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鯤鵬寓言的文本解讀

2015-11-05 14:16萬勇華
關(guān)鍵詞:逍遙游解讀

萬勇華

摘 要:

鯤鵬寓言作為膾炙人口的故事,在《莊子·逍遙游》中出現(xiàn)了三次。每次的細節(jié)和意蘊不盡相同。以《逍遙游》篇為中心,細致解讀鯤鵬寓言的深層內(nèi)涵和意旨,以期深化人們對于莊子逍遙義的認識。

關(guān)鍵詞:逍遙游;鯤鵬寓言;解讀

中圖分類號: I207.21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6720539(2015)06005005

《逍遙游》作為《莊子》全書的首篇,對于整部《莊子》具有提綱挈領(lǐng)的作用。在該篇開端處,莊子講述了一個膾炙人口的故事,這就是鯤鵬寓言。這則寓言先后出現(xiàn)了三次,屬于典型的重言寫作方式,體現(xiàn)了莊子與眾不同的言說風(fēng)格。在寓言與重言的交織作用下,《逍遙游》文本的內(nèi)涵與意義呈現(xiàn)出了無限開放性和不斷流變性的特征,由此造成了人們理解上的巨大困難(1)。下面我們就從神奇莫測的《逍遙游》開篇看起。

一、鯤鵬寓言的首次出現(xiàn)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鵀轼B,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p>

鯤、鵬作為《逍遙游》中最早出場的形象,乃是莊子精心挑選的結(jié)果。從生物屬性上看,二者可以分別歸入魚類和鳥類。而魚和鳥作為兩種動物,對于人類而言,具有特殊的象征意義。這一點在日常語言中有著通俗的反映,比如說“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句話就直接顯示了魚和鳥盡情任性的遨游與飛翔。因此,莊子將魚和鳥置于《逍遙游》篇的開端,無疑非常契合自由的意象,從而使之成為自由的貼切象征。

當(dāng)然,莊子行文最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方在于,作為自由象征的魚是巨大的鯤,而鳥是巨大的鵬[1]。關(guān)于鯤鵬形軀上的這種特征,清代莊學(xué)研究的幾位大家都從文章評點的角度,進行了細致而獨到的分析。胡文英明確指出:“鯤之大,作一層寫。鵬之大,作兩層寫。”[2]確實,原文中的“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只是一層單寫,直說巨鯤全身不知幾千里之大,這便是胡文英所謂“作一層寫”;而之后寫到大鵬,則是“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又說“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一寫鵬背不知幾千里,一寫鵬翼若垂天之云,那么由“背”與“翼”推來,大鵬全身更不知該有多大,這便是胡文英所謂“作兩層寫”[3]。吳世尚進而強調(diào),莊子在描寫鯤鵬之“大”時所用的“不知”二字,更是一大妙筆,因為“大而可知則猶非大也”,如今既然鯤鵬的形軀已經(jīng)大到了“不知其幾千里也”的地步,則更見出其“大”來[3]。如果說“不知其幾千里也”是從靜態(tài)的角度反映鯤鵬外形的碩大無比,那么接下來的“怒而飛”、“海運(2)則將徒于南冥”從動態(tài)的視角展現(xiàn)了大鵬乘風(fēng)遠飛的宏大氣勢。這種動靜結(jié)合的描寫,勾勒出了一幅雄奇壯美的畫面,引起讀者心靈上的強烈震撼,進而激發(fā)出凌云壯志的豪邁情懷。

莊子不僅通過動靜結(jié)合的描寫從正面表現(xiàn)了鯤鵬之大,而且還使用“北冥”、“南冥”這些字眼從反面襯托了鯤鵬之大。關(guān)于“冥”之涵義,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莊子音義》指出:“‘冥,本亦作‘溟。嵇康云:‘取其溟漠無涯也?!彼抉R彪曰:“溟,謂南北極也。去日月遠,故以溟為名也?!保?)綜合嵇、司二人的注解,可以釋“冥”字為極處、極地(4),這樣“北冥”、“南冥”也就意指極南、極北之地,給人廣闊無邊、幽深遼遠的感覺。正因為“北冥”、“南冥”的深廣無垠,才能孕育出“不知其幾千里”的大鯤來,才能停泊下“不知其幾千里也”的大鵬來,由此居留境域的寬廣寥廓可以推想鯤鵬外形的巨大無比。另一方面,“南冥”、“北冥”作為南北兩極,各處一端,可謂相去無涯,由此空間距離的不可測知正好說明大鵬飛行的無盡遙遠。

