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冬梅,雷承鋒
(山西大學 晉商學研究所,山西 太原 030006)
作為支撐晚清財政的重要稅種之一,厘金的產(chǎn)生、演變與晚清財政史、政治史、軍事史皆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長期為學界所矚目,王振先、羅玉東、何烈、彭澤益、周育民等學者已先后對其進行了深入的研探,但這些研究大多集中于全國性經(jīng)濟史研究的層面上。近年來,關于區(qū)域厘金史的研究成果層出不窮,可惜的是,晚清山西厘金的起源與擴張的問題仍是清季厘金研究中的一個薄弱環(huán)節(jié)。筆者不揣淺陋,擬從區(qū)域社會史發(fā)展的角度出發(fā),選取山西厘金作為考察對象,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綜合運用史料分析法和考證法,對晚清山西厘金的起源、推廣等內容進行探佚和梳理,揭示其在特定地域環(huán)境下所具有的特性。
厘金是在清廷鎮(zhèn)壓太平天國時期為接濟餉需偶然間創(chuàng)制的一種臨時籌款方法,其產(chǎn)生兼具歷史性與偶然性。清朝財政的主要稅收,在咸豐以前,主要由地丁、關稅、鹽課、雜賦四項構成。四項稅收中以地丁收入最多,但是作為清廷稅源支柱的地丁卻受到“康熙五十年以后續(xù)生人丁,永不加賦”[1]的法律的限制,其結果是使大部分稅收失去了擴張性,而其他三項稅收或與地丁性質相似或受定額限制,亦不能隨意加征[2]。由此可見,清朝財政的最大缺陷在于缺乏彈性,一旦財政吃緊,很難在短期內得到快速彌補。
以鴉片戰(zhàn)爭為界標的清代后期的財政收入政策與財政收入結構均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馬克思在《中國革命和歐洲革命》中對這種變化帶來的結果予以揭示:“舊稅捐更重更難負擔,此外又加上了新稅捐?!保?]賠款的催償進一步加深了封建剝削關系,“以致富者益富,貧者益貧”[4],“流亡之眾,通欠之多”[5]的社會現(xiàn)象日趨普遍,及至太平軍起義前夕,清朝政府財政窘迫的情勢,即已日甚一日。這表現(xiàn)在“入款有減無增,出款有增無減”[6]。1850年至1851年間,太平軍起事之初,清廷即從各省調兵防堵“圍剿”,先后共計用銀1 800 多萬兩[7]。軍興三年以后,據(jù)統(tǒng)計,由戶部國庫撥給和各省截留籌解的軍餉,即已耗銀2 963 萬兩[8]。所以,從1853年起,清朝政府便因軍費激增而又“羅掘俱窮”,開始面臨著空前的財政危機。
國庫財政穩(wěn)定與否,它取決于實收銀兩的多少。由上表得知:1853年“實銀”收入僅有48 萬兩,以后不斷減少,每年只十幾萬兩。十二年間總計不過232 萬余兩,平均每年不過19 萬兩而已。支出方面也相應受到限制,總計229 萬余兩,平均每年也只有19 萬余兩。就其“實銀”進出總數(shù)的規(guī)模而言,可以說,大約只抵得上兩個中等縣份的田賦收入,這簡直微小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了。
表1 1853 -1864年戶部銀庫出入實銀總數(shù)
