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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釵黛合一”的雙重美學(xué)意蘊(yùn)

2016-03-03 05:44張入彩冀志強(qiáng)
現(xiàn)代語文 2016年34期
關(guān)鍵詞:寶釵黛玉寶玉

○張入彩 冀志強(qiáng)

論“釵黛合一”的雙重美學(xué)意蘊(yùn)

○張入彩 冀志強(qiáng)

在《紅樓夢》中,“釵黛合一”具有兩個層面的意蘊(yùn):寶玉角度的“合一”和作者角度的“合一”。首先,寶玉夢中所見可卿身上的二美合一,正是寶玉在初見黛釵之后產(chǎn)生的一種女性理想,也是他對自己內(nèi)心矛盾的幻象式解決。其次,作者對釵黛合一的處理則是表現(xiàn)了他的一種美學(xué)理想。釵黛二人是女性的代表,也是中國古代女性兩種不同類型之美的典型。釵黛二人的悲劇,是女性的悲劇,也是美的事物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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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學(xué)研究中,黛玉與寶釵的優(yōu)劣問題成為諸難題中的第一大公案。[1](P379)這個問題在曹雪芹去世后至今的250多年里爭訟不休。1920年代,俞平伯最先提出了“釵黛合一”的觀點,給釵黛關(guān)系的問題帶來新鮮的聲音。但是從五十年代中期,俞平伯的這個觀點受到了集中的批判。這個批判運(yùn)動由李希凡與藍(lán)翎于1954年發(fā)表《關(guān)于〈紅樓夢簡論〉及其他》一文開始,后李希凡在《俞平伯先生怎樣評價了〈紅樓夢〉后四十回續(xù)書》一文中又明確將俞的觀點概括為“釵黛合一”論。[2](P204)直到1980年代,學(xué)界基本上都是否定“釵黛合一”說法的。但近二三十年來,又有若干零星討論的文章,基本上又都重新認(rèn)可了俞平伯的觀點,但對這個問題的分析還有很大的空間。

一、“釵黛合一”的存在根據(jù)

俞平伯于1923年出版《紅樓夢辨》一書,在《作者的態(tài)度》一文中,他說:“書中釵黛每每并提,若兩峰對峙雙水分流,各極其妙莫能相下,必如此方極情場之盛,必如此方盡文章之妙?!盵3](P110)又在《論秦可卿之死》一文中說,太虛幻境中之可卿,“明為釵黛作一合影”。[3](P188)

我們這里要說的是,在《紅樓夢》中,釵黛合一的問題確實存在。如果用學(xué)界的概念說,這里有內(nèi)證,也有旁證。所謂內(nèi)證,就是《紅樓夢》文本中的內(nèi)容;所謂旁證,主要是指脂硯齋的評點。

首先我們說內(nèi)證。這集中體現(xiàn)在第五回中,即賈寶玉在太虛幻境所看冊子中的圖畫與判詞,以及所聽的“紅樓夢”曲子。金陵十二釵正冊的圖冊共十一幅,第一頁的就是釵黛二人合為一圖、合為一詞。其詞曰:“可嘆停機(jī)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掛,金簪雪里埋?!迸c之相應(yīng)的“紅樓夢”曲子,除了“引子”和“收尾”,雖說整整十二支,但并不是分別對應(yīng)于十二釵。從“恨無?!钡健昂檬陆K”的曲子與從賈元春到秦可卿的圖畫判詞是一一對應(yīng)的,但是“終身誤”與“枉凝眉”卻并非一釵一黛。在我看來,盡管“枉凝眉”所指頗有爭議,但“終身誤”合寫釵黛是沒有問題的。

第五回接著又寫寶玉在聽完曲子后所見女子:“其鮮艷嫵媚,有似乎寶釵;風(fēng)流裊娜,則又如黛玉。”此女子即名為“可卿”,夢境中的“可卿”顯然就是寶釵與黛玉的合體,而作者塑造這樣一個夢境人物當(dāng)然并非無意。這里更為明晰地蘊(yùn)含了“釵黛合一”的意味。

其次,我們說旁證。庚辰本第四十二回回前脂批說:“釵、玉名雖二個,人卻一身,此幻筆也。今書至三十八回已過三分之一有余,故寫是回,使二人合而為一。請看黛玉逝后寶釵之文字,便知余言不謬矣。”[4](P575)脂硯齋的說法應(yīng)該是比較靠譜的。所以嚴(yán)格說來,脂硯齋是最早提及釵黛合一問題的。