接下來的問題是作為鵬鳥前身的鯤魚到底是生來體形龐大還是后天嬗變的結(jié)果?關(guān)于此點,莊子沒有明言。這就需要我們從分析鯤的含義入手。大致說來,以往注家對于鯤的解釋可以分為兩種:一是大魚或“鯨”。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莊子音義》引晉人李頤解為“大魚”,崔譔訓(xùn)作“鯨”。二是小魚或魚子。明人方以智即認為“鯤本小魚之名”,《爾雅·釋魚》亦有“鯤,魚子”之解。這樣在鯤的意象中就體現(xiàn)了“小大之辯”的主題:一方面,鯤可以是“極小”,小到只是一個魚子,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一個胚胎、一個細胞;另一方面,又可以是“極大”,大到“不知幾千里也”,甚至是無邊無際的一方海面、一片天空[4]。就此來講,小大之間涇渭分明,有著天壤之別。但是,依照莊子的看法,小大之物只是相對而言,并非固定不變。兩者之間不是壁壘森嚴,而是可以相互轉(zhuǎn)化——小者能夠變大,大者能夠變小。在此意義上,鯤的意象又蘊含著“小大之變”的主題。當(dāng)然,從極小之子變成極大之魚,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簡單事情,而是必須經(jīng)過深蓄厚積的漫長過程。如果沒有足夠的蓄積,是根本無法實現(xiàn)巨變的。雖然莊子開篇就用鯤來指稱大魚,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矢口否認鯤之從小到大的變化過程。恰恰相反,根據(jù)后文的描述,由小變大的理念本來就包含在莊子思想當(dāng)中。總而言之,小大之“辯”其實孕育著小大之“變”,隨著后者的展開,前者的內(nèi)涵也得到了擴充。

變身大魚的鯤盡管生活在廣漠深遠的北冥,但是它似乎并不滿意自己的現(xiàn)狀。于是,它想到了變化,而且確實發(fā)生了質(zhì)變,化作一只非同尋常的大鳥——鵬。鯤之所以能夠這般變化,是因為其本身也是大到極致。正是惟其大,才能化,所謂“大而化之”表達的即是這層意思。反過來說,小是不能化的。比如莊子和惠施在“濠梁之上”看到的那條魚,就只會在并不開闊的濠河中優(yōu)游自在,自得其樂,而絕不會想到“化”,也沒有能力“化”[5]。鯤化為鵬,不僅實現(xiàn)了存在形態(tài)的改變,而且?guī)砹松婢秤虻霓D(zhuǎn)換。正因為這樣,鵬鳥才能憑借大翼,高舉遠飛,到達南冥。假如沒有轉(zhuǎn)化,鯤魚就只能游于水中,而無法升入空中,更別說遠徙南冥了。那么,鯤為何化身為鵬,不遠萬里,從北冥飛赴南冥呢?這樣的非凡舉動具有怎樣的特殊意義呢?對此,成玄英解釋說:“所以化魚為鳥,自北徂南者,鳥是凌虛之物,南即啟明之方;魚乃滯溺之蟲,北蓋幽冥之地;欲表向明背暗,舍滯求進,故舉南北鳥魚以示為道之徑耳。”(《莊子疏》)從地理位置上看,北方遠離太陽,南方接近太陽,而太陽意味著光芒和明亮[6]。就此而言,不妨說北方象征著寒冷幽暗(“北蓋幽冥之地”),南方代表著溫暖光明(“南即啟明之方”)。再從生物屬性上看,鳥為飛行動物,可以搏擊長空(“鳥是凌虛之物”),而魚是水族動物,只能潛游水中(“魚乃滯溺之蟲”)。在此意義上,可以說鳥體現(xiàn)了奮發(fā)進取的精神,魚顯示了停滯不前的特性。合而言之,成玄英指出鯤化為鵬、由北往南的舉動意在表達背暗向明、舍滯求進的思想。客觀而論,成玄英的注解的確新穎、深刻。然而,細讀原文,莊子既沒有以北冥為幽暗、以南冥為啟明的意思,也沒有宣揚鵬鳥進取、鯤魚停滯的觀念。其實,莊子的真正目的在于通過鯤鵬化徙故事的描述,引導(dǎo)人們突破現(xiàn)實的拘束,超越自我的局限,達致逍遙的境界。endprint