戶部銀庫歲計,向來常有盈余。十八世紀后期,庫存銀數(shù)經(jīng)常在7 000 萬兩,其后庫貯大為降低,1821年至1834年平均只有27 162 949 兩,1850年只剩800 萬兩[9]。到太平軍起義后,銀庫入不敷出的現(xiàn)象愈加突出。1852年虧銀190 多萬兩,1853年虧銀400 多萬兩[10]。
表2 1853 -1861年戶部銀庫年終結存銀數(shù)
以上數(shù)據(jù)表明,1853年至1861年平均僅存銀180 余萬兩,約當1821年至1834年間的1/15,約當1777年的1/45。據(jù)1865年戶部報告,戰(zhàn)時銀庫每年結存的“實銀”,1853年至1857年間平均約11 萬多兩,1858年至1864年平均只6 萬多兩[11]。此時的大清庫儲已經(jīng)是岌岌可危矣。
這里還要指明的是,戰(zhàn)時國庫收入總額能夠維持在平均每年957 萬兩左右,一則是自1853年起,靠發(fā)行銀票、錢票、鑄造大錢、鐵錢;再有就是從1856年起,把京餉原由各省預撥改為臨時定額攤派解款的結果[12]。實際上,這都只能做到勉強維持封建朝廷的茍延殘喘而已。戰(zhàn)時清朝中央國庫支細情況如此,各省地方財政“更屬竭撅不遑”[13]。早在1853年間,各省庫款即因屢次籌撥軍餉,據(jù)說,由于“移緩救急,悉索無遺,封儲之款一空,征解之難數(shù)倍”,結果“不特部庫時時支絀,而且外庫處處拮據(jù)”[14]??芍^“百計羅掘,十不一應?!?/p>
其時刑部侍郎雷以讠咸奉旨在揚州幫辦軍務,為籌措軍餉,遂奏請于里下河設局勸捐練勇,以保東路。考慮到勸捐并非長久之計,他聽從幕僚錢江的提議,仿效林則徐的一文愿之法,實行所謂“抽厘之法”[15]。最初抽厘不曰抽或征,而叫捐;雷氏既得此法,遂于咸豐三年(1853)九月派人到揚州城附近之仙女廟、劭伯、宜陵等鎮(zhèn),勸諭米行,捐厘助餉,并于咸豐四年(1854)三月奏請?zhí)K省各府州縣也仿行勸辦抽厘。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厘金是清朝政府在特殊歷史時期的產(chǎn)物,曾一度是清政府財政的重要補充。
近代以來,由于山西地處內陸,受戰(zhàn)爭影響較小,社會經(jīng)濟狀況基本穩(wěn)定,進而也就不可避免地成為清朝政府瘋狂搜刮錢財?shù)闹饕獏^(qū)域之一,甚至連地方各省此時都將山西作為財源之蔽,一遇不測便想到讓山西出資化解。咸豐、同治年間的幾次戰(zhàn)爭中,山西商民捐輸最多。從咸豐元年(1851)十一月間開始,清政府幾次命令山西巡撫哈芬、布政使郭夢齡和在籍官員徐繼畬等,實力勸說并強迫商民捐款。據(jù)統(tǒng)計,咸豐二年(1852)至咸豐三年(1853),山西票號商人捐款達到267 萬兩之巨,山西鹽商捐銀總額也超過了300 萬兩,光是咸豐三年(1853),山西為籌解軍餉捐銀已達40 余萬兩。[16]據(jù)清末山西籍開明士紳徐繼畬統(tǒng)計,“晉省前后捐輸已至五六次,數(shù)逾千萬”[17]。
