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毅
持劍者總在高處行走(節(jié)選)
郭 毅
一把劍,在天空閃爍。
一個人,在風(fēng)中疾走。
我就這么靜靜地望著。多少年了,那飄灑的風(fēng)云、溫馨的星月,一直在脈峰翻滾、涌蕩。
背景里的雪,由一大片陽光領(lǐng)著,一路高唱,一路急迫,追趕著雷霆、閃電,在藍(lán)天下踩著節(jié)拍。
我熟悉那里的塵煙,那么生動,那么親切,那種跨馬揮鞭、執(zhí)劍騰越的姿勢,急速地躍上山嶺,拖遠(yuǎn)了皮鼓聲里的鏗鳴和起伏。
背后的秋天,殘陽如漸漸熄滅的篝火,緊隨其后的一大隊壯士在樹葉紛飛的原野奔馳、追逐、吶喊。
那紅光,在玉碎的酒碗下,升騰起睿智和勇氣。
赫赫之聲回旋,那遍體流血的杜鵑,裸成于輕風(fēng)拂動的峰脈,在神話和傳說中嘀鳴。
是那個民間的處女,背身遮羞,從滾熱的袍襟里,獻(xiàn)出祖?zhèn)鞯撵`丹。
一切那么壯美,又那么自然,當(dāng)那個兄弟臨去天國之際,他滿嘴草根和樹葉,留下最后的口糧,而讓我們繁衍生長。
前方,無論洼地、沼澤,還是坦途、高山,我們只有一直朝前。
沒有退縮,沒有膽怯,沒有懦弱,沒有憐憫,只有曠世的歌謠、壯麗、絕美,像花朵在靜靜地開。
此刻,對接的光芒,欣喜地挺直身子,以壯實的手臂,托起一蓬蓬鮮艷的草木。
兀鷹高旋,與彩云唱和,在悠遠(yuǎn)的藍(lán)天上。
山岳側(cè)耳,與馬匹的鬃毛,豎立著雄壯和威嚴(yán)。
漠野以西,茫茫疆土在靜靜地夢想。
海洋之南,浩蕩域島在熱烈地歡騰。
黑暗中,間或傳來的餓狼之聲,在空氣中一陣緊似一陣,打破了天空的靜謐、安詳。
惟獨(dú)西天雪峰依然,好似金屬的光澤,在少女裊娜的臂彎里安睡。
惟獨(dú)南洋波光悠揚(yáng),好似帳中的王,可憐遙掛的迷燈冷光瑩瑩。
壯士的心呀,像鷹隼,凌空飛翔;手中的劍,滿載刃鋒與熱氣,風(fēng)吹即可斷毛發(fā)。
月下的日子,刀光劍影,只為了最后的搏逐凱旋而歸,讓明天的太陽重新閃耀。
日夜操戈。血有自流的顏色,睡在壯士的夢里。要么柔軟地回到故鄉(xiāng),與那相思的姑娘種田采桑;要么順著劍鋒,與那催命的夕陽蜿蜒流淌。
不要細(xì)看啊,不要細(xì)看那地方。那兒生命茁壯,血液鮮潤,大地吐翠。
不要細(xì)說啊,不要細(xì)說那夢鄉(xiāng)。那夢鄉(xiāng),戀著家屋、親人和姑娘。
因為這片熱土,我也要持劍,遠(yuǎn)走他鄉(xiāng)。
一個個背影多么茁壯,像鮮花,沾著露水和陽光,綻放最初的高昂;像水晶,傾注著神圣和吉祥,透露出蝴蝶的飛翔。
只是那黑暗,還戀著我們的域疆。
執(zhí)劍,劃亮那域外的草,讓月光軟化那狂風(fēng)的火焰。
只是那大風(fēng),還沒有把灰燼吹散。
鑄劍,讓青鋒凜然,讓祥和的陽光早一點(diǎn)照來。
翔鷹高旋,剔透如骨。
那處子童心,將世間的一切看見。
我聽到的歌謠,伴著星辰、燈盞。
于月色一隅,有恬靜的草木,綴滿蟲聲的悠揚(yáng),與輕輕的鼻息環(huán)繞。
那是鑄劍的甜,爬滿巍巍的河山。
我記得漠野之正午,炎陽如熾,我們在赤身跳躍。那火輪,峨冠高聳,在高天發(fā)出神秘的謔笑。轟隆之聲咆哮,天河閃電舞如劍光。突然而至的大雨、冰雹,如一張撲來的網(wǎng)。我們在奔跑,在呼叫。少頃,雨過天晴,藍(lán)天上那彎瑰麗的虹,像一燭彩蠟,似在為我們照耀。
我記得大雪肆虐的午夜,千里之外的娘親矗立在家園樸素的月光里,冷光寒衣觸摸著為兒噙淚的目光,望穿了天空里狂妄無盡的漠風(fēng)和黃沙。
我記得那個晝夜兼程的姑娘,渴待相逢的淚滴,泡在地窩子里的孤芳。
我記得我們自那側(cè),爬冰臥雪,執(zhí)劍柄月,把一朵朵綠播成生命的守望。
……
雪霽齊明,一切的時間,一切的言辭都無法一一說明。
我看到一種品質(zhì)、一種剛強(qiáng)、一種柔軟、一種希望,化去了風(fēng)云和霧霾,在吉祥的天上掛滿圣潔的霞光。
那敏捷的身子軟如絲緞,只輕輕一抖便躍抵塹壕。
冰霄退后,我們立于高巓,舉手加額,把那尊重、愧疚、思念、崇敬……以劍的方式神圣地捧出。
漠風(fēng)。雪手。如翔鷹在天空打坐。
營壘。驛站。唱一支粗獷的歌:義可斷腕,士可殺而不受其辱!
策一匹戰(zhàn)馬,曳一溜塵風(fēng),揮戈執(zhí)劍,于天地間拋灑一曲壯士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