這里我們注意,在脂硯齋看來,釵黛合一是為“幻筆”。那么,何為“幻筆”?第二十五回的脂評提醒讀者:“以幻作真,以真為幻,看書人亦要如是看為本(幸)?!盵4](P467)我們可以說,“幻筆”的本質(zhì)在于“以幻作真,以真為幻”。那么第四十二回的幻筆到底是什么意味呢?本回主要情節(jié)中與釵黛二人相關(guān)的就是寶釵勸說黛玉不要讀《牡丹》《西廂》之類的書,以免“移了性情”,而黛玉是“心下暗服”。接著在李紈處關(guān)于惜春畫畫的一節(jié)對話同樣證明黛玉是真正信服寶釵的。在寶釵與黛玉關(guān)系的發(fā)展中,第四十二回是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環(huán)節(jié),這樣也就有了第四十五回寫寶釵探望黛玉時二人進(jìn)一步的推心置腹。

如果我們對二人的金蘭之契有所懷疑,那就應(yīng)該看看與此兩回相印證的第四十九回。本回同樣也是關(guān)于《西廂記》的談?wù)摚勗掚p方不是黛玉與寶釵,而是黛玉與寶玉,那么這肯定都是真心話無疑了。寶玉所說的“孟光接了梁鴻案”即是指黛玉與寶釵之間嫌隙的冰釋。黛玉評價寶釵說:“誰知他竟真是個好人”。

但就小說來說,這里完全沒有虛構(gòu),為何卻為幻筆?這是不是脂硯的誤讀?我們可以從精神分析的角度來分析。弗洛伊德在《心理分析工作中遇到的一些性格類型》一文中曾說到路德維希?耶克爾斯(LudwigJekels)發(fā)現(xiàn)了莎士比亞特有的一種寫作技巧,就是:“莎士比亞常把一個人物一分為二,這兩個分裂的人物如果割裂來看根本無法理解,只有將他們重新合二為一才可能完全理解他們?!盵5](P226)

第四十二回脂硯總評所說即是作者的寫作手法,而這正與耶克爾斯所說莎士比亞的寫法是相同的。如果這樣來看,釵黛二人其實應(yīng)該是一個女子的兩種性情分化為兩個女子,二人之間的矛盾就是一個女子內(nèi)心的沖突,而二人矛盾的化解則是一個女子對于根本的問題有了清晰的認(rèn)識。這可不就是幻筆了么?

但是如果我們細(xì)考較去,脂評所言釵、黛“一身”“合而為一”其實是針對于《紅樓夢》的寫法而言,與第五回所寫的“可卿”為釵黛合體是兩種不同的情形。也就是說,在《紅樓夢》中,釵黛合一確實是存在的,只是這個“合一”其實有兩個方面:寶玉角度的“合一”和作者角度的“合一”。但是俞平伯以及此后對此問題研究的學(xué)者都沒有將這兩種不同的“合一”區(qū)別開來。

二、寶玉角度的“釵黛合一”

寶玉夢入太虛幻境,背景正是黛玉、寶釵先后都進(jìn)了賈府。第五回在寫寶玉到寧府之前,開頭先寫了黛玉與寶釵的對照。盡管寶玉與黛玉二人之親密友愛與別人不同,并且同在賈母處住,“日則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但同時又將寶釵與黛玉對照,這里尤其花了不少筆墨講寶釵之好,乃黛玉所不及;并且寶玉與黛玉由于熟慣親密,難免有“求全之毀,不虞之隙”。

這段敘寫,也正為寶玉在秦氏房中之夢做了鋪墊。弗洛伊德對夢有一個根本性的見解:“夢是欲望的滿足?!盵6](P124)寶玉初見釵黛,他對女子的態(tài)度就得以體現(xiàn)。他希望女子應(yīng)該是完美的,當(dāng)然他這時的理想還主要是外在容貌上的。隨著黛玉與寶釵之間矛盾的逐步展開,寶玉的內(nèi)心也明確地產(chǎn)生了二美合一的愿望。寶玉夢中所見“可卿”身上的二美合一,正是寶玉在初見黛釵之后產(chǎn)生的一種女性理想,也是他對“見了姐姐忘了妹妹”的那種心理矛盾的幻象式解決。

