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軒昂
我不知道,當(dāng)時你究竟去了何方;我不知道,作為乘客你當(dāng)時會想些什么、會做一些什么。原諒我作為一個初中生只能用稚嫩的筆墨寫下這不幸來臨的過程。
——謹(jǐn)以此文悼念MH370機上239個不歸的靈魂
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俞苓走進(jìn)了飛機。這次馬來西亞旅行,是公司鑒于他出色的業(yè)績給予的獎勵。他貪婪地呼吸著馬來西亞帶著海風(fēng)氣息的空氣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個星期的旅行,并沒有讓他樂不思蜀,反而讓他更加對自己在北京的那個家充滿了思念,他已歸心似箭。他的旁邊坐了一位外國人。由于彼此都不會對方的語言,所以他們都在自顧自地看雜志。
飛機沒有延誤,不久,引擎的轟鳴就傳入耳畔。
俞苓拿出了一條口香糖放進(jìn)嘴里嚼,他的耳朵有些毛病,飛機起飛時會疼痛。
機翼劃破長空,飛機起飛了。天際逐漸向他們靠近。沒一會兒,他們就在云海的上方飛行了。燦爛的星空看上去觸手可及,空姐送來的白開水讓他有了幾分睡意。身后的婦女在哄著孩子入睡,而前面的小青年則用一張大棉毯蓋住自己與他的女朋友,睡得正酣。旁邊的老外精神似乎特別好,他睜大了自己本來就已經(jīng)奇大無比的雙眼,看著雜志里關(guān)于高爾夫球的介紹。
這么多天的玩樂早就讓俞苓疲憊不堪了。“回家舒舒服服洗個澡……”他愜意地想著。
就這樣,他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他睡著了。
“Hey! Hey !”老外大喊著叫醒了他。他與那個老外大眼瞪著小眼。此刻,飛機正在劇烈地?fù)u晃。窗外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救生面罩從頭頂?shù)男『凶永锏袅顺鰜怼KI(lǐng)悟到發(fā)生了什么,“空難!”一個詞立馬在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了。
那么多次坐飛機,自救的常識他還是有的,趕緊將救生面罩套在自己的臉上。他舉起手想提醒老外也戴上面罩,但是老外閃開了。飛機搖晃得太厲害了,人們都不敢離開座位,將安全帶綁得死死的。而那名老外的手死死抓著座椅,開始在劇烈的晃蕩中緩慢地移動。
前面的座位發(fā)出幾聲啜泣。那名女青年很害怕,倒在自己男友的懷里低聲地哭泣。她的男友盡管臉色蒼白,卻仍用顫抖的手輕拍著她的腦袋安慰著:“沒事的,沒事的,我會擋在你的前面。不要怕……”
俞苓轉(zhuǎn)頭去找那個老外,發(fā)現(xiàn)他此刻正將一個救生面罩套在他身后的那名婦女的臉上。孩子睡得太熟了,輕微的呼嚕聲似乎傳進(jìn)了俞苓的耳中。那婦女好幾次用顫抖的手想將安全面罩套在孩子的臉上,都沒有成功。老外再次幫婦女給孩子套好面罩,婦女帶著哭腔對老外說著謝謝。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嚇得俞苓趕緊看看四周,所幸機艙沒有缺口。但是有一個聲音漸漸弱了下來。
引擎!
機艙外,引擎還在爆炸,不斷發(fā)出類似于爆竹炸響的聲音,火光照亮了一片漆黑的天空。俞苓明顯感覺到飛機航行的速度減慢了。
一陣失重感,飛機似乎在云層上方凌空了。俞苓感到一陣惡心。他知道老外還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想伸出手去幫助那個臨危助人的外國人——
但是來不及了,前方有一股強大的沖力使俞苓的后背緊緊貼著座椅——飛機開始向下墜落了!老外沒掌握好平衡,伸出的手與俞苓的手交錯而過,幾個跟斗跌到了機艙的尾部。這股沖力仿佛是一堵墻壓在俞苓的胸前。他覺得自己甚至沒法呼吸。心臟像被壓住了一般,每跳動一下都異常吃力。
尖叫聲、哭喊聲似乎都減弱了。不少人被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俞苓現(xiàn)在嚼口香糖也無濟于事了,耳朵疼得像有人在用針扎,他捂緊耳朵,疼痛感連接著大腦,他的意識一點點模糊。
后座的孩子驚醒過來,顯然被嚇得不輕,哭喊聲立即傳遍了機艙。
“沒事,沒事。”母親緊緊抱住大哭的孩子,哭泣著安慰他,“不會有事的。”
俞苓想要過去幫助那名老外,但他知道自己不敢。在自己與別人的性命之中,他略帶慚愧地選擇了自己的。那名大塊頭的老外無助地被那股壓力緊緊地按在機艙尾部。忽然,一陣像是鋁箔紙被撕開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p>
機翼斷了!它像一片從樹上脫落的黃葉,打著飄兒,帶著機上239人最后的一線希望墜了下去。
“完了!我們死定了!”這絕望的想法立刻占據(jù)了他整個的大腦。
飛機開始旋轉(zhuǎn),世界開始旋轉(zhuǎn),一切都在旋轉(zhuǎn)。
恐怖的失重感,接踵而至的壓迫感,從雙耳內(nèi)部襲來的疼痛感輪番攻擊著俞苓。絕望讓他感覺到一種窒息的感覺。他清楚,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正在夢境中盼望著他回來;他明白,自己對于深愛著他的妻子和還在念大學(xué)的女兒而言有多大的價值;他更了解,他是年邁父母晚年的依靠……
飛機飛快地旋轉(zhuǎn)著,另一只機翼經(jīng)不住,也被折斷了,機艙好像開了個口兒,將那個老外拋出了機艙。一股吸力迫使他們向著缺口靠近,而勒在身上的安全帶又逼著他們靠在椅子上。雙耳的疼痛讓俞苓感覺自己的大腦都快爆炸了。他無法忍受這種痛苦,機艙里不斷有東西被吸走。視線漸漸模糊的俞苓似乎還看到了他們正在沖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漸漸地,雙耳的疼痛感讓大腦一點點失去了知覺,在眼前的不再是機艙,而是那一天——
28歲時的七夕,還未結(jié)婚的他與她互贈玫瑰,晚上點著蠟燭,看著窗外微波粼粼的湖面傻傻地笑著;
三十一歲時,才出生了不久的女兒穿著尿不濕,滿地亂爬,趴在他的頭上把他當(dāng)馬騎;
時間過得真快,他都還來不及從女兒出生給他帶來的喜悅中回過神來,女兒卻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后來,女兒考上了重點大學(xué),他這二十年來還未如此興奮過,徹夜微笑著,沒閉過眼……他知道,有一個家需要他,但一切已成定局。他都來不及跟摯愛的父母、妻女告別,就已經(jīng)直面死神的來臨。
突然間,海面濺起的浪花包裹住了開始分解的機艙。
漸漸地,一切都開始恢復(fù)平靜,只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蕩開一層層巨大的漣漪……
(指導(dǎo)老師 章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