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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者中尋找自我——重讀肯·克西《飛越瘋?cè)嗽骸?/h1>
2016-02-18 10:59李楠楠
關(guān)鍵詞:克西瘋?cè)嗽?/a>布羅

李楠楠

(廣東省外語藝術(shù)職業(yè)學(xué)院 廣東廣州 51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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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者中尋找自我
——重讀肯·克西《飛越瘋?cè)嗽骸?/p>

李楠楠

(廣東省外語藝術(shù)職業(yè)學(xué)院 廣東廣州 510640)

肯·克西利用印第安酋長布羅姆登的虛幻敘事,充分描述和揭露了現(xiàn)實社會文明、民主的外衣下掩蓋的暴力、專制和人性束縛,引發(fā)人們對于個人生存欲望與權(quán)利的思考。在利益矛盾日益突出的當(dāng)今社會,肯·克西的小說無疑為生活在尷尬境遇中的人類提供了一劑拯救自我的良方,激發(fā)人們對自我身份的探求和社會體制的拷問。

《飛越瘋?cè)嗽骸罚?布羅姆登; 他者; 自我身份認同

肯·克西是美國文學(xué)史上由20世紀50年代“垮掉的一代”,向60年代“嬉皮士運動”過渡時期的重要作家。他的代表作《飛越瘋?cè)嗽骸房胺Q美國嬉皮士時代反文化運動的經(jīng)典之作。該小說1962年問世以后得到了廣泛地關(guān)注,文藝批評家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了解讀。例如:雷蒙德·奧德曼認為,小說重新演繹了“荒原”中的“圣杯”故事[1]; 杰克·??怂拱芽宋髁腥搿胺次幕弊骷倚辛?,認為其作品關(guān)注人類意識本性遠多于混亂事件本身[2]; 羅納德·華萊士對小說進行了全景式解讀,運用柏格森的喜劇理論重點探討了《飛越瘋?cè)嗽骸分械南矂≡豙3]。 這部經(jīng)典作品憑借其思想內(nèi)涵的“不可耗盡性”,吸引不同讀者對它進行著豐富的多元化闡釋。

將小說與克西的創(chuàng)作過程結(jié)合哲學(xué)思想進行解讀,能夠形成一個嶄新的閱讀視角。小說的敘述者布羅姆登是一名又聾又啞的慢性病人,他的真實身份是混血印第安酋長。在被迫離開家園又無法被白人社會接納的情況下變成一個典型的邊緣人,面臨主體意識和身份的雙重缺失。在克西的巧妙安排下,布羅姆登被賦予了一個二元的、真實與虛幻相結(jié)合的敘事視角。他時而是旁觀者和見證者,時而是自我言說者和控訴者,用荒謬、瘋癲和不可靠的語言顛覆了現(xiàn)代社會的主流話語。作為一個被消聲的印第安部落后裔,布羅姆登還被置于小說的核心地位。從一個“沒有希望”的掃地機器到成為唯一的成功逃離瘋?cè)嗽旱牟∪耍墓适伦屪髡弑磉_了對工業(yè)化社會泯滅人性的批判,以及對原生態(tài)文化的高度肯定,體現(xiàn)了一種“先驗主義”的哲學(xué)文化觀。

一、小說的創(chuàng)作過程:印第安人的傳奇

1975年,小說改編成電影被搬上了大屏幕,一舉摘取5項奧斯卡大獎。面對影片的巨大成功,作者肯·克西并不買賬。他拒看電影并提起訴訟,理由是他不滿意電影對印第安病人布羅姆登人物的處理方式。小說中最難把握的,正是布羅姆登的第一人稱敘事。他扭曲的思維方式和認知模式所傳遞信息的不確定性與瘋癲環(huán)境中語言的合理性,大大地拓展了故事的維度與內(nèi)含。

在小說的創(chuàng)作期間,克西正參與在門羅帕克醫(yī)院進行的政府資助的藥物實驗。正是在LSD等藥物的迷幻作用下,小說人物漸漸在其頭腦中成形,并有了《飛越瘋?cè)嗽骸芬跃穹至鸦颊摺扒蹰L”布羅姆登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的敘述視角。布羅姆登是一個六英尺八英寸、既聾又啞、“連自己的影子都怕的掃地機器”,具有印第安血統(tǒng),來自哥倫比亞地區(qū)的一個小村落。在美國社會中,他屬于典型的少數(shù)族群,被排斥在主流社會之外,時常遭受種族歧視和人格侮辱,毫無身份認同感,更談不上話語權(quán)。