夢境之外,也有寶玉這種愿望的呈現(xiàn)。第二十八回最后寫寶釵與寶玉在賈母處,寶玉看寶釵的紅麝串子時的心情。文中寫道:“寶玉在旁看著雪白一段酥臂,不覺動了羨慕之心,暗暗想道:‘這個膀子要長在林妹妹身上,或者還得摸一摸,偏生長在他身上?!辈⑶覍懙溃骸霸倏纯磳氣O形容,只見臉若銀盆,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種嫵媚風(fēng)流,不覺就呆了?!边@段與第五回開頭二人對照的敘寫也是照應(yīng)的。

由此看來,較早一段時期,寶玉對于女性的贊揚(yáng),其實主要是出于外在的容貌。對寶玉來說,黛玉與寶釵的合一,首先是體現(xiàn)在釵玉的形貌互補(bǔ)上。這種互補(bǔ)在第五回夢游太虛幻境所見“可卿”身上得到虛幻的落實。

諸多學(xué)者認(rèn)為,《紅樓夢》中有兩個世界,只是對這兩個世界的具體闡述有所不同。余英時在《〈紅樓夢〉的兩個世界》一文中說這兩個世界,一個是大觀園內(nèi)的世界,一個是大觀園外的世界。[7](P31)前者是理想的世界,后者是現(xiàn)實的世界。他還認(rèn)為,大觀園其實就是一個太虛幻境。吳曉南則認(rèn)為這兩個世界分別是太虛幻境與寶玉生活的現(xiàn)實世界。他說:“據(jù)稱‘兼美’者,是賈寶玉在太虛幻境中,警幻仙姑許配給他的仙姬。因其體現(xiàn)在夢中,是幻境中事,我們稱之為理想世界的事情。在現(xiàn)實世界里,愛情沒有‘兼美’,因此就有選擇,個人有個人的選擇,家族有家族的選擇,賈寶玉的個人選擇是林黛玉?!盵8](P17)二人所說的兩個世界其實并無大異。

不過,我們這里的討論用吳曉南的兩個世界的表述更方便些。因為這兩個世界對于寶玉美的理想來說更能說明問題。太虛幻境中的“兼美”是他的美的理想,但在現(xiàn)實中這種理想?yún)s無法實現(xiàn)。小說第二十一回與第二十二回連續(xù)寫寶玉續(xù)莊參禪,其實暗示著寶玉已經(jīng)開始超越以前對于釵黛二人外表的揚(yáng)棄。

第二十一回寶玉續(xù)《莊子》說:“焚花散麝,而閨閣始人含其勸矣,戕寶釵之仙姿,灰黛玉之靈竅,喪滅情意,而閨閣之美惡始相類矣。彼含其勸,則無參商之虞矣,戕其仙姿,無戀愛之心矣,灰其靈竅,無才思之情矣。彼釵、玉、花、麝者,皆張其羅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纏陷天下者也?!钡诙貙氂駞⒍U寫偈云:“你證我證,心證意證。是無有證,斯可云證。無可云證,是立足境。”盡管寶玉不能答黛玉機(jī)鋒,實是未悟,但卻在內(nèi)心有了一個質(zhì)的改變,這是肯定的。

黛玉與寶釵曾經(jīng)有隙,寶玉卻希望將釵黛二人的優(yōu)點集合起來。但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釵黛二人的關(guān)系得到了改善,達(dá)成了“合一”,二人之心相互理解,而寶玉則由外在的喜好深入于內(nèi)心的志同,也就不再執(zhí)著于“二美合一”的幻象。第三十二回寫寶玉與湘云、襲人之間的對話便是一明證。

三、作者角度的“釵黛合一”

太虛幻境中的可卿“明為釵黛作一合影”,這是寶玉心中的女性理想。然而,釵黛之美,一如玉環(huán)、一如飛燕,這又是不可兼得的。不過也正像俞平伯所說:“書中釵黛每每并提,若兩峰對峙雙水分流,各極其妙莫能相下。”“《紅樓》一書中,薛林雅調(diào)稱為雙絕,雖作者才高殊難分其高下?!盵9](P160)在筆者看來,這又是作者在清醒地認(rèn)識到這一點后對二人形象的處理。

作者是小說的敘事人,作品敘事中通常會滲透著作者的態(tài)度。作者在第五回中將釵黛合為一圖、合詠一詞,并位于十二釵之首,這分明是要讓二人成為《紅樓夢》眾多女子的代表。俞氏這點說得很對,二人在小說中各極其妙,難分高下。作者這種處理也是表現(xiàn)了他的一種美學(xué)理想。

