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工程技術大學管理學院 上海201620天津英大泰和保險公司天津300000華中農業(yè)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湖北武漢430070)
長期以來,由于上市公司進行盈余管理而導致的會計信息不實已成為政府、學術界和實務界共同關注的重大現(xiàn)實問題。針對這一問題,中外研究者從不同角度進行了思考與研究,并提出了不同的監(jiān)管建議與治理方案,這些建議與方案雖然都有一定的道理,但又不可避免存在漏洞與瑕疵。其實,任何一種制約盈余管理的措施和機制都不是一勞永逸的,都存在缺失和不足,也都存在失效的可能。本文從所得稅成本這一新的視角研究盈余管理的影響因素和經濟后果,并進而探求有關政策建議,對于規(guī)范證券市場秩序、拓展現(xiàn)代會計研究視角具有一定的理論價值與實際意義。
在資本市場中,公司管理層出于融資、契約和政治管制等目的,往往有意識地進行盈余管理。然而,管理層的盈余管理行為并非毫無成本,當公司在進行盈余管理時,往往面臨著財務報告成本與稅務成本的權衡。而會計利潤與應稅所得之間差異的存在,使得某些盈余管理行為并不一定導致所得稅負的變化。這是因為,某些業(yè)務活動只是影響會計利潤,并不影響應稅所得,這里我們將其定義為非應稅項目損益 (等同于其他研究中的會計利潤與應稅所得差異)。如果公司主要通過調節(jié)非應稅項目損益來操縱利潤,那么其盈余管理行為并不導致所得稅費用的上升。因此,公司有動機通過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以規(guī)避盈余管理的所得稅成本。
本文從會計與稅法差異的角度出發(fā),通過實證分析企業(yè)操縱性盈余所付出的所得稅成本,試圖厘清盈余管理與所得稅的關系,并從成本角度提出了治理上市公司盈余管理問題的新思路。
本文主要圍繞兩方面的問題展開,一是盈余管理是否存在所得稅成本,以及不同盈余管理方式的所得稅成本是否存在差異;二是公司管理層節(jié)約所得稅成本的動機是否會影響其對不同盈余管理方式的選擇,即在操縱盈余時,優(yōu)先選擇低成本的行為方式,而規(guī)避高成本的行為方式;其次,當稅率存在明顯差異時,公司是否會采取一定的盈余管理方式以規(guī)避所得稅成本。
在對國內外有關盈余管理、盈余管理與所得稅關系、所得稅改革對盈余管理影響的經典文獻和相關理論進行回顧和總結的基礎上,通過理論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上市公司在進行盈余管理時,通過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來規(guī)避部分所得稅成本。
我國企業(yè)所得稅名義稅率有三檔,分別為一般稅率25%,小微利企業(yè)、高新科技的低稅率10%、15%,加上各種稅收優(yōu)惠,實際享受的稅率要比名義稅率低。理論上,雖然每個企業(yè)都有盈余管理及避稅動機,但是高稅率的公司顯然比低稅率的公司的動機更為強烈,據此提出第二個假設:
假設2:隨著稅率上升,上市公司更傾向于通過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規(guī)避所得稅成本。
本文以2013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為基本研究樣本,剔除金融行業(yè)的公司。本文參考葉康濤(2006)對于數(shù)據來源的選取,避免合并報表數(shù)據對測算結果的干擾及子公司數(shù)據披露的不完整,僅選取母公司數(shù)據進行測算。本文數(shù)據從巨潮資訊網以及國泰安數(shù)據庫提供的公司年報整理獲得。
2013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共2516家,在選取樣本時,出于推算公司應稅所得的目的,我們剔除了如下樣本公司:(1)母公司未披露所得稅率或所得稅費用的(195 家);(2)母公司適用多種所得稅率的(310 家);(3)母公司當期所得稅為 0 的(38 家);(4)母公司當年虧損(225 家)的;(5)母公司當期稅前利潤彌補以前年度虧損的(134家);(6)2013 年 金 融 行 業(yè) 上 市 公 司 (44家)。最后,共得到1 570家樣本公司。
