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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法律問題探討

2016-03-11 09:23郭樹理
體育科學 2016年6期
關鍵詞:仲裁庭國際象棋章程

郭樹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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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法律問題探討

郭樹理

國際體育仲裁院(CAS)近年來處理了多起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案件,內容分別涉及:選舉遭受第三方干涉;候選人面臨性別歧視;國內體育聯合會提名產生爭議;參選人因拉票造勢甚至賄選而被取消資格或遭到處罰;選舉過程中臨時修改規(guī)則;選舉規(guī)則之間出現沖突等情況。國際體育聯合會能否干預國家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取決于國際與國內體育聯合會的組織結構關系,干預的方式和程序受制于國際體育聯合會的章程的具體規(guī)定,國家體育聯合會不服干預,可以向CAS尋求最終救濟,這是體育社團自治與國家司法干預之間長期博弈的結果,CAS體育仲裁應當有效地保障體育基本人權。國家體育聯合會的提名有可能影響國際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但國際體育聯合會通常不能對提名程序進行干預。CAS在處理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案件時,應當發(fā)揮體育界“憲法法院”的作用,對選舉規(guī)則是否符合公共政策進行抽象性審查。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應當遵循民主平等、透明公開、中立公正、有則必守、團結和睦的原則,選舉機制應當從機構設置、主體資格、程序保障等方面進行改革與完善。

體育自治;選舉;仲裁;公正

國際與國內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過程中出現的各種糾紛與矛盾,近年來受到了媒體的廣泛關注,但體育聯合會一直以“體育自治”為由,主張此類糾紛應當在體育聯合會內部解決,堅決抵御外部力量的干預(主要是行使國家公權力的各國司法機關的干預)。然而,目前體育聯合會內部暴露出來的貪污賄賂、權力濫用、監(jiān)管缺失等問題,使人們對體育聯合會獨立解決自身內部問題的能力產生了懷疑。在這一背景下,國際體育仲裁院(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簡稱CAS)以仲裁的方式處理體育糾紛的作用開始顯現。CAS于1984年由國際奧委會在瑞士洛桑設立,目前已經成為解決體育糾紛最權威的仲裁機構,幾乎所有的大型國際賽事(如奧運會與世界杯)舉辦期間的體育糾紛,都由CAS專屬管轄,國際奧委會的章程(《奧林匹克憲章》)與各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的章程中,都有由CAS排他性管轄與其有關的體育糾紛的條款。以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為例,有越來越多的案件提交給了CAS處理。CAS在處理這些案件中所適用的一些法律原則,值得我們關注。分析這些案例中反映出來的法律問題,對于有效地實現“體育善治”(good governance in sports)大有裨益。本文將以CAS受理(或可能受理)的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的若干起案件為視角,就體育行會領導人選舉機制的完善提出建設性意見。

1 CAS處理的若干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案

1.1 選舉受到第三方干涉(尼日利亞足協主席選舉案)

2014年7月巴西世界杯上,尼日利亞國家足球隊隊員因獎金無法兌現而罷賽。世界杯結束后,尼日利亞政府決定對尼日利亞足協進行肅整。在政府的壓力下,尼日利亞足協進行了改組,于2014年8月26日選舉出了新的足協主席和領導機構。但在此次選舉中,存在很多程序上的漏洞,選舉當日,一些原足協的重要成員(包括原主席)被尼日利亞軍警阻撓,未能按時主持、參加會議。國際足聯(Fédération Internationale de Football Association,簡稱FIFA)認為尼日利亞的足球管理受到了尼日利亞政府的政治干涉,違反了FIFA章程第17條“各成員協會都應當獨立地管理其事務,不受第三方影響”的規(guī)定,不承認此次選舉結果,威脅要對尼日利亞足球隊實施全球禁賽。面臨FIFA處罰的壓力,尼日利亞足協又于2014年9月30日進行了第二次選舉,盡管此次選舉中仍然存在若干程序瑕疵,但新當選的尼日利亞足協主席和領導機構還是獲得了FIFA的承認,FIFA不再對尼日利亞足球隊實施處罰。但是前一次選舉獲勝的尼日利亞足協“主席”不服,向FIFA內部糾紛處理機構投訴無果后,將糾紛提交到了CAS。