首先,釵黛二人是女性的代表,女性代表的是美的事物。所以,釵黛的悲劇,也是紅樓女性的悲劇,也是美的事物的悲劇。在這一方面,她們二人是沒有區(qū)別的。

寶釵之“釵”,寓意“裙釵”;“黛玉”之“黛”,寓意“粉黛”。故釵黛二人,即是女性之代表。第五回金陵十二正冊中第一幅圖畫詠黛玉與寶釵說:“玉帶林中掛,金簪雪里埋?!币粸椤坝瘛?,一為“金”,所以“紅樓夢曲”中“引子”中所說“懷金悼玉”就是悲悼寶釵與黛玉。釵黛又為女性之代表,悲悼釵黛也就是悲悼以釵黛為代表的天下所有之女性。故有“悼紅”“千紅一窟(哭)”“萬艷同杯(悲)”云云。不僅如此,寶玉之名,合寶釵之“寶”,與黛玉之“玉”。所以,寶玉的真正身份,卻是女性的代言。

作者在第一回假石頭之口寫了自己創(chuàng)作小說的緣由,其中有對以前小說戲劇等敘事作品的批評說:“不過作者要寫出自己的那兩首情詩艷賦來,故假擬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間撥亂,亦如劇中之小丑然。”這既然是作者對以前俗套的批評,當(dāng)然作者就不能落入其中。這樣,薛寶釵也就不是像某些讀者所認(rèn)為的那樣,始終是破壞賈林二人愛情的“小丑”。所以,寶玉、黛玉、寶釵三人并非三角戀愛,寶釵并不是寶黛愛情的破壞者,只是三人都進(jìn)入了以寶玉為核心的同一個婚姻悲劇而已。

其實,寶釵與黛玉也并非是對立者。盡管她們都各有優(yōu)點與缺點,但從整體上都是作者贊美與同情的對象,所以我們說薛寶釵是封建道德的衛(wèi)道士并不合適。我們與其這樣說,倒不如說她是君權(quán)社會等級觀念的犧牲品。君權(quán)宗法制度下,黛玉與寶釵同是受害者。對于寶釵來說,她勸寶玉讀書取仕,這的確為寶玉所反感。但是,寶玉的反抗仕途經(jīng)濟(jì)并非作品的主要旨意,作品的主旨是對女性的贊美與嘆惜。

釵黛的合一,有一重要體現(xiàn)是在對待《西廂記》的態(tài)度上。盡管《西廂記》在《紅樓夢》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但是在《西廂記》可能會“移人性情”上,黛玉是肯定寶釵的見識的。也就是說,小說還有對《西廂記》的否定態(tài)度。這一點通常被讀者所忽視,而這正是第四十二回回前脂批所言釵黛合一的重要基礎(chǔ)。這不單體現(xiàn)在釵黛二人對《西廂記》的談?wù)撋?,小說一開始其實就已經(jīng)奠定了這樣的基調(diào)。小說第一回,作者其實是借石頭之口講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觀。

他說:“至若佳人才子等書,則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終不能不涉于淫濫,以致滿紙潘安、子建、西子、文君,……?!薄段鲙洝冯m不算典型的“壞人子弟”的“風(fēng)月筆墨”,但說是佳人才子之書是沒有問題的。作者還說:“再者,亦令世人換新眼目,不比那些胡牽亂扯,忽離忽遇,滿紙才人、淑女、子建、文君、紅娘、小玉等共熟套之舊稿?!憋@然,《西廂》一書,亦在此列,張生與鶯鶯,最終亦“涉于淫濫”。這是作者所堅決否定的。在這一點上,寶釵與黛玉是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說,在本質(zhì)性情上,她們是完全一樣的。我們可以說,在男女性愛問題上,寶釵與黛玉都遵守著同樣的道德規(guī)范。當(dāng)然,我們并不能說這就是封建道德。

其次,黛玉與寶釵,是中國古代女性中兩種美的典型。從形象氣質(zhì)、人生態(tài)度等方面,釵黛二人分別作為中國古典文化中的兩極,共同具有深刻的文化象征意義。

甲戌本第五回脂批說:“按黛玉寶釵二人,一如姣花,一如纖柳,各極其妙者,皆性分甘苦不同世人之故耳?!盵4](P111)釵黛二人,從外形上說,一是“環(huán)肥”,一是“燕瘦”;從氣質(zhì)上來說,一是“山中高士”,一是“世外仙姝”。釵黛二人又分別成為中國古代女性兩種不同類型之美的典型代表。

