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星鐸 王潤宇

閃婚跨國戀 橫渡太平洋

文/吳星鐸 王潤宇

萬金玉、若賦在帆船上合影

扛得了槍，拿得了針，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享得繁華，經(jīng)得挫折，穿得高跟鞋，闖得太平洋?！@是萬金玉對自己的白描。

在某電視節(jié)目中，萬金玉的演講令人動容。53歲的她說自己是一個“老女孩”：“當(dāng)我兩鬢的白發(fā)不斷增加，額頭的皺紋不斷加深，我仍然很自豪，因為我沒有被歲月蹉跎。從我17歲走上講臺到51歲闖入太平洋，我的人生經(jīng)歷證明，只要你敢于去挑戰(zhàn)自我，就會不斷用自己的生命書寫歷史。”

萬金玉和她的瑞典丈夫若賦(Rolf Nylander)的故事集網(wǎng)戀、跨國戀、閃婚于一體，駕駛帆船橫渡太平洋，頗為傳奇。在筆者與她建立聯(lián)系的三個月之后，我們終于在北京西三環(huán)他們夫婦二人下榻的酒店，對他們進行了專訪。萬金玉和若賦的故事，點亮了采訪結(jié)束的午夜。

網(wǎng)戀+跨國戀+閃婚

若賦來中國的第二天晚上，就向萬金玉求婚了。求婚現(xiàn)場，沒有鮮花、沒有戒指，只有一個寫著漢語“我們結(jié)婚吧？”的快譯通（若賦當(dāng)時不會講中文），以及若賦那雙真誠的眼睛。

“要想知道一個人的心在不在你身上，要看他的眼睛，而不是看他有沒有鮮花和戒指。人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當(dāng)你打開這扇窗戶，你才能看到他的心?！比f金玉回憶當(dāng)時的情景時說。

萬金玉答應(yīng)了若賦的求婚。在建立聯(lián)系的三個月差一天，在若賦從瑞典到達(dá)中國廣州的第4天，2007年11月8日，兩人“閃婚”了。當(dāng)時除了女兒，誰也不知道。

兩人的相識，是名副其實的“網(wǎng)戀”。

2007年初，萬金玉在廣州準(zhǔn)備和那里的幾個朋友合資，共同開辦一家國際交友網(wǎng)站。為了測試一下網(wǎng)站的各種性能，萬金玉將自己的征婚條件掛在了網(wǎng)站上：“萬金玉，女，45歲，此前曾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現(xiàn)欲找一位誠實穩(wěn)重之男子。如果你陪著我走過這個冬天，我將還你一生的春天。”沒想到，引起了熱烈的反響。最多的時候，她一天可以收到100多封信件。

2007年8月9日早上，眾多來信當(dāng)中有一封信引起了她的注意，寫信的人就是若賦。兩人通過網(wǎng)絡(luò)聊起來。原來，若賦來自瑞典的卡爾馬省，比萬金玉大10歲，目前單身，是一位IT碩士，業(yè)余時間很喜歡下國際象棋，剛剛過足了棋癮的他在交友網(wǎng)站上休息瀏覽，看到了萬金玉風(fēng)姿綽約的相片，他頓時被吸引，馬上聯(lián)系她。

第一次的交流，萬金玉擔(dān)心自己的“三句半”英語掛不住，智慧地提議兩人通過郵件溝通——若賦的來信她通過翻譯器翻譯，她想讓自己學(xué)到更多的英語。而她寫給若賦的信，則是請人翻譯成英語的。

在若賦來中國之前的兩個半月里，兩人就這樣通過網(wǎng)上通信的方式進行“以結(jié)婚為目的”的溝通。除了了解相互之間的生活環(huán)境之外，兩人還會經(jīng)常討論今后的相處。萬金玉告訴若賦：“你來到我的國家之后，語言不通，你會覺得自己是局外人，你會從心里感覺到孤獨寂寞；而當(dāng)我去了你的國家，也會有同樣的問題。所以我們要相互包容對方，幫助對方融入到各自的生活?！?/p>

