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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二進(jìn)一

2015-08-24 15:38苦瓜
歲月 2015年8期
關(guān)鍵詞:酸菜小豬

苦瓜

三十年前,萬貫街就知道陳逢二這人一點屈兒都不能受。剛生下來時,陳逢二第一眼見到的人是接生婆柳嬸,嫌她丑,心情本就不好,可柳嬸偏偏手欠,撥了撥陳逢二的小雞雞,邀功似地喊,是個帶把的。逢二哪能受這個屈兒,咧開嘴就哭,那聲音排山倒海,穿街走巷,整個萬貫街的人都聽到了。

那會兒,逢二的媽媽正意猶未盡地在生下一個兒子。半小時后,陳進(jìn)一也哇地一聲落地,雖然只是相隔半個鐘頭,卻比頭一個進(jìn)化得完美多了。哥倆兒都是小眼睛,高鼻梁,撅撅嘴,但逢二粗糙,好似草稿,進(jìn)一細(xì)致,是修改后的作品,所以,他盡管是弟弟,卻當(dāng)之無愧地叫著進(jìn)一。

逢二生得粗枝大葉,脾氣也大,事兒還多,免不得常與人爭執(zhí)。但讓逢二不痛快的是,從小到大,每次與人爭執(zhí),總會出來一個主持公道的,上學(xué)前是父母,上學(xué)后是老師,上班后是領(lǐng)導(dǎo),現(xiàn)在版本升級,又蹦出個人民警察。

逢二氣鼓鼓地坐在派出所里,氣鼓鼓地聆聽警察訓(xùn)話:趕緊把錢賠給人家。

逢二翻了翻眼睛問,賠哪輛車?

警察說,你不就劃破一輛嗎?

逢二指了指坐在對面的薛小豬,說,他還踩壞了我的車呢?你管不管?

薛小豬是個禿子,小窄臉,瞇縫眼,月牙鏟的牙。正在那不緊不慢剪指甲,一見逢二指自己,惱了,一蹦多高,你腦袋讓門縫擠了?你的車跟我的車有法比嗎?

警察沉著冷靜地指了指薛小豬,吩咐道,坐下。

雖然同樣是指一指,但警察的手指比逢二的手指更有威力,那是一陽指,薛小豬乖乖坐下,繼續(xù)剪指甲。

警察轉(zhuǎn)過臉,沖逢二說,你的車跟他的車有法比嗎?說的依然是薛小豬原話。

逢二搖了搖頭,說,雖然車不一樣,但損壞程度也不同啊。我只是在他的車上劃了一下,他卻把我的車整個踩壞了,再說,他是踩車在前,我是劃車在后。說到這兒,逢二猛地想起那車也不是自己的,不由自心中抽出了幾分路見不平的豪氣來,浮在臉上,那就是四個字,理直氣壯。

警察覺得逢二說的也不無道理,吩咐薛小豬先把錢賠了。薛小豬也不抵賴,伸手掏出五百塊錢,往桌子一砸,說,錢放這了,你盡管拿去。

第一個回合,逢二大獲全勝,禁不住喜上眉梢,但那喜色在眉梢也僅僅是虛晃一槍,緊跟著臉就拉長了,因為薛小豬往他耳朵里塞進(jìn)了這么一句話,該你賠我錢了,五千,一分也甭想少。

什么?五千。我的車整個浪兒報廢,才五百。你的車只是擦破點皮,就要五千?

你的車,你的車,你的那是車嗎?是玩具,是模型。我的車卻是奔馳,只是擦破點皮嗎?你是在那上面畫了一幅畫,畫什么不好?非得畫個小太陽,弄得跟日貨似的,可我的車是歐美的,歐美的。薛小豬火了,豈能不火。

