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豪
奶奶有一把檀木算盤,常年散發(fā)著清香。小時候父母在北方辦廠,奶奶是廠里的出納。后來工廠搬到了南方,我們亦舉家遷移至南邊。那年冬天來得很早。奶奶坐在新購置的機器前,一邊趕工,一邊撥算著廠里的開支。她正算到關鍵處,忘了自己的手還按在機床上。奶奶的中指被割斷了一截,她當場痛昏過去。那把算盤也掉落在地,裂成了兩半,浸染著殷深的血。
奶奶的右手傷到了筋骨,再也不能干活了。那天她坐在院子里,懷里抱著那把剛剛黏合好的算盤。那把算盤裂了一條很大的縫,遠遠望去丑陋可怖。我記得那天是初雪,少見的南國之雪,很美。雪落在院子里,落在算盤上,落在她的銀發(fā)間。她一直晃著,喃喃著:“老啦,沒用啦……”她的眼角沁出渾濁的淚,喉嚨里逐漸發(fā)出一陣陣難聽的嗚咽,卻很快消散在茫無邊際的大雪之中。
后來我再也沒有見過那把算盤。也許壞了,也許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