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剛

（延邊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吉林 延吉 133002）

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民族主義浪潮的再度興起，引發(fā)了思想理論界對于我國民族政策的持續(xù)關注。在總結西方經驗和檢視新中國60多年的民族政策實踐之后，有的人認為我國民族政策在價值取向上是“民族主義”，它激發(fā)了少數民族的族群意識，結果會不利于國家統一。甚至有的學者主張我國民族政策應“去政治化”，應用“第二代民族政策”來取代當前的民族政策。這些新觀點一時遮蔽了人們的“雙目”。馬克思主義的基本思想告訴我們，隨著時代和客觀條件的變化，改變解決問題的方針和政策勢所必然。我國民族政策也是如此，基于時代條件和客觀環(huán)境的變化，進行調整、豐富和發(fā)展也是應該的，但是這種“調整”絕不是推倒“重建”，我們要探求其符合實際的價值原則和實現路徑。

一、我國民族政策轉型的依據

馬克思主義認為，民族和民族問題是一種歷史過程，它有自己的歷史，有自己的始末。解決民族問題也是歷史的過程，既然是歷史過程，那么隨著客觀條件的變化，國家在調節(jié)民族關系和處理民族事務上的政策措施，也就不能是一成不變的，變革、轉型是多民族國家民族政策發(fā)展史上的普遍現象。中國在兩千多年的封建社會中，民族政策從總體上來看是民族壓迫和民族剝削，但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其政策措施是不同的，在秦漢、魏晉南北朝和唐朝時期，封建統治者對邊疆少數民族地區(qū)實行的是“因俗而治”、“以夷治夷”的羈縻制度；在元明清三代，封建統治者在部分少數民族地區(qū)實行的是“以土官治土民”的土司制度；明代開始在一些少數民族地區(qū)又實行過“改土歸流”制度。這是從歷史順序上的劃分。還可以從橫向上將中國封建統治者的民族政策劃分為五個方面，即：開拓、懷柔、羈縻、同化和屯田。［1］在西方多民族國家也是如此，美國在建國之初實行的是充滿血腥味的“種族隔離”和“種族同化”政策，后來在少數族群的強烈反抗下，美國的民族政策改為“大熔爐模式”，為了掩蓋民族同化的本質，美國對少數族群實行了“反歧視積極行動”的優(yōu)待政策，對土著族群開展了割讓土地的賠償政策，以及保留地和自治政策等。加拿大民族政策的發(fā)展轉型也是非常明顯，1867年至1939年加拿大實行的是民族同化政策，1940年至1970年加拿大效仿美國實行“熔爐”政策，后來則改為多元文化主義政策。這正如斯大林所言，“一切都在變化……社會生活在變化，‘民族問題’也跟著在變化”，［2］在分析一切民族問題時，“都要把問題提到一定的歷史范圍之內”。［2］

民族政策之所以要轉型，根源于民族政策的實質，“民族政策是多民族國家處理國內民族關系的手段和方式”。［3］作為一種手段和方式，它必然會隨著統治階級的更替、社會經濟條件的變化，以及國內民族關系的發(fā)展，來創(chuàng)新出所謂更加“適合”的解決民族問題的措施。這三個方面在民族政策形成之中是辯證統一地結合在一起的。

自進入階級社會以來，民族就與階級聯結在一起，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觀點，民族內部是劃分為階級的，各民族之間的斗爭在實質上是階級斗爭。在王朝國家和多民族國家形成之后，統治階級無論是在取得統治地位之前，還是在取得統治地位之后，都是從自己的階級利益出發(fā)來處理民族問題的。“每一個階級都是按照自己的觀點來理解‘民族問題’”，［2］這是一個必然規(guī)律。無產階級將“消滅私有制”和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發(fā)展”的階級利益賦予到解決民族問題的實踐之中，“以具體歷史條件為出發(fā)點”，以“辯證地提問題”作為解決民族問題的關鍵，從而克服了資本主義以前各階級解決民族問題的局限性。

