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孔柱
人的一生包括生和死兩個部分(外二篇)
■楊孔柱
最近一個時期,不知是神經(jīng)錯亂,還是突發(fā)奇想,竟然下了一番功夫,琢磨起人生這個說寬泛又寬泛、說狹窄又狹窄的命題,居然有所發(fā)現(xiàn)和心得。
過去,我們一直以為人的一生就是指人從出生到死亡的那一段時間。人一死,一生便結(jié)束了。其實,這是一種誤解誤判。
人的一生應該包括生與死的兩個部分,即出生與死后,或身前與身后、做人與做鬼。一個人死了,他(她)的人生并沒有結(jié)束,他(她)的故事還在繼續(xù)。眾生之人,特別是那些有作為、有聲望的人,為什么都很看重身后事,有人流芳百世,有人遺臭萬年,有人灰飛煙滅?為什么有的人明明死了,偏偏有人說他(她)活著,還在念念不忘其品德與業(yè)績,孜孜追求其意愿與事業(yè),甚至還為其樹碑立傳、歌功頌德?為什么有的人死了幾十年、幾百年,至今還活在人們的心里,有的卻還遭到人們的唾罵?就是因為,人的一生到死還沒有完,還在延伸,還有續(xù)篇。從某種程度說來,看待人的一生,恰恰要看其后半部分如何。有句術語叫做“蓋棺論定”,有的則“蓋棺”而“難定”,“蓋棺”而“翻定”。你看現(xiàn)在屏幕上有些影視劇,都是千把幾百年以前的人和事了,人們不還在津津樂道、熱播熱議嗎?
至于民間傳說,有的人死了會變成鬼,有的人死了會變成神,有的人托生這個,有的人托生那個,大概是前世修得,后世成就。唯物者說那是迷信。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卻有其人其事。有的人跟鬼差不多,有的人活脫脫就是一個鬼,說鬼話、做鬼事,或半人半鬼;或當面說人話,背后做鬼事;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種人的一生,就是由人與鬼這兩個部分組成的。
把人的一生劃分成生與死兩個部分,并非無聊之談,其中蘊含的意義,可以說是“深遠而又重大”的。因為這樣區(qū)分,可以使人既看重生的部分,又看重死的部分,切不可以為一死了之;生的時候,就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死了之后,才能死得其所,死得安生,否則死也不得安寧。
人這一生,真是不易,既要把生的這部分文章做好,又要把死的這部分文章做好,否則就難以了卻此生了。
小和尚練完功后,得意地問師父怎么樣。老和尚雙目半睜半閉,輕聲道:“有限?!?/p>
小和尚從四歲開始練功,如今整整練了十八年。十八年,6000多個日日夜夜,拳不離手,功不離身,風雨無阻,天天如此。無論硬功、輕功,還是內(nèi)功、氣功,那一身功夫十分了得?!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就連師父也不是對手了。老和尚雖然童顏鶴發(fā),功力深厚,畢竟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小和尚曾說師父能活100多歲,師父亦答“有限”)。
卻說小和尚聽到“有限”兩個字,心中頗為不解,不解之中又帶有幾分不服氣。這時,只見他伸手探進師父身旁的鳥籠里,將一只小百靈托舉在掌心,那只小百靈立刻像一團棉花似的癱軟在小和尚的手心里,動不了也飛不了—可見其內(nèi)功多么強大!
“師父,你看—”
老和尚雙目依然半睜半閉,輕聲道:“有限。”
這當兒,寺外傳來一陣驚叫聲:“瘋狗咬人啦!”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小和尚雙手拍地,騰空而起,一道身影如箭穿過寺門,雙掌推之,只見那條瘋狗在空中滾了幾滾,便倒地不起。
小和尚凱旋而歸,又問師父怎樣,老和尚還是那副表情那句話:“有限?!?/p>
小和尚終于按捺不住了,“師父,何謂‘有限’?”
師父無語。
時至寒冬,大雪飄飛。那天凌晨,師徒二人像往常一樣來到寺外竹林里,盤腿而坐。老和尚伸手捏住一片雪花,頃刻之間,那片雪花便融化為水,無聲無息,無形無色。老和尚手指不遠處一棵高聳而又粗壯的大樹,看它全身已被大雪壓得歪歪倒倒。
小和尚似乎明白了什么。師父正在坐禪,師父正在講“道”。
“雪花看似軟弱無力,卻能壓垮大樹,封堵大山,然而有限,太陽一出來,它就化了;太陽厲害吧,月亮一出來,它就沒了。塵世間,人與物,皆如此。普天之下,真正懂得‘有限’之人,方能自小不稱大,自淺求其深。如此為人做事,乃成器也?!?/p>
小和尚終于明白師父苦心,從此牢記“有限”二字,潛心修煉,終成正果。
我聽了這個故事,深以為然??刹皇锹?,一個人,壽命再長,有限;功夫再高,有限;官做得再大,有限;錢掙得再多,有限。
有限,存在于天地之間,蘊藏于萬物之中。
還記得幾歲、十幾歲時,我對大人們傳說的那些神話是深信不疑的,起初相信東?;ü剿煻凑娴某霈F(xiàn)過齊天大圣孫悟空;后來相信一畝地真的能打一萬斤糧食;再后來又曾相信氣功大師遠在千里之外運氣發(fā)功就能把熊熊燃燒的森林大火一下子撲滅。
現(xiàn)在,我對這些神話已不再相信它是真實的(包括各種類型、大大小小的神話),盡管它說得天衣無縫,神乎其神,活靈活現(xiàn);盡管它說得慷慨激昂,義憤填膺,聲淚俱下;盡管它說得鄭重其事,莊嚴肅穆,誠惶誠恐?;蛟S它又改頭換面,以新的迷人說法,新的表現(xiàn)手法制造新的神話,并且標明其出處、佐證、來歷、史料等,言之鑿鑿,有根有據(jù),我依然深疑不信。
前不久,在一次飯局上,友人介紹座上賓是一位“高人”,手眼通天,神通廣大,諸如像孩子上學、招工、提干、調(diào)動、升遷等等,不管什么難辦的事情到他手里都能搞定。我聽了笑笑,心想這是神話吧,誰知道“高人”會不會是個騙子,如今世道上什么騙子沒有?即使他真是“高人”,誰又能保證你大把大把票子發(fā)了出去,事情篤定能夠辦成?
又有一次到景區(qū)游玩,同伴約來一位至親充當導游,稱其“神人”,能掐會算,專給名人名家、大款大官看相算命,十分靈驗。據(jù)說有個處長經(jīng)他指點迷津,后來果然做了廳官。我聽了笑笑,心想又是一個神話吧。迄今為止,誰見過神仙是什么模樣?凡人們總是喜歡裝神扮鬼,既褻瀆神靈,又滋擾人心。蕓蕓眾生,若是靠算命能夠逢兇化吉,升官發(fā)財,豈不是人人都可以不勞而獲、坐享其成?天下哪有這等好事?!凡世間之人,皆為血肉之軀,吃的是飯,拉的是屎,哪有什么“神人”?
果不其然,事后得知,我的同伴這位至親乃本色之人,平日靠辛苦勞作掙錢養(yǎng)家,上贍父母,下供子學,“扮神”只是忙里偷閑,撈點外快貼補家用。所謂“能掐會算”,只不過是看了一些“經(jīng)書”,連估加猜,連蒙帶唬而已。
如今,回想起兒時聆聽神話時的樣子,就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好在那樣的時光很快就過去了,并且永遠不會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