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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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馬克思主義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重建
○吳苑華
作為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的新思潮,后馬克思主義也作了多方面的理論探索,其中包括對歷史唯物主義傳統理論的反思。后馬克思主義把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當作“經濟決定論”加以批判和解構,并且用“接合”理論重新界定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同時提出“激進政治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作為新社會的“接合實踐”,取代以經濟決定論和階級斗爭運動為“接合實踐”的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以期變革和中介現代社會中的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矛盾和沖突,建設馬克思追尋的那種自由民主社會。當然,后馬克思主義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重建是復雜的,應當客觀辯證地看待和分析這一理論,揭示其價值,批判其錯誤。
后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經濟決定論;社會主義
以英國學者歐內斯托·拉克勞(Laclao,Emesto 1935—)和尚塔爾·墨菲(Mouffe,Chantal 1943—)為代表的后馬克思主義,已為我國馬克思主義研究者所熟知,且在一定程度上探討了它的基本狀況和理論構建情況,分析了它對馬克思主義的批判性研究之理論內涵及意義,所有這些研究為我們深入了解后馬克思主義提供了十分有益的學術資源。不過,迄今的研究對后馬克思主義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并沒有給予足夠關注,這樣的研究狀況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后馬克思主義的獨創(chuàng)性內容。基于此,本文擬通過分析后馬克思主義將歷史唯物主義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理論當作“經濟決定論”加以批判,用“接合”理論重新界定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用“激進政治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取代傳統歷史唯物主義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作為“接合實踐”,創(chuàng)建自由民主社會等等理論內容,揭示后馬克思主義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的正當性和合理性。
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是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的第一章中為唯物主義歷史觀確立的一個最基本原理,是歷史唯物主義理論大廈的奠基石。可是,西方學者長期以來一直質疑和批判歷史唯物主義的這一基本理論的正確性,由此質疑整個傳統歷史唯物主義理論的真理性,進而走向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重建。當然,國外學者在這方面的批判五花八門,其中,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后馬克思主義激烈地批判“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犯了“經濟決定論”錯誤。
首先,后馬克思主義認為,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犯了“經濟決定論”錯誤,根源于它們將社會理解為受單一的經濟力量決定的有機體,可事實上社會運動受多元力量驅動,不可能僅僅受制于單一的經濟力量。后馬克思主義者安娜·史密斯認為,“每一個社會結構都是由多元決定的”,比如國籍、種族、民族、性別和性等都能成為“跨階級聯盟”*[美]安娜·史密斯:《主體立場、接合與本質主義的顛覆》,付瓊編譯,載《后馬克思主義》,周凡,李惠斌主編,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年,第251頁。的紐帶,“如果經濟對社會產生決定性影響”,那么“就必須加以滿足”如下條件:“在經濟形成的原初因素中,政治關系的影響必須完全缺席”*[美]安娜·史密斯:《主體立場、接合與本質主義的顛覆》,第252頁。