高的回頭率。夜晚的海風(fēng)裹著水撲面而來，空氣里盛滿大海咸濕的味道，這一刻我才真的確定，原來我到了有海的城市。

早在來之前已經(jīng)在豆瓣訂好了青旅，按照義工發(fā)給我的路線，我在凍死之前一刻找到了那家叫做小隱的青旅。

我之所以選擇這家青旅是因為他們老板老北——曾經(jīng)的一個流浪歌手。只是“流浪歌手”這四個字就讓我失去了免疫力，更何況他曾經(jīng)還當(dāng)過許巍西安演唱會的熱場嘉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對那些身上帶著滄桑故事，有著一點小抑郁的文藝男青年如此熱愛。就是這樣，可直到進了房間我都沒有看到老北在，這種遺憾在不久后同房間的阿欣和葉大進來后消失。

阿欣是來自杭州的95年的學(xué)生，一個人背著相機走了很多地方;葉大來自哈爾濱，是個網(wǎng)絡(luò)作家。緣分是種太奇妙的東西，你永遠(yuǎn)不知道將會在下一刻遇到什么樣的人，而這個人會和你有著怎么樣的牽扯，比如我和葉大。我在去年的時候曾經(jīng)被某文學(xué)網(wǎng)站簽約為長篇作者，而葉大已經(jīng)在這家網(wǎng)站寫了很多年，并且有了不小的名氣。更不可思議的是，我們竟然是同一個責(zé)編，而且我們還在同一個寫手群里。隔著半個中國的兩個人在第三個城市相遇，竟然發(fā)現(xiàn)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真是讓人感到緣分的奇妙。

一拍即合的我們，按捺不住躁動的心，于是決定去看看深夜的大海。

小隱距離海邊很近，大概是天色已晚，又或者是氣溫微涼，深夜的海邊寂靜的只有海水拍打暗礁的聲音。

我們?nèi)齻€坐在石頭上，不作聲地看著遠(yuǎn)處的海?；椟S的路燈伴著潮濕的夜色，海風(fēng)裹著大量的水汽，把整座城市弄得霧蒙蒙，就像是夢境一般。

葉大說：“如果此刻有啤酒就好了?！?/p>

阿欣聽到后立刻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應(yīng)聲道：“我去買?！蔽乙蔡ь^詢問葉大的意見，她噗嗤一聲笑了說：“太晚了，咱們還是回去吧?！?/p>

3

回到青旅洗漱完我打開手機，仍舊是一片寂靜，說實話我心里有些失望。

來青島之前的那段時間，我情緒極度低落，脾氣像個鞭炮似的，輕輕一碰，立馬噼里啪啦炸了。正是如此，才導(dǎo)致一向溫和的L對我破口大罵。我找不到不快樂的原因，可就是對眼前的狀態(tài)厭惡極了，看不進去書，寫不出來滿意的字。我對好朋友說：“怎么辦怎么辦？我好像不喜歡我自己了。”

我知道二十歲早就過了迷茫的年紀(jì)，那些不可名狀的憂傷，其實真的就是閑得無聊瞎矯情，我想出去走走或許好一點吧。

那一晚和葉大她倆聊到很晚，第二天在苦苦哀求L原諒我的噩夢中醒來，看到哭濕了的枕頭，“哼！我就不信離開你我活不了了?！?/p>

簡單地吃完了早飯，我們?nèi)齻€決定先去八大關(guān)。

八大關(guān)里佇立著20多個國家風(fēng)格的建筑，每一棟建筑都記載著一段過去，那些日漸老去的異國建筑，帶著名人們留下的不盡軼聞，政治家殘存的一些神祕，像是一位披風(fēng)帶雨從海上來的老者，靜靜地觀望著這座城市在歷史中的變遷。

八大關(guān)路的盡頭就是海，早上零零散散晨跑的市民從我們面前走過。阿欣要去另一個城市，而葉大則要去嶗山，相聚那么短暫后我們就要離別。

盡管認(rèn)識的時間很短，可是我還得覺得難過。葉大說：“有機會咱們再一起在深夜的海邊喝啤酒?！庇谑撬齻兊纳碛埃跓熡昝擅傻纳铰烽g漸漸變小。

我戴著耳機在清晨的海邊獨坐了很久，四月份的海水很涼，我脫了鞋站在海水里，用手指寫下“早安，春天的?！?。我還在下面寫了很小的三個字，是L的名字。我拍下來，想發(fā)給他，卻沒有勇氣。

