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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形的幸福

2016-01-26 17:52盧小慧
上海文學(xué) 2016年2期

盧小慧

這是一家越南人開的咖啡店。我坐在靠窗的廂座里,隔一層玻璃,窗外是加州藍得叫人心慌的天空,一直延伸到遠處淡青黛的峰朵。沒有一絲云。靜得睡死了一樣。

這里的咖啡一塊錢一大杯。

這里的甜甜圈一塊五毛錢兩大個。

這里偶爾推門進來的幾乎都是老人,當(dāng)門在他們背后闔上時,小風(fēng)拂起稀薄一層白發(fā),我看見白發(fā)之下是些大小不等的褐斑,漂浮在沒有光澤沒有彈性的頭皮上,像是舊羊皮紙上點點褪了色的墨跡……

在我去加州看望父母的日子里,每天早晨,我就來這里吃早餐。每天早晨我起床下樓,父親總是從飯桌邊站起身,問:你要喝咖啡嗎,我給你燒。母親跟著問:你要喝茶嗎,我給你泡。三年前,兩年前,即便是一年前,我都會說,要喝咖啡或者喝茶。有時還說茶葉放多一撮咖啡煮濃些啊。

今天他們還是早早起來,坐在飯桌邊。早晨屋子光線幽暗,電視開著,無聲,只有影子在晃動。二老見我下樓,坐著,還是問同樣的話,要喝咖啡嗎,要喝茶嗎,要烤兩片面包嗎……可是我說不用了我去街角小店買。因為這次來洛杉磯,我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不再喝咖啡不再喝茶。在這漫長一年的某一天開始,他們停止了十多年以來的習(xí)慣:早晨起來喝咖啡喝茶,喝出呼嚕嚕的聲音,吃麥片吃雞蛋吃水果,然后中氣十足地大聲說話,像吵架;也許真是在吵架。

以前一直在用的藥丸盒還放在圓桌上的老地方,顏色褪得差不多了,分不出是灰是藍,一人面前橫一只,盒蓋上標(biāo)著一周七天的字母,每格里放著一天該服用的藥丸,那些藥丸竟然那么五彩繽紛,就像半個世紀(jì)多以前他們牽著自己寶貝孩子去買玩具娃娃和積木的那種鮮亮美麗的顏色。

一粒紅藥片,兩粒藍藥片,四粒白藥片,黃的每星期一吃一片,綠的每星期三……從中國北方來的魏醫(yī)生叮囑道。他是他們的恩人,救星,一切問題的答案。他們已經(jīng)把自己全部交付了他。他用囑咐兒童的口吻跟他們說話,顏色是兒童最容易記住的概念。

現(xiàn)在,他們一天咽下去的藥丸比我一年吞服的都要多;而他們吃上一星期的生煎,一頓就可以被我全部吃光;一只漢堡包被切成均勻的四塊,第二天甚至第三天才會從冰箱里徹底消失。父親屬虎,喜歡吃肉。以前總是說:老虎要吃肉,你見過吃蔬菜的老虎嗎?沒有。不過你也沒見過不吃東西的老虎。

我們吃得很少。他們說。胃口是越來越小了。不想吃什么了。他們說。

我的同事立早李有一套幸福曲線理論。這套幸福曲線理論來自《經(jīng)濟學(xué)家周刊》的一篇準(zhǔn)學(xué)術(shù)文章《U字型的人生》(The U-Bend of Life),這篇準(zhǔn)學(xué)術(shù)文章連插了三幅彩色漫畫,以吸引喜好看圖說話的廣大讀者,被許多自覺不幸的中年人當(dāng)解藥囫圇吞下肚去。據(jù)文章說,幸福以倒馬蹄型(U字型)貫穿人生:人之初是幸福的,隨著年紀(jì)的增長,他就像滑滑梯一樣往不幸滑去;世人滑到滑梯的底部,也就是幸福的低谷——所謂中年危機——平均年齡是四十六歲,然后又峰回路轉(zhuǎn),開始向幸福的山巔爬去;幸福的山頭上兀兀然站著的盡是八十二至八十五歲的老人。文章沒有列出八十五歲之后如何,意思是再往上就上天享受終極大福去了。據(jù)統(tǒng)計,瑞士人早在三十五歲就落入低谷,而烏克蘭人要到六十二歲才一個跟頭栽到那里。我弄不懂為什么瑞士人要那么爭先恐后搶吃苦果,也弄不懂為什么烏克蘭人要老到這個地步才開始中年危機,是不是屬于先閃電,后打雷?立早李以為欲望和幸福成反比,這可以解釋很多現(xiàn)象:為什么孩子一吃飽就笑瞇瞇;為什么老人曬陽光剔著牙,就一臉心滿意足;為什么他吃飽飯曬足太陽眉心的結(jié)還是擰緊得解不開,因為他正巧四十六歲,正處在幸福最低谷,各種欲望正夾扁著他的頭,把他的腦漿都要擠出來了。