,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實上,政治決定經濟的發(fā)展不僅客觀存在而且時常發(fā)生,一方面,在原初因素中,政治和經濟關系呈現為“必然的相互依存關系”而不是“一種決定關系”;另一方面在實際生活中,經濟關系并不是“一個純粹非政治的空間”生活,政治是“經濟的基本構成部分”*[美]安娜·史密斯:《主體立場、接合與本質主義的顛覆》,第253頁。??傊?,政治與經濟始終處于無法分解的糾結狀態(tài),更何況在政治與經濟關系中,政治始終處于核心地位,起著主導作用。拉克勞和墨菲也認為,“假如經濟是一個可以最終決定任何社會類型的客體,這便意味著,至少在這一最終的實例中,我們面對的是單一決定,而非多元決定”;“假如存在一個決定社會運動規(guī)律的最終實例,那么多元決定實例與最終決定實例之間的關系肯定會按照后者簡單的、一維的決定來理解”*E.Laclau and C.Mouffe, Hegemony and Socialist Strategy:Towards a Radical Democratic Poltics,London:Verso.1985,p99.。由此,他們贊嘆阿爾都塞的多元決定論蘊含了合理思想。他們認為,“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從不把各因素的排列,每個因素的實質和地位一勞永逸地固定下來,從不用單一的含義去確定它們的關系;只有‘經濟主義’(機械論)才一勞永逸地把各因素的實質和地位確定下來,不懂得過程的必然性恰恰在于各因素‘根據情況’而交換位置?!?[法]阿爾都塞:《保衛(wèi)馬克思》,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年,第184頁。
其次,后馬克思主義認為,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犯了“經濟決定論”錯誤,根源于它們把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絕對地對立起來,其實它們的關系不是絕對的對立關系,它們彼此之間時常處于相互依存、相互包含、相互作用之狀態(tài)。拉克勞和墨菲認為,如果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的對抗是絕對的,僅僅是單方面的決定性作用,那么在這種情況下“對抗的雙方各自具有不可公度的話語”*轉引自《后馬克思主義》,周凡,李惠斌主編,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年,第187頁。,其結果:要么“對抗僅僅是某種根據自身可以得到解釋的客觀的基本過程的外在表現”,要么“對抗沉沒了”*轉引自《后馬克思主義》,第187頁。。事實上,對抗并“沒有通過自己來表達的歷史的潛在的邏輯”延續(xù)下去,反而“用多種方法導致更多的民主成果”和“更多的歷史行動者的感情和感覺”*《歐內斯托拉克勞與尚塔爾墨菲訪談》,山小琪編譯,載《后馬克思主義》,周凡,李惠斌主編,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年,第187頁。也在歷史過程中發(fā)揮至關重要的作用,因為歷史的“主體立場也將由多元所決定”*[美]安娜·史密斯:《主體立場、接合與本質主義的顛覆》,第256頁。。因此,生產力與生產關系和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不是絕對的對立關系,而是民主的依存關系。
再次,從上述內容看,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犯了“經濟決定論”錯誤,還根源于它們推崇“霸權專制”而非“霸權接合”。所謂“霸權專制”是指單向度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或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在后馬克思主義視野中,經濟決定論就屬于“霸權專制”理論。所謂“霸權接合”是指在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之間存在一個“接合點”,這個“接合點”發(fā)揮著葛蘭西所說的“霸權/領導權”作用,以拉克勞和墨菲之見,霸權接合將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有機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動態(tài)發(fā)展的有機體,因此這個“霸權接合”又稱為“接合實踐”。在拉克勞和墨菲的視野中,傳統歷史唯物主義在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中之所以陷入經濟決定論錯誤,就在于它推崇并主張實施生產力對生產關系的霸權專制、經濟基礎對上層建筑的霸權專制,實際上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通過霸權接合實現雙方的相互作用和共同發(fā)展。他們認為,其一,由于階級之間的斗爭往往是表面的、偶然的,況且社會主體并不能按其“在階級斗爭中的地位加以界定”*[美]安娜·史密斯:《主體立場、接合與本質主義的顛覆》,第251頁。,因此階級斗爭影響社會發(fā)展是有限的、短暫的;其二,由于社會主體所在階級都有客觀的利益訴求,因而階級之間的利益沖突是客觀存在的,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階級斗爭對社會發(fā)展的正面作用;其三,很多時候,政治都優(yōu)先于經濟而獲得發(fā)展并且遠早于經濟因素作用于社會發(fā)展,甚至經濟因素的社會作用也只有在政權較為穩(wěn)定之后才被凸現出來。因此,既不可夸大經濟意義的階級斗爭的社會作用,也不可夸大經濟因素的社會作用。