被解釋變量:DBTD為操縱性非應稅項目損益,即會計利潤與應稅所得之間差額減去正常的會計利潤與應稅所得之間差額。解釋變量:DTACC為操縱應計利潤;TAX為適用的所得稅率??刂谱兞浚篋EBT表示2013年公司資產負債率;FIRST表示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STATE表示第一股東為國有股,是則為1,否則為0;LNSIZE為期初資產總額的對數(shù)值。
1.非應稅項目損益的測算。為了檢驗回歸方程(l),我們首先需要測算上市公司的非應稅項目損益,即會計利潤與應稅所得之間的差額。會計利潤數(shù)據可以很容易地從公開會計報表中獲取,但大部分上市公司并不披露應稅所得數(shù)據,為此,我們需要推算上市公司的應稅所得,在此,本文借鑒龍月娥、葉康濤(2013)對應稅所得的計算。
在推算得到母公司應稅所得后,我們可以推算母公司非應稅項目損益如下:
我們假定,母公司非應稅項目損益總額里,部分屬于正常的非應稅項目損益,為此,我們需要推算母公司正常非應稅項目損益 (在敏感性檢驗部分,我們假定全部非應稅項目損益都屬于操縱性非應稅項目損益,并進行了敏感性檢驗,本文的主要結論仍然得到支持,但解釋能力要低于考慮正常非應稅項目損益的模型,這表明上市公司的非應稅項目損益中,有一部分屬于正常非應稅項目損益)。
我們采用如下回歸方程推算母公司正常非應稅項目損益:
其中:BTD為非應稅項目損益,即會計利潤與應稅所得的差額;INTEREST為財務費用;REVENUE為主營業(yè)務收入;FIXASSET為固定資產;AR為應收賬款;INVENT為存貨;SI為短期投資;LI為長期投資;INTAGN為無形資產;RETURN為投資收益。
上述解釋變量的選取,主要基于我國所得稅會計申報表中有關納稅調整項目的可能的驅動因子。所有變量都除以期初總資產進行標準化。
2.操縱性盈余的測算。我們采用應計利潤指標來識別公司的盈余管理行為。本文借鑒Richardson等(2003)和葉康濤(2006)的研究,采用基于資產負債表方法計算應計利潤。即采用如下公式計算公司總體應計利潤:
其中:TACC為公司總體應計利潤;△ASSET為公司年度總資產變化額;△CASH為公司年度貨幣資金變化額;△LIAB為公司年度負債變化額。
為了更好地考察上市公司盈余管理行為與所得稅支付的關系,我們進一步借鑒Rcihardson等 (2003)的思路,將全部應計利潤區(qū)分為短期應計利潤和長期應計利潤。
我們定義短期應計利潤如下:
其中:SACC為短期應計利潤;△CA為流動資產年度變化額;△CASH為貨幣資金年度變化額;△SI為短期投資年度變化額;△CL為流動負債年度變化額;△SDEBT為短期借款 (包括一年內到期長期借款)年度變化額。
長期應計利潤定義為:
我們采用修正 Jones模型(Deehow,etal.,1995) 測 算 正 常TACC,即:
其中:l/ASSET為期初資產倒數(shù);REVCHANG為 (主營業(yè)務收入變化額-應收賬款變化額)/期初資產;FIXASSET為固定資產/期初資產。
同時,我們借鑒Whelan和MeNamara(2004)的方法,分別采用如下兩個模型測算正常的SACC和LACC:
其中:INT為無形資產及其他長期資產/期初資產,其余變量定義同上。
操縱性應計利潤、操縱性短期應計利潤和操縱性長期應計利潤分別為上述三個回歸模型的殘差項。
我們首先采用回歸方程(4)測算正常非應稅項目損益(NBTD)。回歸結果見下頁表1。從回歸結果來看,調整R2達到59.5%,擬合效果不錯。進一步的分析表明,投資收益變量、固定資產回歸系數(shù)為正且顯著,表明母公司投資收益越高,則非應稅項目損益也越高,固定資產越大,非應稅項目損益越高。這很有可能是由于母公司大部分投資收益不需要補稅,因此,投資收益在增加母公司會計利潤的同時,并不會導致應稅所得的上升,從而非應稅項目損益增加。固定資產涉及到折舊政策、年限、殘值等會計估計內容人為操作空間大。不過,其余所有解釋變量都不顯著。由于我們并未發(fā)現(xiàn)存在多重共線性和異方差等問題,因此,我們認為樣本公司的正常非應稅項目損益差異主要源于其投資收益及固定資產的差異。
令該回歸方程擬合值為NBTD,則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 (DBTD)為:DBTD=BTD-NBTD。
我們下面采用回歸方程(1)考察操縱性盈余與所得稅成本的關系。回歸結果見表2。