二、鯤鵬寓言的二次推出

鯤鵬寓言的二次出現(xiàn)帶來了更深層的內(nèi)涵,既有對鵬之騰飛氣勢的渲染,也有對鵬之翱翔條件的揭示,還有對蜩鳩可笑言行的嘲諷。

《齊諧》者,志怪者也?!吨C》之言曰:“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币榜R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風(fēng)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則風(fēng)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風(fēng),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后乃今將圖南。蜩與學(xué)鳩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搶榆枋,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適莽蒼者,三飡而反,腹猶果然;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之二蟲又何知!

關(guān)于“齊諧”一詞,或者謂之人名,如司馬彪、崔譔、俞樾、蔣錫昌等持此說;或者稱之書名,如梁簡文帝、林紓、朱桂曜、陳鼓應(yīng)等作此解[7]。審諸文義,釋為書名似乎更為允當(dāng)。也許唯恐世俗之人難以相信開篇鯤鵬化徙的寓言,所以莊子特地引用《齊諧》之言予以證實。通過運用重言的手法,莊子一方面意在說明鯤鵬故事并非出自我的虛構(gòu)(5),因為古代文獻早有記述,另一方面期望消除人們的懷疑心,提高人們的信任度。當(dāng)然,從具體內(nèi)容來看,此處描述與前文還是有所不同:前文對舉北冥與南冥、鯤與鵬,此處只是單提鵬與南冥。不過,兩者在有一點上是相同的,那就是鵬徙南冥。不僅如此,《齊諧》書中還通過夸張的詞語進一步展現(xiàn)了大鵬騰飛天際的恢弘氣勢:“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對于文中的“三千”、“九萬”、“六月”等字眼,宋代文士多從易學(xué)的角度反復(fù)申明為“陰陽之?dāng)?shù)”[3],而清代學(xué)者不以為然。林云銘就明確指出:“三千里言其遠,九萬里言其高,六月息言其久,見其一大則無不大之意?!眲ⅧP苞亦認為大鵬“一飛必半年而后憩息。九萬里以程言,六月息以時言?!盵3]在二人看來,上述數(shù)字不過是為了凸顯大鵬飛翔的高遠而已。當(dāng)然,這種凸顯更多地是從動態(tài)的角度展開的,這一點通過“水擊”、“摶扶搖而上”、“去”這些詞語就可以看得出來。

需要指出的是,以往注家對于“六月息”的理解存在很大的分歧:一者認為“六月,半年也;息,休息,止歇也?!贝苏f以郭象、成玄英、林希逸為代表;二者主張“六月,盛夏時節(jié)也;息,氣息,風(fēng)也?!贝私庖葬尩虑濉㈥戦L庚、宣穎為典型[8]。細察上下文,“六月息”與“三千里”、“九萬里”并舉,應(yīng)當(dāng)同為名詞詞組,而“六月息”之“息”與“以息相吹”之“息”,前后相聯(lián),同謂氣息、風(fēng)也。由此可見,后種解釋相對妥帖,使得文義更加順暢。關(guān)于“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成玄英疏曰:“青春之時,陽氣發(fā)動,遙望藪澤之中,猶如奔馬,故謂之野馬也。揚土曰塵,塵之細者曰埃。天地之間,生物氣息更相吹動,以舉于鵬者也?!保ā肚f子疏》)陸長庚指出:“野馬,田間游氣也;塵埃,日光中游塵也?!保ā赌先A真經(jīng)副墨》)總之,天地之間,不管是翱翔的大鵬,奔騰的游氣,還是飛揚的浮塵,飄動的生物都離不開氣息的氤氳鼓蕩(6)。一旦沒有了氣息,統(tǒng)統(tǒng)歸于沉寂。這樣,莊子就以隱微的方式傳遞出了萬物皆有所待的思想。

接下來,莊子通過考察生活經(jīng)驗中水與舟的關(guān)系,正面闡述大鵬翱翔的“有待”問題。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負大舟也無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風(fēng)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則風(fēng)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風(fēng),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后乃今將圖南?!?/p>