或許對我而言，成長過程中丟失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勇氣，十幾歲的時候不管不顧毫無畏懼，而成年之后卻徹底變成了膽小鬼。

4

葉大走之前，再三推薦我去嘗一下墨魚餃子。

于是我抵不住誘惑，一個人跑到了城內(nèi)那家著名的酒店，在服務(wù)員盛氣凌人的目光下點了一盤墨魚餃子。

這些年早就習(xí)慣了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吃飯對于我來說是習(xí)以為常的事情，我并沒有覺得什么不妥。可是當(dāng)我抬頭，看到不遠(yuǎn)處男服務(wù)員向我投來的那種同情悲憫的目光的時候，我還是下意識的想要逃跑，似乎是小心翼翼隱藏在心里的孤單被人發(fā)現(xiàn)，讓人有點無地自容。我左邊的一家人在討論究竟是該回國發(fā)展還是留在國外，右邊的三個男人在討論電影投資的問題，我夾在中間吃著一盤墨魚餃子，桌子上放著一杯玉米汁，在這家以海鮮為名的酒店似乎真的有點落魄。

我是虛榮的人啊，所以最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目光，于是餃子吃了一半就趕忙撤離了那個地方。

出了酒店，雨水越來越大，我迫不得已回到了青旅倒頭大睡。

5

傍晚醒來的時候，雨勢漸小，樓下傳來嬉笑聲。

我走下去，幾個姑娘正圍坐在門口的木桌，我很自然地在她們旁邊坐下，一邊聽雨一邊聽老北彈吉他。其實老北與我想象中的模樣有些差別，他的小板寸和略微頹廢的眼神和稍有些顯現(xiàn)的啤酒肚中看不出他的真面目。老北說，彈個大家都熟悉的流行歌曲吧，然后就開始邊彈邊唱《好久不見》。

老北抬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處，我們則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撥動吉他的手指。

我問老北，“會彈李志的歌嗎？”

老北說可以試試。

“我在陌生的感動里，尋找一個像你的人就算像過去一樣被誤解，不快樂又如何。我在干裂的春天里，尋找一個平凡的人。”我遇見L就是在李志的巡演里，后來熟悉以后，他給我了彈過很多首李志的歌曲，可我還是最愛這首。

那天的后來，聽老北唱著歌我們喝著啤酒，不知道是酒精上來了，還是老北太煽情了，還是我自己情緒太多了……我偷偷跑出去蹲在樹下邊哭得像個傻帽。

我終于忍不住掏出沉寂了兩天的手機，對著電話說：“我承認(rèn)我是孫子，我求你別不理我?！?/p>

“你沒來你不會知道青島有多美，海有多美，青島的建筑有多美，你不會知道青旅氛圍有多好，老北彈琴唱歌有多好聽，你不會知道在這里你感覺自己有多渺小，喜怒哀樂有多不值得一提，你不會知道，就算在青島像在夢里一樣，就算我知道以后的路有多難走，我還是想和你分享這夢境?！?/p>

那邊沉默了很久，害得我以為根本沒有撥出去，終于在我快要心灰意冷的時候，他緩緩開口，“你神經(jīng)病??！”

我突然就頓住了，這個曾經(jīng)宛如大英雄，在我最灰頭土臉的時候，給我莫名心安的男生，竟然就這么絕情地給我當(dāng)頭一棒，讓我立馬覺醒。

我蹲在陌生的街道，細(xì)細(xì)觀摩萬家燈火。

青島的房子很有特點，都是環(huán)山路而建的小洋樓，雨后有著海市蜃樓般不切實際的美，我的心情如同這些天青島下雨的天氣一般潮濕了一地。

6

那天我臨走之前老北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求仁得仁。勉強不來的事情，不去追逐?！苯?jīng)歷過那么多事情與人的老北總是那么清醒，我沒有說話，我怕一開口眼淚就忍不住落淚。我沖著青旅的小伙伴們揮揮手，轉(zhuǎn)身沖進出租車?yán)铩?/p>

再見了，青島。

再見了，喜歡的少年。

返程的列車緩緩開動，直到青島站消失在暮色的夜空中。

青島每個人手中都有一把傘，青島那些天一直在下雨！

原載于《中學(xué)生博覽》2014年11月B版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