我父親和母親正巧在八十當(dāng)中,按照“馬蹄形幸福曲線理論”,當(dāng)是站在峰頂憑虛御風(fēng)的幸福一對兒,幸福的原因是他們的欲望已經(jīng)枯萎,幸福的原因是他們知道來日不長,有一種“活一天算一天”的坦然,幸福的原因是有一輩子作注腳,他們終于把人生一世的奇譎盡收眼底。然而,除非我是白癡,不然我不會冒失開口問他們:“你們幸福嗎”。

我問他們:“今天好不好?”“好?!彼麄兓卮?。

我問他們:“吃什么了?”“老樣子?!彼麄兓卮稹?/p>

我問他們:“做些什么事?”“看看電視?!彼麄兓卮?。

不管是平常還是節(jié)日,問和答都一樣。圣誕節(jié)下午,打電話去加州,那邊還是一樣的回答,“好,老樣子,看看電視”。背景里響著中文臺的聲音,他們在看著聽著別人家的熱鬧,隔壁孩子成群的南美人,電視里鬧哄哄的中國人。屋子里是冷清的,咝咝亮著一盞燈,不開暖氣,像一艘沉船。

“沒有開車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話一出口,就有些懊悔。

父親開車是我們大家都提心吊膽的事情。他的腳已經(jīng)沒力氣踩下剎車,動作緩慢到無法對周圍的交通和車輛作出及時反應(yīng);但他還是每月一次把車開上街,以每小時二十五英里的慢速開過所有的交叉路口,從綠燈、紅燈和黃燈里從容不迫爬過去,最后停在他的救星魏醫(yī)生診所門口。

我坐過他的車一回,我看見橫沖到父親車邊才“嘎”猛地剎住的其他車輛,車?yán)锶搜壑械你等缓团瓪?,然而父親竟不為所動,從那愕然和怒沖沖的視線里不緊不慢開過去。十字路口的柏油地上被“嘎”地剎出一條深色車轍,在強烈的太陽下反射出一道黑光。

別再開車了罷?;蜻t或早,你會發(fā)現(xiàn)非這么說不行了。你看見他拿著汽車鑰匙,傴僂著背去車庫,他插入鑰匙啟動引擎。他有時就在坐在車?yán)?,摸摸儀表盤,擰擰開關(guān),用顫抖的手彈去椅子上的細灰,放一張安迪·威廉斯的小唱碟,聽著。他喜歡安迪·威廉斯。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他和安迪·威廉斯是同齡人。他會一個人坐在車?yán)?,一坐就是幾小時。

“不開車?”父親擺擺手,皺起眉頭。只見眉骨動了動,禿禿的,皺出多道褶紋。他的眉毛哪兒去了?頭發(fā)哪兒去了?胡子哪兒去了?所有的毛發(fā)好像都倒縮進頭皮里,倒是從耳朵里橫著髭出幾根來。他越來越矮,好像他的骨頭一截一截不斷被人偷走。那些彩色藥片還能不能喝退那偷骨的夜賊?

但他眼睛小而亮,里面卻是有神的。

他說他一輩子漂在海上,萬噸巨輪都不在話下,經(jīng)歷惡風(fēng)險浪無數(shù),幾十年從沒出過一次事故。他這船長大名鼎鼎,難道還駕駛不了那一輛鐵皮做的小黑車?擔(dān)心?真是多余!

