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方芳
(同濟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上海200092)
工具主語:轉喻在句法中的穩(wěn)定
胡方芳
(同濟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上海200092)
工具主語的出現(xiàn),在認知層面是由于轉喻機制在起作用,其中行為者對工具的控制關系是轉喻形成的基礎,而行為者對不同性質工具控制的直接性決定了轉喻認知性的強度,具體表現(xiàn)為:頭腦工具<人體工具<一般工具;而對于相同性質的工具主語,轉喻認知性的強度也是不同的,表現(xiàn)在語言層面:行為者出現(xiàn)<行為者不出現(xiàn),行為者確定<行為者不確定。越靠近右端,轉喻的認知性越強;除此之外,工具主語使用頻率的高低也是影響其認知性的一個重要因素,使用頻率越高,其認知性越低,反之越高。
轉喻;工具主語;控制關系;認知性
在我們關注一個對象時,往往會有時間或空間上一起出現(xiàn)的其他對象,這兩個對象具有鄰近關系。如果其中一個對象的特征特別鮮明,或者對我們有特殊的意義,它就會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成為注意力的焦點,原本應該關注的對象反而退居到焦點之外去了,但它的意義并沒有消失,而是通過時間或空間上一起出現(xiàn)的其它事物顯現(xiàn)出來。也就是說,它被同一到有鄰近關系的其它對象上去了。比如:
何爹剃頭幾十年,是個遠近有名的剃匠師傅。無奈村里的腦袋越來越少,包括好多腦袋打工去了,好多腦袋移居山外了,好多腦袋入土了,算一下,生計越來越難以維持——他說起碼要九百個腦袋,才夠保證他基本的收入。(韓少功《鄉(xiāng)土人物(四篇)之青龍偃月刀》)
對于何爹這個剃頭匠來說,“腦袋”具有是他關注的焦點,“村里的人”是通過“腦袋”這個對象顯現(xiàn)出來的,“村里的人”被同一為“腦袋”了。
這種“因鄰近而同一”的思維方式便是轉喻思維在其作用。
知覺心理學曾論述了幼兒的這種現(xiàn)象:
幼兒在知覺上的另一棘手現(xiàn)象,就是把情況當作全體而加以知覺的一種傾向。跟著事物常常被看成其發(fā)生之環(huán)境的一部分,對其典型的性格,包括空間性的環(huán)境在內,與其他非本質的性格,也缺乏加以識別的能力。因此,日??磻T的人,一旦穿著其他不同的衣服出現(xiàn)時,他就無法識別那個人究竟是誰。又,某人在某地已被看慣,一旦換個新環(huán)境見面時,幼兒也一樣的無法識別那個人究竟是什么人。
這說明,幼兒傾向于將衣服、環(huán)境等同于穿這件衣服的人、處于這個環(huán)境的人,以致于換了衣服、換了處所就等于換了一個人,并按照處理衣服與處所的方式來處理與之相關的人。
“因鄰近而同一”的思維方式在日常生活中也有所表現(xiàn)。古代的衣冠冢,女子以頭發(fā)贈意中人,離開故土的人總要帶點家鄉(xiāng)的泥土等作為紀念,戀愛中的雙方往往把對方的贈物看得無比重要,每個人都會私藏著某種有紀念意義的東西等,正所謂“睹物思人”、“觸景生情”,這些都證明每一個人的心理底層都有“因鄰近而同一”的轉喻思維方式。
轉喻作為一種思維方式普遍存在,投射在語言層面,便形成了借代等修辭格。
又是那一嘴胡碴,像一個刷子沒幾根毛;還有兩大塊嘴唇,沖著我一番哆嗦和擁擠,總算擠出幾星唾沫,是高高興興的唾沫:“回來了啊?”(韓少功《土地》)
“沖著我一番哆嗦和擁擠”以及“回來了啊”說明說話者的意識中所關注的還是完整的人,但在此刻,一個完整的人因為“嘴唇”和“人”的鄰近關系而被同一為引人注目的“嘴唇”了。
由于鄰近關系的普遍存在以及相應形成的辭格大量存在,有一些辭格現(xiàn)象已經穩(wěn)定成正常的句法現(xiàn)象。如:“一輛雅馬哈闖進了水果店”,通常將“一輛雅馬哈”分析為工具主語,但其中有借代的因素在起作用,因為在對這個語句的理解過程中,“雅馬哈”具有強烈的施事意味,由于“雅馬哈”和“開雅馬哈的人”具有鄰近關系,“開雅馬哈的人”已經被同一為“雅馬哈”了。
本文主要探討工具主語與轉喻的關系,我們認為工具主語是借代辭格在句法中的穩(wěn)定,是轉喻機制在起作用。
(一)工具成分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的情況以及我們的討論范圍
陳昌來(2001)認為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的工具成分,表現(xiàn)出施事特征的主要有以下幾類:
(1)噴霧器能把藥噴得很勻。
(2)大杯喝啤酒,小杯喝白酒。
(3)a.二嫂一只胳膊把菜籃挎了起來。
b.他們家兩個爐子同時燒菜。
(4)這把鐵鍬曾開過十幾畝地。軋路機軋著路呢。
爸爸的大手擰得我好疼啊。
雖然上述四類中的工具主語都具有施事的語義特征,但是施事性的強弱是不同的。前兩類句子或是評議,或是對舉,其中的工具主語并沒有在實施動作行為。而后兩類句子中的動詞都是動作動詞,敘述工具主語完成或進行某種動作行為,對這兩類句子的理解無法脫離行為者的參與而獨立進行。
我們要討論的和轉喻有關系的工具主語,是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的工具成分,已經失去了工具本身所具有的語義特征,而出現(xiàn)了施事所具有的語義特征,即獲得了生命度,而生命度的獲得表現(xiàn)在工具實施了其本不能施行的動作行為,對此類工具主語的理解需要行為者的參與。而上面的四種類型的句子中,只有第(3)和第(4)類才是主語位置上的工具成分在施行動作行為,對這種類型工具主語的理解依賴于行為者的參與,因此是本文討論的重點。
(二)工具生命度的獲得與轉喻
工具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并且在語義上表達的是工具主語實施了某種動作時,句式本身賦予了無生命的工具以生命度,而對于工具生命度的獲得,陳昌來(2001)的解釋是范疇轉化,即物質世界中的工具被擬人化為能發(fā)出某種動作行為的施事。徐默凡(2004)則將之作了分化,一類用范疇轉化來解釋①,如:雙手緊握鋼槍、她的眼睛狠狠瞪著他;另外一類則用范疇隱喻來解釋,如:電腦打印了一張圖片、這輛汽車把一個農民撞死了。
我們認為,將工具主語的施事性特點歸因于擬人或隱喻并不能真正揭示工具主語施事性特征獲得的真正原因。誠然,無生命的工具因為能夠實施某種動作行為而具有了生命度,工具和行為者具有了“生命度”這個相似性特征,而相似性正是隱喻的機制所在。但是,我們認為,這種相似性的獲得,更深層的原因在于轉喻。因為只有具備了行為者對工具的控制性,“生命度”這一只有行為者才具有的特征才有可能轉移到工具上面,沒有行為者和工具之間的“控制—被控制”的關系,工具的生命度便無從談起,也就是說,工具的“生命度”這一相似特征本身不過是因控制關系的存在而派生出來的特征,行為者對工具的控制關系才是根本原因所在。而“控制—被控制”這一空間上的鄰近關系正是轉喻的核心所在,因此,我們認為,用轉喻來解釋工具主語更有說服力。
(一)行為者與工具的關系——控制與被控制的關系
對于行為者與工具的關系,陳昌來(1998)用了“被使用”,徐默凡(2004)使用了“憑借關系”,而考慮到行為者與工具之間關系的直接性與間接性的區(qū)別,我們認為“控制關系”這個術語更為合適。
(二)控制度的直接性與轉喻性的強度
徐默凡(2004)將工具分為頭腦工具、人體工具和一般工具三類。并在“工具的遞推性”中對三種工具的遞推性作了圖示:
通過上圖我們可以看出行為者控制工具的直接性與間接性,其中,行為者對頭腦工具的控制度是最直接的,而對人體工具的控制則要通過頭腦工具才能夠進行,對一般工具的控制則更為間接,不僅要通過頭腦工具,還要通過一般工具。
行為者對工具的控制度的直接性越強,轉喻的可能性就越小。因為控制的直接性越強,工具對行為者的依賴越弱,工具的施動性就越強。和行為者的語義差距就越小,因此轉喻的強度就越弱。我們將行為者稱為“人”,各種工具和行為者的語義差距就表現(xiàn)為各種工具和“人”在生命度上的差距。
先看頭腦工具,頭腦工具的透明度很強,根據徐默凡(2004),我們往往把“自我”等同于自己的頭腦,頭腦對于“自我”而言幾乎沒有任何異物感,透明性程度最高。同時,從生理學的角度看,我們實施思想行為的實質是頭腦在實施思想行為,也就是說,頭腦是控制人類一切行為的器官,這樣,行為者就根本無法在用頭腦思想的同時再把注意力聚焦到頭腦本身。頭腦工具在思想行為中無法具有顯著度。
至于人體工具,它是人體的一部分,和人體處于部分-整體的構成關系中,屬于穩(wěn)定的鄰近關系,語義距離相對一般工具而言要短,因為這種鄰近關系無法取消,具體的活動取消了,工具依然屬于人體。
而一般工具,和人體的關系一方面處于更為間接的控制關系中,同時對于人體和某個具體的一般工具,如斧子、石頭等而言,又是偶然的鄰近關系,因為人體對石頭的控制關系依賴于一次具體的行為,行為結束,人體和工具的鄰近關系也就不復存在。
因此,對于這三種工具而言,轉喻性強弱可以用下表進行表示:
頭腦工具<人體工具<一般工具
也就是說,一般工具主語的轉喻性最強,人體工具次之,頭腦工具最弱。