當(dāng)初你干嘛了?你把我的車踩壞了,痛快賠錢,我會劃你的車嗎?現(xiàn)在你卻大方了,可我還心疼錢呢。想要錢,沒門。

你這不是抵賴嗎?薛小豬大聲喊。

我就抵賴,你能把我怎樣?逢二聲更大,比嗓門嗎?誰不知道逢二的大嗓門在萬貫街赫赫有名。

你這不是當(dāng)著警察的面抵賴嗎?薛小豬挑撥離間,故意把警察扯進(jìn)來。

我就抵賴,你能把我怎樣?逢二沒聽出來,遂中計。

我能把你怎樣?警察沉著臉說。

逢二蔫吧了,但心中卻暗下決定,這錢說啥也不能賠,偏巧這時,進(jìn)一來了。雖然門開著,他還是站在門外,輕輕敲了幾下。

警察一回頭,嚇了一跳,還以為逢二會分身術(shù),忽然跑到門外去了。

薛小豬認(rèn)識進(jìn)一,哼了一聲,說,終于來個講理的。

進(jìn)一不止講理,還懂禮貌,進(jìn)屋先發(fā)煙,挨個點上,這才開口說話,我哥是不該劃破你的車,重新噴漆得花不少錢,你要多少,我們都賠。

不等薛小豬說話,逢二嚷了起來,你知道什么?他要五千,五千啊,這不是訛人嗎?

進(jìn)一說,哥,你咋那么多話?

逢二閉嘴,他這個火爆脾氣,唯有遇見進(jìn)一才熄火。

進(jìn)一又說,五千對吧?等我去銀行把錢取出來給你。

進(jìn)一果不食言,不大一會兒,取回錢,如數(shù)賠給薛小豬,事兒解決了。

回去路上,逢二不停埋怨進(jìn)一老實,咋能說賠就賠,五千塊錢也不是小數(shù)目。

進(jìn)一低頭走路,不吭聲。

忽然,逢二喊餓,哥倆便進(jìn)了一家飯店。一翻開點菜單,逢二后悔了,嫌貴,起身要走。進(jìn)一攔住他說,算了,來都來了,還走什么走。逢二只好重新翻看點菜單,挨個看。看到菜名時,滿心歡喜,看到菜價時,滿臉不高興,嘟嘟囔囔說,啥破菜,這么貴。就這樣,逢二把點菜單看了一遍又一遍,差不多都能背下來了,還沒點出一個菜。弄得服務(wù)員站得都腰疼了,一個勁兒催,你到底想吃啥呀?逢二火了,吃你。進(jìn)一趕緊將菜單搶過來,合上,對服務(wù)員說,一盤燒茄子,兩瓶啤酒。

不大一會兒,燒茄子端上來,里面竟然還摻雜著一些肉段。逢二覺得是意外收獲,但仔細(xì)一琢磨,不對勁兒,趕緊詢問服務(wù)員。服務(wù)員說,這不就是你點的肉段燒茄子嗎?逢二說,你哪只耳朵聽的是肉段燒茄子?我們點的是燒茄子,沒肉段。趕緊給我換了。服務(wù)員為難,立著不動。進(jìn)一擺擺手,算了,不用換。逢二看看菜價,貴一倍,豈能善罷甘休,吵吵巴火一定要換。進(jìn)一心煩意亂地說,將就吃吧,換什么換。

進(jìn)一好將就,逢二不好將就,這是兄弟倆兒的區(qū)別,也是進(jìn)一在母親肚子里多呆半個小時,修煉出來的正果。

其實,逢二早就饞肉了,雖然心里一百個不高興,可嘴上占了便宜。進(jìn)一不吃肉,嘴上雖沒占便宜,可心里清凈。

哥倆兒邊吃邊喝,逢二就把自己為何劃破薛小豬之車的原委一五一十告訴了進(jìn)一。這還得從瞎三的婚禮說起。

瞎三不瞎,綽號來自于他的一個口頭禪,我咋瞎了眼睛娶了你,這話他對前兩任的媳婦都說過,兩個女人相繼掩面而去,瞎三再接再厲娶了第三任夫人,大擺筵席,廣邀親朋。

一接到瞎三的邀請,逢二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己才結(jié)一次婚,瞎三卻三次,也就是說他給瞎三隨了三次禮,一賠三,太虧。因此,婚宴之上逢二很是不痛快,把自己灌醉,因為他算過一筆賬,酒水比菜貴,這樣才能喝回一點本錢。

有些暈乎的逢二左右環(huán)顧,滿桌的人沒一個人瞅得順眼,于是離座而起,準(zhǔn)備打道回府。忽然這時,他看見飯店門口有個小孩在玩遙控汽車,興致勃勃走過去看,并跟小孩商量,能不能讓他玩一會兒。

小孩大度,將遙控器遞給逢二,他就饒有興趣玩開了。飯店里本就鬧鬧吵吵,桌子挨桌子,大腿碰大腿,逢二的小汽車就在那些桌子之下,大腿之間嗖嗖嗖跑著,逢二也貓著腰,旁若無人地在飯店過道上一陣小跑。