我從小就不愛看海難電影,結(jié)果所有有關(guān)拍攝“難”的電影都被我一概喜劇化:心口涌出的腥血是紅藥水,爆炸出來還冒著熱氣的肚腸是從菜場里弄來的,墜毀的飛機是塑料玩具,被巨浪掀翻的船是游泳池里翻倒一只船?!乙贿吙匆贿呥@么想著,心里絲毫不為好萊塢的悲劇有所動?!短┨鼓峥颂枴肥潜晃页靶Φ碾娪埃楣适聫念^假到尾,還有弄一顆被譽為“海洋之心”的大鉆石來畫蛇添足,其實不過是一塊藍玻璃做的冒牌貨,而那枚真鉆石從來就沒踏上過泰坦尼克。

……如果海上航行碰到惡浪,你萬不能迎浪而上,兩股浪頭會把你的航船一折為二;你斷不可與浪并行,一個巨浪就可以把你掀翻,把整船的海員送去喂鯊魚。

可以靠岸躲一躲嗎?

離岸還有許多天的海路,周圍除了水和天,還是水和天,什么都沒有,躲不過去,只能把命系在桅桿上,與海洋一起浮沉,別無其他生路。

我們小時候吃飯,飯桌一邊擺著碗筷但總是空著,是給父親留著的。吃鯽魚,不準(zhǔn)翻身,是保姆的迷信,不過我們都照著做。父親每年休假時,會講很多趣事,比如輪機長抓活墨魚吃,冰涼滑溜咝一下就滑下肚,像果凍;比如冬天甲板上撒尿馬上結(jié)成一根冰柱;比如倒掛著人家國家的國旗開進人家的港口;比如有幾只海鷗跟在船尾飛翔,一路陪伴,從啟程飛到抵達的港口……

讓父親交出駕駛執(zhí)照、車鑰匙,我知道這意味著不許他再踏進他記憶中的駕駛艙,意味著讓他交出蝕刻在心里的航海日志,意味著關(guān)上最后一扇他能往外張望的窗戶,意味著逼他扔掉支撐著他老邁身體的拐棍,意味著宣告他不再是個獨立的人。一個不能獨立的人,男人,是無用的人,是廢物。而他一輩子從來就是個獨立的人,而且是被別人指靠的人。

我想這是一種人生。到了這個年紀(jì),固執(zhí)得像一棵百年老樹,根緊抓深土,你還想改變他?你還能改變他?我也許該把十字路口的交通燈也試想成家里的一盞照明燈,開關(guān)就在門邊,只要伸手一撥,紅燈就變綠。

咖啡店玻璃窗外是極其空闊的六車道大路,車不多,但來去飛速,嗖嗖如子彈。我希望鐵皮小黑車爬出來時,我可以去撥一下開關(guān),讓他能再感覺一次坐在巨輪駕駛艙,把握航舵,發(fā)號施令;讓他一路海闊天空,暢行無阻。

盡管穿紅燈,超慢速,在街上胡作非為,毫無章法,但也奇怪,父親開車十幾年竟沒被警察攔下吃過罰單。也許他被攔下過,只是見到鐵皮小黑車?yán)锞固鲞@么個小人國里的小老頭兒,眼睛兩粒光,白發(fā)三四根,動作抽抽的,嘴里咕嚕著四分之三世紀(jì)之前的老式英語先發(fā)制人:How can I be at your service,Sir?簡直就像一部黑白老電影里走出來的人,洛杉磯警察先生肯定破怒為笑,放他一馬便了了算了。也未必可知,父親的敗筆從來就是捂得滴水不漏的。

鐵皮做的小黑車之前,父親擁有一輛自行車,確切地說是一輛兒童自行車,車轱轆小而厚實,車把上裝著一只彩色玩具鈴。那車當(dāng)然是一位兒童不再要的東西;兒童長大騎不了了,而大人卻縮小剛剛好,于是老人就從小孩那兒繼承了這輛車,還繼承了許多其他“好貨”。所謂繼承,就是你把自己不再有用的東西留給別人。小輩從老人那兒繼承的,一般是寶貝;但顛倒過來,老人從小輩那兒繼承的,基本是垃圾。這又一次證明人與人之間根本就不存在所謂平等關(guān)系,向來是一頭輕一頭重。十多年前,那時我們還住在加州的圣塔芭芭拉,那是一個雞犬相聞的小城鎮(zhèn),父親就穿著從我那里繼承去的粉藍格子呢夾克,騎著一輛從艾文那兒繼承去的兒童自行車,在空氣飄著海腥味的小城鎮(zhèn)里到處亮相;你一不小心真以為大路上那一扭一扭是個兒童在練車技。

