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光銘
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北京 10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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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數據的非法證據排除問題
何光銘
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北京 100081
我國《刑事訴訟法》現(xiàn)有的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并不約束電子數據,而電子數據可能因搜查時沒有批準文書、保管不善等情形而失去完整性、客觀性,進而影響其證據能力,還可能侵犯公民隱私權。在現(xiàn)有的法律框架下,可以通過擴大解釋的方法,將物證、書證解釋為實物證據,將電子數據包含其中;通過體系解釋,使電子數據能夠適用技術偵查批準文書的規(guī)定。這兩種解釋目的在于為電子數據的搜查扣押設置程序規(guī)范,進而在排除非法電子數據時有章可循。
電子數據;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法律解釋
隨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人們越來越多地使用網絡進行交流,電子數據成為越來越常見的證據形式,甚至成為越來越重要的偵查線索、越來越多案件的關鍵證據。作為法定證據的一種,電子數據自然有成為非法證據的可能性,從而存在非法證據排除問題。然而現(xiàn)有的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并不包括電子數據。在法律修改以前,應采用恰當的法律解釋方法解決這一問題。
根據《刑事訴訟法》第48條和第54條,包括電子數據在內,共有三類證據不受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的限制。在這三類證據中,鑒定意見、勘驗筆錄、檢查筆錄、偵查實驗筆錄有對應的強制性規(guī)定,但并未規(guī)定其違反后果或者排除后果。
從排除到禁止性規(guī)定,顯然在程序上的要求從高到低。但是仍有一部分種類證據缺乏程序規(guī)定,其中依然包括電子數據。電子數據存儲內容海量、形態(tài)易變、易受破壞,在取證過程中需要專業(yè)人員小心、規(guī)范操作。①偵查人員的素質本來就有不可預測性,如果沒有嚴格的取證程序規(guī)定,偵查人員很容易產生疏忽,使易變的電子數據發(fā)生變化,進而影響其證據能力和證明力。
(一)搜查時沒有批準文書
如果被搜查的計算機系統(tǒng)處于聯(lián)網狀態(tài),其中必然同時有犯罪嫌疑人和他人的數據,甚至可能有涉密或涉及個人隱私的資料。取證過程中,完全禁止偵查人員搜查與犯罪嫌疑人無關的電子數據是不現(xiàn)實的。非法數據常合法數據混合、交織,幾乎不可能完全剔除,有些數據被剔除后會使關鍵證據斷裂或無法識別。②一些代表性國家基于社會發(fā)展與犯罪控制的現(xiàn)實需要,采取了授權使用和規(guī)范約束的方法,來處理控制犯罪和保護程序正當之間的矛盾。③這方面的典型是令狀原則,是指偵查機關在實施可能侵犯公民憲法性權利的偵查行為之前,必須取得司法機關簽發(fā)的令狀,并嚴格根據令狀要求實施偵查行為。否則,除非符合法定例外情形,偵查機關的行為將被認定為非法,由此收集的證據將被法庭排除。這要求搜查、扣押必須存在合理根據;搜查、扣押的對象必須特定化。令狀約束搜查扣押的整個過程,包括對電子設備的查找和扣押、對已經扣押的電子設備中存儲的相關電子數據進行搜查這兩個步驟。④
受令狀原則約束的情形通常是容易侵犯公民合法權益的偵查行為,比較典型的是技術偵查?!缎淌略V訟法》已有148、149、150條對技術偵查的批準文書及其內容有所規(guī)定。但是,電子數據的收集對隱私權的可能的侵犯程度并不比技術偵查低,然而我國并沒有對電子數據的收集有批準文書的要求。
(二)保管不善使證據受損
電子數據非常容易發(fā)生變動,一旦因疏忽發(fā)生丟失或因惡意被篡改,該證據就不再具備完整性,進而直接影響其證據能力。目前比較被看好的是證據保管鏈制度,該制度要求偵查人員在提取或接受證據后,應親自妥善保管,如有特殊原因不能親自履行保管義務,必須及時委托他人保管,并辦理相關交接手續(xù);從發(fā)現(xiàn)證據時起,必須對證據的基本情況作出記錄,之后每一次交接也必須對證據的基本情況做出詳細記錄,這有利于避免因偵查人員主觀方面的原因導致證據發(fā)生改變。⑤這是一種嚴格的程序規(guī)范,能夠有效規(guī)制偵查人員的不謹慎操作行為。