齊澤克認為,傳統歷史唯物主義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和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陷入片面地抬高內容決定形式的“霸權專制”,更嚴重的是忽視了生產關系決定生產力、上層建筑決定經濟基礎也在歷史上時常出現,結果是,傳統歷史唯物主義把生產力與生產關系和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解釋成“大致契合于蛇的隱喻”*[斯洛文尼亞]斯拉沃熱·齊澤克:《意識形態(tài)的崇高客體》,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71頁。,即像蛇一樣不斷脫皮,生產力不斷脫下生產關系這層皮,經濟基礎不斷脫下上層建筑這層皮,社會就是如此自然地進化著。問題的關鍵在于,在傳統歷史唯物主義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中,歷史變化過程失去了本真意義,充斥著形形色色的“意識形態(tài)的幻象”。
英國后馬克思主義者尼科斯·穆澤利斯先生認為,傳統歷史唯物主義的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是一個“粗糙的地形學類比”,這在歷史發(fā)展中也是“日益站不住腳”的,因為“這種類比把社會看作雙層樓,樓房的上層拙劣地被設計,偷工減料地加在底層上”,因此現今“有必要更進一步并創(chuàng)造新的工具以能夠有助于提供對于整體社會構成的概念化,它(1)避免基礎/上層建筑二分中某些主要的缺陷,以及(2)保留馬克思主義范式中某些與眾不同的特征”*[英]尼科斯·穆澤利斯:《技術、占有與意識形態(tài):超越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二分》,載《后馬克思主義》,周凡,李惠斌主編,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年,第257頁。。
以拉克勞和墨菲為代表的后馬克思主義認為,經濟決定論是恢復歷史唯物主義在當代的解釋效力的“孽障”和“本質主義的最后堡壘”,因此消解經濟決定論錯誤是“后馬克思主義的‘第一要務’”*周凡:《后馬克思主義概念的發(fā)生學探索》,載《后馬克思主義》,周凡,李惠斌主編,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年,第41—42頁。,只有如此才能重建一個全新的歷史唯物主義理論。那么,后馬克思主義如何消解歷史唯物主義基本理論中的經濟決定論錯誤呢?為此,拉克勞和墨菲提出了“接合實踐”方案,以他們之見,接合實踐是消解經濟決定論錯誤的“解毒劑”。
所謂接合實踐是指將各個社會方面聯接起來的關聯性活動,它起著縫合點作用,因此接合實踐又稱為“接合”。英國文化馬克思主義者斯圖亞特·霍爾對接合作了如下解釋:“接合是一種連接形式,它可以在一定條件下將兩種不同的要素統一起來”,可以說,接合“是一個關聯”,但并不是一個“必然的、確定的、絕對的和本質的”*Stuart Hall:On Postmodernism and Articulation:An Interview with Stuart Hall (ed.L.Grossgerg),in David Morley and Kuan-Hsing Chen (ed.),Stuart Hall:Critical Dialogues in Cultural Studies,Verso,1996,p.141.關聯。我國學者周凡先生認為,在后馬克思主義語境中,接合是指“通過一種中介或活動將不同的要素或構件連接成一個整體的實踐活動”*周凡:《后馬克思主義導論》,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年,第94頁。,是“一個遇合式的建構過程”,“一種磨合的動態(tài)效應和建構活動的展現”*周凡:《后馬克思主義導論》,第94—95頁。,因而接合其實就是接合實踐,是將各種因素集合起來的活動。質言之,接合作為一種實踐活動,本質上作為一種中介活動而展現,正如葛蘭西所說的“領導權/霸權”,也類似于拉康的“縫合點”和齊澤克的“意識形態(tài)的崇高客體”所發(fā)揮的作用。這樣說來,接合在實踐中能夠將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接合起來,實施霸權接合,而不支持“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拒絕霸權專制。
