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俊杰
捉刺猬記
不知從哪個老人那聽來的,黃鼠狼、狐貍、蛇、刺猬、老鼠,是五種有靈性的動物,不能惹的。我聽過了,半信半疑,卻忘不了。我小時候,數(shù)學公式總記不住,記這個,不僅記得快,一遍就記住了:而且記得牢,這輩子保準忘不了?,F(xiàn)在想想,其實記這個比數(shù)學公式更有用。
知道了這個理兒,再碰到它們當中哪一個,感覺就不一樣了??傆X得蛇啊,老鼠啊,看著平常,但眼神兒里藏著東西,要么比孩子更純凈,要么比老奶奶更狡黠。說不清,總之,心里癢癢的。你要是跟他對視,被看穿的,總是你。
單把刺猬揀出來說。刺猬怎么有靈性呢?
小時候,半島家家有草垛,松針的。半島松林多,松針易著,用它引了火,再往上添煤加木頭,拉開風箱,只五分鐘的功夫,鍋蓋就冒了大蒸汽。
傳說,誰家草垛底下有刺猬,誰家的草就永遠燒不完。可見。刺猬是多好的動物!
從我家到奶奶家的路上,經(jīng)過個大草垛,是胡立海家的。那天,下著小雨,我正走著,聽胡立海他老婆在背后喊我。我回頭,她笑瞇瞇地招呼我過去。我湊上前,見她正從草垛里往外掏松針,她很是得意地說,你看,俺家草垛里有刺猬呢!
我顧不上濕,當時就跪地下了,找個角度,使勁兒把頭往草垛底下探。一瞧,不得了,草垛緊底下,貼著地,臥著兩只刺猬,一大一小。它們跟松針長得像,卻都露出半張雪白的側臉,黑溜溜的小眼睛,像是發(fā)現(xiàn)了我。它們穩(wěn)穩(wěn)地趴著,卻把身子縮得更緊些,像兩個坐月子的女人。
草垛底下還真有刺猬?這么說,胡立海家的草,這輩子都燒不完啦?我家草垛底下咋沒有刺猬呢?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娘們兒,跟我一個小孩兒面前顯擺什么呢?我雖然年紀小,卻生起了強烈的嫉妒。
人是什么時候開始學會嫉妒的呢?沒有大人教,小孩兒天生就會。
晚上睡覺,我滿腦子都是刺猬。那兩個半張白臉,嫩得像削了皮的雪梨,讓我眼饞。
那以后,我每次拿引火,都不忘趴我家草垛底下瞧,卻始終沒有半點刺猬的影子。而胡立海家的草垛,總那么高,草一點兒也不見少。也沒見他們家人去林子耙草??!唉!有刺猬坐著鎮(zhèn),人家再也不用耙草啦!
過了一段兒,嫉妒刺猬的事兒緩和了,我小叔卻捉來一只刺猬。是只老刺猬,個頭兒不小。把它放在水泥地上,我左右圍著看,真看不出這家伙有什么神通。
晚上,小叔說,人睡覺,刺猬也要睡覺。又不能讓它趁人睡覺跑了,怎么辦呢?小叔找來個搪瓷臉盆子給它扣住,上面再壓塊大石頭。好了,踏實睡吧。
第二天一早,我跑上前,見大石頭還好好地壓著,只是臉盆似乎挪了地方。揭開一看,傻了,刺猬不見了。
找遍整個院子,不見刺猬蹤影。不可能呀,水泥地,沒見刺猬鑿洞,也沒見它把臉盆掀翻,怎么就逃了呢?我不干了,拽著小叔的衣襟兒不放松。小叔好像也鬧不懂,只含糊著說,刺猬會變魔術,你不知道啊?
這不是明擺著搪塞我嗎?
為著刺猬的失蹤,我哭鬧了一場。
你別說,小叔還真有本事。沒過幾天,又給我捉來一只刺猬。晚上,又照上次的方法找盆扣了。為了治我哭鬧的毛病,他囑咐說,讓我晚上別睡覺,就在月亮地里蹲著,守著刺猬,一定鬧明白這家伙是怎么逃的。回頭講給他聽。
我傻乎乎地高興了。上半夜,我眼睛锃亮,緊盯著臉盆子,可一點動靜也沒有。中間掀開看了兩次,刺猬乖乖地趴著,像是睡著了,沒一點響動。下半夜,我實在熬不住了,哈欠連天。實在扛不住,跑回屋上炕睡了。
清早一睜眼,我急了,刺猬不會又跑了吧?到院子里一揭盆。果然空了。我后悔,真不該犯瞌睡。怪誰呢?