這段話中一連出現(xiàn)兩個“積”字,蘊含著厚積薄發(fā)的意思。在莊子看來,若是水積不厚則無力負載大舟,要是風(fēng)積不厚則無力托舉大翼。對此,宣穎從文章評點的角度精辟地指出:“前文海運、扶搖、六息,都是說風(fēng),卻不曾露出風(fēng)字。至此承上一喻,接出風(fēng)字來,見其與大翼相須之至。”(《南華經(jīng)解》)的確,如果不是憑借六月海運的大風(fēng),鯤鵬無法飛抵渺遠的南冥;如果不是依靠海上“扶搖”(7)的颶風(fēng),大鵬無法升至九萬里高空。而海運、扶搖、六月息的形成又都是風(fēng)之積厚的結(jié)果,由此可見,“積風(fēng)”對于大鵬高飛遠徙的重要性。后文提及的一個“則”字和兩個“而后乃今”,再次強調(diào)了這一點[2]。從表面上看,大鵬展翅高飛似乎具有逍遙自在的特點,但就實質(zhì)而言并未完全達到逍遙之境。因為它的騰飛仍是有待的——既需要憑借有若垂天之云的大翼,又需要依賴積厚而成的大風(fēng)。此“有待”從積極的層面看,乃是大鵬得以翱翔蒼穹的必備條件(積風(fēng)越厚,飛得越高),從消極的角度講又是大鵬自由飛翔的嚴重制約(風(fēng)力越大,阻力越大)。而真正的逍遙應(yīng)該是無所依傍,不受限制的。

對于大鵬“背負青天”而“圖南”的壯舉,蜩與學(xué)鳩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搶榆枋,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林云銘注釋蜩鳩曰:“蜩,小蟬;學(xué)鳩,學(xué)飛之小鳩也?!保ā肚f子因》)如此解說看似淡若無情,實則兩個“小”字,盡露不屑之意。下文具體描述二鳥之“小”。所謂“決起”,指“決然而起”,表明蜩鳩起飛非常容易(“起之易也”)?!皳層荑省眲t“見其飛勢之疾也”,“控于地”謂“不時而投于地”,顯示二鳥飛行時間短暫(“時之暫也”)?!捌鹨?、飛疾、時暫,正與‘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之文對照?!盵9]這種對照,突出了鵬鳩之間在飛行能力上的巨大差異,從而呼應(yīng)了后文的“小大之辯”。

本來蜩鳩形體微小,只能活動在蓬間樹叢;大鵬形軀龐大,必須翱翔于巨海蒼天。這是各自的本性使然,無所謂價值上的高低優(yōu)劣。如果二者各安其性,各盡其能,同樣可以達到一定程度的自由。然而,不同的存在形態(tài)由于生存環(huán)境的差異,往往形成不同的視域和觀念,從而一方面制約著個體對于逍遙之境的設(shè)定,另一方面也影響著彼此之間的相互理解[10]。在蜩鳩看來,自己周旋于榆枋之間就是逍遙自在的體現(xiàn),而大鵬“之九萬里而南為”則是不得逍遙的表現(xiàn)。之所以這樣理解,是因為蜩鳩覺得大鵬要想翱翔高空必須依賴于“積厚”而成的大風(fēng),而自己飛行低空只需要“積薄”而成的小風(fēng)。大鵬之“積厚”意味著其對外在條件依賴越大,因此受限制越多;而蜩鳩之“積薄”表明其對外在條件依賴較小,因此被限定較少[1]?;谶@樣的認識,蜩鳩才會對大鵬的壯行發(fā)出了嘲笑。這一“笑”暴露了二蟲的見識淺薄和胸?zé)o大志,所以遭到了莊子的譏諷與鄙視:“之二蟲又何知”??傊?,由于受到外在條件(“小風(fēng)”)與內(nèi)在觀念(“小知”)的雙重制約,蜩與學(xué)鳩遠沒有達致逍遙之境。endprint

三、鯤鵬寓言的再次重言

當(dāng)鯤鵬寓言第三次出現(xiàn)的時候,討論的主題被轉(zhuǎn)移到了“小大之辨”上,其間還穿插了湯棘的問答和斥鴳的笑語: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湯之問棘也是已。窮發(fā)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shù)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云氣,負青天,然后圖南,且適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shù)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此小大之辨也。

