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遠

2014年年初，在上海某旅游主管部門工作的陳固誠一行人來到上海市公安局經偵總隊報案稱：2011年9月23日至2013年6月間，上海旅工房國際旅行社及其實際控制人許祺采用虛構本金保障的手段，涉嫌非法吸收巨額資金……（ 旅工房國際旅行社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案庭審現場）

保本投資項目粉墨登場

許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黃浦人，中學畢業(yè)后前往日本留學，回國以后，多多少少出于“海歸”的優(yōu)越感，求職之路算不上順利。許祺于是利用自己多年游學的閱歷，開設了一家旅行社，并將其命名為“旅工房國際旅行社”，生意也漸漸紅火起來。但是好景不長，2010年旅游行業(yè)利潤開始下滑，為了賺取更“緊俏”的利潤，許祺萌生了投資個人債權的想法。事實上，在家待業(yè)的日子里，許祺結識了很多社會上的朋友，并與之合作投資了一些民間借貸項目成功獲利?？墒亲约旱馁Y金少，一年下來并不能獲取多少利潤，這就需要籌集資金。但資金哪里來呢，許祺想到了向外界融資。

2010年7月，上海市黃浦區(qū)旅游協會為了幫助該區(qū)的旅游企業(yè)解決經營面臨的資金困難，特意與中國民生銀行搭建平臺組織專題會，推廣企業(yè)聯保信用貸款。會上，旅工房公司作為該年度經營較好的公司代表發(fā)言，許祺則利用這次機會在公開講話中宣揚其正在操作一個安全可靠的投資項目，希望與會的各個旅行社將銀行提供的貸款投資到該項目賺取利差。旅工房公司的負責人許祺表示他的項目年化利率可達16%。而根據民生銀行當時的政策，其提供的企業(yè)貸款年化利率僅為11%。這樣一來，各個旅行社就有五個點的利差可以賺。此后，許祺還利用旅行社負責人景點考察活動以及旅行社負責人工作聚會等公開場合以高額利息回報為誘餌吸引投資。事與愿違，后來民生銀行發(fā)生政策調整，許多旅行社被迫放棄了貸款計劃，許祺的算盤也就落了空。

柳暗花明，正當許祺因為融資而發(fā)愁時，陳固誠作為第一個潛在投資者進入了許祺的視線。陳固誠負責旅工房旅行社的業(yè)務指導，遂結識了許祺，也一來二去了解到許祺的投資項目。由于當時旅工房旅行社經營良好，加之許祺不斷強調能夠保障還本付息。最終，在許祺巧舌如簧地哄騙下，陳固誠表示出投資的濃厚興趣。見魚已上鉤，許祺拋出增加投資到100萬以上可以提高收益率的誘餌，鼓勵陳固誠多籌一些資金來，陳固誠當即表示回去后會籌集更多的資金再來找許祺簽約。

層層介紹，受害人不斷增加

陳固誠回家以后與妻子商量增加投資，基于對許祺的信任，夫妻二人將旅工房旅行社的項目推薦給了數位親戚，同時將資金越多利率越高的“規(guī)則”傳遞下去。于是，從陳的親友開始，投資人不斷增加，5萬一筆、10萬一筆的閑散資金最終匯聚成140余萬。許祺也收獲了第一筆資金，基本能夠滿足他實繳資本金之用。

然而，許祺并不滿足于此，他不斷向先期的投資者宣傳自己還有項目要做，對方很靠譜、資金缺口很大且保本保息，并提出收益可以進一步商量等等。在許祺的大肆渲染下，投資信息的傳遞者將旅工房的負責人許祺描繪為一個持有不錯項目、缺乏大量資金且有抵押物充分保障的能人。有了成功投資的“現身說法”，那么接下來的投資者數量便呈幾何狀增加。

由于許祺要求借入資金至少為100萬以上每筆，且拋出單筆數額愈大收益率越高的承諾之后，多名借款人為了達到20%年化利率的條件，不斷介紹自己的親朋好友加入投資人的隊伍。許祺出于種種考慮，聲稱自己只對牽頭的投資者簽訂合同，具體的利息由牽頭的投資者分發(fā)下去。如此一來，投資者的結構愈發(fā)復雜，也為后來危及的爆發(fā)埋下伏筆。

通過小單化為大單，閑散資金逐漸匯聚，最終許祺的借款總數達到1080萬元。

移花接木，巧打錯位牌

由于投資人的涉眾性，部分投資者要求許祺提供具體地投資標的作為支撐，許祺遂拋出典當行項目。擔當“介紹人”的陳固誠等人出于資金安全的考慮，進一步要求帶著一起籌資的親戚朋友去典當行實地考察。許祺遂找到好友向達，而向達時任某典當行總經理。許祺謊稱其有項目需要融資，但是自身公司資質與實力有限，恐怕很難說服投資人簽約，請求向達代表典當行出面擔保和“撐場面”，向達欣然承諾。隨后許祺進一步拋出要求向達以典當行名義對外簽訂借款合同，滿口答應下擔保的向達雖然對以自己公司名義對外簽約表示疑慮，但是礙于朋友面子，不好回絕，就應承了下來。

2012年某日，許祺帶著眾投資者來到向達所在的典當行實地考察，眾人雖見到了“項目”的影子，但仍一再要求許祺保障本金安全，許祺則自信滿滿地表示本息安全。就這樣，投資人誤以為該典當行就是許祺口中的投資標的，典當行也以為自己的出面行為僅僅是為許祺“撐場面”，雙方幾無交流，全看許祺從中周旋。許祺利用“居間人”的優(yōu)勢，避重就輕，使投資人與好友向達產生“錯位”的認知，最終成功獲得資金。