這刺猬逃跑的謎團,不僅沒解開,反而越滾越大。但這次怪不著別人了,所以沒好意思再哭鬧。后來鬧明白了,這是小叔的計。一個小孩兒,哪能在院子里蹲一宿不睡覺呢?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么!大人們心眼兒可真多。雖然心眼多,但刺猬逃跑的事兒,他也說不出個原委。
打那后,小叔再也沒給我捉過刺猬。刺猬逃跑的謎團,我也并不較著勁兒一定要解開了。因為慢慢長大,我開始容忍心里有解不開的謎。
小學五年級,看作文書,其中一篇寫道,刺猬吃了鹽會咳嗽,跟老奶奶的聲兒一模一樣。所以,夜里聽著院子里有老人咳嗽,千萬別害怕,興許是刺猬。
前年出差到南京,接待的人安排吃刺猬宴。說刺猬煲湯特好喝,暖胃的。我聽了直擺手。在半島,刺猬是護著草垛的,刺猬是給小孩兒變魔術的,可不是拿來吃的。
海神娘娘保佑,刺猬宴上的刺猬,可千萬別是當年從我搪瓷盆里逃跑的那兩只。
賭棍
結婚前,奶奶坐在炕頭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地囑咐著:嫁男人,抽點煙喝點酒都不是毛病,長相不濟也不礙事兒,可千萬別沾賭。我連忙點頭。奶奶卻還是放不下心。
一個“賭”字,讓奶奶提心吊膽了大半輩子。她的兩個女婿,也就是我的兩個姑父,都愛賭錢。愛到什么程度呢?愛到為了賭,能傾家蕩產(chǎn)。
小時候走在街上。常有大人說,你的倆姑父都是賭棍。這“賭”字我明白,可為什么后面加個“棍”呢?人,怎么就成了棍?后來有了點文化,覺得這“棍”字實在用得好,惡棍、攪屎棍、賭棍,各種棍,都是橫豎不招人待見。
大姑父是魚販子,80年代,還不興做買賣,半島的大多數(shù)人都老老實實下海打魚??纱蠊酶赣蓄^腦。膽子也大,硬是闖出了門道。剛開始倒賣點小魚小蝦,在城里魚市上擺個攤兒,后來越做越大,開始給城里的海鮮飯店供貨。
“財大氣粗”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假。人有了錢,說話的聲兒就粗了,口氣也大。大姑父一去奶奶家,吆五喝六的,打老遠就能聽見。大姑父有錢了,他不吃3塊錢一斤的蝦爬子,只吃30塊錢一斤的對蝦。大姑父有錢了,人也開始發(fā)福,腰包鼓了肚子也跟著鼓,臉上放著光,一手戴好幾只大金扳指,一看就跟苦哈哈的漁民兩樣。
大姑父愛賭,不是一天兩天了。一般男人能掙錢,有點小毛病,老婆都能包容。大姑父發(fā)了財,大姑還能不讓他賭錢嗎?一年輸個幾萬塊錢不算什么,再說了。還有贏的時候呢!可誰也沒想到,大姑父賭錢敗了家。
大姑家住城里。突然有一天,大姑哭著打來電話。說出大事兒了,日子過不下去了。我爺爺叫上我爸就進城了,大姑父聞聲兒早就溜了,只剩下大姑在炕上哭,估計都快嚎干了。
原來前一天傍晚,大姑父喝了點兒酒,跟人堵上了。那天賭局很大,可也奇怪,一幫人都贏錢,只大姑父一人輸。輸了就算了,可那天大姑父像是中了邪,越輸越想撈本兒,不知不覺賭到天亮。要散的時候,算算打下的欠條,竟有70多萬。大姑父一下傻眼了,像是從夢中醒過來。明白自己被人給設了局??申J下的禍收不回來,怎么辦?別說大姑會不依不饒,他自己也知道日子沒法過了。
大姑父的賭錢故事,像是《活著》里的福貴。
70多萬,大姑父的積蓄差不多見底兒了。原來,大姑父也算不上富得流油,就是架勢拉得大,愛吹牛。賭那一晚。真是要了他的命了。不然后來他怎么到外地去躲債了呢。大姑也不在家當太太享清福了,去賓館找了個管倉庫的活兒,一個月掙幾百塊。
前兩年,大姑父回來了。近50歲的人,又當起了魚販子,在魚市上租了攤位,從頭再來。據(jù)說已經(jīng)不欠債了,老老實實掙錢攢錢張羅著給兒子結婚。兒子20出頭了,也沒人給說親,十里八鄉(xiāng)都知道他爹是賭棍。