在這三種工具中,頭腦工具的透明度最強,人體工具次之,一般工具出現(xiàn)的頻率最高,透明性和顯著度是成反比的,透明度越高的工具越難以受到關注,而透明度越低的工具越容易受到關注,因此在這三種類型的工具中,一般工具的顯著度是最高的,人體工具次之,頭腦工具的顯著度是最低的。反映在轉喻中,頭腦工具轉喻的可能性是最低的,人體工具是否轉喻則有爭議,而一般工具轉喻的可能性是最高的,轉喻性也最強??紤]到頭腦工具的透明性,我們在此只對人體工具和一般工具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的情況加以分析。
(一)人體工具主語
人體工具可以根據其功能分為兩類:單用性人體工具和多用性人體工具。單用性人體工具如:眼睛、鼻子、耳朵、牙齒,往往只能實施人體行為;多用性人體工具如:手、腳、頭,可以實施一般行為。
1.人體工具實施人體行為
[1]而這時的河套里則已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煙攤,每個煙攤的后邊都會站著一個彎店的女人,彎店的女人個個都是賣煙的好手,她們從八歲到六十歲不等,那一雙雙懵懂善良的眼睛,全都笑盈盈地望著你。(李佩甫《羊的門》
[2]一個姑娘和十多個小伙子沖進了石庫門。嘩啦啦一陣大亂,所有看大字報的人都不看大字報了,爭先恐后地奔到石庫門前,里外三層地圍在石階前。一雙雙睜得大大的眼睛都對準那黑洞洞的門內。(陸文夫《人之窩》)
[3]她出門以后什么也看不見,憑感覺就知道許達偉已經到了身邊,她伸出手來碰到了許達偉的手,兩只手立即緊緊地握在一起,此種在夜暗中的緊握,就是愛的允諾。(陸文夫《人之窩》)
“眼睛”與“望”、“對準”,“兩只手”與“握”,都是在實施人體工具本身的職能,只不過這種本身職能的實施要依賴于人體的控制。
2.人體工具實施一般行為
由于人體部位的靈活性,人體工具也可以像一般工具一樣輔助動作者實施一般行為。
[4]手掌砍磚頭,手挖了一個坑?!翱场钡膭幼鞅緛硪揽康墓ぞ邞撌恰暗丁?,“挖”的動作依靠的工具是“鐵鍬”等一般工具,但是這里的工具卻是人體工具“手”。
顯然,人體工具實施一般行為比實施人體行為時的轉喻性更強一些,因為人體工具對人體動作的控制是直接而經常的,而人體工具對一般動作的控制關系則沒有那么常見,這種關系的理解需要付出一定的心智。
(二)一般工具
一般工具包含的內容相當復雜,有些工具并不具備工具的典型特征[-控制性,-意志性],當它們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時,和典型的工具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相比,其轉喻的性質強弱并不相同。
1.非典型的一般工具充當主語
有些特殊類型的一般工具可以具備[+控制性]的語義特征,如汽車、電腦、電視這樣的智能性工具,非典型的工具,可以充當施事主語。如:
[5]一輛銀色的“雪鐵龍”車開進院里,停在樓前。
[6]電視還在播放煙火晚會的實況。
[7]滿玉是昨天晌午被廣播喇叭喊到村委會去的。(尤鳳偉《風雪迷蒙》)
“車”、“電視”、“廣播喇叭”都具有一定的控制性。
2.典型的一般工具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
如果具有[-控制性]的典型工具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則轉喻性更強。如:
[8](母親癱瘓在床,兒子還小)看著二人實在難以為繼,孩子的外公外婆便將母子倆從內蒙古額濟納旗接回了甘肅平涼。由于親戚們的生活都很貧寒,時間不長,他們就成了親戚嚴重的包袱。一輛破舊的手推車將母子倆拉出了親戚家。眼看就要流落街頭,好心的大媽騰出自家看守菜地的那家不足3平方米的小草房,那便又成為二人棲身之所。(阿勵《含淚奔跑的陽光少年》)
[9]門嘩啦被撞開了,五六支亮霍霍的手電,一起照向了譚月月的床。(曹文軒《天飄》)
[10]在那個月光揮舞的夜晚,他的腳步聲在一條名叫河水的街道上回蕩了很久,那時候有一支夜晚的長簫正在吹奏,傷心之聲四處流浪。(余華《夏季臺風》)
[11]一個耳光把剩下的半截話打回到肚子里,姚亮覺得嘴里發(fā)咸,知道是出血了。(馬原《上下都很平坦》)
“手推車”、“手電”、“長蕭”等都是不具控制性的典型工具。
(三)工具+非工具動詞
[12]這孩子才十六七歲,已經很老成。孩子的那點天真愛好,放風箏、掏蛐蛐、逮蟈蟈、養(yǎng)金鈴子,都已經叫嚴厲的父親的巴掌收拾得一干二凈。(汪曾祺《八千歲》)