黛玉與寶釵的差異也構(gòu)成了中國古典文化中的美學(xué)結(jié)構(gòu)。釵黛二人的差異猶似陰陽的差異。黛玉有弱癥,故可屬陰;寶釵有熱病,故可屬陽。按照中國古典美學(xué),陰陽相濟(jì)是一種最高的理想。黛玉屬陰,寶釵屬陽,故“二美合一”才是陰陽和合之正理。所以,作者的處理也暗示著釵黛二人應(yīng)該合一,這也是作者的一種美學(xué)理想。

此外,黛玉的不足之癥是生下便如此的,而寶釵的熱病也源于“從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釵黛二人,代表了兩種人生:一是理性的,一是情感的。寶釵的熱毒,即是世俗之“理”的毒害。這種“熱毒”,需要“冷香丸”的治療。香,可以是俗的;但冷香,卻是脫離世俗的?!袄湎恪?,即是“幽香”。《紅樓夢》中寫“幽香”,一為太虛幻境,二為黛玉(第十九回、第二十六回),三為寶釵。太虛幻境為“清凈女兒之境”,故有幽香;黛玉也“有一段自然的風(fēng)流態(tài)度”,故亦有幽香。然而,寶釵的幽香則是從所吃冷香丸中而來。

朱良志先生在《曲院風(fēng)荷》中講中國藝術(shù),第一講便是說“香”。他說:“香具有超越有形世界的特點,尤其是那淡淡的幽香,似有若無,氤氳流蕩,可以成為具象世界之外境界氣象的象征?!盵10](P2-3)由此,黛玉本然便具有一種超越世俗的生活態(tài)度,而寶釵則需要外在之物的滋養(yǎng)才可如此,但其“俗”病卻很難根除。但是,寶釵之“俗”的內(nèi)在根由不在于她,而在于那個世道人心的“俗”。所以,釵黛二人的悲劇,也是作者給我們展現(xiàn)的一幕入世與出世的雙重悲劇。

所以,在人生態(tài)度上,黛玉與寶釵似有了高下之別。所以,《紅樓夢》對于黛玉和寶釵的描寫,寫黛玉重神,寫寶釵重形。第三回寫黛玉:“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態(tài)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fēng)。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钡诎嘶貙憣氣O:“頭上挽著漆黑的油光纂兒,蜜合色棉襖,玫瑰紫二色金銀鼠比肩褂,蔥黃綾棉裙,一色半新不舊,看去不見奢華。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钡诙嘶赜謱憣氣O容貌:“臉若銀盆,眼似水杏;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弊髌分绪煊衽c寶釵的容貌,都是從寶玉的視角而看到的。所以,釵黛合一,也是一種形神兼具的美學(xué)理想。

我們通常認(rèn)為,黛玉為道,寶釵為儒。其實,雖說黛玉是出世的態(tài)度,故而近于道家,但她也堅守著儒家所重的基本道德;雖說寶釵是入世的態(tài)度,故而近于儒家,但她也有著道家所重的生活態(tài)度。如第八回寫她:“罕言寡語,人謂藏愚,安分隨時,自云守拙?!逼鋵?,儒道之所以能夠互補(bǔ),也是由于儒家思想內(nèi)在地包含著一種對個人功利的超越,而道家思想內(nèi)在地包含著一種對人世的深情。

注釋:

[1]劉夢溪:《紅樓夢與百年中國》,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5年版。

[2]作家出版社編輯部:《紅樓夢問題討論集(一集)》,北京:作家出版社,1955年版。

[3]俞平伯:《紅樓夢辨》,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10年版。

[4][法]陳慶浩:《新編石頭記脂硯齋評語輯校(增訂本)》,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87年版。

[5]弗洛伊德:《論藝術(shù)與文學(xué)》,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7年版。

[6]孫名之等譯,弗洛伊德:《夢的解析》,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7年版。

[7]胡文彬,周雷:《海外紅學(xué)論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

[8]吳曉南:《“釵黛合一”新論》,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9]俞平伯:《紅樓夢研究》,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3年版。

[10]朱良志:《曲院風(fēng)荷:中國藝術(shù)論十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張入彩,冀志強(qiáng) 貴州貴陽 貴州財經(jīng)大學(xué) 55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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