相對于前文側(cè)重于形象性的描述,此處開宗明義,首先提出“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的總結(jié)性看法。對此,支遁點評道:“以小知結(jié)上鵬蜩,以小年生下一段譬喻。”(王夫之《莊子解》引)所謂“結(jié)上”是說“小知不及大知”承接上句“之二蟲又何知”而來,所謂“生下”是指“小年不及大年”引出下文朝菌、蟪蛄等物的討論。一般說來,“小年”、“大年”屬于客觀的存在形態(tài),揭示的是個體存在時間的久暫,而“小知”、“大知”則更多地涉及人的觀念世界,標識的是個體認識水平的高低[10]。兩者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在于隨著年之由小而大,通常個體的閱歷會不斷豐富,視野會日益開闊,相應(yīng)地其所知也由小而大。當(dāng)然,從下文內(nèi)容來看,莊子將論述的重點放在了小年與大年問題上。具體到生物世界而言,朝菌、蟪蛄生命十分短暫,可謂小年的代表;而冥靈、大椿可以存活千年萬載,堪稱大年的典范。再就人類社會而言,普通的人只有幾十年的壽命,而彭祖卻能活到幾百歲。兩相比較,前者屬于小年,后者歸入大年。不過,彭祖盡管比一般人長壽,但是相對于大椿,也只能算作小年。而在大椿之上,還有更為久遠的大年。就此而言,沒有最后的絕對的大年與小年,只有相對的大年與小年。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莊子要求人們領(lǐng)會,與彭祖比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1]。因為這種行為僅“知有小年而不知大年也”[1],更不知大年無止境也,由此導(dǎo)致的后果是思想的僵化和視野的狹隘。

下文通過“湯之問棘也是已”(8)再度推出了鯤鵬的故事。對于莊子的用意,藏云山房主人分析說:“此恐世人認為無稽之談,不肯深思詳辨,故又徵之湯之問棘以實其言之非妄,是作者婆心,亦苦心也?!保?)宣穎評論道:“以小年大年襯明小知大知,大勢可收束矣,卻又生出‘湯問一段來,似乎有人謂《齊諧》殊不足據(jù),而特以此證之者。試思鯤鵬蜩鳩,都是影子。則《齊諧》真假,有何緊要耶!偏欲作此誕謾不羈,洸洋自恣,然后用‘小大之辯也一句鎖住,真古今橫絕之文也?!保ā赌先A經(jīng)解》)要之,莊子因為擔(dān)心世人不信《齊諧》之言,故而重新引出“湯問”一段,希望借重古代圣賢話語,力圖證明鯤鵬寓言屬實。不過,從細節(jié)上看,此處敘述與前文內(nèi)容還是存在一些差別,比如北冥在此亦被稱作天池,鯤鵬之間沒有化的關(guān)系,大鵬陪襯對象從蜩鳩換成了斥鴳。

面對大鵬的遠舉高飛,作為“小知”化身的斥鴳,由于無法理解而兩度發(fā)出了“彼且奚適也”的追問,伴隨兩問而來的是其暗昧的一笑,此笑在上文蜩鳩那里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劉鳳苞分析前后二笑的作用與涵義指出:“前以二蟲之笑,引起小知大知;后以斥鴳之笑,收束小知大知。前則笑大鵬何必定到九萬里,后則笑大鵬未必真到九萬里。前之笑自安于拙耳,不防控于地,后之笑自以為工,而且曰‘飛之至?!保ā赌先A雪心編》)從更深的層面來看,“笑”的重言不僅標示了小知面對大知的典型態(tài)度,而且凸顯了小知對于大道的遠離。在《老子·四十一章》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描述:“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毙≈獙?yīng)著下士,下士對道的大笑,一方面表明了道本身的平淡與質(zhì)樸,另一方面反映了小知與大道之間的隔膜與鴻溝。與之不同,作為大知象征的上士勤勉行道,從而逐漸接近大道。通過對比,可以看出莊子的鮮明態(tài)度——否定小知,肯定大知[1]。

