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志勇 申慧萍

頌圣詩文與漢魏文學觀

○張志勇 申慧萍

頌是我國一種古老的文體，具有獨立的文體特征與社會文化價值?！睹娦颉罚骸绊炚?，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①這指出了頌的文體功能是通過形容狀貌來贊美盛德。后來劉勰《文心雕龍·頌贊》：“四始之至，頌居其極。頌者，容也，所以美盛德而述形容也……容告神明謂之頌……頌主告神，義必純美?！雹趧③恼J為頌在風、小雅、大雅四者之中，是詩理的極致。劉勰的觀點就是對《毛詩序》的繼承。清代方玉潤在《詩經原始》：“頌之名，自商始有之。”③《詩經》三頌之后，從戰(zhàn)國秦漢魏晉南北朝直到唐宋元明清，頌的傳統(tǒng)不斷。頌在漢代以后各時代的文學發(fā)展中，均被認為是與詩歌、散文等相并立的一種文體，完全可以獨立寫成一部頌體文學史。

頌的題材很廣，繁雜多目，外在的表現(xiàn)形態(tài)也各有不同。題材方面如盛徳大業(yè)類、封禪類、豐年類、祥應類等；外在表現(xiàn)形態(tài)方面，有詩頌、辭頌、秦刻石文和佛頌。這些類目中，以盛徳大業(yè)類的頌圣詩文最為突出。如蔡邕《祖德頌》、曹植《孔子廟頌》《列女頌》、王肅《宗廟頌》、傅嘏《皇初頌》以及何晏《瑞頌》等，數(shù)量多，質量好，代表著這一文體在這一階段的文學成就。

為什么在這一時期頌圣詩文的創(chuàng)作表現(xiàn)突出？我們認為，研究的切入點，除了著眼于其時代的政治文化與頌圣詩文創(chuàng)作的關系外，還需要從頌圣詩文發(fā)展史的通變關系來看，這主要有兩個基本的角度：一個角度是從頌圣詩文本身來看其在這一時期的發(fā)展變化，研究其在哪些方面是沿承前代的；另一個角度則是從漢魏文學觀來透視頌圣詩文，找出影響這一時期頌圣詩文創(chuàng)作的一些因素。

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我們不能將頌圣詩文之受《詩經》三頌的影響，簡單化為其時代的政治文化（經學傳統(tǒng)）這一層面，而忽略多方面的內涵與表現(xiàn)，特別是其和當時的文學觀之間的聯(lián)系。這些聯(lián)系一方面表現(xiàn)為群體性的思想、愿望與感情是其基本內涵，主題內容完全是表達對大一統(tǒng)王朝的政治與圣主賢臣的追求意識，凸顯道德教化與禮法治世這樣幾類；一方面表現(xiàn)為頌圣詩文自身發(fā)展的通變關系，表現(xiàn)對象明顯地從簡單概括轉為重史述賦寫，甚至通過前序描摹萬象。漢魏時期的文學自覺是為浸潤、引發(fā)這一轉變的主要因素。

一

《詩經》中的《商頌》和《周頌》主要用來祭告祖先和禮祀天地，《魯頌》稍有不同，則用來頌美在世的統(tǒng)治者（此被后人視《魯頌》為“變頌”）如《》是歌頌魯公養(yǎng)馬眾多，注意國家長遠利益的詩；《泮水》是贊美魯公戰(zhàn)勝淮夷以后，在泮宮祝捷慶功，宴請賓客的詩歌；《閟宮》則是歌頌魯僖公能興祖業(yè)、復疆土、建新廟的詩。據(jù)此可以看出雖然此時已有詠物頌的出現(xiàn)，但是“美盛德、告成功”卻是這一文體的主要功能。此后雖有上博簡《李頌》與《楚辭·橘頌》，但仍不是頌文的主流。秦時李斯八篇刻石的創(chuàng)作緣由仍為：“今皇帝并一海內，以為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體道行德，尊號大成。群臣相與誦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為表經。”④刻石的目的很明白，理由很充分，也很堂皇冠冕。以《泰山刻石》為例：

