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繼民

?

細(xì)品描寫、敘述句之“趣”

陳繼民

入選中學(xué)語文課本中的記敘性文章，包括散文、小說、一般記敘文等，絕大多數(shù)是情理俱佳之作，這些作品中的描寫、敘述句充滿濃郁的趣味，閱讀時要細(xì)細(xì)品味，從具體形象中體會人物、作者的情感和寫作技巧。

情趣。情，有思念之柔情、慷慨之豪情、婉諷之諧情、憤怒之激情……這些情在文章中各具特點。如魯迅《記念劉和珍君》中的一段：“始終微笑的和藹的劉和珍君確是死掉了，這是真的，有她自已的尸骸為證；沉勇而友愛的楊德群君也死掉了，有她自己的尸骸為證；只有一樣沉勇而友愛的張靜淑君還在醫(yī)院里呻吟。當(dāng)三個女子從容地轉(zhuǎn)輾于文明人所發(fā)明的槍彈的攢射中的時候，這是怎樣的一個驚心動魄的偉大??！中國軍人的屠戮婦嬰的偉績，八國聯(lián)軍的懲創(chuàng)學(xué)生的武功，不幸全被這幾縷血痕抹殺了?！比斡扇齻€句子組成。第一句“始終……呻吟”用兩個“死掉了”表示對犧牲者的哀痛并揭露敵人的兇殘，用“這是真的”“為證”“為證”“呻吟”，肯定中充滿悲痛和憤怒。第二句“當(dāng)三個……偉大??！”是對死難者的高度贊揚?！皬娜莸剞D(zhuǎn)輾”說明面對敵人屠刀的無所畏懼，“文明人所發(fā)明的槍彈”又是對反動政府對比性的揭露：槍彈是文明人發(fā)明的，而政府的行為卻恰恰是不文明而且兇殘之極的。感嘆句“這是怎樣的……偉大?。　北硎緦α沂總兊木竦臉O大肯定?！皞ゴ蟆鼻坝谩绑@心動魄”充分說明“偉大”的程度。第三句是深刻的諷刺，將所謂的“偉績”“武功”和“幾縷血痕”放在一起，揭露了“中國軍人”“八國聯(lián)軍”屠戮革命者的本質(zhì)。第二、三句是兩個對比句，這一對比使善良偉大者更顯善良偉大，使反動兇殘者更顯反動兇殘，交織著熱烈贊揚和憤怒的情感。品完本段，我們自然就體味到作者對革命青年們的高度贊揚和對敵人的深切憤怒之情。很多作品在描寫、敘述人物的情感時，符合生活，符合人性，很講分寸。例如作家寫崇高的革命覺悟，往往不離開人之常情，增強(qiáng)了真實感和可信度。孫犁在《荷花淀》中寫水生告別妻子時的柔情和妻子的堅強(qiáng)，是通過那段對話，特別是水生妻的一連串編席動作表現(xiàn)出來的，這既合乎人物的高度覺悟，又合乎女人留戀丈夫的性格；既寫出了水生妻的愛家，又寫出她的愛國。

動趣。現(xiàn)實生活中，人和動物在運動，日月風(fēng)云在運動……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在運動。作品中的一些人、物的“動”趣只有細(xì)品才能體味出來。鄭振鐸在《海燕》中是這樣寫家鄉(xiāng)和遠(yuǎn)在千里之外海上的小燕子的“動”的：“斜飛于曠亮無比的天空之上，唧的一聲，已由這里稻田上，飛到了那邊的高柳之下了?！比渚@“動”：“斜飛”于天空，“唧的”叫了一聲，“飛到了那邊”。這傳神的三“動”，寫出家鄉(xiāng)小燕子的活潑，表達(dá)了對故鄉(xiāng)的思戀。“再幾只卻雋逸的在粼粼如縠紋的湖面橫掠著，小燕子的剪尾或翼尖，偶沾了水面一下，那小圓暈便一圈一圈地蕩漾了開去?！薄皺M掠”“偶沾”“蕩漾”這三“動”，讓我們看到了一幅生動有趣的小燕戲水圖?！靶⊙嘧訁s從容的憩著了。它們展開了雙翼，身子一落，落在海面上了，雙翼如浮圈似的支持著體重，活是一只烏黑的小水禽，在隨波上下的浮著，又安閑，又舒適?！表r它們“展翼”“落水”“浮圈似的”，安閑舒適，把海上小燕子的動作、神態(tài)寫得十分逼真而有趣，令我們情不自禁地想到家鄉(xiāng)人們平靜、悠閑、愜意的生活，由此表達(dá)揮之不去的思鄉(xiāng)之情。再如寫人的動態(tài)，巴爾扎克《守財奴》中寫守財奴：“老頭兒身子一縱，撲上梳妝匣，好似一頭老虎撲上一個睡著的嬰兒?！边@一“縱”一“撲”，把葛朗臺的貪婪刻劃得淋漓盡致。這些“動”的字句，繪成了一幅“動”的圖畫，讓讀者看到了作者表達(dá)的情感，從而去進(jìn)一步理解小說主題。