根據目前的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因偵查機關保管不善而受損的電子數據,辯護方很難以《刑事訴訟法》第54條為依據申請法院排除。按照該條規(guī)定,只有“收集物證、書證不符合法定程序”,才可能將該證據予以排除。而按照一般理解,“保管”與“收集”是兩種不同的程序,即使保管程序違法,也不屬于非法證據排除的范圍。此外,只有當收集證據的程序嚴重違法、嚴重影響司法公正時,才可能排除該證據。而在保管過程中,一般不會出現(xiàn)嚴重侵犯公民財產、隱私等憲法權利的情形,因此即使出現(xiàn)違法行為,也很難被認為“嚴重影響司法公正”,所以辯護方很難援引該條彈劾電子數據的證據能力。⑥
司法實踐中總會出現(xiàn)立法者在立法背景下難以設想的問題,我們不宜動輒要求法律的修改,而應當嘗試各種法律解釋方法解決問題。
《刑事訴訟法》規(guī)定了八個證據種類,但并不是每一種證據都有其對應的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隨著網絡技術的發(fā)展,電子數據的種類、形態(tài)都發(fā)展很快,遠比立法時的定義范圍要廣。我們不可能對偵查人員的素質提出過分高的要求,因此電子數據一定存在非法取證的問題。然而,電子數據沒有被列入非法證據排除的范圍,無論從實務角度還是文理角度,都難以作正當化的解釋。⑦從歷史解釋的角度看,修法時曾有討論,應將實物證據的排除范圍擴大至電子數據,但考慮到非法證據排除對于犯罪控制問題的敏感以及協(xié)調相關職能部門的難度,最終放棄了這方面的修改。⑧在《刑事訴訟法》第54條沒有包含電子數據的情況下,想要將電子數據囊括在內,只能對“物證、書證”進行擴大解釋,解釋為“實物證據”,進而擴大實物證據排除范圍的可能性。這樣,在取得和保管電子數據存儲介質的過程中,如有程序嚴重違法、嚴重影響司法公正的情形,可以對其進行排除。
那么,何為“程序嚴重違法、嚴重影響司法公正”?在搜查批準文書方面,可以通過體系解釋加以明確。從“侵害公民隱私權”的角度,電子數據的搜查與技術偵查有相同之處,有罪證據、罪重證據夾雜在大量信息之間,而這些信息可能涉及當事人或案外人的個人隱私、商業(yè)秘密。因此,如前所述,這兩種偵查手段的啟動及其對象、方法、有效期等,都應當受批準文書約束。沒有批準文書的電子數據,應該認定為“來源不明,致使客觀性嚴重受損”而可以排除。而保管程序方面,由于我國《刑事訴訟法》尚未設定證據保管鏈制度,因此未來的擴大性解釋只能通過立法解釋或者修改立法方能實現(xiàn)。
[ 注 釋 ]
①陳永生.電子數據搜查、扣押的法律規(guī)制[J].現(xiàn)代法學,2014,9:113.
②樊崇義,李思遠.論我國刑事訴訟電子證據規(guī)則[J].證據科學,2015,23:523.
③程雷.誘惑偵查的程序控制[J].法學研究,2015(1):156.
④陳永生.電子數據搜查、扣押的法律規(guī)制[J].現(xiàn)代法學,2014,9:115.
⑤同注④,第120頁.
⑥同注④,第125頁.
⑦程雷.非法證據排除規(guī)則規(guī)范分析[J].政法論壇,2014,11:187.
⑧同注⑦.
[1]陸洲,李華圍.通過法律論證的司法正義———兩大法系之比較及其啟示[J].西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3(1).
[2]滕威.法官運用法律解釋方法之局限性及其克服[J].法律適用,2013(4).
[3]程雷.刑事訴訟法第73條的法解釋學分析[J].政法論壇,2013(7).
[4]舒國瀅等.法學方法論問題研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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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何光銘(1993-),女,回族,廣西柳州人,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2015級訴訟法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刑事訴訟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