[13]小弟大吃一驚,猛地回頭,呼隆隆一陣響,雅馬哈闖進了水果店。(陸文夫《清高》)
“巴掌”屬于人體工具、“雅馬哈”為一般工具,而“收拾”、“闖”這兩個動詞所表示的動作都不必依賴于工具,因此屬于非工具動詞。
同樣性質的工具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其轉喻性的強弱也未必相同,還有其它因素在起作用。如行為者是否出現(xiàn)、行為者是否確定、使用頻率的高低等都會影響工具主語轉喻性的強弱。
(一)行為者出現(xiàn)與否
在工具主語句中,工具成分占據了主語位置,因此行為者便不會在這個位置上出現(xiàn),但是施動者不在主語位置上出現(xiàn)并不意味著它不會出現(xiàn),它可以以其它形式出現(xiàn)在語言形式中。
[14]中年人的手電筒再次照了我的臉,我感覺他的手在向我摸來,我沒有來得及躲閃,就被他冰冷的手死死地鉗住了。(田玉彬《被子在黑夜飛行》
[15]徐慧的眼睛盯著前方,手下的動作干脆利落。(安頓《絕對隱私》)
以上兩例中的行為者都是以定語的形式出現(xiàn)在語言結構中。
而如果施動者沒有出現(xiàn),其轉喻標志判斷不明顯,轉喻的理解要依賴于受話者對于施動者的搜尋,需要付出一定的努力,因此轉喻性質比較強,因為工具無法自主地發(fā)出動作,要依賴于對沒有出現(xiàn)的施動者的尋求。而當行為者明確地出現(xiàn)在話語中時,我們可以直觀地看到行為者,因此轉喻性較弱。
試比較下面兩個例子:
[16]門嘩啦被撞開了,五六支亮霍霍的手電,一起照向了譚月月的床。(曹文軒《天飄》)
再如:
[17]這一嗓子惹了禍,外面手電熄了,一陣亂棒把窗子搗得稀爛。(馬原《上下都很平坦》)
如果施動者以工具的定語形式出現(xiàn),有了形式上的依靠,工具的指向非常明確,接受者能夠輕易地找到工具所依賴的行為者,因此其轉喻性質相對就弱一些。
[18]春天再來的時候,我們又窄又高的長筒鍬又一次插進大地。泥土變黑了,有一些白生生的植物系根從更深的土層里向上延伸,是不知多少年以前的蘆葦?shù)母?(馬原《上下都很平坦》)
(二)行為者確定與否
當行為者沒有出現(xiàn)在語言結構中時,有時能夠依賴于上下文找出其確切的所指,上文所舉的例子基本上都有明確的所指,如例(10)中拿著手電的那些捉李長望的人。例(11),通過下文的閱讀我們能夠確定長簫的吹奏者鐘其民。
而在某些情況下,我們卻無法確定工具所依賴的行為者,其所依賴的行為者具有多指向性。詩歌中的這種形式往往較多,給讀者留下了發(fā)揮的余地,這種理解需要付出的心智更多,這種轉喻的強度是最為強烈的。然而,當讀者無法理解這種行為者的多指向性時,或者說讀者無法通過工具來達到對行為者的理解時,這種轉喻則是失敗的。
因此行為者在語言形式上的缺席以及行為者的不確定,都能夠增強轉喻的強度。
(三)使用頻率的高低
和詞匯中的轉喻形式一樣,工具主語出現(xiàn)的頻率越高,其認知性就降低,當出現(xiàn)頻率高到日常語言離不開它時,轉喻在其背后的作用我們已經習焉不察了,如無論是新聞還是口語交際中我們經常都會聽到“昨天一輛出租車撞傷了過馬路的行人”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語,無論是話語的表達者還是接受者都會覺得是很正常的表述方式,正常恰恰意味著其認知性所存無幾。
本文主要探討了工具主語的轉喻性質。首先根據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的工具成分和謂語動詞之間的關系對研究范圍進行了界定,只有和謂語動詞切實發(fā)生了施動關系的工具成分才是我們討論的范圍。
行為者對工具的控制關系是工具主語形成的轉喻前提,而行為者對工具控制度的直接性則決定了轉喻性質的強弱。對于不同性質的工具來講,行為者對工具控制度的直接性決定了工具的透明度以及工具和行為者之間的認知跨度,行為者對工具的控制越直接,工具的透明度越強,同時工具和行為者的認知跨度也就越近。工具的透明度強,意味著它不容易在語言形式中出現(xiàn),出現(xiàn)在主語位置上的可能性就更小,也就越不容易形成轉喻;工具和行為者的認知跨度近,則意味著從工具到行為者的理解所耗費的心智多,因此轉喻的認知性就強。根據這兩個原則,從頭腦工具主語到人體工具主語再到一般工具主語,轉喻的認知性呈現(xiàn)逐漸增強的趨勢。
對于相同性質的工具主語來講,行為者是否在外圍結構中出現(xiàn),以及行為者的確定性也影響了轉喻的認知性,行為者出現(xiàn),意味著從工具到行為者是確定的,而且是直接指向了具體的行為者,因此轉喻的認知性較低,如果行為者沒有出現(xiàn)在外圍結構中,但是能夠通過上下文語境推測出來,則轉喻的認知性稍強;如果行為者沒有出現(xiàn)在外圍結構中,同時又無法通過上下文語境推測出來,存在多種理解時,這時認知性就更強了。但是,如果這種多理解的可能性發(fā)展為不可理解時,轉喻則是失敗的。