融資轉借后資金的真實流向存疑

許祺籌集到資金后，并非全部投入經營當中，而是將資金分為兩部分。他一方面根據主管部門的要求，補足營業(yè)所需的注冊資金，由于其注冊公司本已實繳了44萬元資金，再補繳剩余的156萬元即可。另一方面，許祺將余下的資金作為投資民間借貸的本金。許祺在經營旅行社之前就有投資民間借貸的“愛好”，并有過從中獲利的先例。這次巨額融資，許祺就是想利用他人的資金“借雞生蛋”。其中，任明就是許祺的潛在投資對象。

任明為外省市無業(yè)人員，借著2010年浙江房地產市場紅火行情，通過銀行借款、民間借貸等多種融資手段融入巨資購買浙江某縣地皮建廠，其投資的初衷就是利用土地投資轉賣套利。旅工房的法定代表人許祺就是任明的民間借貸人之一，其按照每月6%獲得高息（年化利率72%）。2010年，任明準備繼續(xù)償還所欠許祺債務尾款。在電話中，由于缺乏流動資金，她試探許祺口風能否繼續(xù)獲得借款時，許祺表示其所控制的旅行社最近從銀行獲得企業(yè)聯保的大額貸款，可以調一些資金給任明使用。其實，任明當時已經面臨經營困難和資金壓力了，但是許祺基于之前高額利息能夠及時回款的“誠信記錄”，謊稱其獲得了數千萬的企業(yè)聯保貸款，更放出了“任明需要多少資金，我就能提供多少資金”的虛假承諾。

于是任明提出向許祺借款1000余萬元的請求，并要求分期給付資金。當然，任明沒有將資金投入到經營當中，她是這樣想的，先少借一些錢用來償還高息的民間借貸，靜等有人接手她的土地資產，就可以清償貸款了。隨著時間越拖越久，由于土地抵押物價值下跌導致銀行不愿展期，數額龐大的屆期貸款成了壓倒任明的最后一根稻草。為了避免發(fā)生貸款違約，任明只有拆東補西，妄圖換取時間迎接買家。事與愿違，土地與樓市的行情非但沒有好轉，三線城鎮(zhèn)的不動產價格反而奔著崩盤去了。最終銀行拍賣了任明的全部土地與廠房，同時，任明將借款所剩的400余萬元打入丈夫卡中，用于歸還銀行剩余貸款，隨后辦理了離婚手續(xù)。在此等情況下，任明借入的資金顯然無法償還。

龐氏騙局終凋零

2012年，得知任明無法償還屆期債務790余萬元借款，許祺頓時慌了起來，立刻聘請律師起訴任明，法院經過調查告知許祺，任明在浙江的土地和廠房已經被當地拍賣，許祺方才發(fā)覺自己已身處危機當中。但是基于僥幸和拖延的心理，許祺再次打起融資的念頭，在之前投資者陳固誠的介紹下，新的投資人俞強分別于2012年3月14日和4月16日簽訂兩筆分別為100萬元的合同，約定年化利率20%。同時，為了穩(wěn)住前期的投資者陳固誠等人，許祺提高約定利率到年化24%，將前期簽訂的借款合同繼續(xù)延期一年，基于旅工房國際旅行社前期的履約信用，陳固誠等眾投資者進行了續(xù)簽。對于新借入的資金，許祺則將其作為償付利息的資金池使用，并陸續(xù)支付了陳固誠、俞列等借款人數月的利息。隨著前期債權到期，一部分借款人要求償還本金并不愿繼續(xù)續(xù)簽，許祺則以種種借口拖延償還屆期債務，并繼續(xù)支付給陳固誠等大額投資者利息，試圖暫時回避掉資金鏈的斷裂。然而，當2013年所有債務屆期且沒有新的資金可用之時，許祺的龐氏騙局敗露了，這就有了陳固誠等人前往公安機關報案的一幕。

經過復雜的取證，2015年6月5日，上海市黃浦區(qū)人民法院判決：被告人許祺通過高利息向不特定對象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擾亂金融秩序，數額巨大，其行為已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依法應予刑事處罰。判處許祺有期徒刑六年六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對于許祺的違法所得，予以追繳，不足部分責令退賠，并將出資發(fā)還各出資人。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

案后思

P2P行業(yè)有這樣一個慣例：年化收益10%以上的投資項目往往與地產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因為除了地產，其他行業(yè)很難付得出高額利息；超過20%的投資項目則十分危險，因為加上管理費，很難有壟斷行業(yè)以外的產業(yè)能夠支付得起如此高的利息，而壟斷行業(yè)作為稀缺資源往往不乏資金渠道，為何會有如此多的好項目需要通過民間借貸的方式融資呢？答案很可能是非法集資。

此外，2015年8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出臺的司法解釋也為民間借貸的合法利息做了明確的定義，并將年利率劃分“兩線三界”以及明確平臺（借款居間者）的擔保責任。根據該司法解釋：約定年利率超過36%的為無效合同；超過24%但小于36%的利息法律不保障執(zhí)行，即超過該階段的利息為自然債務，對于投資人已經收到的利息則法律不要求強制返還，未收到的法院則不予支持；低于24%的則本息受法律保護。由此可見，國家已經對民間借貸進行了“法律風險”等級劃分，投資者更應擦亮眼睛穩(wěn)妥選擇投資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