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超

“教練只會帶15名球員，要是他覺得我太矮了怎么辦？”這是8歲時，即將要參加一場籃球訓練賽時的克里斯·保羅，帶著擔心問自己媽媽時說的話。

“讓你擁有的那些天賦把這一切做到最好就行?！北Ａ_的母親回答道。

這應該算是一個小故事，來自于保羅寫的一本兒童讀物《長鏡頭：小個子有大夢想》。然而，這卻幾乎是所有小個子球員童年時期的共同經(jīng)歷。

當然，故事的結局你已經(jīng)看到了，雖然保羅是那場訓練賽上個子最矮的球員，但當時只有1.25米的他卻成為了最終帶領球隊取勝的那個人。然而類似的故事卻并沒有因為保羅的成功而絕跡，在NBA里，小個子球員想要獲得尊重往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當然，所收獲的尊重也更為夯實。只是，充斥在各個時代的小個子球員，到了現(xiàn)代，卻變成了一個快要絕跡的群體。

好斗物種

如今，身高只有1.83米的保羅絕對是小個子球員的代表，而像保羅這樣的球員也依然有很多仍在NBA里打拼著。雖然稱他們?yōu)镹BA中的“瀕危物種”有些不太禮貌，但小個子球員的數(shù)量在逐漸減少卻是個不爭的事實。沒錯，現(xiàn)在NBA里優(yōu)秀的大個子越來越少，也一直有人在說聯(lián)盟進入到了控衛(wèi)時代，可這只是從球員的技術上得出的結論，要知道，在過去的十年時間里，NBA球員的平均身高已經(jīng)由2.011米上漲到了2.013米，如果是從身高來看的話，現(xiàn)在反倒是個大個子的時代。

小個子籃球運動員的代表人物，身高僅1.60米的“小蟲”博格斯認為，小個子球員的數(shù)量的確處在減少的趨勢之中。“是的，現(xiàn)代籃球在不斷變化，組織后衛(wèi)越來越喜歡得分了?！辈└袼拐f道。而三屆扣籃王，身高1.75米的內(nèi)特·羅賓遜則認為，造成這個趨勢是另有他因?！皩τ谖覀儊碚f，最大的挑戰(zhàn)是球隊和總經(jīng)理們對身高比較矮的球員沒有足夠的重視?！绷_賓遜曾經(jīng)效力過尼克斯、凱爾特人、雷霆、勇士、公牛、掘金和快艇，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31歲了，但他覺得并且也很希望自己能至少再打五個賽季。然而，現(xiàn)實卻很殘酷，身上仍舊有一股子沖勁的羅賓遜，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一個合適的落腳點?！八麄儗ξ覀兊谋荣惒]有表現(xiàn)出足夠的尊重。有些球員拿到了6000萬甚至是7000萬的大合同，但我覺得他們并不比我們表現(xiàn)得更出色?！?/p>

對于這些身材“嚴重不合格”的球員來說，可能從接觸籃球那一刻起，便開始不斷伴隨著“你這么矮，怎么打球”的聲音，可事實是，這些“矮子”往往才是統(tǒng)治籃球場的存在，盡管身材并不矚目，但從表現(xiàn)上看，他們才經(jīng)常是場上的焦點?！昂芏辔覀冞@樣的人都有著所謂‘拿破侖情結，我們必須一遍又一遍地去證明自己，所以我們必須時刻保持攻擊性。”內(nèi)特說道。

所謂“拿破侖情結”，只是一個心理學上的概念，也被稱為“矮個子癥候群”。其實，簡單點說就是個子矮反倒更具暴力。支持這種情結存在的人們認為，矮個子比高個子更有暴力傾向，身材矮小的人會由于自卑感作祟，所以存在要在其他方面強過別人的補償心理。而在歷史上，有很多世界聞名的獨裁者都是五短身材。如果把“拿破侖情結”放在內(nèi)特的身上，就更為明顯，球場上他從來都是最有侵略性的，甚至給人的感覺是，他每時每刻都要和人來上一架，每時每刻都想在大個子頭上扣籃，每時每刻都想從籃筐上把對手的投籃扇到球員通道里去。

榮辱法則

其實，矮個子球員的攻擊性也不能都歸罪于“拿破侖情結”。生存，這就是他們必須首要面對的問題，一個小個子球員想要生存下來，僅僅擁有敏捷和技巧是遠遠不夠的，他們必須用其他盡可能多的方面來作出彌補，包括攻擊性。

“他們將球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此外，當他們踏入球館的那一刻起，就要變得強硬和骯臟起來?！敝ゼ痈绲闹治鰩熯~克爾·威爾伯說道，“他們必須做到內(nèi)心足夠強大，強大到足以讓那些大個子們俯首稱臣。因為大個子們在低頭看他們的時候，總像在說：‘我能輕松搞定你?！?/p>