首先,用葛蘭西的話來說,接合在實踐中發(fā)揮霸權接合作用,這樣,接合是能夠消解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霸權專制。實際上,后馬克思主義的接合是“對葛蘭西的moral and intellectual hegemony(道德的、智識的領導權)思想的一種‘發(fā)揮’或‘解讀’”*周凡:《后馬克思主義概念的發(fā)生學探索》,第39—40頁。,“是對葛蘭西霸權概念更制機化的描述,也是對其更充分、更動態(tài)、更自治化的表達”*周凡:《后馬克思主義概念的發(fā)生學探索》,第40頁。。問題在于,葛蘭西用“市民社會”作為“觀念的上層建筑”和“經濟基礎”的接合,這樣,葛蘭西的霸權(或領導權)實質上就是霸權接合,起著將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接合起來的中介作用,從而也實現了消解它們之間的經濟決定論錯誤。由于葛蘭西將市民社會既定義為文化、意識形態(tài)范疇的,又定義為經濟基礎范疇的,因此他的霸權(或領導權)也就是霸權接合而不是霸權專制。從這個意義上講,接合原初性地消解了經濟決定論的霸權專制,并且以原初的方式將各種因素(包括各種意識形態(tài)因素和經濟基礎因素)接合起來,形成一個統一的霸權接合,即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統一體,它“源自于接合”而“不是先驗決定”的,都是由“接合所賦予的”*周凡:《后馬克思主義導論》,第148頁。。
其次,用齊澤克的話來說,接合在實踐中扮演“崇高客體”角色,這樣,接合也就可以消解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意識形態(tài)的幻象”。齊澤克在拉康的引領下以“征兆”為“縫合點”,“穿越幻象”(interpretation of symptoms-going through fantasy)*[斯洛文尼亞]斯拉沃熱·齊澤克:《意識形態(tài)的崇高客體》,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2年,第103頁。,尋找歷史的本真。所謂“征兆”就是拉康的“紐結點”(nodal point),亦即“縫合點”,它能夠將“眾多‘漂浮的能指’,眾多原型意識形態(tài)因素,被結構成一個統一的領域”*[斯洛文尼亞]斯拉沃熱·齊澤克:《意識形態(tài)的崇高客體》,第121頁。,這樣,諸如國家、自由、領導權、階級斗爭、意識形態(tài)等等“漂浮的能指”,都可以作為縫合點,并且都能夠“把那些漂浮的因素聚焦在一起”*[斯洛文尼亞]斯拉沃熱·齊澤克:《意識形態(tài)的崇高客體》,第122頁。,形成一個“能指”的有機體。關鍵在于,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決定論都是不可思議的,因為任何社會都可能借助某個“漂浮的能指”——即縫合點,將各個領域縫合在一起,形成一個統一的有機社會。在拉康的啟示下,齊澤克提出“剩余快感”這個“崇高客體”作為縫合點,以此來消解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意識形態(tài)的幻象”(即經濟決定論錯誤)。
與齊澤克有所不同,拉克勞和墨菲提出“意義剩余”作為“崇高客體”,以此來消解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意識形態(tài)的幻象”。所謂意義剩余是指“在一具體的話語體系內,不斷從能指意義鏈條中‘外溢’的部分”,它“決定了每一話語對象的必要的話語特征以及任何特定話語實現最后縫合的不可能性”,而且“彰顯了意義最終固定的不可能性,但同時造成了意義的局部固定”*周凡:《后馬克思主義概念的發(fā)生學探索》,第44頁。。關鍵在于,意義剩余在不造成意義最終固定的同時卻又能造成意義局部固定,這樣,它不僅僅為能指漂浮的意義外溢提供可能性,同時也為能指漂浮的意義縫合提供可能性,從這個意義上講,意義剩余其實就是接合的中介實踐。因而,當你將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關系看作是一個“開放的和非決定論的”關系時,那么它們的接合點就是其意義剩余,正如社會不僅僅是多元因素的對抗場所,更是在意義剩余的接合實踐中相互鏈接起來形成一個有機的社會整體。就像在西方發(fā)達資本主義社會中,人們雖然處“在一個身份變化迅速、認同過程困難、主體位置多樣化、利益追求多元化的后現代狀況下”,但是只要“通過一個團結起來的特定階級”的領導,就能夠實現“解放全社會或全人類”*周凡:《后馬克思主義概念的發(fā)生學探索》,第45頁。,換言之,在接合實踐中,只有在一個領導階級的領導下,借助它的權威力量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發(fā)動新社會運動,才能“建構平等的多重主體之間的政治認同的主導權的”*周凡:《后馬克思主義概念的發(fā)生學探索》,第46頁。社會。
為什么拉克勞和墨菲提出“激進政治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在他們看來,傳統歷史唯物主義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在今天難以擔當自由民主社會的接合實踐,于是他們自己就設計一個“激進政治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縫合因資本主義發(fā)展而分裂和異化了的現代社會,創(chuàng)建全新的民主社會。
