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麗玲
(忻州師范學院,山西 忻州034000)
長篇小說《白鹿原》是我國當代文壇上一部描寫鄉(xiāng)村題材的文學作品,它具有濃郁的黃土高原情結(jié),可以說是一個關于民族的秘史。 在小說中,作家陳忠實向我們展示了白、鹿兩個家族之間的恩怨紛爭。 其中,作家不僅創(chuàng)造了不少個性鮮明的男性形象,更是以生動形象的筆觸塑造了一個個形態(tài)各異的女性形象。 由于這部小說的創(chuàng)作者是以封建宗教作為歷史背景的,并沒有能夠擺脫掉男權(quán)制社會風俗的束縛,仍然是以一種較為典型的男性視角來描寫命運多變的女性。 因此,這些女性最終都沒有能夠完全擺脫男性特權(quán)的擺布,而成為了男性社會中悲劇人物的代表, 以無奈與凄慘來結(jié)束了自己的一生。 在該部小說中,陳忠實為我們塑造了40 幾位不同年齡、形象各異的女性人物。 她們是在作家濃淡適宜的文學筆墨下栩栩如生的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 其中,吳仙草、白靈以及田小娥等女性形象更是個性鮮明的在小說中出場。
這是小說中塑造的一位具有母性光環(huán)的女性形象。她在小說的開篇部分,即白嘉軒的六娶六喪的悲情背景下正式出場。 她作為白嘉軒的第七房,名字正好就是叫作仙草,而她的丈夫在雪地里發(fā)現(xiàn)的白鹿化身也就是吉祥草。 這實際上并不是無意的巧合之舉,而是作家精心的安排。 他想要塑造的吳仙草這個女性形象具有母性的光輝。 因此,他就把神奇的靈氣與草的平靜融合在一起,從而讓這個女性成為了當時社會中母性形象的典型代表。 我們可以從吳仙草身上看到封建禮教下的女性行為規(guī)范。 比如說,她的丈夫婚姻不幸,她已經(jīng)是丈夫的第七任妻子,因此,她為了幫助丈夫解脫那種所謂的霉運而甘愿在新婚夜里犧牲自己, 并藉此希望丈夫從此將有源源不斷的好運。表面上來看,她是一個對丈夫百依百順的好女人、好妻子形象,她符合封建社會下所謂傳統(tǒng)女性的所有道德理念與行為方式。 但是,從本質(zhì)上來分析的話,吳仙草的思想深受封建社會的毒害, 她有著無條件的順夫與從夫意識。 因此,我們認為,吳仙草是男權(quán)制社會中作家給白嘉軒這個男性生活中特意安排出場的一個女性。她有著母性般的光輝與靈氣, 可以為丈夫的不幸家庭帶來好運。她被丈夫看成是神仙草的化身,她深受傳統(tǒng)思想的浸染, 接受過嚴格的封建禮教教育, 并有著女性的本份。即使到了最后她的生命即將逝去的時候,她仍然無怨無悔的接受死亡,表現(xiàn)出一種超脫世俗的平靜。而她的死亡之場景卻讓丈夫與鹿三兩個封建社會中的男性感到震驚。 事實上,吳仙草看似是神圣母愛的典型代表人物,實際上則集中反映了封建社會中傳統(tǒng)女性失去自我的悲慘命運,她們的存在僅僅是為了去遵循封建禮教文化傳統(tǒng),并盡量壓抑自己的基本生命需求來滿足男性貪婪的需求,最大限度的維護男性的利益與意愿。她們在獲得男性肯定的同時,無法擺脫最終的悲劇性人生結(jié)局。
小說的名字就是《白鹿原》,因此,作家把白鹿精靈作為了自己小說創(chuàng)作的中心所在。 白鹿是小說中的核心意象,是作家受到傳統(tǒng)儒家思想的影響而塑造出來的一個小說精靈之物,并把一個叫作白靈的女性作為了這個白鹿精靈的化身。 在封建社會中, 白靈是她們家族中唯一的一個女兒, 她是新女性的代表人物。 她出生時正好有一只百靈子在她們家的庭院里歡快的叫著,因此,她就被稱之為白靈。 在她的身上, 我們可以看到她有著很多美好的女性品質(zhì),即美麗、善良與富有正義感等。 她盡管出生并生活在封建男權(quán)制社會環(huán)境中,但是,她卻接受了先進思想的教育,她反對封建的舊式生活方式,追求代表新生力量的生活方式。 她敢于挑戰(zhàn)男性權(quán)威, 追求真理與愛情, 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蓬勃生機。 