有個很搞笑的例子，一次湖人對黃蜂的比賽里，保羅·加索爾在比賽間歇摸了摸克里斯·保羅的頭，本想表達友好的加索爾卻因為這樣一個舉動激怒了克里斯·保羅。在一次采訪時，保羅提起了那件事，他說自己感覺受到了侮辱?！熬拖裎?guī)覂鹤尤ピ∈乙粯?，我會把我的手放在我兒子的頭上，因為他是我兒子。”保羅說道，“你知道我的意思嗎？我知道加索爾是那么高的一個家伙，但請不要對我做我對我兒子所做的摸頭的動作?！碑敵醣Ａ_和加索爾差點就成了隊友，但因為斯特恩的一次以籃球名義的否決，那次交易最終夭折，但保羅卻覺得沒有交易成功很棒，而之所以會這樣認為，主要原因就是那個“摸頭”事件。

對于小個子球員來說，自身所帶的自卑感讓他們對聽命于人十分厭惡，所以像加索爾那樣類似于長輩對晚輩的“愛撫”則更是一種直插心底的打擊，這會讓矮個子球員從心底感受到一種輕視，一種高高在上的蔑視，這是他們絕對不能承受的。

生存之道

存在即為合理，人類身體的極限一直在突破的永遠不止身高，所以，籃球也從來不能用“長人的運動”來定義。歷史上有很多打出過讓人癡迷比賽的“小個子”，就像每個時代都會有幾位傳奇球星一樣，每個時代也都會有幾個讓人難忘的小個子球員。無論是“土豆”韋伯那令時間靜止的扣籃，還是“答案”艾弗森蔑視一切的斗志，都讓人們在知道他們身高上劣勢的同時又忽視了他們的身高。

在當代，像保羅、內(nèi)特和同樣1.75米的綠衫軍后衛(wèi)伊薩亞·托馬斯，他們會把前輩，也是小個子球員代表人物的博格斯視為自己前進的標桿，而在博格斯做球員時，也會渴望延續(xù)前輩的道路。

在球員時代，博格斯的偶像是內(nèi)特·阿奇巴爾德——歷史上惟一一個能在單賽季同時領跑得分榜和助攻榜的小個子球員?！八褪且活^野獸，他很快，非?？臁Ｋ芡痘@，能得分，很狡猾也很有活力。他從來不知道退縮，即便是大個子也敢斗上一斗?！卑⑵姘蜖柕律砀?.85米，其實嚴格意義上他算不上那種稀有的小個子球員，跟博格斯相比更是高了25公分，但他所帶有的斗志，卻是所有小個子身上所共有的。在高中的最后兩年，阿奇巴爾德曾帶領巴爾的摩的登巴高中拿下了60勝0負的恐怖戰(zhàn)績，而在維克森林大學效力期間，則打破了ACC聯(lián)盟的搶斷和助攻紀錄。

也許對于經(jīng)理和教練們來說，更為看重的是得分和籃板，而對于小個子球員來說，他們存在于球場之上，顯然得分和籃板不是他們被看重的地方，但這不代表他們對勝利的貢獻不重要?！盀榱粟A球，我不一定要投籃，這就是我的打球方式?！辈└袼拐f道，“我在球場上刻下屬于我的印記，這是完全不同于大個子的比賽方式。”

在進攻端，小個子球員永遠是對場上局勢感覺最敏銳的，防守端，他們所制造出來的麻煩則更是讓人抓狂。博格斯說，他在場上的目的就是不斷騷擾對手，當對手拿起球就開始不停地給對方施加壓力，就像馬克·普萊斯、約翰·斯托克頓以及“小土豆”韋伯那樣?！霸谒麄兊难恳韵轮圃炻闊屗麄儾荒苁娣赝痘@?！辈└袼拐f道。

身高1.83米的小牛隊助教達瑞爾·阿姆斯特朗曾經(jīng)在聯(lián)盟里效力了14個賽季，他也是這種騷擾的典型人物?！皼]人愿意受到壓迫，不管你是誰。沒有任何一個超級球星喜歡胸口前有個防守者?！卑⒛匪固乩收f道。正是因為這樣，你會在季后賽里看見克里斯·保羅去防守凱文·杜蘭特，厄爾·博伊金斯可以在三秒?yún)^(qū)附近把歷史最佳大前鋒鄧肯耍得沒脾氣。