從小大之辯的角度看,大鵬與斥鴳之間無疑存在多方面的差異:一是外形上,前者龐大,后者微小;二是活動空間上,前者游于青天,后者限于小澤(10);三是飛行高度上,前者達到九萬里,后者不過數(shù)??;四是飛行距離上,前者從北冥至南冥,后者往來蓬蒿之間。不過,上述意義上的“小大之辯”只具有外在的、形式的性質(zhì),真正內(nèi)在的、實質(zhì)的“小大之辯”表現(xiàn)在以“知”為中心的觀念層面上,涉及到如何看待、理解世界的問題。具體到逍遙之境而言,盡管斥鴳和大鵬都在努力追求,但是它們的理解確實存在很大的差異。在斥鴳看來,“翱翔蓬蒿之間”便是飛翔的最高境界(“飛之至”),便是達到了逍遙游;而對大鵬而言,只有“扶搖而上九萬里”才算極致意義上的飛翔,才算實現(xiàn)了逍遙游??陀^而論,就大鵬依存、受限于風(fēng)來說,它并沒有真正達到莊子意義上的逍遙,但是,相對于斥鴳而言,它又處于一個更高的層面。因為后者不僅受制于外在的條件(“風(fēng)”),而且拘限于內(nèi)在的觀念(“知”),從而淪為較低的層次。如果將逍遙之境視作終極的目標,那么大鵬與斥鴳雖然都沒有達此目標,但是亦非完全與之隔絕。從某種意義上說,兩者之間的差異,可以理解為走向逍遙過程中所呈現(xiàn)的不同境界[10]。

注釋:

(1)關(guān)于這一點,陳赟作過精辟的分析。參看《莊子·逍遙游》中的鯤鵬寓言[J].中山大學(xué)學(xué)報,2009年第1期。

(2)林希逸說:“‘海運者,海動也。”(《南華真經(jīng)口義》)宣穎說:“今海濱猶有‘六月海動之語。海動必有大風(fēng),水自海底沸起,聲聞數(shù)里。大鵬乘此風(fēng),而后可徙也?!保ā赌先A經(jīng)解》)

(3)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三十一《大乘入楞伽經(jīng)》卷二引。羅勉道認為“北冥、南冥非泛言北海、南海,乃海之南北極處,以其廣遠杳冥,故曰冥?!保ā赌先A真經(jīng)循本》)

(4)“冥”字還可以釋為“海”,成玄英《莊子疏》云:“溟,猶海也?!标懙旅鬟M而指出:“北冥,本亦作‘北溟,北海也?!保ā督?jīng)典釋文·莊子音義》)endprint

(5)對此,成玄英疏曰:“莊子引以為證,明己所說不虛?!保ā肚f子疏》)

(6)陳赟認為,“六月之息”、“野馬”、“塵?!?,都是流蕩氤氳之氣息,而此氣即所謂天,即所謂地,所謂天地之間,不過是此一氣之鼓蕩氤氳而已。(《莊子·逍遙游》中的鯤鵬寓言[J].中山大學(xué)學(xué)報,2009年第1期。)

(7)張默生認為“扶搖乃海中颶風(fēng),為莊子所創(chuàng)名詞?!保ā肚f子新釋》)陸德明說:“司馬云:‘上行風(fēng)謂之扶搖?!稜栄拧罚骸鰮u謂之飚。郭璞云:‘暴風(fēng)從下上也?!保惞膽?yīng)《莊子今注今譯》引)

(8)聞一多認為,此句與下文語意不屬,當(dāng)脫漏湯問棘事一段。因而,根據(jù)唐僧神清《北山錄》引增補二十一字:“湯問棘曰:‘上下四方有極乎?棘曰:‘無極之外,復(fù)無極也?!保ā肚f子內(nèi)篇校釋》)關(guān)鋒《內(nèi)篇譯解》和陳鼓應(yīng)《莊子今注今譯》依據(jù)聞?wù)f補入缺文,這樣上下文語意就顯得順暢了。

(9)《南華經(jīng)大意解懸參注》“此小大之辯也”條注,《中華續(xù)道藏·初輯·第十二冊》影印明稿本,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2001年版。

(10)斥鴳之“斥”,可以釋義為小澤(司馬彪注),或池(《廣雅·釋地》)。參見陳鼓應(yīng)《莊子今注今譯》。

參考文獻:

[1]陳赟.《莊子·逍遙游》中的鯤鵬寓言[J].中山大學(xué)學(xué)報,2009,(1):135-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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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 Interpretation of Roc Fable

WAN Yonghua

(School of Marxism, ECUPL, Shanghai 201620,China)

Abstract:As the story that wins universal praise, roc fable appears three times in “peripateticism”. Its detail and connotation are not fully same to each other. With “peripateticism” text at the center, the paper carefully unscrambles deep intension and will, and hopes to deepen the peoples understanding about meaning of Zhuangzi socalled “at leisure”.

Key words: peripateticism; roc fable; unscramble

編輯:魯彥琪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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