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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菜譜

2015-11-16 06:56:04孫開元
人生十六七 2015年31期
關(guān)鍵詞:斧子全家人菜譜

孫開元

母親的菜譜

孫開元

母親不是個很戀舊的人,但一提起玉米面包和煮豆角,總是一往情深。母親和父親在1942年結(jié)婚時,生活依然艱辛。每當提起貧困的日子,他們就會說:“那時候,全家人能吃上的只有玉米面包和煮豆角?!?/p>

我們?nèi)齻€孩子沒受過苦,但母親為了不讓我們忘記上一輩人的艱辛,每年至少會做幾次煮豆角。她在鍋里放進咸肉,再放進豆角,慢慢燉著,直到快燉爛為止。一起端上桌的,還有一盤玉米面包,香噴噴的,冒著熱氣。我們坐在一張舊餐桌旁,面前擺的只有這兩樣東西。我和兩個弟弟拿斜眼看桌上的飯菜,不敢讓父母看到我們的表情。盡管如此,我也會想起吃過的那些“憶苦飯”,以此來理解上一輩人的生活。食物和很多事情有關(guān),營養(yǎng)、快樂和飲食中的文化,除此之外,還能讓你明白自己是誰,好日子從何而來。

小時候,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卡梅隆小鎮(zhèn),父親在那里長大。玉米面包和煮豆角讓他們不至于餓肚子,到了星期日,全家人還要聚在一起,犒勞一下胃。有一次,我們從教堂回來后,奶奶馬上就去了雞舍,一只手拿著鋒利的斧子,另一只手拿著鐵鉤。一分鐘后,她就鉤住了一只母雞。她把雞按在一根樹樁上,一斧子砍下雞頭,可沒了腦袋的雞身子還繼續(xù)在院子里撲騰著,仿佛在尋求永生。

吃飯時,全家人圍坐在一起,觀賞桌上的盛宴,一盤雞肉,還有甜腌菜、蛋卷之類的,籃子上蓋著餐巾,用來保溫。

假如父親在后半生都和小時候吃同樣的東西,他就不會覺得那是一種苦日子。他是個小鎮(zhèn)男孩,并且以此為榮。每個星期日才能改善生活,這讓他的這種情感日久彌深。

母親也在一個小鎮(zhèn)長大,那里靠近里奧格蘭德山谷。和父親一樣,她和兄弟姐妹從小吃的也是當?shù)爻R姷氖澄铩獫h堡牛排、玉米卷餅、還有產(chǎn)自山谷大農(nóng)場里的柑橘。母親小時候,家里在星期日也會燉雞,只不過她的媽媽殺雞不用斧子,而是擰斷雞脖子。她長大后離開了家鄉(xiāng),去了得州大學讀書,后來和我的父親結(jié)了婚。我對她最清晰的記憶是從4歲開始的。那時的母親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一頭黑色卷發(fā),腳上穿著平跟皮鞋。她看起書來就手不釋卷,有時在雜志上看到牛肉湯、法式甜點和奶油湯之類的菜譜就保留下來。

但是,她每天做的都是家常飯,比如雞肉沙拉、漢堡包加土豆。

母親的廚房,還有她的生活,就像一個戰(zhàn)場,玉米面包、豆角和腌肉、雞肉在那里爭奪著霸主地位。一到各種節(jié)日,我的廚房也會熱鬧起來。節(jié)日之初,我會開心地想:不錯,我們今年有火雞、有新衣,畢竟這是我們都喜歡的家庭傳統(tǒng)。隨后,我就會發(fā)愁做飯。我從書架上拿出烹飪書,試著做新口味,現(xiàn)學現(xiàn)做。

前兩天,我為了學做飯,找出了一本母親的舊烹飪書,1946年出版的《家庭菜譜》。那是母親愛不釋手的一本書,里面還夾著十幾個書簽。這本書在烤箱旁邊的柜子上放了50來年。

翻開書,我突發(fā)奇想:做一回玉米面包和煮豆角。那是一個陰涼的夜晚,我小心翼翼地翻這本舊書,唯恐把它撕壞。我找了近半個小時,卻怎么也找不到這個菜譜。面包、蔬菜類、豆類,所有的目錄里都沒有。這時我明白了,書里根本沒有這個菜譜,母親也不需要它。母親需要看的是牛肉湯的菜譜,至于窮人吃的玉米面包和煮豆角,她早已銘記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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