階級的形成是由于人們“在一定社會經濟結構中所處的地位不同”，社會的經濟結構是生產關系的總和，它決定著法律和政治的上層建筑以及在其之上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民族政策是上層建筑和社會意識形態(tài)的組成部分，它的形成歸根結底是由社會的經濟條件所決定的。馬克思、恩格斯在自由資本主義經濟條件下，形成了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列寧則在壟斷資本主義條件下，形成了指導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民族解放的列寧主義民族理論。安德森的“想像共同體”理論，也是建立在“資本主義”、“印刷科技”的經濟條件基礎之上的。經濟的客觀性是民族政策形成的前提和基礎，至于到底能夠形成什么樣的民族政策，還受制于當時歷史條件下的民族關系特點。

調整民族關系是民族政策設立的根本目的。“國家的民族政策與民族關系之間既是一種互動關系，也是一種互為因果的關系?！保?］從民族發(fā)展史來看，民族之間時而戰(zhàn)爭、對立和沖突，時而親近、團結和融洽。在多民族國家，統治階級都想用民族政策來調整民族關系，即使是高壓的“同化”政策也是為了穩(wěn)定民族關系。民族政策也會反作用影響民族關系，特別是不利于民族團結的政策會激化民族矛盾。民族政策是為調整民族關系而制定的，但它無不體現著統治階級的階級意志，并受一定歷史時期經濟條件的決定，因此，從人類的發(fā)展史來看，一勞永逸的民族政策是不存在的，即使到現在人類也并沒有找到非常理想的能夠調整當今世界2000多個民族之間關系的民族政策。

中國共產黨自成為中國無產階級的先鋒隊之后，就積極探索解決我國民族問題的民族政策。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通過民族識別確立了具有“還債”心理的“幫助”型民族政策。這一民族政策在當前面臨著非常大的轉型壓力。

第一，無產階級在民族問題上的利益需求發(fā)生了根本轉變。建國初期，實現“事實上的平等”是中國共產黨在民族問題上的核心利益，實現“事實上的平等”又以政治平等為前提，黨通過民族識別確立各民族的民族屬性，通過民主改革、社會主義改造和民族區(qū)域自治的實踐，實現了各民族在政治上的平等。在經濟和文化的平等上，黨用各種措施加以推進，取得了偉大的成就。改革開放后，黨在民族問題上的利益需求更顯多樣化，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建立，極大地改變了黨在民族問題上歷經革命和建設所形成的固有認識，民族問題上的政治平等需要已降到次要，加快發(fā)展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qū)的經濟文化上升到無產階級利益的核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的形成，深化了中國共產黨人對民族問題的理解，尤其是科學發(fā)展觀使人們認識到，民族政策必須在科學發(fā)展理念下進行調整和創(chuàng)新，“形成以‘以人為本’為核心，以全面、協調、可持續(xù)發(fā)展為基本要求的新民族政策范式”。［4］

第二，當代中國社會經濟條件和時代特點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發(fā)展生產力是社會主義的根本任務。當代中國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實行市場經濟和對外開放的經濟發(fā)展道路。這與對外封閉和實行計劃經濟的年代截然不同。現代化和全球化是當代中國必須勇于面對的時代課題，在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長期共存的當今時代，我們將受到長期的不公正、不合理的國際舊秩序的束縛。這樣的經濟條件和時代特點反映到民族問題上，使我國的民族問題表現為“經濟問題與政治問題”相交織，“現實問題與歷史問題”相交織，“民族問題與宗教問題”相交織，“國內問題與國際問題”相交織。［5］“四個交織”預示著解決民族問題的難度更大，簡單重復計劃經濟條件下解決民族問題的措施會難以為繼。

第三，我國民族關系出現了新特點。雖然經過民主改革和社會主義改造，中國各民族早已結成了團結友愛、互助合作的新型民族關系。但是，在改革開放新時期我國民族關系上的新問題依然十分明顯：一是，“三股”勢力所制造的暴力恐怖事件，使我國團結的民族關系有被撕裂的危險，這是當前我國民族關系上的顯著特點。二是，個別侵犯少數民族風俗習慣的事件時有發(fā)生，有時會上升到群體性事件，這影響著民族關系。三是，市場經濟條件下，各民族對公平正義的訴求突出，這會造成漢族與少數民族之間的新隔閡。四是，西方勢力插手我國民族事務，西方狹隘民族理論和宗教教義不斷“東漸”，搞亂了各民族的民族認同，助長了民族主義風氣。