皇帝臨立，作制明法，臣下修飭。

廿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

親巡遠黎，登茲泰山，周覽東極。

從臣思跡，本原事業(yè)，祗誦功德。

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

大義箸明，陲于后嗣，順承勿革。

皇帝躬聽，既平天下，不懈于治。

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

訓經宣達，遠近畢理，咸承圣志。

貴賤分明，男女體順，慎遵職事。

昭隔內外，靡不清凈，施于昆嗣。

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⑤

不僅交代了嬴政平定天下、東巡泰山的經過，還有對秦皇功德的歌頌，四言古體，描繪不多，簡練肅正。

劉漢王朝結束秦末戰(zhàn)亂，統(tǒng)一全國，豐功偉績自然要揚之四海，《詩經》三頌之舊體不能適應新生王朝需要，此時蓬勃興盛的漢賦的鋪排藻飾的形式，逐漸被頌的創(chuàng)作者吸納，漢頌由此迅速成長、成熟。頌揚先祖圣德功業(yè)類的作品仍是主流。如劉向的《高祖頌》、班固的《高祖頌》、傅毅的《顯宗頌》、崔骃的《明帝頌》、史岑的《出師頌》、蔡邕的《祖德頌并序》、王粲的《太廟頌》等，內容全為對祖先神靈的佑護，功業(yè)偉績的頌美，這里以劉向的《高祖頌》⑥為例：

漢家本系，出自唐帝。

降及於周，在秦作劉。

涉魏而東，是為豐公。

頌為兩句一韻，四言古體，不求文采，簡練干凈，是對《周頌·青廟之什》的有意繼承，劉勰譽為頌之正體。再如東漢末年蔡邕的《祖德頌并序》，表面雖然有了一些變化（有前序），但是美盛德的頌圣主題沒有變化：

昔文王始受命，武王定禍亂，至于成王，太平乃洽，祥瑞畢降。夫豈后德熙隆漸浸之所通也？是以《易》嘉“積善有馀慶”，《詩》稱“子孫其保之”，非特王道然也，賢人君子，修仁履德者，亦其有焉。昔我列祖，暨于予考，世載孝友，重以明德，率禮莫違，是以靈祗，降之休瑞，兔擾馴以昭其仁，木連理以象其義。斯乃祖禰之遺靈，盛德之所貺也，豈我童蒙孤稚所克任哉！乃為頌曰：

穆穆我祖，世篤其仁。

其德克明，惟懿惟醇。

宣慈惠和，無競伊人。

巖巖我考，蒞之以莊。

增崇丕顯，克構其堂。

是用祚之，休徵惟光。

厥徵伊何？於昭于今，

園有甘棠，別斡同心，

墳有擾兔，宅我柏林。

神不可誣，偽不可加。

析薪之業(yè)，畏不克荷。

矧貪靈貺，以為己華。

惟予小子，豈不是欲。

干有先功，匪榮伊辱。⑦

蔡邕是陳留圉人，《史記·管蔡世家》載周文王第十四子蔡叔度生蔡仲明，受封于蔡，其后嗣遂以蔡為姓。至漢代，蔡氏已發(fā)展為一個忠孝素著的名門望族。這樣的家世，正如上文中所稱的“世載孝友，重以明德，率禮莫違”。對于先祖功勛懿德，他驕傲宣稱：“豈是童蒙孤稚所克任哉？”

此頌四言結體，分別押“人”“光”“林”“華”等韻，言辭敬畏端直，典雅莊重，王國維言：“頌之聲較風雅為緩?！雹啻隧炇菫榇怼Ｎ覀冃枰⒁獾氖琼炃暗纳Ⅲw序文，引經據(jù)典，比較注重注重遣詞修飾，在典重中以求醇雅，有著一定的文采。

二

在數(shù)量上，《詩經·三頌》為40題篇，戰(zhàn)國至三國90題篇，其中頌圣類占30%強；再看字數(shù)上，秦代李斯刻石基本都在180字，曹植的《孔子廟頌》954字（前序734字，頌詩220字），韋誕《皇后親蠶頌》320字，傅嘏《皇初頌》351字，何晏《瑞頌》172字，文字數(shù)量上均比五十字左右的《詩經·三頌》要多得多。

探究篇目、文字數(shù)量的增多，以及前文的注重遣詞修飾的原因，我們發(fā)現(xiàn)，一方面是受到兩漢政治文化背景下的經學傳統(tǒng)所影響。由于漢代儒學獨尊，《詩》《書》《禮》《易》《春秋》五經超出了一般典籍的地位，成為崇高的法定經典，也成為士子必讀的經典。繼之的東漢對禮樂建設也相對重視，據(jù)《后漢書·儒林傳》載：“昔王莽、更始之際，天下散亂，禮樂分崩，典文殘落。及光武中興，愛好經術，未及下車，而先訪儒雅，采求闕文，補綴漏逸……建武五年，乃修起太學，稽式古典，籩豆干戚之容，備之于列，服方領習矩步者，委它乎其中?！雹嵊謸?jù)《后漢書·光武帝紀》：中元元年，東巡狩，封禪，“初起明堂、靈臺、辟雍，及北郊兆域。宣布圖讖于天下”⑩。作為國家禮樂盛典組成部分的頌文，因而享有重要的地位。王充《論衡·須頌》云：“夫頌言，非徒畫文也。如千世之后，讀經書不見漢美，后世怪之。故夫古之通經之臣，紀主功令，記于竹帛；頌上令德，刻于鼎銘。文人涉世，以此自勉。”?在這種情況下，文人具有較為強烈的作頌垂名的意識，視作頌為崇高的事業(yè)。而由于《詩經》自西漢就被經典化，經學對頌文更重要的影響是在文中注入經學的價值觀和政治理想。所以，“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的解釋，成了后世創(chuàng)作時不約而同的認定。

