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許多熟悉非洲或熱衷研究旗幟徽章的朋友都熟悉“泛非三色”這個在國際上相當著名的概念,并能“準確地說出這“三原色”的構(gòu)成:綠、黃、紅。為什么準確要加引號?因為這個“準確”的確是有疑問的——泛非“三原色”原本就有兩種,倘是在半個多世紀以前問“什么是泛非‘三原色’”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或許根本就不是綠、黃、紅,而是紅、黑、綠。
所謂“泛非主義”,即“非洲是非洲人的非洲”,確切地說,是“黑非洲是黑非洲人的黑非洲”,主張全世界黑人團結(jié)一致,將黑非洲視為共同家園,攜手驅(qū)逐殖民勢力,爭取黑人的自由、平等,進而實現(xiàn)整個黑非洲的“獨立和統(tǒng)一”。
最初的泛非主義者大會產(chǎn)生的主基調(diào),是延續(xù)1個多世紀前美國黑奴“返回非洲”口號,起主導(dǎo)作用的組織是國際黑人進步協(xié)會(UNIA),代表人物是牙買加裔黑人馬科斯.加維,將帶有歧視色彩的“黑人”改為“非洲人”,并率先喊出“非洲人的非洲”口號也是他。紅、黑、綠的“泛非‘三原色’”正是加維主張的“非洲色”,也是UNIA的標志色:黑色代表非洲人,紅色代表為爭取自由獨立所流的鮮血,綠色代表非洲美麗富饒的土地。
但許多泛非主義者很快發(fā)現(xiàn),加維“動機不純”:他心目中的所謂“非洲人的非洲”,其實不過翻版的利比里亞(美國政府為解決黑奴問題出錢出兵在西非扶植的“黑人家園”),而“返回非洲”實際上意味著讓更多美國黑人“回到”非洲故土,成為白人殖民者的替代者,繼續(xù)統(tǒng)治從未離開過非洲土地的“土生黑人”。
著名美國黑人民權(quán)領(lǐng)袖杜波依斯(有趣的是生在美國的杜波依斯反對“美國黑人至上”,而生在牙買加的加維卻極力鼓吹)和首屆泛非主義者大會的發(fā)起人之一、塞內(nèi)加爾裔黑人、法國歷史上首位黑人參議員布萊斯.迪亞涅都堅決反對加維的“返回非洲說”,認為土生土長在非洲的非洲人,才應(yīng)該是泛非主義的主力軍,和未來非洲大地的真正主人。
兩派泛非主義者的明爭暗斗導(dǎo)致二戰(zhàn)后“泛非大會”的難產(chǎn):第五屆是1945年10月在英國曼徹斯特召開的,但隨后便開始籌備的第六屆,卻直到1974年6月才姍姍來遲。
此時非洲大地獨立運動已風(fēng)起云涌,泛非主義的中堅也迅速轉(zhuǎn)換為“真正的非洲人”,其代表人物則是來自黃金海岸(今加納)的夸梅.恩格魯瑪。和以前的“外來”泛非主義者不同,恩格魯瑪渴望成為整個非洲民族獨立、解放的領(lǐng)袖,并為黑非洲重新鍛造從經(jīng)濟到政治,從思想到文化的嶄新體系,和西方影響徹底決裂,以他為代表的“本土派”泛非主義者對同樣“舶來”的紅、黑、綠“泛非‘三原色’”同樣覺得“不親切”、認為不能代表真正的本土非洲人,并渴望用一種“真正非洲人的顏色”取而代之。他們找到的理想顏色,是“埃塞俄比亞三色”。
所謂“埃塞俄比亞三色”,即埃塞俄比亞國旗上的綠、黃、紅三色,綠色代表富饒的土地和未來的希望,黃色代表愛與和平,紅色代表勇氣和愛國心。埃塞俄比亞自建國至二戰(zhàn)前從未被外族殖民或占領(lǐng),在19世紀末是除了利比里亞外唯一的非洲獨立國家(前已述及,利比里亞因“美國血統(tǒng)”而被本土非洲人認為不具“非洲獨立代表性”)。在恩格魯瑪?shù)热丝磥恚鞍H肀葋喨睙o疑是最理想的“真正泛非‘三原色’”。
1957年3月6日,恩克魯瑪宣布黃金海岸在英聯(lián)邦內(nèi)獨立,自任總理,盡管恩格魯瑪在1966年“2.24政變”中被推翻,但他所倡導(dǎo)的“新泛非主義”卻在非洲大地生根發(fā)芽,成為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主流思潮”和“政治正確”,綠、黃、紅版的“新泛非‘三原色’”也便迅速取代了紅、黑、綠的版本,成為大家耳熟能詳?shù)摹胺悍侨薄?/p>
但紅、黑、綠的“老三原色”并未就此“鞠躬退場”,還有一些非洲國家“圓滑”地在國旗上同時使用新、老“泛非三色”作為主色調(diào),它們這種“左右逢源”倒也理直氣壯——最先主張“新泛非‘三原色’”的加納,國旗上不也還留著“老三原色”及其倡導(dǎo)者加維的那顆招牌“黑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