捐輸之外,清政府也不斷加強對山西的攤派。山西境內雖然大部分時間沒有戰(zhàn)爭,卻也疲于應付繁重的戰(zhàn)爭后勤供應,不時向戰(zhàn)場上提供諸如火箭、炸炮一類的武器,這與山西富商云集且為制造兵器大省有關。比如在太平天國戰(zhàn)爭爆發(fā)以后,山西每年僅辦理征解高平生鐵一項就達100 萬斤,一直到咸豐九年(1859)才告停止[18]。當時山西額解之物有五大宗,即鐵、綢、絹、紙、磺。每年例解平鐵1 批,80 498 斤;好鐵4 批,20 萬斤;大潞綢1 批,30 匹;小潞綢1 批,50 匹;農(nóng)桑絹1 批,300 匹;生素絹4 批,1 200匹,遇閏加40 匹;呈文紙1 批,4 萬張;毛頭紙1 批,100 萬張;硫黃1 批,10 萬斤[19]。通年需銀十一二萬兩。與此同時,晉省每年承擔匯撥京、協(xié)餉重任,為數(shù)甚巨,山西每年奉撥京餉附劃撥綏遠旗兵要需銀50 萬兩,每年解協(xié)餉87 萬余兩(甘肅新餉78萬兩,烏科二城經(jīng)費銀95 666 兩,直督養(yǎng)廉銀3 000兩),其中,河東每年應解京部十六款共銀175 549兩有奇,奉撥外省協(xié)款每年52 萬兩[20]。曾國荃曾嘆曰:“思軍興以來至光緒三年,晉省奉撥協(xié)濟各路及各省餉項,無不竭力籌解,先后核計不下二千萬兩。”[21]
縱觀晉省之財力,一向地瘠民貧,雖接近京畿,地文稍占優(yōu)勝,但藏富于地,仍無補益;若交通機關則山深水淺,不逮沿江沿海各省遠甚,然以西陲壤僻之鄉(xiāng),其田賦之負擔竟抗衡于川、魯、汴諸省,額征將近三百萬,彼觀此賦亦不為輕[22]。今查山西財賦以地丁為大宗,雜款、鹽稅次之,而他項稍輔之。清代山西丁銀稅基數(shù)無閏之年額征銀約2 936 754 兩,遇閏加征銀2 920 余兩,唯因災蠲緩及民欠未完歲所不免,而報墾升科其增加有限,故征收訖難如額[23]。且查咸豐元年至咸豐九年,山西丁口雖逐年上升,由1 589 萬增加到1 612 萬,[24]每年增加額在2.4 -4萬之間,增長率不超過0.3%,土地有定數(shù),人丁也就那么多,所以通常情況下地丁銀的征收比較穩(wěn)定。河東鹽課是山西又一大財源。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時,河東正雜課銀為66.5 萬兩,咸豐三年(1853年)河東因鹽商捐輸軍餉過巨而進行鹽制改革,由先課后鹽制改為就場征課,剔除各項規(guī)例攤派之后,咸豐四年免商之始照商運舊制每綱征正雜課額524 800 余兩[25],這是近代河東鹽課的收取基數(shù)。用光緒六年(1880)間署理山西巡撫葆亨的話說,“晉省地處山瞰,既無關稅之盈余,亦無槽折之余羨”,所以山西在近代時期財力十分有限,地丁銀難以擠占,就要從別的方面想辦法擴展財源。
據(jù)光緒版《晉政輯要》記載,咸豐九年(1859)正月,巡撫英桂奏準,據(jù)藩司??儭Ⅳ旧蛘自?、冀寧道瑞昌等稱:“晉省每歲正供,除本省俸工役食雜支等款外,庫儲二百六十余萬兩,歲運京餉、生鐵、工程等項,已在二百二十余萬兩;此外本省兵餉及各路協(xié)餉、例餉經(jīng)費等項為數(shù)甚巨,連年幸賴士民捐輸?shù)靡哉遄镁徏狈滞窘膺\。唯自咸豐二、四、五、六、七等年歷次動捐后,商民多稱資本折虧,家業(yè)消落,驟難強其再捐外,實無長策。查近年各省抽收厘稅,尚可酌盈劑虛,辦理得宜或可有清第。晉疆僻處一隅,非若他省之水路衝衢商賈輻輳,且山城販運腳費較多,故貨價倍昂于他省,民情重利,創(chuàng)始頗難。且查咸豐七年,部咨義覆勝保奏請普抽厘稅一折,凡無軍務省份未經(jīng)抽收者,斷不可紛更朘削,致失人心等語藉思。國家經(jīng)費有常,當承平無事之時原可量入為出,若值軍務浩繁,轉輸無述,亦不得不略為變通,權濟一時之急。茲除有關民食及一切零星販賣有礙于生計毋庸抽收,以示體恤,僅擇數(shù)大宗酌議簡明章程,分別省內省外,設立總局分局,或慎選委員,或責成地方官妥善經(jīng)理?!保?6]