克西不只一次提到,選取布羅姆登作為敘述者是一個有挑戰(zhàn)、卻偉大的嘗試。在與友人肯·巴布斯的通信中,克西顯示了對敘述視角進行嘗試的極大興趣:“我正在寫一部第三人稱小說,但總覺得好像缺少了什么……于是我選擇向后退一步,嘗試著記錄一位第三人稱作家寫出來的故事。”[4]創(chuàng)作之初,克西認為布羅姆登的傳奇源于服用“拍約他”(一種麻醉劑)的靈感,但很快他改變了說法,認為布羅姆登并不是他創(chuàng)造出來的,美國文化中印第安種族精神的自我表征揭示,他只不過是一個信息傳遞者。在《克西的跳蚤市場》中有這樣一段記述:在作為似乎是靈光乍現(xiàn)的天才(即使不是絕頂天才)的預(yù)言者混了很多年后,我被告知某位神靈有點被激怒了,因為電報員過于傲慢而將收到的信息作為自己的成績,就好像是收報員自己發(fā)出的信號似的。“布羅姆登先生要求你不要再以他的創(chuàng)造者的口吻說話”,我被告知,“停止吧,否則小心變成你自己虛榮荒唐事的獵物”[5]。

二、聲音策略:作為“他者”和“我”的雙重敘事

在麥克墨菲到來之前,所有人都只把布羅姆登當(dāng)成一個又聾又啞的高個子:“高得可以吃到頭上的蘋果,卻像嬰兒一樣聽話?!盵6]4因為沒有言說的“能力”,也自然而然地被剝奪了言說的權(quán)利,是一個純粹的“掃地機器”。法國文學(xué)評論家??略赋鲈捳Z即權(quán)利。沒有話語權(quán)等于被剝奪了權(quán)利;失去表述自我的能力等于失去了身份,無法自我界定,只能成為一個任由主流社會界定的“他者”。

然而,克西卻賦予布羅姆登一種“聲音”?!奥曇簟笔菙⑹鰧W(xué)里的一個重要概念,指敘述中的敘述者,用以區(qū)別敘事的作者和非敘述性人物。在后殖民主義語境中,聲音可以等同于話語或者言說,是一種自我表達的權(quán)力符號。希臘哲學(xué)家柏拉圖認為,聲音是表達意義的最好方式,因為話語在表達之后,意義便立即顯現(xiàn),能真正地證實說話者的存在。小說開篇便這樣寫道:

過去發(fā)生的事情會一直那樣灼燒著我,讓我最終道出有關(guān)這一切、這家醫(yī)院、她和大伙——以及有關(guān)麥克墨菲的事情。我已經(jīng)沉默了很久,現(xiàn)在,這一切將像洪水一樣人我的身體里奔涌而出,你會說,上帝啊,講述這一切的人是在胡言亂語;你認為這一切太可怕了,不可能真的發(fā)生過;這一切太糟了,不可能是真的![6]8

這些看似含糊、不合邏輯的語言向讀者揭示:這個病態(tài)的印第安大塊頭是小說的敘述者,他在傳達聲音的同時,也證明了自我的存在。

布羅姆登用聲音訴說瘋?cè)嗽豪锇l(fā)生的一切,揭露“聯(lián)合機構(gòu)”壓抑人性的本質(zhì)?!把b聾作啞”使他完全退化成“一個事物,一個純粹的所指(signified)”[7],對其他能指(signifier)不構(gòu)成任何威脅。這種“他者”身份,恰恰為布羅姆登提供了保護屏障。屏障之后的酋長,擁有洞察真相的超能力。護士和醫(yī)生們在他面前毫不避諱地討論著操縱與掌控局面的陰謀,因為“他們認為我又聾又啞,所以當(dāng)我在附近時,他并不刻意壓低聲音談?wù)撍麄兊某鸷薜拿孛堋盵6]4。員工會議上,他經(jīng)常聽到那些人長時間地談?wù)撃硞€病人,使得那個病人“幾乎有血有肉活靈活現(xiàn)地裸體坐在他們面前的咖啡桌上,無力抵御魔鬼般殘忍的惡言”,以至最后被“污蔑詆毀得慘無人睹”[6]149。