靜趣。這些描寫敘述句寫出了靜，但這些靜決不呆板，充分地寫出“靜”的冷靜美、沉著美、幽雅美……請看歸有光《項脊軒志》中寫的靜：“三五之夜，明月半墻，桂影斑駁，風(fēng)移影動，珊珊可愛?！边@五個四字句，整齊、鏗鏘、簡潔，既有圖畫美，又充滿濃濃的詩意，讀這樣的月夜是美的享受。寫這醉人的靜夜是為回味在項脊軒讀書時的幸福時光，進(jìn)而說明對項脊軒的留戀，以表達(dá)對故去親人們的思念。經(jīng)這一品，作品的思想和藝術(shù)便慢慢顯現(xiàn)出來。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寫靜夜：“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霧浮起在荷塘里?！薄霸鹿馊缌魉笔且环N什么樣的情景？晶瑩、清亮、幽靜、自在。這里不僅寫出了作者當(dāng)時的淡淡的喜悅，也給讀者身臨其境的閑適、自由美的享受?！办o靜瀉”除承上再次寫出靜外，把月光的鋪天蓋地、月光的流動感、月光對葉子和花的沐浴全寫出來了，這就使此時的葉和花更美麗動人。“薄薄的青霧”中的霧是“青”的，在一統(tǒng)的月光下突然出現(xiàn)一點青色，整個荷塘就是一幅醉人的水墨畫。薄霧更增添了靜夜的朦朧、清涼。讀者此時除感受到作者淡淡的喜悅外，也感受到了淡淡的哀愁。我們在細(xì)品靜物之靜趣時還可發(fā)現(xiàn)，以動寫靜則更靜，如上例句中，和“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的寫“靜”一樣，寫三五之夜的靜就用了動句“風(fēng)移影動”，寫荷塘的“靜靜”也用了動句“瀉”“浮”。

色、聲、味趣。色、聲、味寫真切了，就能增強(qiáng)人、物、事的真實感、感染力。郁達(dá)夫在《故都的秋》中寫道：“早晨起來，泡一碗濃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綠的天色……從槐樹葉底，朝東細(xì)數(shù)著一絲一絲漏下來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靜對著像喇叭似的牽?；ǎǔ瘶s）的藍(lán)朵?！边@里把視覺中的色寫得十分具體、逼真。例如“碧綠的天色”把此時的天色寫得準(zhǔn)確，可愛。“牽?；ǎǔ瘶s）的藍(lán)朵”以牽牛花的顏色表現(xiàn)勃勃生機(jī)。這些“色”的描寫，寫出了故都之秋的美，透視出作者的幽閑、愜意，表達(dá)了熱愛故都之秋的情感?！逗苫ǖ怼分袑憢D女們的劃船聲最具情境特點。開始，“她們輕輕劃著船，船兩旁的水，嘩，嘩，嘩。順手從水里撈上一顆菱角來……”三個擬聲詞“嘩”用三字三停頓，表現(xiàn)了婦女們輕松、樂觀的情狀。當(dāng)鬼子追趕她們時，則“咬緊牙，制止住心跳，搖櫓的手并沒有慌，水在兩旁大聲地嘩嘩，嘩嘩，嘩嘩嘩！”這里的擬聲詞與前用得不一樣，后面的顯得緊張。在后面用的擬聲詞中，前兩聲是兩“嘩”相連，后一聲是三“嘩”相連，三種“嘩”聲生動地寫出了此時的緊張情勢，進(jìn)而寫出了婦女們既堅定、沉著，又為擺脫敵人時的拼搏、奮進(jìn)精神。寫味道的，如《荷塘月色》中寫荷花清香：“微風(fēng)過處，送來縷縷清香，仿佛遠(yuǎn)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似的。”這里運用的通感手法，一是把香味寫成像絲縷一樣可見，一縷一縷的，寫出了清香的綿細(xì)、悠長；二是把香味寫成像美妙歌聲一樣好聽，以聽的美好感覺傳出美妙味道。從效果上講，更好地表達(dá)了作者此時的淡淡喜悅之情。

[作者通聯(lián)：湖北孝感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