CAS仲裁庭裁決被申請人FIFA勝訴,仲裁庭認為:無論第一次選舉是否合法(是否符合尼日利亞國內法以及尼日利亞足協的章程與規(guī)則),由于此次選舉受到了第三方的干涉,根據FIFA章程第17條的規(guī)定,FIFA有權力做出不承認此次選舉結果的決定①本案的編號為:Nigerian Football Federation v.FIFA,CAS 2014/A/3744 & CAS 2014/A/3766[EB/OL].裁決書網址為:http://www.tas-cas.org/fileadmin/use的r_upload/Award_3744-3766__FINAL__internet.pdf,2015年9月20日訪問。

本案的關鍵涉及對FIFA章程第17條的理解,該條款規(guī)定如下:

第17條:成員協會及其組織機構的獨立性

1.各成員協會都應當獨立地管理其事務,不受第三方的影響。

2.成員協會的機構應當在該協會內由選舉或者任命產生。成員協會的章程中應當規(guī)定具體的程序,保障此選舉或任命的充分獨立性。

3.FIFA不承認未遵守本條第2款的規(guī)定而被選舉或任命的成員協會的機構——即使是臨時任職。

4.FIFA不承認未遵守本條第2款的規(guī)定而被選舉或任命的機構通過的任何決議。

CAS仲裁庭指出,FIFA章程第17條的標題就是“FIFA成員協會及其組織機構的獨立性”,仲裁庭認為,為了有效地管理世界足球事務,FIFA有權不承認其成員協會的選舉結果——如果該選舉缺乏“充分的獨立性”的話,即第17條的目的是賦予FIFA以權力,其可以不承認選舉程序未能實現”充分獨立性”的選舉結果。在仲裁庭看來,第17條第2款,不能解釋為只是要求成員協會的章程中有保障選舉獨立性的形式性規(guī)定,更重要的是,第2款要求成員協會內部的每一次選舉,都必須接受“獨立性”審查。此外,仲裁庭還強調,第2款中的“充分的獨立性”必須結合第1款中的“禁止第三方的干涉”的規(guī)定來理解。因此,在選舉活動沒有以獨立的方式進行開展的情況下,尤其是當存在第三方影響的時候(如來自政府官員或政府機構的壓力),僅有獨立的選舉程序并不能保障選舉的獨立性。

在此案中,仲裁申請人還主張:第二次選舉受到了FIFA這個“第三方”的干預——選舉是非獨立的,違反了FIFA章程第17條,因而第二次選舉結果無效。仲裁庭認為:與申請人的主張相反,很顯然,FIFA不能被視為是第17條所規(guī)范的“第三方”,因為為了賦予自己明確的權力來否認其成員協會的選舉結果,FIFA已經默示地(但清晰地)表達了自己不屬于該條文所規(guī)范的“第三方”。

本案的啟示是:體育社團的內部選舉程序必須是獨立進行的,不得受到第三方的干涉,這種獨立性,不僅是對選舉程序的形式性要求,也是對選舉程序具體實施的實質性要求。目前,很多國際體育聯合會,如國際奧委會(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簡稱IOC)與FIFA都在自己的章程中,有諸如獨立開展體育事務,不得接受其他勢力(尤其是政府的公權力)干預的條款?!秺W林匹克憲章》第27條第6款規(guī)定:“國家奧委會應保持其自主性,抵制可能妨礙其遵守《奧林匹克憲章》的任何壓力,包括但不限于政治、法律、宗教、經濟上的壓力?!雹買OC曾有以國家奧委會遭到國家政府勢力干涉為由,暫停印度、科威特、加納等國的國家奧委會資格的實例。參見郭樹理,宋雅馨.論國際奧委會對國家奧委會的處罰——從印度奧委會資格被停事件談起[J].體育學刊,2014,(5):63-65.這種規(guī)定是為了保障體育自治,而這一實踐目前獲得了各國法律的認可。

1.2 限制當選人性別條件(阿爾及利亞國家奧委會執(zhí)委會委員選舉案)