在布羅姆登眼里,麥克默菲這個雜耍者的到來,給僵化病態(tài)的聯(lián)合機構(gòu)帶來了顛覆性打擊,他用自己的力量引導(dǎo)病人們尋找救贖。從他入院的第一天開始,原本死氣沉沉的病房悄然發(fā)生著變化。小說中,麥克默菲通過握手與病友認識,這種出于禮貌的舉動預(yù)示著變化已然降臨。對于布羅姆登而言,同伴的“手”代表他們內(nèi)心的痛苦:慢性病人喬治幻想著自己有潔癖,將手隱藏起來,生怕被別人的手污染;哈丁有一雙美麗的手,就像“兩只雪白的鳥兒一樣”[6]21,然而這雙漂亮的手卻令他困擾,以至于經(jīng)?!鞍阉鼈儾氐剿南ドw之間”[6]21。麥克默菲有一雙粗大強壯、充滿力量的手,他的握手傳遞著光明,能夠驅(qū)走病人心中的陰暗和恐懼。布羅姆登這樣描述他與麥克默菲的握手:“我的手開始有異樣的感覺,似乎他的手在我的那截胳膊上開始膨脹開來,就好像他把他的血液輸?shù)轿业氖掷飦砹?,讓它澎湃著熱血和力量,脹得和他的手一般大”[6]26。

與莎士比亞筆下的李爾王、哈姆雷特一樣,布羅姆登是一個瘋癲的“另類”分子。然而,他們往往具有超常的辨識力和洞察力。許多作家認為“傻子和瘋子具有智慧,當(dāng)世界一片混沌時,只有通過這些‘異類’的視野才能穿透層層迷霧,看清事物的本質(zhì)?!盵8]布羅姆登扭曲的認知模式,恰到好處地為讀者展現(xiàn)了他的病態(tài)意識背后的真相。

內(nèi)心獨白、插敘和幻想,是布羅姆登另一種聲音傳遞方式,是一種更有力的言說。零碎的、不連貫的聲音片段將布羅姆登的過去與現(xiàn)在串聯(lián)起來,拼湊出一個有關(guān)“他者”的真實故事,講述著高大、正義的印第安酋長如何成為瘋瘋癲癲的慢性病人。透過聲音,讀者清晰地意識到布羅姆登本是一個來自原生態(tài)文化中的“完整”的人,最后卻成為了種族斗爭的犧牲品以及被現(xiàn)代文明異化的產(chǎn)物。

布羅姆登的名字繼承自他的白人母親。作為一位女性,母親無限膨脹的權(quán)力欲望,使巨如大山的父親在兒子眼中顯得格外矮小。在布羅姆登記憶中,父親曾經(jīng)竭力抵制母親的專制與獨裁,直至失去反抗的勇氣和力量。這種權(quán)力的斗爭與互換不僅代表著母權(quán)對父權(quán)發(fā)出的挑戰(zhàn),更意味著白人種族對于其他種族文化進行同化甚至消滅。這種傷害造成的精神創(chuàng)傷,把布羅姆登送入了精神病院,使他成為了一名“沒有希望”的慢性病人。

如果說母親像一支黑色幽靈籠罩著布羅姆登的過去,護士拉契特則是現(xiàn)實世界中母親的化身。雖然只是一名護士,但拉契特卻擁有絕對權(quán)威操縱著醫(yī)院里的一切,甚至連醫(yī)生都是她的傀儡。她像聯(lián)合機構(gòu)的衛(wèi)道士,監(jiān)控并努力保障整部機器的正常運轉(zhuǎn)。小說的開頭,布羅姆登就通過描述展示出拉契特的操控本質(zhì):“她走過去對我點了下頭。我讓拖把順勢把自己往墻上一推,面帶微笑,試圖避開她的眼睛。”[6]4可以看出,大護士的權(quán)力地位使得她在精神操縱方面得心應(yīng)手。在經(jīng)歷了兩百次電擊后,布羅姆登覺得自己很渺小,心中的恐懼和混亂的思維,是存在于那個高大的軀殼下的意識,他早已成為大護士的戰(zhàn)利品。大護士就像她媽媽般強大,一對碩大的乳房、那張白色的有如洋娃娃的臉,以及藏在白色制服下的身體都強大到足以將他吞噬。