民族關系產生新特點，為民族政策的制定與執(zhí)行提出新課題。馬克思主義的絕對要求是：必須把民族問題放到“一定的歷史范圍之內”來解決。在實行改革開放、堅持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道路和加速融入全球化的現代中國，一定要把握時代和國情的基本特點，從無產階級利益出發(fā)，對我國民族政策進行必要的調整與創(chuàng)新。

二、我國民族政策轉型的價值觀

我國民族政策轉型要符合無產階級利益需要，即要符合無產階級的價值觀。關于我國民族政策的價值問題，學界陷入了“民族主義”與“國家主義”的爭論。其實，這兩種提法都是“描述性概念”，［6］沒有完整揭示我國民族政策的價值觀。從無產階級的利益需要來看，“社會主義才是黨的民族政策的基本價值取向”，［7］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才是我國民族政策制定和實踐上的價值底蘊。

第一，國家層面的核心價值觀決定了民族政策要有利于國家的統一和發(fā)展。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承載著各民族關于國家建構的價值理想，回答了我們要建設“什么樣的國家”。早在建黨之初，中國共產黨就用民族政策回答著建設一個什么樣的國家。中共二大“聯邦制”建國方案，昭示著各民族和平統一建國理想形成。新中國成立時我們黨選擇民族區(qū)域自治政治制度，也是因為這一政策“對國家統一、民族團結有好處”。［8］國家統一和發(fā)展是民族政策的最高價值目標，當前我國各項民族政策都是體現這一價值訴求?；谖覈嗝褡灏l(fā)展的歷史與現實，在維護國家統一的民族政策上我們沒有實行“國民一體化”政策，而是實行差異性對待的對少數民族進行“幫助”的政策?！皫椭毙兔褡逭叩暮锰幨?，能夠迅速彌合歷史上的民族隔閡和民族仇恨，使統治者獲得更為廣大的群眾基礎，我國平等、團結、互助、和諧民族關系的形成，以及“三個離不開”的事實，都證明“幫助”型民族政策的正確。然而，“幫助”型民族政策必須要堅守一個前提，那就是少數民族比主體民族落后明顯，如果發(fā)展程度趨同，“幫助”型民族政策就會喪失存在的基礎。這時，統治者就應思考“幫助”型民族政策的轉型問題，也許不是完全改變“幫助”的總方向，但是，也應該在具體民族政策的制定與執(zhí)行上更多關注區(qū)域性差距，而不僅是民族差距。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fā)展，我國各民族發(fā)展的差距在逐漸縮小，再加上人口流動加快，少數民族的“小聚居”特點逐步喪失，各民族“大雜居”更加凸顯，時下的中國我們看到更多的是區(qū)域差距，而非民族差距，當然東西部的區(qū)域差距內在地包含著民族差距。因此，我們認為從維護國家統一和發(fā)展的價值準則來看，我國“幫助”型民族政策已進入到轉型的關節(jié)點。

