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倩
漢字的音、形、義皆具獨特魅力,足以讓每一個接近她的人心曠神怡、渾然忘我。
她的發(fā)音變幻莫測,極富音樂性。四種聲調(diào)再加輕聲、變調(diào)之類已夠復(fù)雜,還得講究輕、重、緩、疾,抑、揚、頓、挫。這里面的學(xué)問深著呢!同樣一篇文章,有人讀得鏗鏘有力,有人讀得平淡無奇,有人讀得悅耳流暢,也有人讀得含糊不清。要讓聽者從你的嘴巴中聽出漢字的美,還真得請你下番功夫。
曾親耳聆聽過一著名話劇演員朗讀戴望舒的《雨巷》,那絕對是一次痛快淋漓的享受:那平緩的語調(diào)娓娓引出泛著暗淡燈光的朦朧小巷,那略顯惆悵的沙啞是對如煙往事剪不斷、理還亂的追憶,那若有若無的哽咽更勾起多情人心靈深處早已塵封的往事,一詩讀完,聽者不禁淚水漣漣……
漢字的形美同樣不可抗拒。歷代優(yōu)秀的書法家燦若繁星,各具風(fēng)采。王羲之,飄逸俊朗;顏真卿,粗獷豪放;柳公權(quán),華美靈巧……名山大川如果少了書法家們的題詞就讓世人少了一份景仰,小橋流水倘若留有名家的“墨寶”卻會因此聲名遠(yuǎn)播。我的家鄉(xiāng)有一處本不出名的小山,虧了北宋書法家米芾的題字“第一山”,近年來竟有不少外地游人慕名前來,讓小縣城的人頗有幾分自豪。
漢字的形與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足可以讓稍有想象力的人展開無盡的遐思:“笑”字,活潑可愛;“哭”字,愁眉苦臉;“巍峨”,山的高大頓顯眼前;“嫵媚”,少女的嬌顏潛入心底。難怪中國人愛將“字畫”連在一起,漢字本來就可以入畫的。
不同的文化層次,不同的人生閱歷,對漢字義的理解隨之不同。我看《紅樓夢》與紅學(xué)專家看《紅樓夢》的感受肯定不一樣,這也就是為什么同樣的文學(xué)作品,有人推崇備至有人卻視若糞土的原因。平常的一句話,如“你是個大壞蛋!”可能是孩子的童言無忌,也可能是情侶的親密調(diào)侃,可能是路人的厲聲痛斥,也可能是某君良心發(fā)現(xiàn)后的深深自責(zé),細(xì)細(xì)品來,漢字的義真乃奧妙無窮。
漢字之美,還美在她只對真正愛她、懂她的人撩開自己神秘的面紗。你看成千上萬個漢字就像成千上萬個小魔塊,在語言大師的“點化”下,忽而成了驚世駭俗的不朽巨著,忽而成了清新雋永的佳作美文,忽而是淺吟低唱,忽而是疾風(fēng)驟雨,忽而是行云流水,忽而是欲說還休……而我們,正是被這些小魔塊們深深吸引,才會“沉醉不知歸路”,才會“為伊消得人憔悴”??!
夜深人寂,挑燈夜書。會心之處,不覺莞爾。
(選自《雨花》,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