最后,關于工具主語轉喻的認知性,我們形成了兩個連續(xù)統(tǒng):
1)對于不同性質的工具主語而言:
頭腦工具<人體工具<一般工具
2)對于相同性質的工具主語:
行為者出現(xiàn)<行為者不出現(xiàn),行為者確定<行為者不確定
越靠近右端,轉喻的認知性越強。除了這兩個基本的原則之外,工具主語使用頻率的高低也是影響其認知性的一個重要因素,使用頻率越高,其認知性越低,反之越高。
[注釋]
①需要注意的是,陳昌來所使用的“范疇轉化”概念和徐默凡所使用的“范疇轉化”概念的含義并不相同,陳昌來的“范疇轉化”和徐默凡的“范疇隱喻”含義大致相同,而徐默凡的“范疇轉化”,雖然沒有明確說明,但從書中論述可以推測,這個概念即我們所講的轉喻。
[1]D.M.Vernon.知覺心理學,徐代德譯.臺北:商務印書館,1971.
[2]陳昌來.漢語語義結構中工具成分的性質[J].世界漢語教學,1998,(2).
[3]陳昌來.工具主語和工具賓語異議[J].世界漢語教學,2001,(1).
[4]徐默凡.現(xiàn)代漢語工具范疇的認知研究[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
[5]劉大為.比喻、近喻與自喻——辭格的認知性研究[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
(責任編輯 梅煥鈞)
Instrumental Subject:the Stability of Metonymy in Syntax
HU Fang-fang
(International School,Tong Ji University,Shang Hai,200092)
The appearance of instrumental subject,is due to the metonymic mechanism at the cognitive level,in which control of tools is the foundation in the formation of metonymy,and the actors to control the different nature of tools directly determines the intensity of cognitive,embodied as:mind tool<human tool<general tools;and for the properties of the same instrument subject,the strength of cognitive metonymy is different.Embodied in the linguistic level:Actors appear<actors do not appear,actors certain<actors uncertain.The more close to the right side,the cognitive performance of metonymy is stronger.In addition,the frequency of the use of the instrumental subject is also an important factor affecting the cognitive performance,the higher the frequency,the lower the cognitive,conversely,the lower the frequency,the higher the cognitive.
metonymy,instrumental subject,control relationship,cognition
H043
A
1672-2590(2016)04-0095-06
2016-04-10
同濟大學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項目(2750219024)
胡方芳(1977-),女,山東濟寧人,同濟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講師,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