第二，社會層面的核心價值觀決定了民族政策要有利于社會的和諧與穩(wěn)定。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自由、平等、公正、法治，體現了各民族關于社會建構的價值理念，回答了我們要建設“什么樣的社會”。民族和諧既是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社會的結果，也是促成社會和諧的重要因素。民族政策要體現社會建設上的公平與正義價值理念，促成各民族之間形成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guī)則公平和分配公平。“正義”法則彌補了“公平”上的絕對平等訴求，對少數民族的適當照顧看似不公平，但實則是正義，公平與正義使民族政策在調整利益矛盾時避免了“一刀切”，真正地將國家的援助用到各民族的困難人群中。民族政策要體現社會建設上的民主與自由價值理念，社會主義民主自由的核心是人民當家作主，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制度為各民族當家作主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作為我國一項基本政治制度是不容動搖的，其他具體民族政策的制定、執(zhí)行和完善也都要符合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民族政策還要體現社會建設上的法治價值理念，法治是社會穩(wěn)定的根基，也是和諧社會的柱石，法治提升了民族政策的規(guī)范性和執(zhí)行力，社會主義社會的“有法可依”和“有法必依”，決定了民族政策既不能是“肆意而立”的，也不能是“束之高閣”的，制定《民族區(qū)域自治法》是民族政策法制化的正確道路，實踐中的問題是必須提高《民族區(qū)域自治法》的執(zhí)行力。民族政策不僅要體現“自由、平等、公正、法治”，而且社會上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價值訴求助推著民族政策的完善，“民族暴恐”事件的不斷發(fā)生、“第二代民族政策”的新話語以及“民族政策是對漢族的反向歧視”論調，都針對著民族政策是否真正做到了平等與公正，是不是能夠做到“以事實為根據，以法律為準繩”。民族政策是要成為實現社會和諧發(fā)展的政策，在這一價值目標下，民族政策的完善是必然的過程。

第三，個人層面的核心價值觀決定了民族政策要有利于激發(fā)民族成員的公民意識。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是屬于各民族公民道德和人民生活的價值觀。它具有“普世”約束性，是每一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都應該形成和遵守的道德準則。但是，如果從民族的視角來看，個人層面的核心價值觀卻具有民族認同上的差異性。中華民族的“多元”特點是形成這一狀況的客觀原因。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整合民族認同，就是在每個民族固有民族認同的基礎上，通過經濟的、政治的、文化的手段來引導民族認同，追求有利于國家統一、社會穩(wěn)定的中華民族認同的實現。民族政策無疑就是這些手段的總概括，民族政策應該使民族成員個體迸發(fā)出熱愛祖國的民族精神，迸發(fā)出愛崗敬業(yè)、誠實守信、與人友善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和時代精神。理想是如此，但事實上任何民族政策都存在著激發(fā)狹隘民族意識的風險，“國民一體化”政策像是能夠規(guī)避這種風險，但“同一”并不是真正的平等，會用“同一”掩蓋事實上的不平等?！安町愋浴钡脑呦袷恰安黄降取保珔s能激發(fā)出少數族群的“向心力”，符合統治階級維護國家統一的利益需要。我國民族區(qū)域自治政策在建國之初所起到的重構民族關系、統一建國和促進民族發(fā)展的政治功效，就是很好的證明。然而，“幫助”型民族政策的長期實行，也會衍生出事物的反面，那就是它會激發(fā)出狹隘民族意識，反而對國家統一和社會穩(wěn)定不利。有很多人擔心，我國對少數民族的政策傾斜和照顧“不僅強化了少數民族作為利益共同體的地位，而且進一步強化了少數民族以民族的身份從國家的政策傾斜和照顧中獲得更多和更大利益的期待”，［6］這樣的擔心不無道理，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看到有很多人千方百計地要更改自己的民族身份，有些民族地區(qū)“過分”地用民族的招牌向上級單位要權、要物，更不用說諸如高考加分等優(yōu)惠政策，是對漢族和少數民族民族意識的雙向強化。這些問題的存在為民族政策體現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出了嚴峻課題，個人層面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要求民族政策的調整要關注民族成員個體的價值取向。

三、我國民族政策轉型的實現路徑

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指明了民族政策在解決民族問題上的價值取向、價值追求和價值目標。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民族政策促進民族自身發(fā)展，調節(jié)民族之間，民族與階級、國家之間的關系樹立了標準和尺度。推動我國民族政策的轉型，就是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原則，檢視和改進那些背離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具體民族政策，這種改變不是所謂的“第二代民族政策”，它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族政策的完善過程。