(一)為什么傳統歷史唯物主義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在今天不能繼續(xù)作為現代民主社會的接合實踐?拉克勞和墨菲的回答是,這是因為傳統歷史唯物主義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建立在階級斗爭運動和經濟決定論上。
首先,從階級斗爭運動上看,雖然階級斗爭一直存在著,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階級斗爭運動始終都是必需有的,也并不意味著階級斗爭運動是推進社會發(fā)展的一個自始至終的決定性力量。從這個意義上講,那種將“其中心定位于階級斗爭和分析資本主義經濟矛盾的傳統馬克思主義話語已很難適應紛紜而現的各種新矛盾”。一方面,在現代西方社會,那些具有“特殊的‘階級利益’”的“新政治主體(婦女,民族,種族,性偏好,反核及反體制運動等等)”參與的抗議現代資本主義的不合理發(fā)展的自由民主運動,“深刻地改變了社會主義政治斗爭生發(fā)作用的場域”,這類新情況不僅預示著“修正階級斗爭的觀念”*[英]歐內斯托·拉克勞、尚塔爾·墨菲:《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一步在哪兒?》,周凡 譯,載《后馬克思主義》,周凡,李惠斌主編,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年,第51頁。已經成為必要,而且更加說明階級斗爭運動在今天已經不必要了。另一方面,在現代西方社會中,“議會斗爭和個人自由的組織構架的維持及延伸現在越來越明顯地依賴工人階級運動和大眾斗爭的干預”,但這并不意味著階級斗爭運動成為必要,恰恰相反,這一新情況預示著階級界線不再那么分明,尤其“資產階級”概念在今天有必要重新界定。簡言之,這些問題宣告了“所謂‘馬克思主義危機’的原因所在”*[英]歐內斯托·拉克勞、尚塔爾·墨菲:《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一步在哪兒?》,第51頁。。
其次,從經濟決定論看,拉克勞和墨菲認為,馬克思主義在今天遭遇的種種危機還根源于她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奠基于經濟決定論上因而無法繼續(xù)作為現代民主社會的接合實踐。雖然馬克思主義在今天仍然堅持“把社會主義構想成資本主義生產力發(fā)展的極點”*[英]歐內斯托·拉克勞、尚塔爾·墨菲:《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一步在哪兒?》,第63—64頁。,但是僅僅停留于“批判資本主義各種矛盾的發(fā)展必然導致社會主義”這一認識層面是遠遠不充分的,必須走向“拋棄在資本主義之下生產力的發(fā)展為社會主義的確立創(chuàng)造可能性條件(通過政治斗爭)”*[英]歐內斯托·拉克勞、尚塔爾·墨菲:《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一步在哪兒?》,第64頁。這一認識層面。正如他們所說:“今天越發(fā)變得清楚的是,在資本主義的合理性之下的生產力的發(fā)展恰恰導致了自然資源甚至是文明本身的破壞。因此,我們必須摧毀經濟主義的最后棱堡并堅持在經濟本身之內政治優(yōu)先性。遠不是構成一個由利潤最大化的簡單邏輯所支配的同質性領域,經濟在實際上是各種不同社會作用力之間的復雜關系,而生產力本身屈從于統治階級加于其上的合理性。這意味著經濟像其他所有社會領域一樣是政治斗爭的場所,它的‘運動規(guī)律’并不被單一的邏輯所宰制,而是由存在于特定社會中的異質性的接合所支配?!?[英]歐內斯托·拉克勞、尚塔爾·墨菲:《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一步在哪兒?》,第64頁。
那么,這個“異質性的接合”又是什么呢?拉克勞和墨菲這樣回答道:“被建構的一致性必須從底層打造,它發(fā)端于社會運動本身”而不是傳統歷史唯物主義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的階級斗爭運動或純粹的經濟活動,它本質上是自由民主運動,“它必須由龐大的聯盟體系所構成”,聯盟體系中的所有同盟成員都在“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參照框架”下進行著平等、民主的對話和協調,達成“一種‘有機的意識形態(tài)’”作為“新的集體意志的結合劑”,保障所有同盟成員“真正地被結合為一體”。關鍵在于,這個所謂“有機的意識形態(tài)”是“新的社會主義觀念”,而且“這一觀念的基石必須確鑿無疑地由新的激進民主觀念所提供”,一方面“超越自由主義的民主觀念”,因為自由主義的民主觀念“限于通過單單增加各種形式的基層民主而參與議會,通過基層民主公民將參與公共事務的管理、工人將參與工廠的管理”;另一方面承認在傳統主體之外的其他“社會主體及其政治特性的存在是重要的”,比如“婦女和各種少數派團體也有平等和自決的權利”*[英]歐內斯托·拉克勞、尚塔爾·墨菲:《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一步在哪兒?》,第64頁。。一句話,這就是激進政治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
(二)激進政治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可行嗎?