這種不約而同的認定，與作家的群體性意識也有著很大的關系。由于真正有價值的思想感情，只存在于群體之中，所以，出于對言語方式之頌和頌圣功能的一致理解，社會功能指向明確的頌，在人類生產力發(fā)展程度相對低下的上古階段，基本不能抒發(fā)純粹的個體性的感情，它必須服從于社會、群體的政治、宗教等方面的需要，所表達的主要是群體的情感與思想，主題內容完全是表達對大一統(tǒng)王朝的政治與圣主賢臣的追求意識，凸顯道德教化與禮法治世這樣幾類。這種群體性的意志需要，決定了美頌所表達的都是高、大、上的美好事象，反映社會大眾所期待的政治理想、審美情趣與倫理觀念，就如同《尚書·堯典》的“詩言志”中的“志”，不能簡單理解為體的思想感情或精神追求，而是一種經典化的東西，其具體的內涵是禮義、道、道德、政治及外交意圖等。?這種對政治教化的訴求，即便存在于個體的心中，但卻非個體所獨有，而通用于群體而言。

就《詩經》而言，“國風”是典型可塑的個體形態(tài)，“三頌”與“大雅”，是典型的群體形態(tài)。所以，同為《詩經》的三個部分，國風中諸多詩歌的發(fā)展，因其個體各異的情感能夠相對自由的抒發(fā)，最終形成各具特色的詩人、詩作。可以說，自兩漢起，各種題材、體式、風格的詩歌洋洋大觀，中國也被譽為詩歌的國度。但是頌圣詩文的創(chuàng)作自《詩經》后，卻沒有和詩歌的發(fā)展同步，千百年來的變化基本不大，作家、作品以一種“控制”的姿態(tài)堅守著頌詩所強調的“美盛德、述成功”的文體功能，弘揚儒家的王道理想，崇尚禮樂教化，注重“節(jié)制”“形式”等，用以避免情感的過度自由或泛濫。如司馬遷在《史記》中對“頌”的使用，就是如此。《周本紀第四》中有：“（成王）興正禮樂，度制于是改，而民和睦，頌聲興?！?宋時裴骃集解為：“何休曰：‘頌聲者，太平歌頌之聲，帝王之高致也?！?這里司馬遷視頌與功成、美政為一起，裴骃的集解也是如此。摯虞認為頌與“功成治定”密切相關，且頌的對象是“圣帝明王”或“王之圣德”，所以他對后世的“或以頌形，或以頌聲”（詠物鋪排），這種遠離古意的頌產生不滿。后來的劉勰與摯虞持同樣的觀點，特別是對馬融《廣成》《上林》等以賦體創(chuàng)作頌，更是言辭尖銳：“何弄文而失質乎！”?

三

當頌圣詩文在內容上不容改變時，自發(fā)創(chuàng)作或受命創(chuàng)作所留給作家的空間都是有限的。于是漢魏時期的文學自覺，為當時的頌圣作家提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

由此，頌圣詩文發(fā)生變化的原因的第二個方面，就是相對于《詩經》的那種回環(huán)反復的節(jié)奏感和音樂性，以及章節(jié)的回環(huán)復沓，對于漢魏作家來說，不能再簡單的因循，所以頌體文學其內容由先祖而至于當世人事、事功，主旨由簡單概括式的頌德、祈福，擴而為史述賦寫，內容擴展。首先是對辭彩的追求。如馬融的《東巡頌》（222字）有“展圣義于巡狩，喜圻疇而詠八荒。指宗岳以為期，固岱神之所望”?。這說明巡狩封禪的合理性，同時也宣揚了東漢經學家一貫提倡的德政。又“散齋既畢，越異良辰。棫槱構，烈火燔燃。暉光四煬，焱爛薄天。蕭香肆升，青煙習云。珪璋峩峩，犧牲潔純。郁鬯宗彝，明水玄樽?？丈９轮?，咸池云門。六八匝變，神祇并存”。言辭較《詩經三頌》華美，整齊和諧，神盈氣足。此頌以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篇章較長，全面地反映了帝王出巡時的規(guī)模浩大、氣勢壯闊。再如曹植的《孔子廟頌》中：“煌煌大魏，受命溥將。并體黃虞，含夏苞商。降厘下土，上清三光。羣祀咸秩，靡事不綱。嘉彼玄圣，有邈其靈。遭世霧亂，莫顯其榮。褒成既絕，寢廟斯傾。闕里蕭條，靡歆靡馨……”?聯(lián)系前面所引蔡邕的《祖德頌》，以及被《后漢書·崔骃傳》譽為“辭甚典美”?崔骃的《四巡頌》，可以看出這一時期頌圣詩文創(chuàng)作有著追求辭彩華美的涌流。