2009年11月,阿爾及利亞國家奧委會執(zhí)行委員會進行改選,根據阿爾及利亞國家奧委會章程的規(guī)定,執(zhí)委會中最多只能有兩名女性委員。有若干名女性參與角逐,其中一名是哈西芭·布梅爾卡(Hassiba Boulmerka),布梅爾卡曾經是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1 500 m跑冠軍,她是阿爾及利亞第一位奧運會冠軍,也是來自非洲的第一位女性奧運會冠軍,同時還是來自信奉穆斯林的族群的第一位女性奧運會冠軍,她當時已經是國際奧委會運動員委員會的委員,還是著名的女權主義活動家。但是后來布梅爾卡落選了,她不服選舉結果提出申訴,她的主張是:根據《奧林匹克憲章》“奧林匹克運動的基本原則”第5條的規(guī)定,“以種族、宗教、政治、性別或其他理由,對某個國家或個人的任何形式的歧視,都與奧林匹克運動成員的身份不相容”,因此,阿爾及利亞國家奧委會憲章中對執(zhí)委會女性成員數量的限制,構成了對女性的歧視,違反了《奧林匹克憲章》,應當無效②《奧林匹克憲章》第28條的細則“國家奧委會的承認程序”第1條第2款規(guī)定:“申請者的章程得到國際奧委會執(zhí)行委員會的批準是獲得承認的先決條件。該條件同樣適用于國家奧委會章程此后的任何變動或修改。上述章程須始終符合《奧林匹克憲章》,并明確提及《奧林匹克憲章》。如果對國家奧委會章程的含義或解釋有任何疑問,或該章程與《奧林匹克憲章》有矛盾,均以后者為準?!?。

案件被上訴到CAS,CAS仲裁庭認為,不遵守《奧林匹克憲章》,將導致IOC對國家奧委會(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簡稱NOC)的處罰,甚至撤銷對NOC的承認,但是不遵守《奧林匹克憲章》,并不會對NOC的內部規(guī)則,包括選舉程序規(guī)則產生直接影響;對NOC選舉程序的審查,只能適用NOC現行的選舉規(guī)則,因此,CAS仲裁庭只會去審查選舉程序是否遵循了NOC內部的選舉規(guī)則,而不會審查這些規(guī)則是否遵循了《奧林匹克憲章》③本案的編號為:A v.Algerian Olympic Committee (COA),TAS 2010/A/2054.案件材料來源:DESPINA MAVROMATI.Autonomy and good governance in sports associations in light of the case law rendered by the 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J].Int Sports Law Rev,2014,(4):73-74。。

該案揭示了,在選舉人資格問題上,只能適用體育行會的內部規(guī)則的有關要求,不能直接援引《奧林匹克憲章》(除非是IOC的內部選舉),盡管NOC由于違反《奧林匹克憲章》可能遭到IOC的處罰,但是這不會直接影響NOC內部的選舉結果。

IOC不能直接干預阿爾及利亞國家奧委會內部的選舉(盡管IOC可以因為NOC未遵守《奧林匹克憲章》而處罰NOC,從而間接干預NOC的內部選舉),這與上訴尼日利亞足協選舉案中FIFA能夠干預尼日利亞國家足協內部選舉,是否相矛盾?筆者認為答案是否定的。原因是IOC章程(《奧林匹克憲章》)與FIFA的章程的規(guī)定不同:FIFA的章程明確規(guī)定了FIFA有權力認可或不認可國家足協的內部機構的選舉結果,而《奧林匹克憲章》中并未授予IOC以這種權力。而且FIFA的《選舉標準守則》(StandardElectoralCode)的第7章“最后條款”(Final Provisions)第2條明確規(guī)定:“FIFA有權隨時干預成員協會的選舉程序,以確保選舉的真實性,確保選舉遵守了FIFA的章程、規(guī)則與《選舉標準守則》。”

性別分布不均衡的問題,在體育聯合會領導機構的人員組成上表現得比較突出,以FIFA為例,多年以來,FIFA的主席、副主席、秘書長、執(zhí)委會委員一直為男性所壟斷,截止到2015年11月,26位FIFA執(zhí)委會成員中只有3位是女性,第一位女性是在2013年才進入該委員會的;209名國家與地區(qū)足協主席中只有2名是女性,而且女性在FIFA全體代表大會的投票人中所占比例少于1%。為有效地激勵女性參與傳統(tǒng)上被男性所壟斷的足球項目,FIFA目前在進行改革,在2015—2018年,FIFA將有9項針對“女性領導者”的發(fā)展項目,這是值得提倡的。而阿爾及利亞國家奧委會章程中對女性執(zhí)委委員數量的限制,肯定是違反男女平等原則的。