拉克勞和墨菲認為,這種新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倡導多元主義的民主觀念,既表現為“政黨多元主義”,也表現為“主體多元主義”*[英]歐內斯托·拉克勞、尚塔爾·墨菲:《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一步在哪兒?》,第64頁。;而且主張,只有以多元主義方式理解民主,建構新社會運動,我們才能擁有一個“有機的意識形態(tài)”,也才能在這一意識形態(tài)指導下,有效地“拋棄具有破壞性的、獨裁主義的作為完全同質的社會的社會主義社會的觀念”,并且把社會主義看作是解決對抗的社會問題的“一種真正的民主方式”,實質上就是“霸權接合”——“它將尊重自治性以及它的每一要素的特定原動力”*[英]歐內斯托·拉克勞、尚塔爾·墨菲:《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一步在哪兒?》,第65頁。。
質言之,激進政治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是走向真正的自由民主社會的一個可行性的“接合實踐”方案,實施這一方案在社會主義史上屬于一次“哥白尼式革命”。其意義在于:一方面,實現了“與經濟主義決裂”,亦即與那種“由列寧開創(chuàng)、經葛蘭西和陶里亞蒂得以發(fā)展”的社會主義觀念決裂;另一方面,實現了“與本質主義的‘歷史保證’的形而上學決裂”;亦即與那種“宣稱自己為歷史過程的‘絕對真理’、宣稱自己能夠預測歷史的必然進程的形式上的科學形式決裂”。在新的社會主義觀念指導下,我們想要實施的新社會主義戰(zhàn)略是這樣的:“有朝一日進入到一種真正解放的和自我管理的社會”,這是“一個充滿多樣性的政治斗爭復雜的場域,在其中,大量的不同主體”*[英]歐內斯托·拉克勞、尚塔爾·墨菲:《社會主義戰(zhàn)略,下一步在哪兒?》,第65頁。合法地存在和協調地發(fā)展。
李爾·紐曼說過,“隨著經濟與政治之間、階級地位與政治觀點之間的斷裂變得日益明顯化”,接合實踐在現代社會發(fā)展中已經不可逆轉地“出現了通過綜合的政治建構”*[澳]李爾·紐曼,《激進政治的未來》:周凡編譯,載《后馬克思主義》,周凡,李惠斌主編,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7年,第299頁。將各種因素接合在一起,這樣,“接合實踐”就既不是“本質主義的聯系”也不是“還原主義的決定”,而是社會主義的民主斗爭,在其中,“任何一種身份(而不像馬克思所堅持的那樣,只有無產階級才必然具有這種資格)都可能充任主導角色,只要它能夠設法‘接合(articulate)’成一個共同的立場”。這一“共同的立場”,對于后馬克思主義來說,就是維護民主權利的新社會主義民主運動的立場。
當然,后馬克思主義的激進政治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把民主權利從政治領域擴展到社會的、經濟的、文化的領域,同時“也就是把目標指向普遍的社會改變”,允許民眾組織和展開“各種不同的新社會運動——女性主義、環(huán)境主義、黑人及同性戀權利斗爭、反對新形式的國家權力的斗爭、反對生活的日益商品化的斗爭等等”。因此它“不能再被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斗爭范疇限制在一個狹窄的范圍之內,相反,工人的斗爭必須被看作各種不同的民主斗爭中的一種”*[澳]李爾·紐曼:《激進政治的未來》,第300頁。。
正如西姆所說,后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拋棄了“古典馬克思主義一系列基本命題和核心范疇”“總體理論邏輯和分析模式”,但是這一戰(zhàn)略仍然以“弘揚馬克思的激進批判精神”,“重申社會主義的價值目標”,“繼承馬克思的解放事業(yè)”*周凡:《后馬克思主義概念的發(fā)生學探索》,第46頁。為己任。由此來看,后馬克思主義將社會主義作為現代社會的接合點,并且將實施激進政治的社會主義戰(zhàn)略作為推進現代文明社會發(fā)展的接合實踐。
以上內容顯示,后馬克思主義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重建有別于其他新馬克思主義的重建理論,具有某些獨特的理論品質。不過,以下三項內容尤其顯示后馬克思主義的這一理論品質:
第一,以批判經濟決定論為切入點,實施批評和重建歷史唯物主義。在馬克思主義史上,經濟決定論最早出現在第二國際時期的考茨基等人的理論中,他們將馬克思和恩格斯的歷史唯物主義解讀為經濟決定論。不過,當時就遭到羅莎·盧森堡和列寧的批判;后來,青年盧卡奇也加入了這一批判隊伍,指責伯恩施坦和考茨基曲解了馬克思主義的本質,曲解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真精神。由于青年盧卡奇開啟了一條西方馬克思主義理解路徑,因此批判經濟決定論也因之被西方學者延續(xù)至今,且成為國外馬克思主義者反思歷史唯物主義時必做的一個慣?;顒?。