弗洛伊德的心理分析理論,將人的心理結(jié)構(gòu)分為“本我”、“自我”和“超我”?!氨疚摇笔巧淼?、無意識的東西,是所有本能的承載體;“超我”代表一種充滿清規(guī)戒律和類似于良心的人格層面,與“本我”處于相對地位;“自我”是理性的、通達事理的,它既要滿足“本我”的要求,又要使之符合“現(xiàn)實”,調(diào)節(jié)兩者之間的沖突?!啊晕摇隗w現(xiàn)倫理和道德的‘超我’的需要下去限制‘本我’”[9]。布洛姆登代表著充滿著自然和原始力量的“自我”;大護士,作為聯(lián)合機構(gòu)的監(jiān)督者代表“超我”。在嚴厲和控制和監(jiān)管下,布羅姆登成為一個壓抑的個體,變成了“自我”的他者。他的意識混亂和失語癥是“自我”缺失的表現(xiàn),是道德的超我嚴厲和粗暴對待自我的結(jié)果。

布羅姆登觀察世界的方式是病態(tài)、混亂的。他頭腦中存在大量有關(guān)“機器”的隱喻,使自己能通過機器零件等意象,去認識瘋?cè)嗽旱墓ぷ魅藛T及環(huán)境。聯(lián)合機構(gòu)就像一部機器,瘋?cè)嗽菏撬墓S,為了實現(xiàn)利益,將對任何阻擋其前進道路的東西進行鞭打、切割和清除。布羅姆登這個“連自己影子都怕的掃地機器”,就是聯(lián)合機構(gòu)的杰作。長期生活在壓抑的瘋?cè)嗽褐校?jīng)歷過兩百多次電擊后,他在精神上出現(xiàn)了幻想癥,對一切都有著扭曲的認識。他把黑人保安犀利的眼神描述成收音機中發(fā)亮的電子管;他們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聲音就像黑色機器忙碌的嗡嗡聲。大護士的指甲和嘴唇是一種可笑的橘紅色,像一塊燒紅的鐵的頂端。她沒有作為人的跡象:“沒有粉盒、口紅或其他婦女用品,包里似乎塞滿了一千種今天她要用的零部件——車輪和齒輪、擦得冰冷锃亮的嵌齒、像瓷器一樣微微發(fā)光的小藥片、針頭、鐘表匠用的鉗子、銅線圈?!盵6]4她夢想一個精準、高效和有序的世界,一切都必須嚴格遵守她安排好的日程表:六點半時宿舍燈亮;六點四十五分,剃須刀聲音響起;七點鐘食堂開門;七點半回到休息室;八點鐘開始服藥……鐘表似乎成為大護士執(zhí)行任務(wù)的必備品。布羅姆登在大學(xué)學(xué)過電子學(xué),二戰(zhàn)中曾擔(dān)任電工助理,他對機器事物了如指掌,他知道機器具有威脅性。他還把醫(yī)院當(dāng)成一個大工廠,病人就是一個個有故障的機器,必須經(jīng)過維修和檢驗后方可投入使用。透過這些機械意象的隱喻,讀者認識到布羅姆登思維方式的混亂和心里的畏懼,這是現(xiàn)代社會對人性摧殘的結(jié)果:“大多數(shù)人都必須服從于機器,而這并非他們本性所愿意的事”[10]。

三、身份認同:主體意識與種族意識的雙重尋求

身份,也稱為“認同”,即“我們?nèi)绾握J定自己”[11]。當(dāng)代心理學(xué)家利希頓斯坦認為,生物的最基本的動機是維持其身份,這是人類存在的最基本的東西。后殖民理論中,身份認同是指作為個體或集體的人用以確立自己社會地位的依據(jù)或尺度。這些依據(jù)和尺度往往以某些明顯特征為出發(fā)點,比如:對于美國主流群體來說,“白人性”是他們確立自身地位的主要特征;對于非裔美國人而言,植根于其民族文化的“黑人性”才是他們得以確立社會地位的依據(jù)??梢姡@些“明顯特征”主要來自基于本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差異性”。只有立足于差異性,才能夠獲得有效的身份認同。