在魚市上碰見,大姑父神秘地把我爸拉到拐角:“哥,你妹夫我現(xiàn)在不賭錢了,我一年能掙這個數(shù)!”說著伸出一巴掌。5萬塊錢,說起來還不夠他以前賭一天的,現(xiàn)在要吭哧吭哧忙活一年。
人啊人,上哪找后悔藥吃呢。
我留心,大姑父瘦了,肚子小了,金扳指也都沒了,只是還沒改那吹牛的毛病:“哥,給你弄倆鮑魚吃吃,兩頭鮑,飯店賣三百八的,我常吃?!蔽野忠粩[手走了。老遠地看著大姑父。穿著黑膠皮靴子,吃力地挪著魚箱子,忙著給海鮮換水,像是工地上當小工的。
再說這二姑父。大姑父是一夜敗家,二姑父不一樣,他是細水長流,一點兒一點兒地折騰。二姑父愛賭錢也是出了名,賭到把自家當了賭場。家里設好幾個賭局。一年四季,白天黑夜,生生不息地賭著。
二姑父也是魚販子,雖然沒干什么大買賣,卻也不少掙錢,一年剩個十萬八萬也是有的。他掙的錢,都用來賭。春天掙錢,夏天賭錢,輸光了,秋天再掙錢,冬天用來賭。
說來都不相信,辛辛苦苦掙的錢,干輸,就不心疼嗎?二姑父還真是不心疼,他認為,錢用來賭,是最過癮的。除賭錢外,其他啥事兒都沒意思。
就因為這個,二姑兩口子總吵架,吵得兇的時候嚷嚷著要離婚??勺罱K沒離成。半島不興離婚,再糟的日子,也能湊合過。我爺爺生氣,不許這二女婿進家門。半島人誰不笑話,這家天天賭,過得叫什么日子呢。
有一次,我爸過生日,全家聚著吃席,冷不丁二姑父喝多了,竟然哭起來了。趴在桌子上,邊哭邊喊,有些酒后吐真言的意思。他對我爸說,知道為什么賭錢嗎?都怪你妹妹肚子不爭氣。真要有個兒子,將來繼承家業(yè),也能有個奔頭??善藗z丫頭,這下好了,攢錢頂個屁用……
二姑父認為自己總結的是人生真諦,所以就這么堅持著,賭著。多年不變。他不變,我二姑倒是變了。她學精了,不再跟二姑父對著干,而是支持他開賭場,自己在家里做起買賣。中午蒸一大鍋包子,十塊錢一個。賭錢的上癮,懶得回家吃飯。贏了錢的人不吝惜,抽出幾張百元大鈔,請全場的人吃包子。二姑的一鍋包子能賣好幾百塊。再加上賣啤酒,賣瓜子,都是一口價,真不少掙錢。二姑整天樂呵呵的。
前兩年,二姑的倆閨女都成了家,春秋兩季跟著他爹販魚。半島搬遷后,漁船越來越少,魚販子也縮水了。上次回家鄉(xiāng),在樓下碰見二姑父,不知為什么,他沒賭。家里的麻將依舊噼里啪啦響著。他一個人蹲在墻根兒底下。輕輕搖著小車里半歲的外孫女,眼里流露著慈愛的目光。我湊過去,外孫女像是認生,撇著嘴要哭,二姑父連忙抱起來,用手在孩子后背輕輕拍打著。
我發(fā)現(xiàn),二姑父老了,像是賭不動了。
為啥魚販子都愛賭錢呢?興許是漁民的錢是靠命換的,不舍得拿來賭。魚販子的錢掙得容易些,平時不是買就是賣的,也跟賭錢差不多。
是不是每個人老的時候,都會有后悔的事兒?二姑父不賭了,是不是說明他后悔了?人如果都能像老的時候那么明白該多好!干錯事兒的時候,多少人攔著都沒用,非等到把禍闖夠了,把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能消停??纯粗車?,糟蹋得不剩什么了。讓以前罵他的入看起來,怪可憐的。
奶奶就生了倆閨女,都沒嫁好。倆女婿結婚時看不出將來能賭??扇硕际菚兊?,這會兒的好人,說不定以后變賭棍:這會兒的賭棍。也保不齊以后變好。倆姑姑攤上倆賭棍,是沒辦法的事兒。好在倆人現(xiàn)在都不賭了。
夏夜,半島西向東
夜深了,海水涼了。海水一涼。吹的風也就涼了。半島的男人和女人,大炕上叉著腿,被這樣的海風吹著,也都乏了。白天,誰家打魚多,誰家打魚少,誰家的媳婦比誰家的好。瞌睡一來。都歸了零。
人睡了,狗還醒著。
這時候的半島,狗開始做主。它們聊天。狗跟人不一樣。狗不分三六九等,不記仇,不因為哪家窮就排斥哪家的狗。它們也不管人的事兒,誰家主人跟誰家主人有過節(jié),并不影響它們交往。你一聲、我一聲,都能聊。沒多會兒,全村的狗都加入了討論。有的狗話多,有的狗話少,卻都規(guī)矩,不搶話,也沒有哪條狗發(fā)怒。狗的世界比人和諧。