1.3 提名參選人的程序遭質疑

1.3.1 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選舉案

2010年9月28日,國際象棋聯合會(Fédération Internationale des échecs,簡稱FIDE)主席改選,與現任主席俄羅斯籍的基爾?!ひ亮啡罩Z夫(Kirsan Ilyumzhinov)競爭的,是另外一位俄羅斯人、前國際象棋世界冠軍阿納托里·卡爾波夫(Anatoly Karpov)。由于俄羅斯國際象棋聯合會的內部分裂,他們倆誰應當獲得俄羅斯國家象棋聯合會的提名的問題,產生了爭議,但最終獲得提名的是伊柳姆日諾夫。后來卡爾波夫獲得了法國、德國、瑞士三個國家國際象棋聯合會的提名,仍然參與競選。而柳姆日諾夫除了獲得俄羅斯國際象棋聯合會的提名之外,還獲得了阿根廷、墨西哥兩個國家的國際象棋聯合會的提名(但阿根廷國際象棋聯合會后來宣布撤回對他的提名)。

2010年6月29日,國際象棋聯合會在其官方網站上宣布:“國際象棋聯合會將在7月24~25日召開的主席理事會(the Presidential Board)上,審查在6月28日提名截止日期前所提名的參選人的資格?!?010年8月2日,國際象棋聯合會官網宣布:“在7月24~25日的主席理事會會議上,由于有主席理事會成員(即現任主席柳姆日諾夫)參選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因此,關于參選人資格的審查問題,將交由國際象棋聯合會9月27日的全體會議解決?!?/p>

卡爾波夫參選團隊對柳姆日諾夫團隊的參選資格提出質疑,前者的支持者——法國、德國、瑞士、烏克蘭、美國五國的國際象棋聯合會,以及贊助卡爾波夫參選的美國公司“卡爾波夫2010競選”(Karpov 2010 Inc.),作為仲裁申請人,以國際象棋聯合會為仲裁被申請人,向CAS提出仲裁請求,指控國際象棋聯合會在選舉前未能有效地審查柳姆日諾夫團隊的提名,未能否認該團隊的參選資格,申請人請求CAS裁定柳姆日諾夫的團隊不具有參選資格,理由是柳姆日諾夫獲得俄羅斯國際象棋聯合會的提名的程序不合法,申請人請求CAS裁定卡爾波夫才是俄羅斯國際象棋聯合會提名的參選人。申請人還主張,柳姆日諾夫獲得的阿根廷、墨西哥兩國的提名也不合法,因為柳姆日諾夫只是這兩個國家國際象棋聯合會的臨時會員,未達到選舉規(guī)則所要求的“保持會員資格一年以上”的標準,而且在正式選舉前,阿根廷國際象棋聯合會還撤回了對柳姆日諾夫的提名。

2010年9月27日,選舉大會召開前夕,CAS仲裁庭做出了最終裁決。就本案的實質性問題,CAS仲裁庭認為:

首先,俄羅斯國際象棋聯合會的內部提名程序是否存在問題——到底是柳姆日諾夫還是卡爾波夫應當獲得俄羅斯的提名,這是俄羅斯國際象棋聯合會的內部問題,與被申請人國際象棋聯合會無關,申請人應當根據俄羅斯國際象棋聯合會的章程與規(guī)則,以及聯合會所在地俄羅斯國內法,尋求俄羅斯國際象棋聯合會內部的救濟或者是俄羅斯國內的法律救濟,本案被申請人國際象棋聯合會并非該爭議的適格主體。

其次,CAS仲裁庭認定,根據國際象棋聯合會的章程,國際象棋聯合會的主席理事會有義務在2010年9月28日選舉主席的國際象棋聯合會全體大會召開前,審查各參選團隊參選人的資格,而不是把這個問題留給全體大會去解決;由來自全世界各地、操不同語言的150多名代表組成的全體大會來審查參選人的資格,也不具有實際可行性。至于有主席理事會成員因參選而有利益沖突的情況,CAS仲裁庭認為該成員完全可以自行回避。