萬金玉這樣向若賦介紹自己的家鄉(xiāng)：“我的家鄉(xiāng)在湖南，我們那兒的人喜歡吃辣的，你來了就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p>

就這樣，也許在旁人看來有些匆忙，但在萬金玉、若賦二人看來，已經(jīng)水到渠成。當(dāng)若賦的航班準(zhǔn)時到達(dá)白云機場，兩人以玫瑰花為信號，在機場見面、擁抱……

愛能跨越距離、跨越語言

“愛是跨越距離、跨越語言的。”這是萬金玉的觀點。這不僅體現(xiàn)在她和若賦的相處中，也體現(xiàn)在與對方親人的相處中。

萬金玉說：“語言不通沒關(guān)系，啞巴還能在一起過日子呢，兩個好好的大活人還會比啞巴差嗎？人還有肢體語言呢?！泵鎸扇瞬煌Z言、不同文化的難題，在萬金玉看來，絲毫不是難題。

筆者請萬金玉和若賦分別用三個詞語來形容對方，兩人稍加思索，給了我們答案。

萬金玉說：“他溫文爾雅，細(xì)膩，有責(zé)任感。”

若賦說：“她漂亮，聰明，會照顧人。”

萬金玉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她說：“結(jié)了婚之后，我自己從沒剪過手指甲、腳趾甲，他覺得我剪得不好，他會幫我把指甲修得很好?！?/p>

融入對方的家庭之中，也并非想象當(dāng)中那么難。例如，到了萬金玉的老家長沙之后，她的父母與若賦比比劃劃之際，若賦總能猜出個大概。出去吃飯的時候，一向習(xí)慣大步流星的身材高大的若賦，總是攙扶著年邁的岳母，邁著細(xì)碎的小步，耐心細(xì)致地陪伴著老人。

若賦也會帶萬金玉去看自己的母親，萬金玉跟婆婆的相處非常融洽：“我和我婆婆就像母女一樣?！边@種“母女”一般的關(guān)系，甚至讓婆婆的親閨女都吃醋。萬金玉給婆婆剪過腳趾甲，也曾幫她洗澡、洗頭、洗衣服。婆婆是個非常講究的人，比如，去醫(yī)院之前，一定要把衣服熨得筆挺之后再出去，而這些工作，萬金玉都會幫忙做。

這一切，婆婆都看在眼里，甚至還問萬金玉：“是不是中國的女人都像你一樣？”說到這里，萬金玉笑著說：“那可想得太美了，我可是萬里挑一的好女人！”

橫渡太平洋的航海傳奇

“我的人生傳奇就在：我的人生的第一只腳踏上了帆船，就橫渡了太平洋。我很牛！”萬金玉自豪地說。

婚后不久，萬金玉與若賦開始了一項“瘋狂計劃”。早在多年之前，若賦就有一個環(huán)球航海的夢想，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結(jié)婚之后，若賦認(rèn)為時機成熟，圓夢的時候到了，萬金玉也說：“只要你喜歡，我愿意陪你走天涯，闖海角！”

從2009年開始，兩人開始著手準(zhǔn)備航海。從小在波羅的海附近長大的若賦擁有過3艘帆船，有18年的航海經(jīng)驗，對這些事情得心應(yīng)手，他是萬金玉心目中全能的“若賦船長”。

他倆賣掉了22萬平方的土地，開始籌集航海的啟動資金。之后，兩人開始裝點自己的二手帆船。這艘帆船長不足12米，寬不足4米。雖然不大，但所有的準(zhǔn)備工作均是二人親力親為——他們會在墨西哥40多攝氏度的高溫中為船刷漆，為帆船安裝遠(yuǎn)航的配件，會為了兩塊小木板出去采購4個多小時。有了這條較為理想的帆船后，夫婦倆每天都要進行兩個多小時的慢跑，外加一個小時的自行車騎行，為接下來的漫長航程進行體能上的儲備。