盡管這部小說是以男性作為描述的核心,但是,白靈作為一個極富個性色彩的女性,她的內(nèi)心里卻對封建男權(quán)有著勇敢的反叛精神。 這充分說明了她女性地位的自我意識, 并努力在男性社會中尋求女性的主體性地位。 她冒著與家庭決裂的風險來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人生,尋求真正意義上的人格獨立。 然而, 白靈的這種膽大妄為深深觸及了男性中心的社會體制, 最終不得不走向悲劇性的生命結(jié)局。 女性無法在男性為主體的社會中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與獨立,否則,將必然成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 白靈遇害的晚上,她的家人夢見她委屈的模樣,但是,束手無策。這種悲劇色彩濃厚的結(jié)局讓讀者感受到一股強烈的震撼力,并引發(fā)了對新女性命運的深層次關注。
在這部小說中, 作家陳忠實塑造了一個極具爭議性的女性形象-田小娥。 她在傳統(tǒng)社會理念下被人們普遍認為是一個最為淫蕩的女人。 實際上, 她是舊社會中苦難最為深重的女性集合體, 有著典型的女性代表特征。她在小說中的出場就充滿著悲劇性色彩。 原來, 她只是一個封建社會中清朝武舉人的婢妾, 她被男人玩弄、奴役與漠視,必須忍受沒有性與愛的無味婚姻,還要忍受變態(tài)的懲罰與虐待。 郭舉人之所以會娶她為妾, 主要是出于自身身份與地位的考慮,想要為自己的封建遺老身份找一個長期的靠山,因此,他在娶了田小娥之后,僅僅把她當成了生活中的玩物而已,試圖通過她來延長自己的壽命。 那么,我們就會很清楚的看到,田小娥實際上是封建禮教的產(chǎn)物,她其實是孤單的、無奈的,根本沒有享受到一個溫情的家庭氣氛, 還失去了做人的基本尊嚴,在心理與生理上都遭受迫害。 為了排解心中的苦悶與失落, 她不顧一切的愛上了年富力強的黑娃。 他們之間的愛情來得如此突然而又如此的自然,是壓抑許久的本能的正常迸發(fā)。 從這個事件來看, 傳統(tǒng)理念里人們認為他們之間的感情是一種為人不齒的偷情行為,是一種道德淪喪的表現(xiàn)。 但是,我們認為,他們之間的愛情與欲望則是對封建禮教的大膽反抗。 比如說, 黑娃敢于拉著小娥的手走入白鹿原,而這在人們的眼里是一種傷風敗俗的事情, 封建禮教無法容忍這種輕視男性尊嚴的女人。 他們被拒絕進入白鹿原, 最終只能在一個破窯洞里暫時安身下來。 而小娥也不怕世俗的偏見與親人的唾棄而勇敢的與黑娃生活在一起, 即使過的是一種貧困的生活。 自此,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jīng)由純性愛轉(zhuǎn)變成了相互之間的愛慕與依戀之情,從肉體上的滿足發(fā)展到了精神層面的關愛。 甚至為了救愛人, 她甘愿犧牲肉體來換取生存的可能。 當她達到報復的目的時,并沒有感受到快樂,而是在心里有一種煎熬與呻吟, 這說明了她本質(zhì)上是一個善良的女性。
但是,在世俗的眼光里,田小娥卻是一個敢于挑戰(zhàn)封建權(quán)威的紅顏禍水,她的出現(xiàn)讓黑娃與白孝文被拉入到了墮落的陷阱里,給男人家庭帶來了無盡的恥辱,因此,她被封建禮教的代表人物鹿三刺殺時,她驚恐的大叫一聲,而這驚叫聲也讓劊子手鹿三的內(nèi)心深處泛起了少有的良知與人性,在遭遇傳統(tǒng)封建道德禮教沖突時,最終導致了精神失常。 盡管如此, 女性付出的生命代價比起男性的精神失常來的更大,她慘烈的死讓白鹿原再一次落入了災難的漩渦當中,這表明了小娥的死與災難之間的因果關系,說明了封建禮教迫害之死的她,還向這個不公的社會進行了報復。 因此, 她選擇了鹿三作為她人間的代言人,對那些有著封建禮教思想的族人們發(fā)起了瘋狂的報復, 并表達了自己內(nèi)心里的一些不解與苦悶。 她的哀怨之聲實際上表達了她作為封建社會中的悲苦女性對于封建禮教的強烈反抗之聲。 她短暫的一生充滿了對這個社會的幽怨。 然而,她卻無法逃脫慘死的悲慘命運,因為她的行為與思想徹底背叛了封建社會下的男性中心地位, 是對于男性尊嚴的徹底否認與挑戰(zhàn)。 這對于男權(quán)制社會來說,絕對是不允許的,因此,作家讓田小娥最終被殘害致死。 而我們對她的死有了一個更為清晰的認識,即敢于挑戰(zhàn)并反抗封建禮教的女性必然遭遇死亡的結(jié)局。她是一個人們眼中的蕩婦,必然遭到以白嘉軒為代表的封建倫理道德的殘害,因為人們的思想是根深蒂固的,無法憑借一個弱女子就能夠徹底動搖和粉碎的,她的反抗只能迎來生命的終結(jié)。 甚至可悲的是,她的反抗也得不到女性的支持與理解,這就讓她遭受了身心的雙重打擊。 這也注定了封建社會中女性的悲慘命運是無可逃脫的。