表1 正常非應稅項目損益測算模型
表2 操縱性盈余與所得稅成本
從回歸結果來看,調整R2為0.533,擬合效果較為滿意。且DTACC在1%置信水平下顯著且回歸系數(shù)為正,同我們所推斷的假設1結論相符。這表明在控制其他因素的條件下,公司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會隨著操縱性應計利潤的增加而增加,即公司可以對非應稅項目損益進行操縱,以達到規(guī)避盈余管理的稅收成本的目的。同時我們可以看出企業(yè)通過操縱性盈余項目每增加1元的應計利潤,有14.9分的操縱利潤可以規(guī)避所得稅成本。
此外,TAX變量在5%的置信水平下顯著且系數(shù)為正,平均而言當所得稅實際稅率增加1個百分點時,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占期初資產比例會增加0.15%,回歸結果表明上市公司實際所得稅率越高,則公司通過增加非應稅項目損益來規(guī)避稅負的動機越強烈。因此假設2基本可以由此得到證明。
控制變量中除了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的回歸結果不顯著外,其他控制變量在回歸模型中均得到了顯著的結果,這幾個控制變量對企業(yè)盈余管理行為均存在一定影響。上市公司通過盈余管理對非應稅項目的操縱受到各控制變量的限制。從分析結果來看,企業(yè)資產負債率(DEBT)同操縱性非應稅項目損益呈負相關,說明債務契約對企業(yè)操縱非應稅項目起到一定限制作用??刂迫祟愋停⊿TATE)變量符號為負,證明了國有企業(yè)在更嚴格的監(jiān)管下,其調節(jié)所得稅負擔方面的盈余管理行為受到了一定抑制。公司規(guī)模越大,企業(yè)財務制度也越健全,企業(yè)通過盈余管理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的空間也就越小,回歸模型中公司規(guī)模(LNASS)變量符號為負很好說明了這個問題。
我們對稅率等于25%(即沒有享受稅收優(yōu)惠)和稅率小于25%(即享受稅收優(yōu)惠)兩個組別分別進行回歸,結果見表 3 回歸(2)和(3)中。結果表明,在高稅率組別,DTACC的回歸系數(shù)顯著為正,且擬合程度好于回歸(1),但在優(yōu)惠稅率組別,DTACC的回歸系數(shù)不顯著。這表明公司通過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規(guī)避稅負的動機主要發(fā)生在高稅率組別,而對于享受優(yōu)惠稅率的公司來說,該動機并不強烈。在高稅率組別中,每增加1元操縱應計利潤,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將增加17.2分,高于總體回歸結果。
表3 操縱性盈余與所得稅成本(區(qū)分稅率)
(一)主要結論
本文主要從會稅差異角度通過考察操縱性盈余與所得稅的相關性及企業(yè)稅率的大小在其中的影響,來分析公司是否通過操控非應稅項目以規(guī)避所得稅成本,并進一步計算出了為操縱性盈余所支付的所得稅成本。在分別進行理論分析和實證研究檢驗之后,本文主要結論總結為以下幾點:
首先公司在進行盈余管理時,往往面臨著財務報告成本與稅務成本的權衡。為了擺脫該困境,公司有可能通過操縱性盈余,以規(guī)避盈余管理的所得稅成本。本文通過考察2013年我國A股上市的1 570家公司的財務數(shù)據實證研究證明了操縱性盈余與所得稅成本的關系,分析證實了該結論。企業(yè)存在通過操縱非應稅項目損益規(guī)避盈余管理的所得稅成本的動機。同時,上市公司通過非應稅項目損益規(guī)避盈余稅負成本的行為主要發(fā)生在高稅率組別,而享受了所得稅優(yōu)惠的公司則沒有呈現(xiàn)出該特征。
本文分析雖然發(fā)現(xiàn)上市公司存在通過操縱盈余損益以規(guī)避所得稅負的行為,但回歸結果也表明,上市公司通過非應稅項目損益規(guī)避的盈余管理稅負成本較為有限,平均每1元操縱利潤中,只有15分的操縱利潤可以規(guī)避所得稅成本,這或許是由于進行盈余管理的公司避免因非應稅項目損益過高,而引起資本市場或稅務當局的懷疑(Mills,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