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東旭
我曾多次描述的廣闊大地。
被一只旱魔之巨手,撕出缺口。黑色的麥田呼嘯著,奔向死亡。潔白的羊群, 和我們一起焦渴。馬匹踢踏,它閃爍的蹄子是黑夜的漏洞。平原的水啊,高貴如酒。我歡愉是因我歡愉。正如我悲傷, 因我悲傷。仁慈的母親哦,在古老的房屋,安坐如蓮。
祈禱:雪花從那寂靜的天宇落下。
片片不落別處。
這是河南的十二月的冬天。萬物——如蘇格蘭牧羊犬。
伸出舌尖,迎迓一根根白色的骨頭。
我敬拜。
向著廣闊的豫東平原。
神呢?在廢墟上移來移去,草蟲亂鳴。他該如何守住本土的香火、鮮花、梵唄與金頂。神在申家溝,閉上了眼睛。
也沒有用。
神在申家溝舉起了雙手,也沒有用。
神在申家溝泣不成聲,也沒有用。
村莊只剩下三五個老嫗:耳聾的、 眼瞎的、腿跛的,在這絕望的世界里,活著。神穿過她們,像穿過一片衰朽的密林,喧嚷如謎。
愿我在塵世。
獲取一所房子。愿房子里有香木、 蒲團。有神龕,可供養(yǎng)。有我偏愛的蝴蝶環(huán)繞。愿我在塵世,獲取一匹白馬,它的四蹄閃耀,隱在美麗的草原, 我偏愛那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
寂靜,從四周降臨。
遼闊的藍(lán),降臨。
我聽見,明亮的花朵在耳旁綻開。 想著想著……這黑色的悲痛之大水,就遠(yuǎn)離了家園。然而,此時,我坐在平原的屋頂冰涼,落發(fā)紛紛。
生不出一顆細(xì)小的淚水。
在這個世界上。
秋天深了。
我不再執(zhí)刀、云游,唱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返璞歸于河南。我提著紅燈籠, 細(xì)細(xì)打量家鄉(xiāng)的房屋,每一平方米的寂靜。與草木,安于這古老的平原, 天蒼蒼,饒益眾生;它的高遠(yuǎn)和寧靜,我只能動用修辭的手法。我要做個良人,畫荻教子。
收拾自己渺小的山河。
越鳥,你就巢南枝。
胡馬,你就依北風(fēng)。
靈魂受到推搡,去老死他鄉(xiāng)吧!
黑夜?jié)姙R著什么?
他們的卷曲、偏執(zhí),內(nèi)心的孤獨綿延。在小小的蒲團上,我是自己的部落與江山,以草木潔凈肉身。以大把的光陰,細(xì)嗅薔薇。閃亮的嘴唇忽然張開。
坐一枝禪香。
我感覺。擁有了平原所有的寧靜。 淙淙的申家溝,婉轉(zhuǎn)而去,每一滴水都是我的親,每一滴水里生長的萬物都是我的親。
暴雨驟至。
聽松子滾落。
——蕓蕓眾生在大千世界里踢蹄, 不舍晝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