在西方馬克思主義學術史上,介入對經濟決定論的批判,并非后馬克思主義者拉克勞和墨菲的獨門創(chuàng)舉。正如前文所說,青年盧卡奇在《歷史與階級意識》一書中就批判過經濟決定論的錯誤,在他之后,人們日益強化了對經濟決定論的批判。比如,哈貝馬斯曾經強調過文化對社會進步的決定作用,他還率先提出“科學技術是第一位生產力”的論斷,由此否定經濟的最后的決定作用,并將經濟發(fā)展歸功于科學技術和文化的進步。實際上,持有與哈貝馬斯主張的學者還包括世界體系的馬克思主義者伊曼努爾·沃勒斯坦和喬萬尼·阿瑞吉,前者強調過資本主義經濟體系擴張取決于資本主義霸權和不平等的交換*吳苑華:《馬克思主義:在沃勒斯坦的理解中》,《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3期。,后者強調過利潤率的增長取決于制度(包括政治、文化和經濟的制度)*吳苑華:《世界體系視野中的馬克思理論——喬萬尼·阿瑞吉對馬克思理論的理解》,《華僑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 2014年第1 期。;還包括生態(tài)馬克思主義者詹姆斯·奧康納和威廉·萊易斯,前者強調過經濟發(fā)展取決于自然與文化的矛盾狀況,而不是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矛盾狀況,后者則強調經濟的平穩(wěn)發(fā)展與否取決于統治階級意識形態(tài)和社會制度安排是否得當,等等,所有這些學者都不主張經濟決定論。
不過,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前后對經濟決定論的批判是有區(qū)別的。青年盧卡奇批判第二國際正統派理論家將馬克思主義錯誤地解讀成經濟決定論,然而他之后的西方學者則在認同了第二國際正統派理論家的指認之前提下批判經濟決定論,換言之,青年盧卡奇之后的西方學者,包括拉克勞和墨菲,幾乎一致地認為,馬克思和恩格斯關于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理論就是經濟決定論,甚至認為這個“決定論”嚴重地破壞了歷史唯物主義的真理性,嚴重地削弱了馬克思主義的解釋效力,必須清除經濟決定論這個錯誤理論及負面影響,還馬克思主義的本真面目。
我們承認,批判經濟決定論是正確的做法。但是,拉克勞和墨菲等人自覺不自覺地沿襲了考茨基的做法,把馬克思主義直截了當地等同于經濟決定論,加以批判和修正,這樣一來,盡管他們的用心是好的,可是其前提錯了,怎么能保證其道路和結果的正確性!因為主張經濟決定論的人是第二國際正統派理論家,比如考茨基,他用經濟決定論解讀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論,向人們傳播了這種意義的馬克思主義,這只是表明考茨基先生所理解的馬克思主義是經濟決定論,并不等于馬克思和恩格斯理論就真的屬于經濟決定論。馬克思和恩格斯理論不是經濟決定論的,他們也不是經濟決定論者!如果把這種批判延伸到馬克思和恩格斯理論,展開對馬克思和恩格斯理論的批判,就從正確的走向了錯誤的一邊了。
我們也承認,批判經濟決定論是有積極意義的。一方面可以警示人們不用這種理論去理解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理論,另一方面也告訴人們經濟決定論不僅不符合馬克思主義的本質要求,而且任何意義的經濟決定論都是不可取的錯誤理論,不僅需要杜絕馬克思主義語境中再出現經濟決定論的荒唐行為,而且需要在批判經濟決定論中彰顯馬克思主義的本真精神和內涵,推進馬克思主義理論創(chuàng)新。
第二,創(chuàng)立“接合實踐”理論,實施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重建。后馬克思主義汲取拉康的“縫合點”思想,經過一番改造和包裝,創(chuàng)建一種“接合實踐”理論,發(fā)揮著意識形態(tài)批判功能。以他們之見,社會之所以可能,生活之所以可能,歷史之所以可能,皆在于有了某個“接合點”,比如意識形態(tài),它將諸多社會要素聯結在一起,形成一個有機的共同體,所以,作為接合點的意識形態(tài)是社會的“粘合劑”。拉克勞和墨菲聲明過,他們的接合概念汲取了葛蘭西的意識形態(tài)領導權思想,或者說,他們的接合具有與葛蘭西的“霸權”(或“領導權”)一樣的功能和意義,進一步地說,甚至具有與青年盧卡奇、柯爾施的“總體性領導權”一樣的功能和意義。從這個意義上看,他們的接合理論也具有某種積極意義,至少告訴人們:從整體性視域上理解社會、生活、歷史是首要的選擇。
然而,拉克勞和墨菲的接合實踐無法替代馬克思的社會實踐,前者也不具有后者的理論效力。1)接合實踐是一個觀念意義的概念,屬于認識論范疇,社會實踐是一個物質意義的概念,屬于本體論范疇;2)接合實踐傾向于領導權,意在加強管理和監(jiān)督,難道管理和監(jiān)管就是歷史、生活和社會的本真維度嗎?社會實踐傾向于生產與再生產,強調了生產與再生產是歷史、生活和社會的本真維度;3)接合實踐可以是意向性的活動,而社會實踐則必須是人的感性的活動;4)實際上,拉克勞和墨菲的接合實踐屬于抽象的政治生活內容,正因此他們特別看重國家、民主、意識形態(tài)和法等政治生活內容,而馬克思的社會實踐則屬于社會生活的生產與再生產活動,而且以物質生活資料生產為根基,正因此,馬克思和恩格斯特別強調了勞動的優(yōu)先性地位。顯見,接合實踐與社會實踐是兩個異質性概念,拉克勞和墨菲的接合實踐無法取代馬克思的社會實踐而成為社會、生活和歷史的本質內容。因而,任何想借助接合,達到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的企圖,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只有合理地并且創(chuàng)造性地理解了馬克思的實踐,才有可能推進歷史唯物主義理論的發(fā)展。
第三,以激進民主政治為方向,重新設計社會主義戰(zhàn)略。為什么拉克勞和墨菲選用民主和社會主義作為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的另一個著力點?這仍然源于他們的接合理論。在他們看來,無論在歷史上還是在現實中,民主和社會主義都曾充當過社會的接合點。雖然民主被西方國家普遍采用,社會主義被蘇聯和東歐國家采用過,但是它們都沒有發(fā)揮出自身的效能,在西方國家,這種困境根源于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魔障”對民主的蒙蔽和限制,而在蘇聯和東歐國家,這種困境根源于斯大林主義“霸權專制”對民主的壓制和邊緣化。因而,為了消解民主和社會主義的上述困境,拉克勞和墨菲設想將社會主義與民主結合起來,構建一種激進民主的社會主義方案,重建理想社會。
