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亮

摘 要：奧古斯丁的自由觀首先從自由意志的來源方面進行闡釋，肯定了自由意志是善的，上帝賦予人自由意志是正當?shù)?。其次他說明了，惡的產(chǎn)生是自由意志誤用的結(jié)果，但是這將威脅到上帝的信仰。他為此進行了辯證，說明自由意志為惡和上帝的預(yù)知并不矛盾，對信仰和理性進行了調(diào)和。他的自由觀所蘊含的哲學思想，對于西方哲學在希臘哲學之后的轉(zhuǎn)向具有重要意義。

關(guān)鍵詞：奧古斯??；自由意志；罪惡

中圖分類號：B50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36-0030-02

奧古斯丁是一位偉大的基督教神學家，也是一位著名的倫理學家，他的著作處處展現(xiàn)出高度的倫理情懷。國外對于奧古斯丁的研究是非常深入的，而且專門體現(xiàn)在“教父學研究”，顯示研究的專業(yè)性。國內(nèi)對奧古斯丁研究最多的是他的“自由意志”“原罪”“救贖”等思想，本文是在對前人的基礎(chǔ)上，進一步細化專門探討他的自由觀。

一、人為什么要被上帝賦予自由意志？

奧古斯丁在人是否應(yīng)該被賦予自由意志的思考中，將之轉(zhuǎn)化為以下幾個問題：首先，上帝是否存在？其次，善是否是上帝創(chuàng)造的？最后，自由意志是否是善？只要解決了這幾個問題，就可以說明上帝賦予人自由意志的正當性。

奧古斯丁在論證上帝是存在的過程中，將事物分為“存在性”“生命”“理解”三個層次?！熬哂写嬖诘珱]有理性和生命的事物，比如無生命物體，低于具有存在與生命但沒有理性的事物，比如動物靈魂；而后者復(fù)又低于完全擁有三者的東西，比如人的理性的心靈?！盵1]111

為什么人的理性心靈比其他二者要高呢，奧古斯丁認為人具備一種內(nèi)感官，“人具有一種內(nèi)感官，它不僅知覺五官（視、聽、言、嘗、觸）提供的東西，而且還知覺五官本身?！盵1]107很明顯，人的理性已經(jīng)比那些只是單純存在著和具備生命的事物優(yōu)越。如果存在一個“理性不通過任何器官，只靠它本身看到永恒不變之物，那么它會承認自己為低等，而那永恒不變之物即是它的上帝?！盵1]111

接下來奧古斯丁要尋找的就是單靠理性自身就可以把握的事物，奧古斯丁找到了“數(shù)”并對之考察。數(shù)字具備一種秩序，對所有人也是普遍有效的?！八鼈儗τ谶\用理性的人是完整不變的，盡管為每個人以心靈和理性分別知覺。圣經(jīng)也將數(shù)目與智慧相連?！盵1]116①那么智慧是什么呢？奧古斯丁認為“無非是獲得至高之善的真理”[1]117②這里奧古斯丁將智慧和幸福聯(lián)系起來，認為只有通過智慧獲得最高之善，才能得到幸福?！罢缥覀冊谟懈Ｖ凹从行腋５挠^念印在我們心靈中，正是靠這一觀念我們自信地知道，并毫不猶豫地說，我們想是有福的，在我們睿智之前已有智慧的觀念印在心靈中?！盵1]118同樣道理，依據(jù)數(shù)的原則是普遍為一性，也就存在一個唯一的真理?！氨M管我們不能肯定數(shù)目是智慧的一部分，還是智慧是數(shù)目的一部分，這二者都是真的?！盵1]123

因此，“存在一個不變的真理，它為所有分辨不真的人共同展現(xiàn)并展開自身?！盵1]123這個真理高于我們的理性和心靈?！爱斘覀兎恼胬?，這即是我們的自由，而使我們死亡，也即從罪惡中獲得自由的真理，正是上帝自身?！盵1]106最后，所有的事物都是可以賦予形式的，它們自身有了數(shù)目才得以存在，但是它們無法賦形式與自身，它們失去了形式就會淪為虛無。“然而，不論它們多么傾向于不存在，總有一些形式留其中，讓它們以某種形式存在。而留存在有所缺失的之物的任何形式，都是來自毫無缺失，也不允許事物的生長和腐敗運動超出其自身數(shù)目之律的形式?！盵1]132這種永恒形式只有上帝具備，既然上帝是存在的，那么自由意志是善的嗎？