古老、神秘的印第安種族是美洲大陸的原住民,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孕育了一種純樸的原生態(tài)文化。其實現(xiàn)身份認同的主要依據(jù)來自于對原始力量的崇拜,對土地的依賴以及對大自然懷有的特殊感情。在白人種族“同化”政策的影響下,印第安人失去了家園,被迫離開賴以生存的土地、割裂與自然的聯(lián)系。沒有土地相當(dāng)于沒有了“根基”,失去了種族差異性,只能游走于白人文化和本民族文化之間,淪落為主流文化與自身文化的“他者”。布羅姆登依靠他的欺騙藝術(shù)在白人世界里艱難地生存,使得周圍的人相信他又聾又啞,而自己卻因此深陷其中,在愚弄別人的同時也愚弄了自己:無法界定自我身份,成為了“自我”的他者。要找回“自我”的唯一辦法,就是重新找回主體意識與民族文化的根基,即在“差異性”中尋找自我。

(一) “彌賽亞”式父親—布羅姆登主體意識的覺醒

布羅姆登主體意識的重新確立,與小說中另一位雜耍者麥克墨菲有重大關(guān)系。如果說大護士是嚴厲的“白人母親”,麥克就是“彌賽亞”式的“父親”,與布羅姆登形成了隱約而親密的“父子”關(guān)系。

見到麥克的第一眼,布羅姆登很自然地將他與父親聯(lián)系到一起:“他說話的方式有點像爸爸過去說話的方式,聲音很大、充滿邪氣。但是他看起來不像爸爸:爸爸是個純種的哥倫比亞印第安人——一位酋長——就像槍托似的堅硬而閃亮……他的強悍和爸爸的強悍不一樣,他的強悍有點像外皮磨損的棒球的那種堅硬?!盵6]12這是布羅姆登第一次想起爸爸,一位高大、威嚴、強悍的印第安酋長,這種回憶和眼前這個滿頭紅發(fā)狂妄的家伙有關(guān)。第二天清晨,麥克為牙膏的事情激怒黑人看護的情景再次讓布羅姆登記起了父親。他記得當(dāng)年政府的人第一次露面談判買斷土地條約時,爸爸使用過類似的策略?!八鏌o表情地叉腿站著,瞇著眼看著天空”[6]96。假裝聽不懂那些白人的說話方式,直至他們意識到被愚弄而氣憤地離開,“脖子氣得紅紅的?!盵6]97布羅姆登欣賞如父親一樣具有反抗精神的麥克,用“竊喜”來表達自己的仰慕之情。

麥克就像精力充沛的父親,將含有自由基因的血液輸入到了布羅姆登體內(nèi),使這個被聯(lián)合機構(gòu)壓制了太久的軀殼得到解脫,重新獲得了自然的力量,踏上了“重拾自我”的救贖之路。

在麥克的幫助下,布羅姆登恢復(fù)了知覺。他開始能從醫(yī)院里的渾濁空氣中聞到各種各樣的味道:“殺蟲劑、鋅藥膏、腳氣粉、尿騷味;有老年人的酸臭糞便味、寶寶樂嬰兒軟食的味兒;眼藥水的、發(fā)霉的內(nèi)褲和襪子、漿洗過的亞麻布的僵硬的味道;早晨嘴唇發(fā)出的酸臭味;機油的香蕉味,以及有時候會有的燒焦了毛發(fā)的味道”[6]102。與之相對的是,麥克帶來的“田里來的人的塵土味、汗味和勞作的味道”[6]102。他把麥克給他的口香糖從被單上拿起,并說了聲“謝謝”。這個在瘋?cè)嗽捍舻米罹玫牟∪私K于開口說話,并向麥克講述了父親的故事:

“他如此高大,不愿屈服,隨心所欲,每個人都試圖影響他,每個人都在用‘他們’影響你的方式影響他?!?/p>

“‘他們’是誰?酋長?”