第三,核心問題是:柳姆日諾夫是否具備參選人資格?CAS審查了本案適用的準據法——國際象棋聯合會《選舉規(guī)則》(ElectoralRegulations),該規(guī)則第1條第2款規(guī)定:

對主席參選人的提名,必須(must)在國際象棋聯合會全體會議召開前至少3個月向國際象棋聯合會的秘書處提出。每一參選人應當(shall)獲得他所屬的國家聯合會的提名。在國際象棋聯合會全體會議召開前,參選人應該(should)具備他所屬的國家聯合會的成員資格一年以上。

CAS仲裁庭認定,最后一項要求:“參選人應該(should)具備他所屬的國家聯合會的成員資格一年以上”只是一種建議性(recommendatory)的要求,而不是強制性(mandatory)的要求,因為,條文措辭使用的是“應該”(should),而不是像前兩項要求中所使用的措辭“必須”(must)或者“應當”(shall)。仲裁庭還通過證人——國際象棋聯合會秘書處的工作人員馬斯丘考庫斯(Mastrokoukos)證明了,在國際象棋聯合會以往的選舉中,該“一年以上成員資格”的要求并未嚴格實施。因此,即便柳姆日諾夫未能具備阿根廷或墨西哥象棋聯合會的會員資格一年以上,其對柳姆日諾夫的提名也是有效的。另外,阿根廷聯合會撤回對柳姆日諾夫的提名,是在2010年6月28日提名截止之后做出的,CAS仲裁庭認為該撤回聲明是無效的。

CAS仲裁庭指出,由于不同國家國際象棋聯合會的內部結構不一樣,有的國家協會只承認俱樂部成員,不承認個人會員,因此,個人只要加入了該國的俱樂部,就具備了該國的國際象棋聯合會的提名資格,并不一定要求該個人的國籍與提名國家一致。CAS認為,根據國際象棋聯合會的選舉規(guī)則,參選人只需要獲得一個國家聯合會的提名即可,無論俄羅斯國際象棋聯合會對柳姆日諾夫的提名程序是否有問題,提名是否有效,由于柳姆日諾夫還有阿根廷、墨西哥兩個國家國際象棋聯合會的提名,所以他的參選資格是有效的①該案案件編號為:National Chess Federation of France et al.v.FIDE,CAS 2010/O/2166[EB/OL].裁決書網址:http://arbitration.kiev.ua/uploads/kucher/2166.pdf,2015年9月10日訪問。。

CAS仲裁庭裁決申請人敗訴。2010年9月28日,國際象棋聯合會全體大會召開,柳姆日諾夫以95票對55票的結果,擊敗了卡爾波夫,連任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

本案說明,在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領導層的選舉過程中,對國內單項體育聯合會內部的提名程序,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并不能進行直接干預,而只能通過審查參選人的競選資格,來確認或否認這一提名。具體的提名程序是由國內單項體育聯合會負責實施的。

本案還涉及參選資格規(guī)則應當如何進行解釋的問題。由于國際單項聯合會的規(guī)則的制定過程并不像國家立法那樣有極其嚴格的程序和方法,因此,規(guī)則存在歧義或者含糊的情況在所難免,所以在具體適用過程中,規(guī)則的解釋問題極其重要。

規(guī)則的解釋,應當首先采用文義解釋的方法。文義解釋也稱字面解釋、語法解釋、文法解釋、文理解釋,是指從規(guī)則條文所運用的語言文字的含義來說明規(guī)則規(guī)定的內容。文義解釋,一是以日常語言文字的含義來確定所要解釋的規(guī)則條文的文字含義;二是從法律專業(yè)的特殊要求來理解規(guī)則條文運用的特定含義,如CAS仲裁庭就本案所涉及的“應該”(should)、“應當”(shall)、“必須”(must)三個法律術語進行了嚴格的區(qū)分,界定了“應該”(should)并非強制性(mandatory)的要求,而只是建議性(recommendatory)的要求。

除了文義解釋之外,CAS仲裁庭在本案中還使用了體系解釋的方法,即把參選規(guī)則的全部條文視為一個統(tǒng)一的整體,通過上下文以及相關條款的相互關系及含義,來確定所要解釋的規(guī)則條文的含義,因為規(guī)則的整體應當是一個內在統(tǒng)一的體系,各具體規(guī)則是規(guī)則體系的組成部分,它們各自所具有的意義與含義必然具有相互關聯性。本案中CAS仲裁庭對參選資格條文的上下文進行梳理,明確了“應該”(should)和“應當”(shall)、“必須”(must)三個措辭,分別是對應不同的資格條件中而使用的。