我們前面論證過，一切善都從上帝而來，人是善的，只有通過自由意志才能行正當，否則就不能行正當。因此，人被賦予自由意志是正當?shù)摹５?，人具備了自由意志之后，為何會作惡呢？上帝賦予人自由意志是為了讓人正當?shù)纳?，因此自由意志是無法取消的。但是我們依然可以追問，那上帝為何要創(chuàng)造惡呢？奧古斯丁認為，不能把惡的產(chǎn)生歸因為上帝，惡是人的自由意志誤用的結(jié)果。

二、罪惡與自由意志

奧古斯丁認為，“人之優(yōu)越于動物的地方，在于人擁有心靈，如果它統(tǒng)轄著構(gòu)成一個人的其他東西，那這個人就是全然有序的?！盵1]84但是人還有追求名聲、權(quán)力欲等事物，智者和愚人的區(qū)別就是在于是否心靈能借助理性使貪欲受制?！靶撵`一定比貪念更有力，正因為心靈統(tǒng)治貪念乃是正當公義。[1]86”另外奧古斯丁認為，一個公正的權(quán)威的心靈，并不能使同樣公正和美德的心靈受制于貪欲。原因是：“首先，每一心靈都擁有同等之完美；其二，任何作如此想的心靈已經(jīng)從正義跌落，淪為邪惡了?！盵1]86既然如此，那優(yōu)于或平等它的心靈都不能讓它服從貪欲，而弱于它的事物也無法做到。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即唯獨心靈的意志和自由選擇能使它作為貪欲的幫兇。”[1]87貪欲掌管了心靈這一事實，本身就是不小的懲罰，使人從智慧的崇高墮落為貪欲的奴隸。奧古斯丁認為，人遭受這個懲罰是自己造成的，因為人具備一個善良意志?！坝惺裁聪褚庵颈旧硗耆谝庵镜臋?quán)能之下呢？雖是這樣偉大的善，卻是你只要意愿就可得著的。”[1]90①每個人都意愿幸福生活，但是為何還有許多人遭受不幸呢？這樣的話，我們怎么可以說人靠其向善意志就能得到幸福生活呢？

奧古斯丁認為，正確或錯誤的意愿是一回事，而因為善或壞的意志支配得什么則是另一回事。也就是說，在于是否通過正當?shù)姆绞揭庠?。“永恒的法律已不可動搖地規(guī)定了，意志得幸福之賞或得不幸之罰乃是依據(jù)它的功德。”[1]94在屬世的法律下，人的貪念執(zhí)著于感官、狹隘的自由、親情、國家、榮譽、財產(chǎn)等?！皩偈赖姆蔁o非是靠剝奪這些善的其中一個或幾個來懲罰人的惡行?！盵1]96

奧古斯丁認為熱愛追求永恒之物的人和熱愛屬世之物的人；每人選擇信奉哪一類，全在于意志，“且只有意志能廢黜心靈的權(quán)力并剝奪它的正當秩序；”[1]97因此，“所有罪都是人遠離真正永存的神圣事物而朝向可變的不定的事物?！盵1]97當墮落無序的靈魂追求它們，它們就變成神圣秩序和法律本要求它去統(tǒng)治的這些東西的奴隸了。這里我們已經(jīng)可以看到，人之所以會出現(xiàn)罪惡在于自由意志。但是上帝賦予人自由意志是正當?shù)?，人的自由意志是怎樣具體導向惡的？奧古斯丁認為意志忠于公共的不變的善，便會得到屬人的最大、最重要之善，盡管意志本身只是中等之善?！暗粢庵緩墓餐蛔冎妻D(zhuǎn)回它自己的私善，或外在的低下的事物，它就犯罪了?！盵1]136但是，意志從不變之善轉(zhuǎn)向可變之善的運動的原因是什么？首先排除上帝，上帝賦予人自由意志是讓人為善的，而不是為惡。奧古斯丁認為，追問這個轉(zhuǎn)向運動的原因終將導向虛無，“每一缺陷都是從虛無中而來，而那我們承認為罪惡的轉(zhuǎn)向之運動，就是一種缺憾之運動?！盵1]137