快樂來得容易,卻也短命。薛小豬不曉得腳底下還有車行駛,一腳踩碎了小汽車,也踩斷了逢二的快樂。薛小豬是瞎三的小舅子,忙里忙外幫著張羅,一不留神踩了逢二的車,開始也有點不好意思,但當(dāng)逢二前來索賠,薛小豬的內(nèi)疚一掃而光,耍無賴。逢二豈能善罷甘休,兩人大吵起來,一聲比一聲高,所有的目光都圍過來。小孩的父母跑過來勸,不用賠了,一個玩具而已。逢二仍不放過薛小豬,高聲叫罵。薛小豬覺得姐姐大喜之日,不能就這樣被攪局,靈機(jī)一動,跟逢二說,我身上沒帶那么多錢,你跟我去后面取。

薛小豬所說的后面是指飯店的一個秘密包間,平日里,他常跟幾個賭友在里面耍錢。逢二不知內(nèi)情,氣呼呼地剛進(jìn)去,薛小豬就一擰身,跑出來,將門在外面鎖了。隔著門,薛小豬沖里面喊,你老實呆著吧,等酒醒了,再放你出來。

被困在屋里的逢二惱火異常,不止因為上當(dāng)受騙,還因屋內(nèi)沒有燈,沒有窗戶,漆黑一片,偏偏他又怕黑,豈能不大發(fā)雷霆,但任他喊破嗓子,門外依然靜悄悄。

逢二怕黑,由來已久,病根和他的爸爸陳老算有關(guān)。逢二在十五歲那年,陳老算后脖子上長了一個血瘤,且越來越大,后來只能臥病在床,昏迷不醒,一家人輪流看護(hù)。忽然有一天,陳老算清醒不少,喊著要吃疙瘩湯。逢二的媽趕緊到廚房扒拉了一大鍋疙瘩湯,陳老算連喝三大碗。吃完之后,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這天輪到逢二看護(hù),睡在另外一張床上。

半夜里,陳老算忽然爬起來,把燈打開,然后,兩眼望房笆,一語不發(fā)。逢二也迷迷糊糊醒了,覺得這樣費(fèi)電,過去將燈關(guān)了,躺回去重睡,然而,陳老算一言不發(fā)地又將燈打開。就這樣,爺倆誰都不說話,一個開,一個關(guān),反反復(fù)復(fù)好幾回。最后一次,逢二困得眼皮都睜不開,實在不想去關(guān)燈了,可自小就會過日子的逢二,有勤儉的美德支撐,強(qiáng)挺著爬起來,也就在這時,只聽“砰”地一聲,回頭看去,陳老算撅在床上,一動不動,脖子上的血瘤破裂,血水嘩嘩地往外淌。逢二嚇得失聲大叫,猛然間,他才明白爸爸為何反復(fù)地開燈,因為戀著人間最后那點光,原來,這世上什么都是有數(shù)的,包括光。從那以后,他落下怕黑的毛病,一旦置身黑暗之中,就好似逼近死亡,像他爸。

這一次,薛小豬算是犯了逢二大忌,難怪他被從小黑屋里放出來,氣得眼珠子都腫了,誓要報仇雪恨,但他沒沖著薛小豬去,而是把氣撒給了薛小豬的坐騎。

說起繪畫,逢二并無天賦,然而,畫個笑瞇瞇的人臉兒,還是不費(fèi)事。畫完之后,他又在胖臉的四周加了一些光線,變成了一個小太陽。似乎如此一來,世上就能再多出一點光亮,算是對他剛才那點損失的補(bǔ)償。

這就是太陽門事件始末,逢二為此損失慘重,這會兒,他一邊吃著肉段燒茄子,一邊盤算著怎么掙點錢,彌補(bǔ)損失。

轉(zhuǎn)日,天晴,逢二進(jìn)了一車白菜,去市場賣。

對于這個市場,逢二并不陌生。剛畢業(yè)那會兒,進(jìn)一考上大學(xué),后又分配到環(huán)保局,成為國家公務(wù)員??煞甓冀K待業(yè)在家,幸虧有一年,稅務(wù)局招工,母親托熟人,讓逢二混進(jìn)了國家稅務(wù)的行列。