另外,對參選資格規(guī)則的解釋,還可以采用習慣解釋的方法,該方法是指應當參照規(guī)則在具體執(zhí)行中的習慣或慣例,對規(guī)則的真實含義進行明確,這種習慣或慣例應當是在長期的實踐中為有關主體所普遍接受的、反復實施的、前后一致的做法。習慣解釋必須要具備證明相關習慣或慣例存在的證據。本案中,CAS仲裁庭通過審查、采信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秘書處官員的證人證言,明確了“保有成員資格一年以上”的要求,在以往國際象棋聯合會的選舉實踐中并未嚴格實施,從而進一步證明了此項要求只是建議性的。

1.3.2 國際自行車聯合會主席選舉風波

2013年9月27日,國際自行車聯合會(the Union Cycliste Internationale,簡稱UCI)將進行主席換屆選舉,現任主席愛爾蘭人(他同時具有瑞士國籍)帕特·麥克奎德(Pat McQuaid)欲留任,他的競爭對手是英國人布萊恩·庫克森(Brian Cookson)。根據UCI的章程第51條第1款,UCI主席的參選人必須獲得“參選人所屬的國家聯合會”的提名(The candidates for the presidency shall be nominated by the federation of the candidate.)。但是該條款的含義不明確,“所屬的國家聯合會”是指參選人國籍國的國家聯合會,還是他所在的任何自行車俱樂部所屬的國家聯合會?由于麥克奎德在任期間環(huán)法自行車賽爆出大量興奮劑丑聞,還有更嚴重的事件——曾獲得環(huán)法自行車賽七次冠軍的美國運動員阿姆斯特朗承認自己服用了興奮劑,因此,麥克奎德的國籍國愛爾蘭與瑞士國家自行車聯合會都不準備提名他參選。后來麥克奎德獲得了他加入的兩個自行車俱樂部所屬的泰國和摩洛哥兩國自行車聯合會的提名。但反對派認為這一提名程序是無效的,他們堅持:麥克奎德必須獲得他的國籍國愛爾蘭或者瑞士的自行車聯合會的提名。當時還有新聞報道說,馬來西亞自行車聯合會準備提出議案,修改UCI的章程,UCI主席參選人只要獲得任何兩個國家自行車聯合會的提名,就具備參選人資格,該規(guī)則將具有溯及力,以解決當前的爭議。

2013年9月1日,UCI理事會的美國代表麥克·普蘭特(Mike Plant)致函給UCI的主席、執(zhí)委會委員長和執(zhí)委會,請求UCI在主席選舉前,將UCI章程第51條第1款的解釋問題提交CAS解決。普蘭特主張:“CAS可以為UCI全體大會的代表提供最權威的關于UCI主席參選資格的解釋,事實上,CAS是最有資格做這件事的。這樣,選舉才能保障結果的有效性,也不會遭致將來的訴訟挑戰(zhàn)?!雹賲⒁娤嚓P新聞媒體報道:“Calls for CAS to decide UCI presidency,USA Cycling want issues surrounding the UCI presidency to be decided by the 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EB/OL].http://www.sbs.com.au/news/article/2013/09/10/calls-cas-decide-uci-presidency,2015年10月14日訪問。但是UCI執(zhí)委會投票一致拒絕了這一提議,執(zhí)委會認為只有UCI的全體大會,才是就選舉問題表態(tài)的最高權威機構。

2013年9月27日,UCI全體大會召開,會議確認了麥克奎德的參選人資格,但在隨后的選舉中,庫克森以24票對18票的結果擊敗了麥克奎德,后者連任失?、趨⒁娤嚓P新聞媒體報道:“Pat McQuaid defeated in cycling's presidential election”[EB/OL].http://www.theguardian.com/sport/2013/sep/27/pat-mcquaid-uci-loses-election,2015年10月14日訪問。。