量化貢獻

當然，在NBA里的錯位，多數(shù)時候都沒那么理想，就像小個子能把大個子耍得團團轉一樣，大個子球員也可以把小個子球員強打得有苦難言。無論是在哪，小個子球員都會變成那個薄弱的點，被對手揪住不斷打擊。在公牛對陣雄鹿隊的一場比賽里，身高1.98米的邁卡威連續(xù)單打比自己矮了足足15公分，體重輕了13公斤的阿隆·布魯克斯，利用身高上的優(yōu)勢，他甚至在第二節(jié)里可以連續(xù)砍下15分。雖然“小黑豆”在湯姆·錫伯杜的調(diào)教下表現(xiàn)十分出色，常規(guī)賽里甚至有著場均11.6分，42.1%投籃命中率的表現(xiàn)，可在季后賽，他能做的只有徹底隱身，因為他不得不先后面對邁卡威、歐文和德拉維多瓦這些比自己身高勝出好多的球員。在季后賽里，布魯克斯的出場時間銳減，命中率也降到了34.4%，場均僅有4.5分，不過，公牛隊還是對他很滿意，休賽期和他進行了續(xù)約?！鞍⒙”憩F(xiàn)得很強硬，并且擁有很好的射程?！惫ｊ牽偨?jīng)理賈·福爾曼說道，“我們需要這樣的球員來改變球場上的節(jié)奏，當球隊需要提高速度、希望板凳上有球員站起來帶動能量的時候，他們會成為很好的補充?！?/p>

凡事都是兩面的，也許在某些方面會有疏漏，但一定在某些方面能提供補充，這便是小個子球員的尷尬，然而，這種尷尬又有哪個球員的身上不存在呢？“在防守端，NBA的教練們很擅長尋找錯位，所以你的球隊必須適應這些?！辈└袼拐f，“每個對手都嘗試去強打我，但關鍵在于是否動腦子。要知道他們并不擅長背打，我是個足夠強壯的矮個子，我有自信防守他們，不需要人和協(xié)防。如果是馬克·杰克遜，他會希望有人過來協(xié)防，這樣他們就能找到空位投籃的機會，而我，則是希望隊友留在原地，讓他們頂著防守投籃?！逼鋵?，在球場上，無論大個子還是小個子，他們的貢獻被量化以后其實是一樣的，惟一的區(qū)別只在于分工。

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個統(tǒng)計，統(tǒng)計球迷更喜歡看大個子扣籃還是小個子扣籃，而得到的結果是，絕大多數(shù)人都更喜歡看小個子球員上演扣籃。其實，就籃球整體而言，喜歡看小個子打球的也占絕大多數(shù)，但這僅限于觀賞層面，可球隊管理層更看重的還是戰(zhàn)績，無論是刻板偏見還是頑固保守，總之，那傳統(tǒng)得根深蒂固的態(tài)度仍舊是大個子是球隊戰(zhàn)績的保證。

于是，便有了現(xiàn)在這樣一個尷尬的矛盾：球隊渴望優(yōu)秀的大個子，但大個子卻處于一個人才缺失的現(xiàn)狀，而人才濟濟的小個子們，卻很難吸引球隊高層的關注。所以，現(xiàn)在的現(xiàn)狀看起來有點可笑，充滿天賦和創(chuàng)造力卻因為身高不夠的球員有很多，但在NBA卻越來越少。不得不讓人擔心的是，這些讓球場充滿創(chuàng)意的小個子球員真的有可能會絕跡于NBA賽場。

不過，正如前邊所說，存在即為合理，小個子也能開創(chuàng)大場面也有過很多先例，畢竟，籃球運動也是在不斷變化，或許，可以這樣理解，小個子球員的瀕危也不過是籃球運動進化過程中的陣痛而已，況且，無論這項運動怎樣進化，都是一項用實力說話的運動，而實力所能彌補的可不只有身高這一樣。

在南卡羅來納州的印第安蘭德高中，出了一名小個子新星，名字叫達內(nèi)爾·羅杰斯。雖然身高只有籃筐的一半——1.57米，體重也不過65公斤，但在球場上，他是個猶如鬼魅精靈一般的存在，即便是NBA的超級球星也只能在他的神奇變相中找不到北。對于這個小伙子，博格斯也有所耳聞，當被問到有什么好的建議送給羅杰斯時，博格斯回答說：“努力將球隊運轉起來，而不是專注于得分。而在防守端，則要努力去改變比賽?！?/p>

羅杰斯和保羅一樣，只是眾多小個子球員的縮影，正如博格斯所說，他們要做的是努力改變比賽。瀕危并不等于絕跡，說不定他們會像“中鋒時代”、“分位時代”以及現(xiàn)在的“控衛(wèi)時代”一樣，開創(chuàng)一個屬于他們小個子球員的“精靈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