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
小咪說,每到過年,她最害怕的事就是擦窗戶!
過年前幾天,嗯,不,是前幾周,甚至一個月前,就被催促著“該打掃衛(wèi)生了,該擦窗戶了!”她公公會這樣催婆婆,婆婆會這樣催她,老公也會說“你平時上班忙,不太干家務(wù),我就不說你啥了,過年呢,也該準備擦擦窗戶了。”
平時,小咪這種可以用荷爾蒙召喚神龍的女人,自信在包括老公在內(nèi)的直男們面前,沒她擺不平的事。可是,一到過年,再使這一招就成了把自己的小螳螂腿伸出去試圖絆倒車輪了。畢竟,習(xí)俗的車輪比時代的車輪滾得還要快,把包括婆婆、媽媽這樣的女人們都被碾壓得面條樣馴順。
不管怎樣,過年就是得打掃衛(wèi)生,用老炮兒的話說“這是規(guī)矩!”就跟六月間的村莊里收麥子一樣,大忙之日,全家人全村人全鄉(xiāng)下的人都在揮汗如雨,如果你再耍二流子,就要被千夫所指了。
令小咪覺得詭異的是,婆婆對過年擦窗戶的講究和執(zhí)著,比小孩子盼望過年還興奮和期待,也許因為進了城的農(nóng)民們沒什么集體活動了,也就指著過年能體驗一下集體勞動的氣氛?所以,過年打掃衛(wèi)生擦窗戶這件事,對于老年人來說,幾乎是好不容易等來的、與兒孫同樂的活動———讓他們體會到濟濟一堂熱火朝天群情激奮目標一致的快感,一種類似于過狂歡節(jié),類似于力比多分泌樣的快感。畢竟,對于老人家來說,城市生活太乏味了,跳廣場舞又扭手扭腳不好意思,連到小區(qū)院子里說個是非都沒人聽,就指著打掃衛(wèi)生來增強凝聚力了。
小咪說,有一年,她跟公婆說“你們帶孩子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我一個人在家干活兒就夠了?!钡人麄円蛔?,她就叫來鐘點工,掃墻壁擦窗戶,連地板縫縫都給摳干凈了??墒?,中途婆婆不放心,回來監(jiān)工,這一看就火了,發(fā)現(xiàn)她沒有在勞動,而是躺在沙發(fā)上玩手機,說好的揮汗如雨呢?說好的熱火朝天呢?后來因為這個事,老公也數(shù)落了她,為了證明專業(yè)家政打掃得并不盡心,老公還戴上眼鏡在窗玻璃上找了條灰道道讓她看,小咪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手指甲,心里說:“叫個保潔也不過幾百元,我剛做好的美甲就花了幾百元,把指甲擦壞了才不劃算呢。”
其實擦窗戶只是一個令人不悅的導(dǎo)火索,“過年就得擦玻璃”后面三個字可以置換成“炸丸子/包餃子/買年貨……”這些小時候覺得開心的事物,長大后成為了一種“規(guī)矩”,就像要參加考試的必讀科目,本來挺喜歡上的課,一聽要考試頭就大了。問題是,按“規(guī)矩”不得不做這些事的時候,她一點兒也體會不到“勞動的歡樂”。這不是勞動,這是勞動改造,在勞動改造的過程中,他們都變成了凌駕于她頭上的權(quán)威,都可以對她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