狗醒著,半島也醒著。
半島西頭,胡本同家的電線桿子上,貓頭鷹像揪著誰不放似的,“咕咕咕咕喵”,叫得正歡。
往東走,都黑了燈,可胡本章還在罵街。罵街其實就是罵他老婆。胡本章罵他老婆罵了50年。年輕時,他老婆一連給他生了倆閨女,都嫁出島了。“真他媽要有個兒子,我干大船哪個比得了?現(xiàn)在干個小船,轉腚都費勁,能剩幾個錢……我他媽70歲的人了,還成天的遭大船禍害,那幫狼崽子,吃肉不吐骨頭……沒兒子呀,沒人給出頭……”
胡本章準又是喝了幾兩酒,罵的聲調(diào)兒都拐著彎,跟唱曲兒似的。被海風吹著,一陣一陣的,卻也不那么刺耳。他老婆聽了幾十年,倒成了享受,早迷糊著打了酣。
再往東,胡立臣家剛睡下,門就被搗得咚咚響,那架勢,門像是要散架。準是出什么大事兒了。一聽,是他侄子國柱的聲兒:“叔,你家船叫人給點啦,快去看看吧!”胡立臣毛了,光膀子就跟侄子奔了碼頭。
老遠,見海上一團火光沖了天,胡立臣連跑帶蹦地靠了前,可不是自家的船么,他老婆給扎的小旗子正醒目!看這火勢,哪個船也不敢靠前啊。
老婆也應聲趕來了,老遠就嚎開了:“哪個不得好死的啊,老天爺啊,這是不讓我們活了啊……”
船越燒越旺,黑煙一陣陣的,在黑夜里散開了。
夜深了,黎明還遠。寡婦胡艷南家的老鼠夾子“嘣”地響了。這次可逮著了。一只老貓“喵嗚嗚”地慘叫。老鼠夾子不夾老鼠,卻夾貓。胡艷南在炕上聽著貓叫疼??偹憬饬撕蕖T趺茨??胡艷南曬滿地的魚干兒,叫這胡二家的老貓叼了一半吃。還專揀好魚吃。老貓每晚來胡艷南家巡邏一圈,揀魚吃,“知道俺家沒男人護著,就欺負俺!真是精壞!”胡艷南恨透了這只老貓。
借著月亮,胡艷南抬頭看看院子里夾住的老貓,翻了個身兒,嘴里嘀咕著:貓也隨主人,老貓跟他主人胡二一個樣,專愛偷腥。放著自家魚不吃,專吃別人家的。要再敢來,還拿老鼠夾子伺候著!
再往東,到了東山腳下。有兩個人影越走越近,是一男一女。女的是胡立山家的閨女,男的,認不清,好像不是半島的人。一猜就知道了,是胡本全船上的伙計。
胡立山的閨女小玉二十剛出頭,生得白嫩,高個子,一頭長發(fā)垂到腰了。小玉走起路來一搖一擺的,細腰肢扭成了八段,說話也柔和,不像半島的其他女人都愛扯嗓子喊。傍晚船來,小玉在碼頭上這么一扭,滿船的伙計們就來精神,都顧不上干活啦,話多起來,眼神上上下下地瞟著小玉,還相互打著口哨。
就數(shù)胡本全船上的伙計有艷福,小伙子長得有棱有角,英俊,又有些手段,早晚地把這小玉給搭上了。街上風言風語的,胡立山早聽說了,哪能同意??!咋能讓自家的千金嫁給個外地的窮伙計呢?可是沒轍。小玉生了丹鳳眼,天生叛逆的種,教訓幾句也不聽,一巴掌上去,更拗了。算了,總不能成天拿繩子捆在褲腰上啊。
這不,船靠了岸,月亮上了天,他倆就上了山。這東山本是荒山,沒人靠近的,夜里又深又黑。但有這小伙子護著,姑娘哪還能害怕呢,光剩下紅著臉哼歌了。這東山像是專等他倆。他倆一來,草啊,樹啊,石頭啊,都不那么硌人了。那么大一片林子,就都歸了他倆了。那時候,好像半島都死了,就他倆活著。
半島的鄉(xiāng)親啊,快來看看,這成何體統(tǒng)!
其實,愛談論是非的,只有人,半島可不管那么多。半島管不住貓偷魚,管不住火燒船,還能管得住這大姑娘小伙子偷歡嗎?
他倆從東山頂上下來的時候,背后放了光,好像要升起太陽。
鳥啊,蟲啊,先醒了:狗叫了一夜,正開始困頓,腦袋貼了地:船卻醒了,響起了脆生的馬達。最后醒的,是半島的女人。
女人醒了,洗把臉,就直奔菜市場。昨晚,都發(fā)生了什么,在菜市場準能打聽著。
上面的故事。我就是在菜市場打聽的。誰知道真的還是假的。
責任編輯/蘭寧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