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笛手
在山中
在山中,反復(fù)清洗過于嘈雜的記憶,
反復(fù)陳述著話語:嗯,在山中!
目睹一只衰竭的蝴蝶,
不由自主地飛翔……目睹巖石上的鷹,
——卻拼命收縮著翅膀。
如果你所說的只是故事里的事,
愈加縹緲的還有:
被北風(fēng)旋舞的枝葉和流云。
誰更是真實的?包括小松鼠驚恐的眼神,
包括你輕微的呼吸,每一次都是寒流,
包括你的愜意,壓疼大山的肌膚。
當秋水流過十一月的山脊,
被遺忘的理想,無異于一滴寒露,
低處的生活多么真實,你看低處的積雪,
壓不住遠方的云靄。低處的陽光,
讓堅硬的石頭也溫暖起來。低處的枯草
肯定不是去年的那一茬。
沉醉于一個人的山水,零落的步履
正一寸寸驚醒黎明。
此時,在山中,在山坳的一個拐彎處,
山風(fēng)拂過那個自言自語的人,
他試圖打破沉默,
試圖抓住遠離塵世的鐘聲。
在嶗山,想到春天的到來
你是我的兄弟。一團團植被,
猶如我們的孩子,我愛他們,
勝過我愛過的所有蘭草。屏住呼吸,
就能聽見他們的私語。凝視他們,
就能看見此起彼伏的涌動。
一粒石子的滑落,會不會驚動
一個季節(jié)的遲疑?春天,
嶗山頂峰的幡旗打開:
落下來,再落一點,
驚蟄的蠕動,必定掀起溫暖的大海!
我甚至試圖愛上山下的城市,
青青的島,愛上她營養(yǎng)不良的軀體,
而忘卻短暫的令人羞恥的歷史。
過濾掉蒙塵的過往,如期迎來
屬于他們自己的春天。
在嶗山,這是多少年之前的事?
俯視的愿望是渺小的,
只有每片葉子打開的聲音,
才能剝落一個城市繁茂而虛假的笑容。
在仰口,在我們觀望下的廢墟
臨窗,隔海,遠處的島嶼沒入起伏的
霧靄,我們總是與太多的島嶼擦身而過,
來不及細細端詳自己的領(lǐng)土,
天空就從容地黑了下來,
黑得讓你驚慌失措。
而近處,廢墟是存在的,
小喬說起一座建筑的前身和后影,
馮楚便告訴半坡,你去搞一次行為藝術(shù)吧,
哪怕赤身裸體,站在我們所能看到的
廢墟之上。我們沉默了,
一度忘記窗外和諧的濤聲和一個人的祖國。
在仰口,大海沒有藍給我們看,
黃昏的降臨,也沒有阻止我們頻頻舉起的
高腳杯。知性的水云煙說:
生活肯定不是一幅油畫,干了吧。
客 居
肯定不是我一個人,也不僅僅是一群人,
依次進入一座城市,進入城市的市場,
街道,或者夜總會。
生活在別處,總是習(xí)慣謹小慎微。
進入隱蔽的夜工廠,是另外一些人,
他們的臉色恍惚,將一元紙幣塞進投幣箱。
不熟悉身在何處的勞動者,搖晃著身子,
內(nèi)心的家鄉(xiāng)日漸模糊。而另一些人,
成為這個城市的零部件,或者固定,
或者隨時拆解,被運往垃圾場或者他鄉(xiāng),
我熟悉他們,就像熟悉我自己,
2005到2013,我赴燕趙,下?lián)P州,
也途經(jīng)一個叫風(fēng)箏都的城市,
有著短暫的停留:友誼經(jīng)不起推敲,
愛情卻恰如其分地開始。
現(xiàn)在在島城,還不清楚所有公交車的路線,
但肯定有幾條線路是我熟知的,
從李村到仰口,從北九水輾轉(zhuǎn)到達棧橋,
就像在其他的城市,總有幾位朋友,
既不能無話不談,也不能黨同伐異:
一個客居者的曖昧,需要隱藏自以為是的鋒芒。
夏天的劇情
進入第二幕:櫻花早就敗了,
青杏紅潤了小臉,一對約會的男女,
擁在樹下,被出土的知了攪擾了接吻。
等他們驚慌失措地站起,天空就暗了下來。
接下來,我是這么寫的:
一場暴雨正在醞釀,計劃出行的人
縮回了腦袋,對于暗夜的雷雨,
人們心存畏懼,生存高于一切。
但我必須讓天空晴朗起來,
讓鳥兒飛翔,讓花兒開得更艷,
植物葳蕤,萬物祥和。
熱愛生活的人,我為他們安排了
荷花女巧遇采藕郎,冉冉烈日下,
荷花的葉子卻一一張開。
第三幕,秋雨肯定還不能及時趕來,
相愛的人也許會結(jié)婚生子,
順理成章的劇情,顯然缺乏矛盾和沖突,
生活需要跌宕,需要暗示哪一類結(jié)局?
喜劇,還是悲???在七月,
一個人隨意修正著劇情
——像有些人隨意篡改著歷史。
為樂,畫畫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