在小說中,作家還塑造了一個女性人物形象,即兆鵬媳婦鹿冷氏。雖然說她在整部小說中的重要性不及白靈,但是,作家在對她的女性心理進行剖析的時候,卻來得更為深入與細致。 她是冷先生的大女兒, 接受了傳統(tǒng)思想中對于女性的定位,認為女人要貞潔,男人要正派等。 然而,她是鹿兆鵬名義上的媳婦,并沒有能夠享受到正常的婚姻生活。 她作為一個有著正常需求的女性, 有著自己的原始欲望,加之她的性意識也在逐漸的覺醒,她無法再忍受那種無性婚姻, 她非??释兄镄《鹨粯拥哪袣g女愛。 但是,她的婚姻中基本上就沒有男人,丈夫與她是包辦婚姻, 結(jié)婚后沒幾天就進了城。 這種性心理的無情折磨在她的公公撫摸她之后變得更為強烈。 她非??释o予她性的滿足,但是,卻得到了無情的羞辱。 而她在自己的父母那里也無法得到同情與理解,父親經(jīng)常告誡她要好好服侍公婆,恪守婦道等。 但是,她畢竟是一個正常的女性,有著正常的生理需求。 但是,礙于封建禮教與世俗理念的約束,她又不得不屈從于自己是一個供偶的身份與地位。 因此, 她始終徘徊在壓抑與反壓抑的矛盾與糾結(jié)當中,最終由于無法找到合適的出口而導致了精神崩潰和人格分裂。 她在追求正常性愛的過程中,意識到自己無法真正得到之后, 精神備受折磨而走向崩潰。 她無法像田小娥那樣敢于用肉體來換取人性自由,而是隱藏了肉身來順應傳統(tǒng)文化規(guī)制,反而走向了精神分裂。 本來她在小說中只是一個并不起眼的女性人物,但是,由于她在小說中對于欲望與理性之間的徘徊與猶豫而成為了一個更為豐滿的女性人物形象,她是如此生動、逼真,作家對她進行了深入的心理分析與描寫。 她最終在沉默中爆發(fā), 得了淫瘋病而成為了一個女瘋子。 應該來說, 她的悲劇命運也值得人們同情。 她剛開始的時候迫于封建禮教而成為一個供偶,但是,隨著本能的迸發(fā)與獨立自由的向往, 她又開始試圖做出反抗。 由于她接受過傳統(tǒng)禮教的洗禮而又無法真正邁出所謂的亂倫或道德淪喪的一步,最終在壓抑與反壓抑中無法獲得平衡與協(xié)調(diào),心理上被嚴重扭曲,人格上被無情分裂,終難逃脫被男權(quán)制社會宗教禮法迫害的悲慘命運,成為了一個可憐、可悲的犧牲品。
綜上,小說《白鹿原》中的女性形象有著多種表現(xiàn)形式,但是,她們最終都無法擺脫掉悲慘的命運結(jié)局。她們始終被男權(quán)制的封建禮教所約束與控制, 成為了男人的附屬品。 無論是母愛滿溢的吳仙草和敢于反抗的新女性白靈, 還是敢于反抗封建禮教的田小娥和徘徊于傳統(tǒng)與反傳統(tǒng)之間的兆鵬媳婦,她們最終都走向了生命的盡頭。 這些女性形象特色鮮明, 反映了舊社會中女性的悲苦命運與男性的無情壓迫,并揭示了她們身上具有的反抗精神,從而引發(fā)讀者的深刻反思,感悟到人性的偉大力量。
[1]陳忠實.尋找屬于自己的句子:《白鹿原》創(chuàng)作手記[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9.
[2]皇甫世奎.從兩性文化看《白鹿原》中的女性形象[J].唐都學刊,2004(5):22-24.
[3]田煒,孟慶千.男權(quán)意識下女性的悲劇———淺析《白鹿原》中田小娥人物形象[J].菏澤學院學報,2008(4):22-25.
[4]魏漢武.男權(quán)統(tǒng)治下的女性悲歌———《白鹿原》中女性形象評析[J].濟源職業(yè)技術學院學報,2009(2):6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