其次是史述賦寫的重視。由于頌圣的禮文性質決定了這種文體頌德與紀功并重，因此頌文又在一定程度上帶有史家記載的特點，以發(fā)揮其紀功頌德之功用。如崔骃《南巡頌》：“建初九年，秋谷始登，猶期加時，舉先王之大禮，假于章陵。遂南巡楚路，臨江川以望衡山，顧九疑，嘆虞舜之風。是時庶績咸熙，罔可黜陟?！?《東巡頌》：“伊漢中興三葉，于皇維烈。允迪厥倫，纘王命，徹漢勛，矩坤度以范物，規(guī)干則以陶鈞。于是考上帝以質中，總列宿于北辰。開太微，敞紫庭，延儒林，以咨詢岱岳之事。于是典司耆耇，載華抱實……”?事件的緣由、發(fā)展交代得較為清楚，立義選言，多依經樹則，附圣居宗。有著轉受經旨，以授于后的清晰動機。它如劉蒼的《光武中興頌》，頌揚劉秀的中興之業(yè)，崔骃的《明帝頌》，傅毅作《顯宗頌》十篇，都用以追美明帝。班固《安豐戴侯頌》頌美大將軍竇憲，史岑《出師頌》頌美鄧騭，《和熹鄧后頌》頌美鄧太后。甚至曹植的《孔子廟頌》、韋誕《皇后親蠶頌》，都對頌主有著較為詳細的敘說。雖然摯虞《文章流別論》說：“昔班固為《安豐戴侯頌》、史岑為《出師頌》、《和熹鄧后頌》，與《魯頌》體意相類，而文辭之異，古今之變也?！睋从葜赋霭喙痰热说捻炛卦谛闻c聲，是對古頌的變體。甚至劉勰《文心雕龍》也說：“若夫子石之表充國，孟堅之序戴侯，武仲之美顯宗，史岑之述熹后；或擬清廟，或范那，雖淺深不同，詳略各異，其褒德顯容，典章一也。”?這意為這些頌圣詩文沿的是《魯頌》“變頌”的道路前行，但是，在文學自覺的漢魏時期，其注重敘事，講究征實，讓讀者區(qū)詳而易覽的一面不容置疑。

通過以上梳理，我們認為自先秦到漢魏時期，頌圣詩文的文體意識較為明確。在漢魏文學自覺的背景下，頌代表了文人文學最早成熟的文學方法之一種，同時也是最早追求圣德的一種審美理想。一方面群體性的思想、愿望與感情是其基本內涵，表達對大一統(tǒng)王朝的政治維護，和對圣主賢臣的殷殷追求意識，凸顯道德教化與禮法治世；一方面表現(xiàn)為頌圣詩文自身發(fā)展的通變關系，這些變化表明頌文體的功能性不是在削弱，而是不斷地在拓展。隨著時代的風尚走向駢儷，聲韻的和諧與字句的對仗也開始在頌作中不斷出現(xiàn)，這些使得頌的文學性日益突出，唯美化的追求不斷增強，頌也終成為審美價值較高的美文學。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安徽省阜陽師范學校）

①李學勤主編《十三經注疏·毛詩正義》[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8頁。

②??[梁]劉勰著，詹锳《文心雕龍義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313頁，第327頁，第324頁。

③[清]方玉潤《詩經原始》[M]，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643—644頁。

④⑤⑥⑦????[清]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北京：中華書局，1958年版，第121頁，第122頁，第335頁，第874頁，第571頁，第1144頁，第713頁，第713頁。

⑧王國維《觀堂集林·說周》[M]，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11頁。

⑨⑩?[劉宋]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版，第2545頁，第84頁，第1718頁。

?[東漢]王充著，劉盼遂《論衡》[M]，北京：古籍出版社，1957年版，第404頁。

?曾守正《戰(zhàn)國時期“詩言志”的雙重觀念》[A]，韓國慕山學術財團資助東亞人文學會《東亞人文學》第2輯。

??[西漢]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版，第133頁，第13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