科長交給逢二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到市場收稅,他先是詢問收稅的流程,科長拿出一沓子稅票,告訴逢二,每個床位要按時交稅,攤主交了錢,你撕一張稅票給他,就完事。逢二幾乎不信自己的耳朵,還有這樣便宜事,錢來得也太容易了。

逢二理解錯誤,他還以為收來的錢全歸自己所有。于是,歡天喜地跑到市場去收稅。錢包懷胎了一樣,越來越鼓,逢二這個喜,頭回上班就掙了這么多錢,都不知道咋花好了,日日盤算著,先給媽媽買一身好衣裳,再給弟弟買輛電動車,最后,廣宴親朋好友。

到了月底,逢二的錢花得所剩無幾,科長讓他將收到的錢呈交上來,他這才傻了眼,怎么,那些錢還要上繳?科長上下左右打量著逢二,國稅國稅,不上交給國家,難道給你?逢二撓了撓頭,說,我真以為是給我呢。

那一次,逢二不止被辭退,人品跟智商也一起受到嚴(yán)重置疑。后來,他東拼西湊將錢攢夠,交了上去,心里堵挺,順便對自己威風(fēng)了一個月的市場,也產(chǎn)生抵觸,當(dāng)聽說市場小販們經(jīng)常缺斤少兩,更是義憤填膺。忽一日,逢二捧來一個公平秤,往市場門口端端正正地一坐,號召每一個買過東西的人,都到他這里來稱一稱是否短了斤兩。逢二覺得,他稱的不是蔬菜瓜果魚肉,而是人心,是整個市場的風(fēng)氣。

以前,逢二是打著國家幌子,四處收取保護(hù)費(fèi)的小流氓,如今,搖身一變,變成俠盜羅賓漢。整個市場對他的看法也大大不同,以前是敬仰,嬉皮笑臉相迎,如今是嫌棄,橫眉冷目,甚至還有幾個粗壯的后生,擼胳膊挽袖子,要好好教訓(xùn)一下這個多管閑事的家伙。每逢這時,逢二便先發(fā)制人地大喝一聲,怎么,有虧心事?一聲暴喝,卻也唬住不少人。

逢二的俠義之舉并沒有維持多久,最后,還是他自己偃旗息鼓,捧著公平秤悄悄退隱市場,原因很簡單,即便羅賓漢也得掙錢過日子。

時隔幾載,逢二又跟沒事人似的,跑到市場賣菜。那一車氣宇軒昂的白菜,鎮(zhèn)守于市場一隅,氣勢逼人,相對來說,逢二的氣勢卻弱了一些。每見到熟頭熟臉的人,逢二總是主動地打招呼,但,遇見的多半都是一張不冷不熱的硬臉。

幸好,市場不止有小販的表情,還有許多紛沓而至的顧客。

深秋季節(jié),忽然有些蕭索,原因不止來自越高越遠(yuǎn)的云天,還有干草、落葉與枯花的味道,而對于久居市場的小販們來說,那蕭索卻與白菜、蘿卜與大蔥的混合氣味也有關(guān)。往年里,即便沒心沒肺的逢二遇見成車成車賣秋菜的情景,也能自心中扯出一匹匹惆悵來。然而,今年不同,灑落滿地的菜葉被攥在手中的鈔票輕易覆蓋,菜市場里滿是別致的熱鬧。

就在逢二咋咋呼呼吆喝之際,忽然自人群中走出幾條大漢,不由分說沖著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逢二雙手抱頭,任憑那拳腳來得多么猛烈,錢依然緊緊攥著。直到,滴滴答答的鼻血落在地上,也落到花花綠綠的錢上,那些人才戀戀不舍地收了工。

逢二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打,主使人是薛小豬。本來,該賠的錢都如數(shù)賠了,但薛小豬記仇,他忘不了逢二對自己的破口大罵。這且忍,但由于車沒及時噴漆,一些人就指著車門上的圖案問薛小豬,我日,我日,你日誰?。勘緛?,逢二畫的是一輪活潑、可愛、暖呼呼的小太陽,可在旁人的理解里卻變成傳統(tǒng)而古老的運(yùn)動。薛小豬受到如此取笑,也能忍。偏偏,那夜瞎三婚禮之后,在愛妻陪同之下,連夜將所有紅包一一拆開,查收,竟然發(fā)現(xiàn)有一張假鈔,而紅包的主人正是逢二。瞎三將這事說與小舅子,薛小豬新仇加舊恨,氣得直咬牙,可這依然也能忍。