（一）利益協調機制的轉型

產生民族問題的核心是利益矛盾，調整民族利益問題是民族政策的重要內容。在調整民族利益上有兩種取向，一種是取向于國家，另一種是取向于少數族群。有學者認為，我國“幫助”型民族政策是傾向于少數民族的“民族主義”取向。其實，這兩種取向并沒有嚴格的界限，更多的時候它們是交錯在一起的。也有一些學者認為，我國民族政策在調整民族利益時應更多地取向于國家。無論是取向于少數民族，還是取向于國家，在創(chuàng)新民族政策時，“主要不是調整政策的價值取向問題，而是調整民族政策的作用方式問題”，［9］當前，我國民族政策在調整民族利益時有三個難點：一是，“幫助”型民族政策如何與提高民族地區(qū)市場經濟能力相結合的問題。二是，“幫助”型民族政策如何應對社會的公平正義要求的問題。三是，“幫助”型民族政策是否會造成兩種民族主義高漲的問題。確立科學的利益協調機制是解決上述三個難點的關鍵，有學者將民族利益的協調機制概括為：利益表達機制、多維互助機制、制度調節(jié)機制、利益推進機制、利益補償機制和利益引導機制。［9］利益協調機制的主導是國家，前提是利益訴求能夠得到伸張，利益受損能夠得到補償，并且要有一套制度來保障利益的協調，我國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就是這樣的利益保障機制。具體的民族政策措施不能一成不變，適時調整利益分配對象、利益格局和利益重點，會起到引導民族問題逐步解決的重要作用。

（二）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的完善

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是我國一項基本政治制度，它由我國《憲法》和《民族區(qū)域自治法》加以保障。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實行60多年來，它的地位和作用不容置疑。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的核心是民族自治權。民族自治權的范圍、程度和民族自治權的行使，始終是這一制度運作的關鍵?！睹褡鍏^(qū)域自治法》明確規(guī)定了民族自治權的范圍，但各民族地方普遍具有難以執(zhí)行或執(zhí)行不夠的困惑，這從五個自治區(qū)至今都沒有出臺配套執(zhí)行《民族區(qū)域自治法》的自治條例可見一斑?！睹褡鍏^(qū)域自治法》規(guī)定的民族自治權宏觀性突出，需要在具體執(zhí)行中加以細化，這是當前完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的重點，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要求來看，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的完善：一要在繼續(xù)堅持少數民族自治權和自主權的同時，更加強調集中統一，自治權不是“法外治權”。二要細化民族自治權的內容，自治區(qū)、自治州、自治縣要有所區(qū)別，自治權不是“分權”，要有利于社會和諧穩(wěn)定。三要用自治權激發(fā)少數民族個體的創(chuàng)新精神，克服“等”、“靠”、“要”的惰性，使之成為富有競爭精神的市場主體。民族自治權與民族區(qū)域自治息息相關，弱化自治權就會使民族區(qū)域自治成為“空殼”，而過分強化自治權也存在著把民族自治地方變成“獨立王國”的危險。解決問題的出路在于，要根據實際情況加快推進民族區(qū)域自治的法制建設步伐。

（三）民族經濟優(yōu)惠政策的轉型

對少數民族實行經濟的優(yōu)惠政策是我國“幫助”型民族政策的重要內容。按照《民族區(qū)域自治法》的相關規(guī)定，我國針對少數民族和民族自治地方實行特殊的產業(yè)政策、財政政策、稅收政策、貿易政策和扶貧政策。民族經濟優(yōu)惠政策的積極意義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在當前遇到的困境也是顯而易見的。比如，有些人認為長期對少數民族實行經濟的優(yōu)惠政策，會導致民族地區(qū)經濟自主增長能力不足，會造成新的不平等。也有的人認為民族經濟優(yōu)惠政策的力度還不夠，特別是在資源開發(fā)的補償上，等等。其實，國家已經在逐步調整民族經濟的優(yōu)惠政策，用區(qū)域性優(yōu)惠政策代替民族性優(yōu)惠，如西部大開發(fā)政策、興邊富民政策等。這些政策的實施像是民族地區(qū)內部各民族都能共享經濟平等了，但是也產生了在同一民族地區(qū)內部由于各民族在能力、素質、語言上的差別所造成的各民族在分享經濟發(fā)展成果上的差別。因此，完善對少數民族的經濟優(yōu)惠政策仍是個重要的課題。筆者認為，民族經濟優(yōu)惠政策轉型的總方向應該是在“公平正義”理念下的不斷推動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qū)加快發(fā)展的政策措施。給“錢”、給“物”式的政策與措施應盡快退出歷史舞臺，用優(yōu)惠政策吸引、調動少數民族和少數民族地區(qū)的自主發(fā)展能力才是正確軌道。財政轉移支付政策為民族地區(qū)發(fā)展提供了物質保障，但它也嚴重阻礙了民族自治地方的發(fā)展動力。民族經濟優(yōu)惠政策的轉型之路應是符合社會主義和市場經濟體制兩方面要求的創(chuàng)新之路。