咸豐九年(1859)二月初二上諭:“英桂奏籌撥餉項不敷擬試抽厘稅一折據(jù)稱,山西省連年抽收京協(xié)餉項及部撥各款為數(shù)甚巨,多借助于捐輸?,F(xiàn)在俯察輿情,自疊次捐輸之后,未能踴躍,唯有仿照各省抽收厘稅尚可酌盈劑虛。自系一時權宜之計,著照所請,除有關民食及零星販賣者,均毋庸抽收以示體恤。其余當酌議簡明章程,分別省內省外設立總局分局,慎選委員,責成地方官妥為經(jīng)理,勿許抑勒滋擾,并密查影射侵漁之弊,庶不致有名無實,如試行有效再行定議,具奏倘有窒凝,即行停止,將此諭令知之,欽此,遵。”[27]
總結以上資料,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其一,從晉省創(chuàng)辦厘金的時間和背景上看,相對較遲,筆者認為,這主要是因為:首先,太平軍起義初期,山西離戰(zhàn)區(qū)較遠,受戰(zhàn)爭影響較小,社會經(jīng)濟環(huán)境相對穩(wěn)定,財政運行相對平穩(wěn),并未出現(xiàn)緊缺;其次,清廷內部已有既定行政方針,為?;熟?,斷不輕言厘稅,漁利百姓。卷查咸豐七年(1857),遵議勝保奏請《各省普抽厘稅一折》內載,“凡無軍務省份,未經(jīng)抽收者,斷不可紛更朘削,致失人心等語藉思?!保?8]此番開征,實屬權宜之計;再者,晉省每歲正供京餉、例餉等經(jīng)費為數(shù)甚巨,連年勸捐致使商民資本折虧,家業(yè)消落,況且晉疆僻處一隅,非若他省之水路街衢商賈輻輳,且山城販運腳費較多,故貨價倍昂于他省,民情重利,創(chuàng)始頗難。
其二,從山西厘金創(chuàng)始和確立的過程來看,山西厘金在其空間分布與類型上具有明顯的區(qū)域特征。山西厘金的空間分布在推廣上呈現(xiàn)兩個特點:一是其推廣趨勢上看是先總后分,先府后縣;二是從厘金局卡的設置來看,總分結合,守其扼要,兼顧其他,而且這兩個特點始終交錯在一起。此外,蘇省厘金在創(chuàng)辦之始,其類型是以“認捐”的形式出現(xiàn)的坐厘,然后才逐漸出現(xiàn)卡厘形式的行厘[29]。而山西厘金在其創(chuàng)辦之初即設坐厘和行厘。并且,山西厘金在一開始就是以“籌餉”的名義創(chuàng)辦的,而非江蘇或其他省份的“認捐”。
其三,從山西厘金征收范圍來看,主要以大宗貨物為主,米面雜糧不算在內,其中藥料由于獲利頗豐,按產(chǎn)地不同,稅負各異,均較其他貨物稅負繁重。從征稅對象來看,主要是針對行商與坐賈,小商販則不算在內,以示體恤。從征抽稅率來看,則較之江蘇、湖北等地略微輕減。從組織機構與人員設置上看,創(chuàng)辦伊始,山西厘金采用總分式結構,監(jiān)管人員是政府指派,而非蘇省的“官為督辦,紳為經(jīng)理,官紳結合”[30]的模式。實際上,自光緒二十八年正月起,為變通厘務用人以祛積弊,山西地方政府開始參照湘鄂奉吉辦法,酌選派外省候補候選人員會同稽征或揀本省紳衿允當司事,以杜厘務弊端。
