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獻平
秋興(外三首)
■楊獻平
楊獻平,河北沙河人,生于上世紀(jì)七十年代。作品見于《天涯》《大家》《中國作家》《人民文學(xué)》等刊。曾獲第三屆冰心散文獎單篇作品獎、全軍優(yōu)秀文藝作品獎等數(shù)十項。已出版作品有《沙漠之書》《生死故鄉(xiāng)》等著作。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F(xiàn)居成都。
可以捉住的,不是你在意的三角梅
也并非孤立到底的秋風(fēng)
一切于空中懸掛的
都算流水近親。輕浮并不專屬塵土
命運亦如此。盡管我們此刻不覺
時光萎靡一地。嬰兒才能真正體察無知
蒼老無終極。一只螞蟻和一只昆蟲的差距
一片云彩和穿透它的光照
哦,潛伏于樓群的多數(shù)人體溫異常
在燈火下看手機的,姿勢那么可敬
可親
一說就是民國,劉文輝
劉湘。叔侄兩個。善終者意義太多
而后世頗寡淡再說就是上里古鎮(zhèn)
蒙頂山上,吳理真和龍女
紅軍和他們的遺跡
碧峰峽不是熊貓原籍
唯有青衣江。雅安的天空我來之前
有雨
傳說的雅魚都被飼養(yǎng)
夾江一夜。夜燒烤煙云之外
我實在不想喝多。即使在蒼坪山
理一理頭發(fā),世界忽然敞亮許多
古炮臺,行營地。西康省這名字的確太好
如我們即將的奔赴
雅安只是一瞥。江水渾濁
現(xiàn)實太深。這閃電般的意念實在輕忽
如瞌睡中車廂顛簸,諸多的到達和錯離
每一次,我就刮掉胡子
刮掉頭發(fā)。胡子多,頭發(fā)就那么一圈
盡管少得悲愴,但我還是要刮
刮、刮、刮,刀子鋒利啊
刀子帶血時候
我才覺得,絕望就是拿自己開刀
用血把自己嚇一跳
胡子是我最愛的,江湖俠客
馬上將軍,古老的人們以它為美
可現(xiàn)在人們總是在刮
他們是為了讓一張臉好看
讓一些人看到驚喜年輕的蒼老別有用心
一切都沒了,頭頂好像蒼穹
嘴巴似乎風(fēng)洞
天地遼闊啊,這卑賤的虛張聲勢
這無恥的裝神弄鬼
我笑笑,然后哭
好久沒這樣了,世界于我多半虛空
如同心,如同一棵樹和它扭曲的骨頭
全人類和我們一貫漏風(fēng)的靈魂
其實我愛這空曠
就像愛著你們的每一根頭發(fā)
和拔下時的那滴血
失眠是被一小撮夜色
綁架,是被另一個人扎進心的刀子
光芒啊。失眠時候我在一個房間看
秋風(fēng)橫渡,烏鴉悲憫
忘了告訴你,從四十歲開始
我信命,信天籟
信小麻雀的心臟以及撫摸它們的下弦月
可那光芒只是明滅
只是猶豫。在這個世界上
有生之年,其實我們得不到更多
失眠是一次次自我查驗
從肉體翻到靈魂
全是蛛絲馬跡。此刻沒有人與你千杯不醉
一盞臺燈所能照耀的
僅僅是這悲苦的肉身
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xù)。我信你
但我更相信,一只貓和它向往的那條魚
一枚樹葉和它永遠都找不到的樹根哦,上帝,我在脖子上刻下信仰
可血,可塵世、原罪,注定的傷悲
我起身披衣
我在人造的燈火中
看到自己,這無與倫比的美啊
肉身,只適合在豁開的夜晚
交給一枚落葉,交給一個叫做楊獻平的男人
來吧,失眠,一杯就醉
一個人,他孤獨,其實為了更卑微
失眠之夜,請準(zhǔn)備好健康
準(zhǔn)備好一杯水,準(zhǔn)備好一頭毛驢
死心眼的夢想和眾神的嚎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