另外這個運動的轉(zhuǎn)向，也不是出于自然，不是本性和必然決定的行動。我們在說石頭下落出于重力原因，這才是本性使然。而靈魂的運動是自愿的，此種轉(zhuǎn)向運動只屬于意志本身。因為它是人的自由意志選擇的，在自己的意愿掌控之下。那么去討論意志從不變之善到可變之善的原因就是沒有必要的。但是，追問并沒有完成，這關(guān)乎人是否具備自由的問題。在希臘哲學中，蘇格拉底曾說“沒有人有意作惡”[2]，所以人還是要執(zhí)著的分析作惡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八羞@些受造物都是同類本性，所以一定有一些原因使他們有的人永遠不意愿犯罪，有的人總是意愿犯罪，另一些有時意愿有時不意愿，我敢斷定理性造物的這三種意志定有原因，卻不知道這原因是什么。”[1]170如果犯罪是人自由意志的原因，那自由意志為何這樣選擇呢，知道了它的原因就可以采取防范補救措施。如果是無法抵制的意志，那人將無罪。

奧古斯丁認為，“那些愛你的造物不愛你的人，正像人去聽演說家智慧雄辯的演講，卻迷于他聲音的魅力和言辭的結(jié)構(gòu)，而忽視了最重要的事；他的言詞所言指的意義?！盵1]130如果我們相信上帝給人自由意志是行正當?shù)?，而不是中立性的可善可惡的自由意志，那么還繼續(xù)追問意志轉(zhuǎn)向的原因，這是背后理性求知在起作用，如果將人的自由意志權(quán)能擴大，“盡管我們以自由意志用別物，我們也以自由意志用自由意志本身?！盵1]135自由意志權(quán)能擴大，將威脅到上帝的恩典。奧古斯丁認為，應(yīng)該停止追問，上帝恩典下的自由意志已經(jīng)可以讓人生存下去。奧古斯丁意識到上帝的預(yù)知和人的自由意志，正是信仰和理性的二極，他試圖調(diào)和二者的內(nèi)在矛盾。

三、上帝預(yù)知和人的自由意志不矛盾

我們知道，上帝是預(yù)知未來的一切事情的，人的犯罪也在上帝的預(yù)知里必然發(fā)生。這樣的話，我們?nèi)绾问亲杂傻?？這將導致上帝預(yù)知的必然性和人的自由意志發(fā)生矛盾，有否定人的自由意志的危險。

奧古斯丁認為，無物像意志本身這樣在我們的權(quán)能之下，“因此盡管上帝預(yù)知我們未來將意愿什么，但不意味著我們不以意志意愿?！盵1]145上帝的預(yù)知并不取消我們的權(quán)能，奧古斯丁還指出，上帝預(yù)知人會犯罪，但是上帝不是帶來罪的原因?！吧系垲A(yù)知他所引起的事但并不引起他所預(yù)知的一切事。他不是惡的原因，是公義的報應(yīng)者。”[1]147自由意志離開上帝的運動是人自愿產(chǎn)生的，在自己的權(quán)能之下。對此，阿奎那認為“上帝賦予人的自由意志是人本性所具備的能力，也就是說上帝確實預(yù)知一切，但是他所預(yù)定是人具有選擇的自由。因為這種自由是上帝所賦予的，它就不會因為罪而消失，人運用這種活動表現(xiàn)為理性的能力，既然是人的活動，人當然要為其負責”[3]，而從信仰的角度看，墮落后的自由意志雖然沒有了向善的意志，但是在上帝的預(yù)定和人的理性共同作用下才具備了向善的能力，因為人受罰不是意愿而是在罪中。只有靠信仰才可以脫離原罪，因此二者不矛盾。

奧古斯丁的自由思想蘊含的哲學意義十分重大，他在新柏拉圖主義影響下，建立起調(diào)和信仰和理性的教父哲學，對于西方哲學在希臘哲學之后的轉(zhuǎn)向具有重大的轉(zhuǎn)向作用。

參考文獻：

[1]奧古斯丁.論自由意志[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10.

[2]張志偉.西方哲學史[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76.

[3]凱利·克拉克.托馬斯·阿奎那讀本[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