咸豐九年(1859),巡撫英桂批準籌餉局詳如:“各該商販有圖省厘金繞越偷漏者,將貨物全數(shù)追繳,貨價一半充餉一半給賞。”[31]咸豐十年(1860)三月戶部議準嗣后“磧口、風陵渡兩卡改厘為稅,自本年(咸豐十年)三月初一日起,改行商藥料厘為稅。二卡洋藥稅則仿照崇文門湖北省章程發(fā)給稅票,每藥百斤抽稅銀二十兩外加收銀二兩以為公費,其余槐樹鋪等五卡均需驗有磧口等處稅票始準放行?!保?2]咸豐十年(1860)巡撫英桂批準“各州縣坐賈藥料均應入行銷售,準行頭于坐賈藥料每百兩除厘銀外另收行用銀一錢六分?!保?3]
同治元年(1862)四月,英桂批準籌餉局,“嗣后各卡各屬查獲行商坐賈繞漏厘稅之案,查照匿稅定律將藥料貨物追罰一半入官,一半給還本人,仍于一半入官物內以十分為率七分充公三分充賞?!保?4]“坐賈仍完厘金,另有售賣藥膏各戶,曾經(jīng)令各縣按戶抽厘。后以體恤小販為由,停止征收?!保?5]
光緒三年(1877),山西大祲,正項既減,公費愈絀,行商裹足,坐賈滯銷,所有各路添設分卡,均奏準裁并,以節(jié)浮糜。嗣后山西節(jié)年厘金收數(shù)僅六七萬兩,連年收數(shù)不旺,遂于光緒七年奏準又將各卡一律分設。實緣山徑叢雜,偷漏太多[36]。光緒八年(1882)十月巡撫張之洞批示永和縣稟查湖北厘章罰款半歸公半充賞,可為成式,此后應一律改于罰半充公之中以一半解局一半充賞,仰籌餉局通飭該縣并各州縣關卡遵照[37]。同時又以各州縣經(jīng)收坐賈厘金,每易滋生流弊,因將商務較繁之處,一律改添委員會同稽征[38]。光緒九年份厘稅兩宗共收銀十八萬兩,十年份共收銀二十一萬兩有奇,收數(shù)暢旺。但因改派委員應需經(jīng)費為數(shù)較多且京官津貼亦議于厘金公費項下動支厘捐公費一成斷然不敷,遂奏準自光緒九年(1883)以后,無論收數(shù)比從前如何暢旺,除照從前極旺年份收數(shù)十七萬兩仍按舊章提出一成之外,其十七萬兩以上多征之項準予舊章一成之外按多收之數(shù)再提一成作為外銷公費。至謂藥稅加收公費一律收歸正項照厘捐例統(tǒng)于通年收款內按實開支[39]。光緒十一年(1885)六月,又奏準山西省咨送光緒三年至八年厘金銷冊,列有未完款項恐有挪用情弊,應令該撫不時訪察經(jīng)收人員,如系欠解,即行撤委勒追,逾限不完,從嚴參辦,不準再列委員欠款,以杜侵挪[40]。又奏準嗣后山西省厘稅兩宗,如收數(shù)在十八萬兩至二十一萬兩以上者,準予舊章一成外,由正款提出銀一萬兩彌補一成公費不敷支用;如收數(shù)在十七萬兩左右,仍照舊章提用一成,不準多支以示限制[41]。光緒十二年(1886)九月又奏準令將土藥厘金或與行銷處所從重加征或仿照甘省章程藥厘之外加抽膏厘,此后無論洋藥土藥入口時每百斤抽銀三十兩再于落地時每百兩抽銀九錢三分八厘,如系本地所產(chǎn)販運本省售賣者,于起載處所每百斤抽銀三十兩再于落地行銷處所抽銀九錢三分八厘,合并計之每藥料百斤共抽銀四十五兩;如有本地販運出省比照外省入口章程于出口厘卡每百斤抽銀三十兩以昭平允,擬請不論廣膏土膏飯外省入口本省起載時均按一百兩抽銀三兩七錢五分落地行銷處所每百兩抽銀二兩二錢,出口膏厘亦照入口抽收如此辦理[42]。光緒十二年(1886)十一月奏準山西將征收藥膏兩項厘金奏咨立案,各屬征收藥膏兩項厘金仿照夔關按四季造冊報部聽候撥用,不準擅行動支以符奏章[43]。光緒二十年(1894)六月諭旨準鄭思賀所奏,依議飭各省裁并厘局[44]。山西覆奏稱通省局卡迭經(jīng)淘汰,實存總卡七處,分卡十八處,兼處要隘,無可再裁,后奉詔將原設葦澤關分卡歸并槐樹鋪總卡兼辦,關頭村分卡暫撤,歸地方官稽查,若無礙抽收,再行永遠裁汰[45]。