經(jīng)過3年多的籌備之后，2012年11月8日，為紀(jì)念兩人結(jié)婚5周年，萬金玉和她的“若賦船長”在墨西哥灣的圣卡洛斯港口啟航，開始了非常具有挑戰(zhàn)性的環(huán)球航海之旅。他們的航海主題是“因愛啟航，帆游世界”。此次橫渡太平洋，航程近5萬華里，歷時497天，登上39個島嶼，跨9個國家和地區(qū)，2014年3月19日成功抵達(dá)香港，圓滿完成了橫渡太平洋之旅。

在這段日子里，那艘一直陪伴他們的帆船便是他們的家。航行過程中，海面上只有夫妻兩人，他們會自娛自樂，玩“石頭剪刀布”和拍手游戲，或者聊天來打發(fā)時間。雖然這些活動非常簡單，但兩人卻樂享其中，談到這里，兩人在采訪現(xiàn)場就開始了“石頭剪刀布”。

危險與精彩并存，便是對這次航海最好的寫照。萬金玉用“九死一生”來形容此次航海中所遇到的危險。萬金玉屢次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好幾次說來就來的狂風(fēng)暴雨讓萬金玉體驗了距離死亡最近的感受。

對萬金玉來說，航海途中，一半是風(fēng)和日麗，一半是徐徐緩進?！拔矣X得太平洋上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天氣預(yù)報95%不對，哦，不，應(yīng)該說98%都是錯的?！比f金玉認(rèn)真地說道。一旁的若賦打趣道：“聽天氣預(yù)報的話，你就知道天氣一定不會怎么樣了，哈哈！” 萬金玉坦言：“航海特別考驗一個人的心理素質(zhì)?！?/p>

菲律賓內(nèi)海無風(fēng)時，若賦、萬金玉（右船）與同行的挪威航海人一起將船停在海中央

諸如此類的不確定因素，恰恰讓本身對航海一竅不通的萬金玉一步步成長了起來。在若賦的指導(dǎo)下，加上極好的悟性，她慢慢學(xué)會了如何觀天象。有時候甚至?xí)捅旧砭褪呛胶＜业娜糍x打賭，接下來會不會下雨等等?！拔蚁嘈盼业牡诹校说诹泻莒`的，所以很多時候我還賭贏了。”萬金玉很開心。

當(dāng)筆者詢問萬金玉，除了技能上的增長，心理上是否因為航海而變得更強大時，她驕傲地說道：“我覺得我本來心理就很強大，如果不強大就完成不了這個事兒。只是有一點必須要承認(rèn)：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只不過很多時候我們都沒有一種環(huán)境去激發(fā)自己的潛能。我覺得我人生做的最牛的事兒就是駕駛帆船橫渡太平洋。環(huán)球航海是若賦一生的夢想，我生死相隨，陪伴他去圓夢。”

這個決定，不僅為萬金玉帶來了歷練與成長，也帶來了無盡的美好與精彩。

駕著帆船，兩個人欣賞到了真正的“海上升明月”和雙彩虹。

“你在海上看到明月升起和在陸地上是兩碼事。在海上，明月慢慢地、慢慢地升起的時候，皎潔的月光一瀉千里。可如果你一輩子只是待在陸地上，就不會有這種感嘆了。”說起欣賞“海上升明月”時的場景，萬金玉無比陶醉。

“有時候你還會看到一道雙彩虹，可雙彩虹還不是最奇妙的！最奇妙的是，這里有一道彩虹，那里有一道彩虹，遠(yuǎn)處還有一道彩虹的時候。不過，看到彩虹除了預(yù)示可以欣賞美景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天氣不好?？吹竭@些美景的時候，你會覺得，原來人世間是這么奇妙！我們過得最浪漫的一天是2013年11月8號。那一天，是我們啟航的1周年紀(jì)念日，結(jié)婚6周年紀(jì)念日，從南太平洋再一次進入北太平洋第二次跨越赤道的一天。在這三個特殊的日子重疊起來的日子里，我們走上甲板，對著赤道說：赤道干杯，我們又見面了?！?/p>