我很難想像這個騎在兒童自行車上的小老頭兒年輕時騎著藍翎三飛,夏日濃黑的雷雨云跟在他屁股后猛追窮趕,竟然還逮不上他?,F(xiàn)在那輛墨綠色的藍翎三飛也不知飛去了哪里,倘若還找得到的話,父親一定將它先包上透明塑料膜,再包一層舊報紙,再包一層牛皮紙,再包一層舊報紙,再包一層牛皮紙,再包一層舊報紙,再包一層牛皮紙……直到包成一個龐然大物,讓你覺得里面一定包著一輛軍用坦克。父母家里所有的小螺絲、小鐵釘、小墊圈,現(xiàn)在統(tǒng)統(tǒng)接受這種隆重待遇。你跟前放著一只枕頭大小的舊報紙紙包,扎著棉紗線,打了死結(jié),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結(jié)打得越死,就越是誘惑你的手指去解開它:舊報紙剝開一層,你的好奇就增加一層,紙包越剝越小,好奇越來越大,大到簡直要擦著天邊了,這時一枚生了繡的螺絲釘就出現(xiàn)了,躺在足有一個星期厚的舊報紙里,惡作劇地沖你笑。

洗干凈的外賣食物泡沫塑料盒,按大小形狀,成疊地排在廚房柜子、烤箱、洗碗機里;橘汁罐子、牛奶罐子整齊地排在墻角,像是一列聽候早訓(xùn)話的水手。長褲褲腳磨破了,剪掉棉絮頭,就變成長中褲,又變成短中褲,變成長短褲,短短褲,最后大概又變成比基尼,在我眼前消失,但這并不意味著它在世界上消失。一張白紙至少可以寫八次:先正面,再反面;先用2H鉛筆,再用圓珠筆,再用鋼筆,最后再用墨水筆;就好像《蒙娜麗莎》,那最后的微笑下面藏著一百零一層的謎。

你們?nèi)睂懽直締崛币卵潌幔课屹I了帶給他們;本子們隨即被關(guān)進某只箱柜。新棉襖新毛衣新鞋連著價格標(biāo)牌和包裝紙一起消失在箱柜里。所有買給他們的東西,只要一進家門,就好像馬上長出腿腳,躲進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我很清醒這些東西是會怎樣原封不動地跟著他們往下沉,下沉……我只希望他們吃好穿暖少生病,不被撞倒,不摔斷裂骨頭。也許該用舊報紙里三層外三層包裹起來的不是螺絲釘,而是易碎的老人。

而他們總是說,什么都不需要,不用替他們操心。

他們的身體在萎縮,他們的需要在萎縮,他們的自我在萎縮,他們的欲望也已經(jīng)萎縮到了差不多沒地方再可以縮下去的地步,而他們的語言以快十倍的速度萎縮,他們的話都被電視里的嘴巴說去了。他們有兩雙腳,兩雙手,因為關(guān)節(jié)炎它們骨節(jié)暴突而疼痛不已:一雙手已經(jīng)切不了菜蔬,一雙腳已經(jīng)邁不出家門,于是他們二老終于懂得了什么叫相互利用,相互合作;他們合用一雙手一雙腳,就這樣登上馬蹄形曲線的至高點,晚風(fēng)飄衣,“幸?!睙o極。