（四）民族文化扶持政策的細化

幫助繁榮發(fā)展少數民族的文化是我國“幫助”型民族政策的又一重要內容。民族文化扶持政策內涵豐富，包括語言、教育、風俗習慣、宗教、歷史文化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等諸多方面。民族文化扶持政策使我國55個少數民族文化得到了大發(fā)展、大繁榮，甚至有的少數民族由原始社會的文化一躍發(fā)展到社會主義文化，并走上了文化現代化的道路。當前，在民族文化扶持政策問題上存在著是否“平等”的爭議，如少數民族高考加分政策，存在著是否強化民族認同的憂慮，還存在著過度“消費”少數民族文化的質疑?！鞍褡逭Z言文字政策、高等教育招生錄取政策和民族風俗習慣政策，根據形勢的新變化，也應該作出一些新的政策和措施的新調適?！保?0］各民族文化需要交往、交流和交融，在尊重和保持文化多樣性的前提下，民族文化扶持政策不應緊貼民族屬性的“標簽”，而應從現行的只考慮民族因素轉型到既考慮民族因素又考慮區(qū)域因素，這樣才能做到因地制宜和與時俱進。在少數民族文化現代化道路上，我們應該順應民族文化交融的大趨勢，鼓勵文化的相互借鑒和相互吸收，反對文化上的民族保守主義傾向，我們堅信中華文化必然會在多元化的發(fā)展道路上走向文化一體化。

四、結語

我國民族政策的轉型事關國家統一、民族團結和社會穩(wěn)定。慎之又慎是必須的思想意識。然而，謹慎前行不等于不能突破、不能創(chuàng)新。改革開放新時期以來，我們所面臨的世情和國情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新變化，尤其是世界民族主義浪潮所帶來的我國民族問題的新變動和民族理論思想的新話語，使人不能不聚焦已經實行60多年的民族政策。在時代前行中，隨著民族問題國情的新變化，解決民族問題的政策也必須作出適當的調整。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提出，為我國民族政策的轉型確立了三個層面的價值取向。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構建，使我們找到了民族政策轉型的現實路徑在于利益協調機制的調整、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的完善和民族優(yōu)惠政策的轉型細化。在民族政策轉型中我們堅持的方法論是：“以具體歷史條件為出發(fā)點”，“把辯證地提問題作為唯一正確的提問題的方法”，這是解決民族問題的關鍵，［2］也是我國民族政策轉型的關鍵。

［1］鐘世祿：《中國共產黨在邊疆少數民族地區(qū)執(zhí)政方略研究》，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4頁。

［2］編選組：《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論民族問題》，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78年，第138、136、138、139頁。

［3］周平：《民族政治學》（第二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85、87頁。

［4］石亞洲：《論科學發(fā)展觀視野中的民族政策范式轉變》，《云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3期，第22頁。

［5］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民族工作文獻選編（2003－2009年）》，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0年，第70頁。

［6］周平：《中國民族政策價值取向分析》，《當代世界與社會主義》2010年第2期，第135、139頁。

［7］趙剛：《試析中國共產黨民族政策的價值取向》，《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學報》2013年第5期，第64頁。

［8］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政策研究室：《中國共產黨主要領導人論民族問題》，北京：民族出版社，1994年，第49頁。

［9］常開霞、劉俊生：《中國社會轉型期民族利益協調研究》，北京：知識產權出版社，2011年，第213、249頁。

［10］彭英明：《當前我國民族政策的堅持與調適初探——兼評民族問題“去政治化”》，《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4期，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