航行途中狂風(fēng)撕裂了大前帆，若賦在補帆

對于航海時的種種美好，萬金玉記憶猶新：“我們曾到過世界上唯一的既跨赤道又橫過國際日期變更線的國家基里巴斯，它是太陽升起最早的國家。我們曾到過世界第一深的海溝，馬里亞納海域，我們曾到那兒漂泊過。當(dāng)你晚上在赤道旁邊見到八爪魚子在海里面，散出一團團藍(lán)顏色的光，由遠(yuǎn)至近，由近至遠(yuǎn)地擴散的時候，你會想，這是真的嗎？當(dāng)你在密克羅尼西亞一個叫路克魯?shù)膷u上，在腳邊大概兩尺深的位置，清晰地看到在水里挪動的海葵，還有各種各樣的魚在你腳邊圍繞，這些在陸地上是見不到的。我覺得人生這樣子也就夠了，對吧？”

聽萬金玉分享兩人的航海歷程，你會覺得兩個精彩的生命，從地球兩端奔赴到一起，在太平洋上經(jīng)歷夢境的美，經(jīng)歷驚濤駭浪，追尋夢想，追尋真愛，大寫著自己的生命格局，這樣的人生態(tài)度，令人動容。

然而，并非航行過程中的一切都是這般令人愉悅。在萬金玉和若賦去過的島嶼之中，有一些被污染得非常嚴(yán)重。最具代表性的地方之一便是菲律賓?！罢麄€就像一個大垃圾缸，海里飄的東西什么都有?！比f金玉惋惜地說道，“你會疑惑這些人怎么那么不愛惜大自然？怎么什么都往海里扔呢？還有一個圖瓦盧的首都，很小，你從島的這一頭走到另一頭大約一個小時不到就走完了。島上的生活垃圾沒辦法處理，我們從船上帶過去的垃圾，到那兒問當(dāng)?shù)厝嗽趺慈?，他們讓我們帶回海里扔。有人說將有第六大洲是垃圾洲，這很有可能。”

萬金玉和若賦兩人并沒有聽取當(dāng)?shù)厝说慕ㄗh，而是一路帶著垃圾航行。有一段航路，38天不間斷漂流，產(chǎn)生了很多生活垃圾，甚至把船板腐蝕成了黃色。盡管如此，他們一直堅持著，直到最終到達(dá)某個島上，才將垃圾帶上島嶼進行了處理。航行途中登陸島嶼的時候，若是看到有塑料瓶在岸邊海域里飄著，兩人都會將其撿起帶到陸地上。在萬金玉看來，島嶼上的當(dāng)?shù)卣?，?yīng)當(dāng)從孩子們開始就進行海洋保護的教育?！拔覀兛吹綕嵃椎纳碁┥弦粚永臅r候真的很心疼。那些孩子們都沒受環(huán)保教育。我們告訴孩子垃圾不能亂扔的時候，他們都嘻嘻哈哈的?！比f金玉心痛地說道。

因為是以中國香港作為終點的，萬金玉將這次橫渡太平洋稱為“回娘家”，她透露，不久的將來他們還會進行以瑞典作為目的地的“回婆家”的航海計劃。她說：“回婆家我們想做得更有意義。260年前瑞典的‘哥德堡’號到達(dá)中國，開啟了源遠(yuǎn)流長的中瑞之間的航海歷史，這期間，瑞典有不下100次以帆船形式拜訪中國，但中國目前還沒有一次同樣以帆船模式回訪瑞典。我們就想做這樣的一次回訪?！比f金玉還透露，如果成行，她一定會帶去兩樣湖南的特產(chǎn)：“一個是湘繡，這是中國四大名繡之一，湘繡里傳播的精神是堅持、耐心、追求。我想通過帆船把這個文化帶到瑞典。另外一個是剁辣椒，給人一種火辣辣的感覺。”

萬金玉在微信上的一段話很適合作為這篇專訪的結(jié)尾：“那一年，我們相遇在網(wǎng)絡(luò)，通信中他告訴我，他有一個夢想：駕駛帆船如魯賓孫漂流一樣環(huán)游世界；我告訴他，好啊，我陪你一起走天涯闖海角，于是乎，我們的夢想成真了！我是那一團火，燃燒了夢想！”

航行中釣到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