夏天時,《譯林》出版社的編輯朋友約我翻譯拉脫維亞作家諾拉·伊克斯提納的一個短篇小說《艾爾莎·庫戈的老年健忘癥》,講一個金秋麗日的上午,一位客居紐約的拉脫維亞孤老太太坐著輪椅,被推過格林威治村的小街,整篇小說是由老婦人被路邊花壇里的小黃花朵勾起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回憶片段構(gòu)成。那是一篇讀來令人心冷的故事,尤其是做翻譯,你好像在用自己的字句、自己的情緒、自己的色彩一寸一寸重塑一個你以前不去關(guān)注、不去理解的老人。晚景是生命最不可避免的悲劇,而且沒有看客;你有時甚至覺得英年早逝也許是生命的一個更美麗的結(jié)束。我走在街上或坐地鐵,那老婦人的影子總是纏著我,忽左忽右,揮之不去,看看我吧,她幾乎是哀求。從那時起,看見有關(guān)老年的文字我會仔細閱讀:龍應(yīng)臺的《目送》,諾拉·艾弗隆的《顧左右而言他》,邁克爾·沃爾夫的《此生當(dāng)了斷》,伍迪·艾倫的《神經(jīng)衰弱細考》,赫爾曼·黑塞的《暮年之歌》。沃爾夫的散文從整個社會責(zé)任和負累的角度,寫老人問題,文字沉重如鉛;黑塞的詩文有著超塵無欲的佛性覺悟;艾弗隆的強作幽默,后來才知道她那時已經(jīng)患了血癌,死期已定,她的突然辭世令許多紐約人訝然,她自己給自己唱的天鵝之歌不忍卒聽;龍應(yīng)臺的真切感人,讀來潸然;當(dāng)然,我偏好猶太式的苦笑,《神經(jīng)衰弱細考》有點兒神經(jīng)兮兮,伍迪·艾倫說如果他變成了植物人,最遺憾的恐怕是沒法示意護士擰掉??怂闺娨暪?jié)目,或者眼睜睜看著別人將劣質(zhì)汽油灌入他的葡萄糖靜脈點滴瓶。想像著植物人伍迪·艾倫躺在病榻上吊汽油的樣子,終于逗我發(fā)笑。我覺得《經(jīng)濟學(xué)家周刊》的那篇《U字型的人生》也很搞笑,但很誤導(dǎo)。不過仔細一查,發(fā)現(xiàn)該文章刊登在2012年12月的圣誕特刊上,是新年祝福:這就好比別人祝你萬壽無疆,是一片好意,斷不能當(dāng)補藥吃。一切都該怪立早李,是他病急亂投醫(yī)、亂吃藥。不過給掉在枯井的人放下一根救命稻草還是十分人性的舉動。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收拾干凈我面前的桌子,我正要推門離開。店主人,一位越南中年婦女友善地跟我告別,她說:新年好。我說:新年好。她又說:來做客?看望老人?我說:不錯。她說:看得出。我哦了一聲,便推門出去。

這里是洛杉磯的東面,大家把這地方叫做山麓,往上不遠處便是青蔥的圣蓋博山。父母才搬來半年。山腳下空氣清爽,帶著樹草氣息,頭上天空瓦藍瓦藍,母親喜歡。我一路走,一路留心附近的住家和設(shè)施。好幾處老年公寓,養(yǎng)老院,還有希望之城國家醫(yī)療中心和各種宗教團派的教堂。十字路口四個街角是一大片連鎖購物商場、快餐店、超級市場,還有一個郵局,生活是安靜而方便的,尤其是對老人而言。走了一生,于此作為最后的驛站,推門是青山與長天,回眸有市聲和塵世。這一點還讓我寬慰。

父母的房子是一般的聯(lián)棟住家,搬進來時門前盛開著一叢叢木繡球,飄在密密匝匝的綠葉上,像是一朵朵紫云,生機盎然的樣子。母親喜歡這里,也許是愛花及屋。但半年無人照料,已經(jīng)統(tǒng)統(tǒng)嗚呼。左鄰右舍至少有一半是退了休的老人,有的在門前擺了圣誕紅,放著戴尖帽的小精靈;有的張燈結(jié)彩,把自己的小房子打扮成新嫁娘似的喜氣洋洋。是過新年的前夜,我跟姐姐說好,下午去奶酪蛋糕作坊買一只最漂亮的蛋糕,晚上圍著圓桌一起吃。

父母說吃不下,吃不下,別浪費,別浪費。但我們知道,他們是喜歡吃的,哪怕只能吃薄紙那樣一片。因為是他們的孩子特地送給他們,尤其是山麓的暮色漸深,家家都亮起燈,等待新年到來的這個向晚。只是我要記得,蛋糕一旦吃完,馬上就要把空盒子請出去,直接請進對面社區(qū)垃圾箱,讓它有去無回,以免長出腳來,飛快躲到家里什么地方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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