“‘聯(lián)合機構(gòu)’。很多年來它一直努力影響他。他足夠強悍而跟它斗爭了一陣子……他斗爭了很長時間,直到我的媽媽讓他感覺如此渺小,弱小得再也無法繼續(xù)斗爭,然后他放棄了?!?/p>

……

“現(xiàn)在我記起來了。你說的是印第安人捕捉鮭魚的瀑布——那是很久遠的事了。是的。但是我記得部落因此得到了很多錢。”

“他們就是那樣跟他說的。爸爸說,你能夠拿什么時候來補償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呢?他說,你能夠用什么來補償一個人的自我呢?他們不理解……他已經(jīng)變得很弱小了,而且他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lián)合機構(gòu)’徹底摧毀了他,‘聯(lián)合機構(gòu)’能夠摧毀任何人,它也會打敗你的”[6]212-223。

在布羅姆登心目中,麥克就像自己的父親。他敬佩父親為了捍衛(wèi)種族利益與白人政府斗爭的勇氣;他崇拜麥克竭盡全力反抗“聯(lián)合政府”的精神。

心理的成長比起感知的恢復(fù)更重要。在第二次為是否收看球賽投票時,布羅姆登主動舉起手支持麥克,并意識到“是我自己把手舉起來的”[6]142;出海釣魚回來后,他發(fā)現(xiàn)“我的腳的確比我印象中大很多”,“我的胳膊又變大了,和我高中時一般大,和我還在村莊里一般大,并且我的胸脯和肩膀也變得寬闊而結(jié)實”[6]262-263。布羅姆登主體意識隨著身體能力的增強漸漸恢復(fù),他發(fā)現(xiàn)醫(yī)院里的煙霧漸漸變少,以至于在被電擊后,他決定不再躲在霧氣中?!拔铱吹揭粋€看護拿著一個餐盤從大廳那邊走了過來,想要遞進來給我,我知道這一次我打敗了他們”[6]283。自我意識的徹底覺醒發(fā)生在麥克被切除腦蛋白后。他用枕頭捂死麥克的舉動象征了能量的交換。最后,他完成了麥克沒有完成的事情,將控制儀表板高高舉起砸向鐵窗,帶著麥克追求自由的執(zhí)念,逃離了瘋?cè)嗽骸?/p>

麥克默菲為布羅姆登這個“消失的美國人”提供了存在的見證,為這個“自然與自由的人性受到雙重壓抑”[12]的印第安人提供了成長的能量,完成了主體意識的重新建構(gòu)。

(二)自然的召喚—布羅姆登種族意識的重拾

長久以來,印第安種族與自然形成了一種親密共融的特殊關(guān)系。自然就是他們民族文化建立的根基,對布羅姆登身份確立與重拾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一方面,自然給予布羅姆登有效的“心理庇護”?,F(xiàn)代文明的過度摧殘使這個高大的印第安人患上幻想癥。每當(dāng)威脅和危險出現(xiàn)時,他的意識便會替他尋找到一個安全的角落將他藏起來,而這個地方正是大自然。為了躲避黑人保安給他刮胡子,他藏進拖把間,腦子里面出現(xiàn)的是哥倫比亞的村莊和寬闊的河流;在走廊遇到來訪醫(yī)生時,他躲進了墻壁上的有關(guān)自然的畫面中。在布羅姆登心中,“自然”意味安全:

白楊樹中間有一條小路穿過,我推著掃把往小路上走了一段,然后坐到了一塊巖石上, 從畫框里回頭望著那個正在和住院醫(yī)生們談話的訪問醫(yī)生,我能看到他用手指在掌心里比劃著某個要點,但是由于從巖石里流下來的冰涼的、泡沫飛濺的溪流的嘩嘩聲,我無法聽到他在說什么……這真是一個活動筋骨進行放松的好地方。[6]127