綜上所述,薛小豬即便對逢二恨之入骨,可他又不是什么狠角色,再加上五千塊錢的安慰費(fèi),他也只有息事寧人。但偏巧讓薛小豬結(jié)交了道上混的關(guān)黑手。人如其名,此人手黑,有一幫兄弟跟隨。有他在,薛小豬憋在心里的怒火一擁而出。關(guān)黑手也愿效勞,其一,他跟薛小豬有筆生意要談,利益跟隨。其二,他早就知道逢二瞎咋呼,沒啥大能耐,拿他開刀,能長自己的威風(fēng)。其三,關(guān)黑手向來是以打人為樂,辱人為快,因此,打到暢快淋漓時,一刀橫在逢二脖子上,你給老子跪下。

逢二早被打得魂飛魄散,大嗓門也壓低成哀哀求饒,順著那刀,就當(dāng)街跪下。關(guān)黑手得意洋洋,一腳將逢二踹倒,領(lǐng)著幾個兄弟揚(yáng)長而去。

平日里威風(fēng)八面的逢二,忽然被打得跪下,這讓善良的人心里難受,懷著憐憫,不肯看他,裝模作樣忙著賣東西。但也有不善良的,嘖嘖地說風(fēng)涼話,看來薛小豬惹不起,他還認(rèn)識關(guān)黑手。一聽這話,逢二忽然跳起來,指著那人破口大罵,跟你他媽的有什么關(guān)系?若平日,那人或許被逢二氣勢鎮(zhèn)住。但今天不同往日,逢二無論怎樣動怒,怒色里都沒危險,那人立即也夾裹了許多臟話粗口,回罵過去。兩個人,隔著一條路,就這樣你來我往罵了十幾分鐘,都累得氣喘吁吁,都沒有化怒氣為拳腳。罵著,罵著,逢二興趣索然,于是住嘴,蹲下身子,去將打落地上的白菜一一撿回車上。忽然,一只手也伸過來幫忙,原來是進(jìn)一。

逢二不想弟弟知道自己被打,咧嘴一笑說,剛才車被撞了一下,白菜都撞到地上。進(jìn)一不語,蹲在地上,伸手將粘在逢二膝蓋上的菜葉,撣落。又見逢二的一只鞋帶開了,默不作聲地幫著系好,逢二的腳趾頭不由自主縮一縮,隔著牛皮的鞋面,那一動,進(jìn)一還是察覺到了,心里一嘆,站起身來。

逢二沒話找話,我這一車白菜能賣不少錢,但最好的都留下來了,等我給媽送去腌酸菜。雖是沒話找話,但還是驚動了哥倆共同的回憶,就是媽媽腌的那一大缸酸菜,順便又牽扯出一大碗豬肉酸菜燉粉條和吃得汗巴流水的娘三個。逢二的筷子快如閃電,所有的酸菜都被他搶去,母親動作稍慢,卷了一筷子粉條,進(jìn)一下手最晚,只好捏著鼻子,就著五花三層的豬肉下飯。其實,逢二喜歡吃豬肉,媽媽愛酸菜,進(jìn)一最討厭顫微微的肥肉片子,以至于后來吃多了,改吃素。就這樣,娘三個沒法在一碗豬肉酸菜粉條里各嘗所愿,但不管時隔多久,翻山越嶺地回想一下,那都是他們公認(rèn)的最暖一頓飯。

片刻里,哥倆都摸了一摸過往,然后重返秋風(fēng)蕭索的菜市場,逢二猛地想起一事,問,今天,媽不是領(lǐng)你相親去了嗎,怎么樣?進(jìn)一說,我覺得她有點……逢二接口說,一定又泡湯了,你咋這么能挑。

恰好這時,有個婦人不知趣地來買菜,詢問多買能否便宜點,逢二沒好氣說,你們歲數(shù)大的女人,買什么都講價,年輕那會兒咋不講價?這會兒反倒能拉下臉,可你拉下臉,也不代表你買的東西就都跟著降價。進(jìn)一說,哥,你咋那么多話。逢二閉嘴,但還氣鼓鼓瞪著那婦女,一直將她瞪得嘟嘟囔囔轉(zhuǎn)身。