本糾紛和上述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選舉案都說明,國際單項聯合會章程或選舉規(guī)則中對參選人提名程序所制定的規(guī)范,其措辭、涵義一定要非常準確,否則容易引起糾紛。尤其是一些個人或俱樂部都可以成為會員的國家單項體育聯合會,所謂的“所屬國家聯合會提名”,是指參選人國籍國的聯合會,還是包括他加入的非國籍國的俱樂部所屬的國家聯合會,這一點必須明確。盡管國際象棋聯合會案中,CAS通過考察以往慣例的方法解決了這一問題,但是規(guī)則本身在立法過程中,立法者就對此加以具體明確,將減少糾紛發(fā)生的幾率。

1.4 參選人造勢拉票被取消資格(IOC運動員委員會委員選舉案)

1.4.1 朱木炎案

2012年8月,倫敦奧運會舉辦期間,雅典奧運會跆拳道冠軍、隸屬中華臺北奧委會的朱木炎參選IOC運動員委員會委員。在參選期間,朱木炎遭到其他運動員投訴,他們向IOC執(zhí)行委員會舉報朱木炎運用不正當手段進行拉票,IOC執(zhí)委會在調查之后,認定朱木炎有以下行為:未經批準派發(fā)自己的名片,在奧運會運動員住處分發(fā)棒棒糖,在限制競選活動區(qū)域內使用了平板電腦拉選票,許諾參與投票的運動員可以獲得禮品雨傘等,IOC執(zhí)委會認定朱木炎的行為違反了《IOC運動員委員會競選行為規(guī)范》(RulesofConductApplicabletoCampaignsforElectiontotheIOCAthlete’sCommission)。2012年8月11日,IOC執(zhí)委會宣布取消朱木炎的參選資格。朱木炎與中華臺北奧委會不服,于2012年9月5日向CAS提出上訴仲裁申請,申請人主張:第一,自己出于為奧林匹克事業(yè)服務的熱忱,所有的活動都是善意的,IOC執(zhí)委會的處罰沒有理由;第二,與行為的嚴重性相比較,處罰措施過重,不符合比例原則。

2013年3月15日,CAS仲裁庭作出裁決,駁回了申請人的仲裁請求③本案編號為:Mu-yen Chu & Chinese Taipei Olympic Committee v.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 (IOC),CAS 2012/A/2913[EB/OL].裁決書網址:www.tas-cas.org/fileadmin/user_upload/Award20291320FINAL.pdf,2015年9月25日訪問。。仲裁庭認為:根據《IOC運動員委員會競選行為規(guī)范》第2條第3款“不允許在競選區(qū)域之外的其他區(qū)域開展競選活動”,而朱木炎在不允許開展任何形式的競選活動的區(qū)域內實施了競選活動,明顯違反了該規(guī)范的第2條第3款;根據《IOC運動員委員會競選行為規(guī)范》第6條第3款“不得在奧運村內外包括NOC代表團住處,派發(fā)以及(或者)展示任何文件、海報、標識、標語或禮物”,朱木炎未經批準派發(fā)自己名片等行為違反了該第6條第3款;根據《IOC運動員委員會競選行為規(guī)范》第7條第3款“禁止使用任何形式的物質誘導為某參選人投票或參與投票”,朱木炎向其他運動員示意,只要參與投票就能獲贈禮品雨傘的行為,顯然是通過誘使手段,宣傳自己的參選人資格,這是為他的選舉利益服務的,違反了該第7條第3款。仲裁庭認為,朱木炎所有的這些行為與《IOC運動員委員會競選行為規(guī)范》第4條第1款所要求的“必須進行有尊嚴和適度的競選”的義務是相悖的。但仲裁庭也裁定:對朱木炎分發(fā)了棒棒糖的指控,因證據不足,不能成立。最終CAS仲裁庭認定:朱木炎的所有違規(guī)行為的意圖,都是為了提升他的參選人資格,朱木炎應承擔違反競選活動規(guī)則的責任,IOC執(zhí)委會對他的處罰具有法律依據。