如此看來,拉克勞和墨菲的社會主義方案似乎創(chuàng)新了民主的內容和實現途徑。其實不然!他們沿襲了西方慣常思維模式,一方面將民主簡單地區(qū)分了激進民主與保守民主,激進民主是指社會主義的民主,保守民主是指資本主義民主,這樣區(qū)分已經不是馬克思主義的;另一方面在社會主義的理解上反對激進的社會主義,尤其反對蘇聯的社會主義,傾向于保守的社會主義,尤其鐘情于西方的民主社會主義,這樣的選擇也不是馬克思主義的??梢哉f,拉克勞和墨菲將激進民主與保守的社會主義相結合,造就的是一個什么樣的社會主義方案呢?顯然,它是不會造就出一個馬克思主義的社會主義方案。
其一,他們的社會主義方案以資本主義私有制為基礎,閉口不提社會主義公有制,沒有公有制的社會主義是馬克思主義的嗎?
其二,他們的社會主義方案倡導激進民主,所謂激進不過是激烈地批評資產階級政治統治的貪婪和兇殘,并沒有激烈地反對資產階級政治統治,反而對無產階級暴力革命持有激烈的抗議,閉口不提無產階級專政,沒有社會主義革命的社會主義方案還是馬克思主義的嗎?
其三,他們的社會主義方案走了一條調和主義路線,追求一個全社會各階級大團結的共容共存的和諧社會,也就是,希翼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在資本主義社會中共容共存,實質上是希翼資本主義社會永恒存在下去。這樣的社會主義方案是馬克思主義的嗎?
【責任編輯龔桂明】
Reconstruction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From Post Marxism
WU Yuan-hua
As a new theory of foreign Marxism,Post Marxism has also been explored in many aspects,including of the reflection on the traditional theory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The productivity determining production relations and the economic base determining the superstructure of Marxism are criticized and deconstructed as “economic determinism” by Post Marxism,and the relations between them are replaced with bonding.At the same time,the paper proposes the “radical political Socialist Strategy” as the new society,and replace the economic decision theory and the class struggle movement of Marxist socialist strategy,so as to contradict and conflict productive forces and production relations and intermediary in the modern society and economic base and superstructure and construct the freedom and democracy society of Marxism.Undoubtedly,the reconstruction of historical materialism from Post Marxism is complex,and we should hold an objective and dialectical view and analysis on its theory,its value,and its mistakes as well.
Post Marxism;historical materialism;economical determinism;socialism
2016-04-20
吳苑華, 華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哲學博士(福建 廈門361021),主要研究領域:國外馬克思主義、生存生態(tài)學和馬克思主義哲學。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 “世界體系論視野中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研究”(16BKS085);福建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重點項目 “世界體系論視野中的‘一路一帶’研究”(FJ2015A010);福建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重點項目“英美新馬克思主義的‘重建歷史唯物主義’研究”(2009A003)。
B089
A
1006-1398(2016)04-0005-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