光緒二十二年(1896)遵戶部奏咨籌款案,開辦煙酒稅,由籌餉局辦理,議定燒酒一斤抽稅錢三文,旱煙一斤抽稅錢五文,棉煙一斤抽稅錢十文;光緒二十六年(1900)奏明燒酒每斤于原抽三文外,加抽二文,共計五文,旱煙每斤加抽二文,合前共計八文[46],光緒二十七年(1901)山西因每年派擔賠款數(shù)十萬兩,為籌款計,設局抽收煤厘,土鹽稅,并增定厘則,添抽貨物。翌年復加抽煙酒稅,計每酒一斤加抽十一文,合前共計十六文,旱煙每斤加抽四文,合前共計十二文,棉煙每斤加抽八文,合前共計二十四文[47]。光緒二十九年(1903),將收數(shù)無多之煤稅局及土鹽稅局改由地方官兼辦,以節(jié)經(jīng)費[48]。因江西改辦統(tǒng)捐頗見成效,光緒三十年(1904)十二月二十七日,戶部奏請各省籌辦百貨統(tǒng)捐,山西依奏試辦統(tǒng)捐,于光緒三十三年(1907)成立統(tǒng)稅局,重訂厘則,整頓局卡,將售日應抽加抽之數(shù)統(tǒng)作原抽,再按價酌加,計為加抽,并添抽各貨,后因商民對此新稅嘖有煩言,于宣統(tǒng)元年(1909)調取光緒三十四年之崇文門稅則為參考,將原定新章稅率視崇文門減半[49]。
綜上所述,山西厘金雖由外省植入,但并非簡單復制,而是因地制宜。從外省移植到本土推廣,厘金逐步由“籌計應需”的臨時籌款方式轉變?yōu)椤巴邹k善后”的經(jīng)常稅,在這一系列過程中,山西厘金基本延續(xù)著自身發(fā)展與區(qū)域本身特征相結合的思路。隨著厘金制度的發(fā)展,厘金之弊愈發(fā)明顯,整頓厘金勢在必行,山西響應朝廷號召,積極試辦統(tǒng)稅,一方面適應了晚清財政體制改革的需求,另一方面卻也加重了人民的負擔,嚴重阻礙了本省社會經(jīng)濟的健康發(fā)展。
厘金肇始于咸豐三年(1853)的江蘇,原本是清廷為鎮(zhèn)壓太平天國、籌措軍費而加征的一項臨時性稅收,因頗具成效,各省漸行效仿,隨后逐漸演變成全國性的具有商稅性質的一種征稅制度。山西厘金創(chuàng)辦于咸豐九年(1859),雖由蘇省植入,但并非簡單復制,晉省舉辦厘金有其特殊的背景。咸豐以來,山西地近京畿,深處內陸,故而受戰(zhàn)爭影響較小,社會狀況較為穩(wěn)定,山西不可避免地成為清廷化解財政危機、瘋狂收刮稅負的首選之區(qū),連年的捐輸、攤派架空了山西財政,而山西疆僻一隅,本就地瘠民貧,山徑叢雜,商業(yè)發(fā)展較沿海地區(qū)相對滯后,長此以往,財源短缺也就不足為奇了,山西厘金的開辦實屬一時權宜之計。從外省移植到本土推廣,山西厘金基本延續(xù)著自身發(fā)展與區(qū)域特征、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狀況相結合的思路,逐步發(fā)展、完善、形成了一整套以省情為基、分層管理、職權明確的厘稅征稽制度。隨著厘金制度的發(fā)展,厘金之弊愈發(fā)明顯,整頓厘金勢在必行,山西響應朝廷號召,積極試辦統(tǒng)捐,一方面適應了晚清財政體制改革的需求,另一方面卻也加重了人民的負擔,嚴重阻礙了本省社會經(jīng)濟的健康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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