進(jìn)一也準(zhǔn)備走了,像試探水深水淺似的一步步走進(jìn)人群里,逢二望著弟弟背影,有一會兒,他覺得走遠(yuǎn)的好似自己,但又堅決搖一搖頭,弟弟跟自己太不同,雖然每次進(jìn)一制止他說話,他都乖乖閉嘴,可心里還是覺得弟弟活得實在太弱,啥屈兒都能受,啥事都能將就,偏偏在未來歸屬地這方面,不肯將就。逢二不同,啥都不能將就,挑選媳婦時候卻大咧咧,并心急火燎產(chǎn)下一個后代,一摸,沒把,逢二心涼半截,另外半截是否保持熱乎勁兒,就看弟弟了,可他直到如今還孤家寡人,逢二陪著急。

進(jìn)一有時候,確實挺怪,讓逢二琢磨不透,就比如三天后的邀請吧,不過年,不過節(jié),忽然一個電話過來,要請逢二在“羊水之地”吃火鍋。

進(jìn)一中大獎了?路上,逢二不住地想。等落座后,這一念頭迅速打消,因為進(jìn)一說,哥,這頓飯,你買單。逢二咧咧嘴,沒吭聲,也就是進(jìn)一,換個人,逢二準(zhǔn)保怒喝著拂袖而去。

外面天涼,更顯出火鍋的熱乎,再加上二兩燒酒灌進(jìn)肚,秋意再濃也與凄涼無關(guān)。熱氣繚繞中,進(jìn)一夾了一個螃蟹,放進(jìn)逢二碟里,口里說,哥,你吃。熱氣繚繞,擋住了進(jìn)一的神情,逢二也就獲取不到半點凄清的預(yù)兆。其實,這時進(jìn)一看到的是逢二,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卻是幾個小時前的另外一幕。

依然是熱氣繚繞,一人端坐在火鍋背后,剛夾了一片燙熟的羊羔肉,忽然,門打開,灌進(jìn)一屋子涼風(fēng),隨那風(fēng),沖進(jìn)了陳進(jìn)一,以及一把鋒利的刀,刀鋒一轉(zhuǎn),割破那人的喉嚨,身子重重伏在餐桌上,弄翻火鍋,湯水隨著血水滴答滴答往下流,都不情愿。一股濃香撲面而來,進(jìn)一深吸一口氣,有些惋惜,暗暗地責(zé)備自己不該將火鍋弄翻,就在那一霎,他忽然想到吃火鍋。

死于進(jìn)一刀下的人是關(guān)黑手,那日,他侮辱逢二的一幕,盡收進(jìn)一眼底。平日里,進(jìn)一常勸哥哥,你要是不能置人于死地,就不要動不動發(fā)脾氣。但逢二不聽,那日挨完打后,跟小販對罵,進(jìn)一看著更心疼。一個念頭,于是浮出心頭,計劃很簡單,買把刀,殺個人。

至于薛小豬,進(jìn)一覺得,不值得殺。

逢二豈知弟弟剛殺完人?那頓飯吃得歡天喜地,臨走時,進(jìn)一忽然說,哥,你給我一百塊錢。逢二隨口問,干什么用?進(jìn)一說,從小到大,我還沒跟女人上過床,一會兒,我想找個小姐,體驗一下。逢二埋怨說,這多費(fèi),你自己找個媳婦不就完事了?但還是取出錢來,不過是二百,并且出謀劃策道,一個不過癮的話,你就找倆。

就這樣,逢二進(jìn)一在飯店門口分手,沒想到,下一次重逢,竟然是在監(jiān)獄。逢二悲悲戚戚望著弟弟,說不出話。最后還是進(jìn)一說,哥,媽腌酸菜了嗎?逢二的眼淚刷地流出,泣不成聲說,腌了。心里卻翻江倒海地想,可是你卻吃不到了。進(jìn)一沒跟著哭,靜靜地說,哥,我不希望我白死。逢二拼命地點頭,他知道弟弟想說什么。這個道理,他花費(fèi)了三十年的時間外加弟弟的死才醒悟到,而進(jìn)一卻在母親的肚子里只用半個小時就參透了,看來,母親的肚子不止溫暖,還神秘。

進(jìn)一死后,逢二忽然變得沉默寡言,且溫順。雖然話少,思想活動卻沒隨之減少,有件事,逢二總是翻來覆去地想,那天夜里,進(jìn)一拿了自己的錢,到底找過小姐沒有?這一輩子,他到底嘗過女人滋味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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