另一方面,自然重新激發(fā)著布羅姆登體內(nèi)壓抑已久的原始能量和自由意識。布羅姆登喜歡回憶與爸爸打獵的經(jīng)歷:在途中,他們看到一個來自哥倫比亞部落的印第安男孩站在腳手架上用三齒魚叉叉那些試圖跳上瀑布的鮭魚。這是一個象征布羅姆登的感觀意識被喚醒的重要場景。之后,他在一個秋天的夜晚,透過瘋?cè)嗽旱拇皯裟股?,看到一條狗在草地上玩耍:“他把鼻子伸進一個洞里,搖擺著尾巴,屁股翹島空中,然后又猛地沖到另一個洞前”[6]161。接著,他聽到一群大雁發(fā)著“高亢的、好像發(fā)笑的嘎嘎聲”[6]161飛了過來又飛向遠方。狗兒朝著大雁離去的方向撒腿跑去,那正是高速公路的方向。布羅姆登被眼前景色深深吸引:天上的月亮、星星、充滿狂野氣味的微風(fēng)、一條年輕的狗和飛過的大雁……他本能的力量再次被激發(fā),大自然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釣魚事件,是布羅姆登一次自我身份的尋根之旅。路途中美麗的風(fēng)景深深吸引著布羅姆登:“這是一個美好的秋日,樹林間煙霧繚繞,四周充滿了孩子們踢足球和小飛機輕輕飛過的聲音,每個人都應(yīng)該因為能夠身在其中而感到高興”[6]227。來到海上,他表現(xiàn)出被大海遼闊、靜謐和優(yōu)雅的魅力所震撼。遠離現(xiàn)代文明的禁銦,重新回到大自然中與風(fēng)浪搏擊,是找回自我的有效方法。布羅姆登與大家一起放肆地笑著,“笑聲在水面上回蕩,隨著海水一圈圈地往外擴散,直到它和海岸邊的沙灘碰撞到了一起,和所有海岸的所有沙灘撞到了一起,一浪接著一浪,又一浪”[6]244。笑聲是人性的覺醒,是對自由和本性的追求。

四、克西的“先驗主義”文化觀:回歸與自由

小說的名字《飛越瘋?cè)嗽骸分弊g名為《飛越杜鵑窩》,取自美洲土著文學(xué)中的一首游戲歌謠。在接受電擊處罰時,布羅姆登回想起在兒時祖母與自己玩的這個游戲:

“叮叮當(dāng),叮叮當(dāng),伸出指頭給我看;好漁婆,手腳長,捉住母雞籠里關(guān),金屬的鉗子彈性的鎖,三只白鵝成一伙;一只向東飛,一只向西飛,一只飛越了杜鵑窩”[6]280。

歌謠屬于口頭文學(xué)(oral literature)范疇,是美國印第安種族文化中獨特的文學(xué)形式。它以口頭述說或歌唱的形式講述本民族歷史、傳承文化。與白人社會主流文學(xué)不同,印第安族傳誦的歌謠多以自然為主題,具有特殊的韻律和節(jié)奏。在千萬年演變中,歌謠已經(jīng)成為土著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之根,是種族文化的重要記憶。布羅姆登有關(guān)種族記憶中的重要部分,就是游戲歌謠。他愛祖母,熱衷于這個游戲,尤其喜歡最后一句“一只飛越了杜鵑窩”。白鵝飛越杜鵑窩,在天空煽動翅膀代表了一種野性的自由?!八柚{踏上了通往理性之路”[13]。從頭腦中充滿機械意象到能夠運用本民族語言表達“聲音”, 布羅姆登從一個被異化的他者中找回身份,完成了自我救贖。

克西在許多場合不只一次提到“這是一個關(guān)于布羅姆登的故事,而不是麥克墨菲的”。他借助這個人物的故事,表達了對印第安人生活方式的欣賞與認可。這種特殊情感來自于當(dāng)年與其父親去北俄勒岡觀看“彭德萊登牛仔競技大賽”的經(jīng)歷:

他會讓我獨自待在那里一兩天。我會和居住在那里的印第安人一起玩。我通常坐長途巴士回去,經(jīng)過哥倫比亞河峽谷,他們正在那里建設(shè)達爾斯大壩,以便給俄勒岡地區(qū)供電,灌溉田野。但是大壩會淹沒賽理羅瀑布區(qū)域沿著哥倫比亞的古老捕魚地。政府在用腳手架來建大壩。當(dāng)我第一次來俄勒岡時,我曾看見印第安人站在那些腳手架上用三齒魚叉叉那些試圖跳上瀑布的鮭魚。政府已經(jīng)買下了他們的村落,把他們搬到了路對面,并在那里給他們蓋了新的小屋。 一次,當(dāng)我離開時,一個印第安人牙縫里咬著一把刀,故意撞上了迎面開來的一輛給大壩工程運送管子的柴油卡車[14]。

這個印第安人的自殺行為,給克西心靈帶來強烈沖擊。他親眼目睹了這群美洲大陸的原住民為了捍衛(wèi)傳統(tǒng)生活方式而做出的巨大犧牲,這種生活方式是通過金錢、權(quán)力等一切手段無法獲得的。

與其說布羅姆登是一個角色,不如說他是一個具有文化含義的符號,代表了被現(xiàn)代體制和文化所異化的人類。瘋?cè)嗽壕褪钦麄€社會的縮影,社會就像機器一般,既無情又無形??稀た宋饔幸庀蜃x者們傳達在這樣一個僵化的病態(tài)社會中,人的生存權(quán)力受到挑戰(zhàn)與威脅;自由意識得不到實現(xiàn)與滿足,已經(jīng)淪落為自我的“他者”。那么自由意味著什么?生存權(quán)力如何實現(xiàn)?克西認為,只有回歸自然和原生態(tài)的文化才能找回身份與自由,這是對抗病態(tài)社會體制和文化的唯一出路。布羅姆登身上體現(xiàn)的恰是這種原始的、純樸的、未受到現(xiàn)代文明污染和破壞的文化。小說的最后,布羅姆登之所以能夠成功飛越瘋?cè)嗽菏且驗樗麚碛写笞匀坏牧α???宋鞅磉_了在古老、神秘、原生態(tài)的文化面前,浮躁的現(xiàn)代文明不堪一擊的觀點。

肯·克西的文化觀與19世紀美國先驗主義的觀點不謀而合。與愛默生、梭羅、惠特曼一樣,克西崇尚大自然的宏偉壯麗以及偉大的修復(fù)能力;他反對社會決定論、排斥將人變成機器的技術(shù)手段,痛恨對自然資源無休止的占有。肯·克西認為,只有回歸自然,人類才能找到生命的救贖,才能實現(xiàn)真正的人生價值。

結(jié)語

《飛越瘋?cè)嗽骸分械母締栴}不是瘋癲與文明,而是殘酷的高壓政策下的自我歸屬問題。[15]小說采用邊緣人布羅姆登獨特的“瘋癲”視角和鬧劇式語言,充分描述和揭露了現(xiàn)實社會文明、民主的外衣下掩蓋的暴力、專制和人性束縛,引發(fā)人們對于個人生存欲望與權(quán)利的思考。在利益矛盾日益突出的當(dāng)今社會,肯·克西的小說無疑為生活在尷尬境遇中的人類提供了一劑拯救自我的良方。其中包含的文化觀,代表了克西努力追求一個理想社會的樸素愿望。他希望人類“最終會創(chuàng)造出一個完美、和諧的新世界——在這個新世界里,人與自身、人與他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土地之間的關(guān)系,將會以一種嶄新的面貌出現(xiàn)”[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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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st for Self from the Others——Restudy ofOneFlewovertheCuckoo’sNest

LI Nan-nan

(Guangdong Teachers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 and Arts, Guangzhou 510640, Guangdong, China)

Through an American Indian Chief Bromden’s illusory narrative, Ken Kesey depicts and unveils the violence, autocracy and dehumanization under the cover of civilization and democracy in modern society. It triggers people’s thinking over individual rights of existence. In today’s society where conflicts of interest have become increasingly prominent, the novel provides a sound strategy to save ourselves, inspiring us in the quest for self-identity and reflection on the social system.

OneFlewovertheCuckoo’sNest; Bromden; Others; Self-identity consciousness

2016-06-11

李楠楠(1981-),女,漢族,遼寧朝陽人,講師,碩士。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xué)。

廣東省教育科研“十二五”規(guī)劃2012年度研究項目(2012JK111)。

I106.4

A

1672-4860(2016)05-004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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