處罰措施是否符合比例原則的問題,根據《IOC運動員委員會競選行為規(guī)范》第6條,對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措施有:私下警告、公開譴責、撤消參選人資格、取消參選人在以后各屆奧運會中的競選權利和(或)取消當事國(地區(qū))奧委會向下一屆奧運會推薦參選人的權利。CAS仲裁庭認為,相對于遵守規(guī)則的其他參選人而言,朱木炎的違規(guī)行為使他獲得了不正當的競爭優(yōu)勢,妨礙了IOC運動員委員會的選舉過程。撤消朱木炎的參選人資格,這一處罰是惟一適合彌補朱木炎違規(guī)所造成影響的措施,這一處罰措施并沒有違反比例原則。

1.4.2 室伏廣治案

同樣是在2012年倫敦奧運會期間,雅典奧運會鏈球冠軍、日本運動員室伏廣治參選IOC運動員委員會委員。法國、荷蘭兩國國家奧委會的代表投訴室伏廣治在競選過程中存在以下違規(guī)行為:在奧運會村向其他運動員發(fā)放《投票指南》的宣傳資料;向其他運動員派送手機擦;在日本國家奧委會住處展示印有室伏廣治特寫形象的反興奮劑海報;使用平板電腦過分游說其他運動員。2012年8月11日,IOC執(zhí)行委員會取消了室伏廣治的參選資格。室伏廣治與日本國家奧委會不服處罰,于2012年9月3日,向CAS提出上訴仲裁申請,2013年5月22日,CAS仲裁庭駁回了申請人的仲裁請求,裁決書中釋明的裁決基本理由與上述朱木炎案件類似:室伏廣治的行為確實違反了《IOC運動員委員會競選行為規(guī)范》的規(guī)定;當事人獲得了不正當的選舉優(yōu)勢,IOC執(zhí)委會的處罰符合比例原則①① 本案編號為:Koji Murofushi & Japanese Olympic Committee v.International Olympic Committee,CAS 2012/A/2912[EB/OL].裁決書網址:http://www.tas-cas.org/fileadmin/user_upload/Award20291220FINAL20redacted.pdf,2015年9月25日訪問。。

就室伏廣治案中,CAS認定手機擦構成規(guī)則所禁止的“禮物”, 有學者運用“客觀歸責原則”,進行了評論:

“國際體育組織有權制定內部規(guī)則并監(jiān)督其實施。但由于某些規(guī)則沒有細化,致使行為人理解上有出入。室伏廣治案中,雙方當事人就分發(fā)手機擦是否構成違規(guī)有爭議。室伏廣治承認手機擦是他制作并分發(fā)給球迷、運動員和其他朋友們的。而《IOC運動員委員會競選行為規(guī)范》第3條規(guī)定:“在奧運村內外,包括NOC的住處,禁止派發(fā)禮物?!笔曳鼜V治認為手機擦不構成禮物,而只是一種蘊含了尊重、友誼和銘記的紀念品,該紀念品深刻體現了日本文化,并且也是室伏廣治在奧運會中的一貫做法,與競選無關。規(guī)則規(guī)定了“禁止分發(fā)禮物”、“參選人必須嚴格遵守”,應該以客觀的方式對規(guī)則內容進行評估和解釋,即考慮措辭意義、信任原則,特別是制定規(guī)則的目的。既然規(guī)則的制定是為了保證“每個參選人有平等機會競選”,那么,規(guī)則中“禮物”一詞必須脫離各參選人的法律和文化環(huán)境而統(tǒng)一進行解釋,“禮物”的門檻應設置得更低,對規(guī)則的解釋應更嚴格,從而有效地防止富裕運動員獲得超出經濟能力較差運動員的不當優(yōu)勢。由此,CAS在仲裁過程中,履行其監(jiān)督義務,及時發(fā)現問題。國際體育組織在規(guī)則的制定上,應兼顧原則上的指導性和細節(jié)上的可操作性,才不致引起理解上的歧義”②對室服廣治案中“客觀歸責原則”的評論,參見黃世昌.國際體育組織委員資格處罰糾紛仲裁案例述評[J].體育科學,2004,(5):96-封三.。

這一評論是非常中肯的,體育聯合會領導崗位競選過程中如果有嚴格的競選守則,該守則又對拉票造勢行為有嚴格的限制,參選人違反這些規(guī)則進行拉票,會造成不正當的競爭優(yōu)勢,勢必影響選舉結果,必須嚴格執(zhí)行這些規(guī)則。當然,是否需要剝奪行為人的參選資格,還需要適用比例原則,就違規(guī)行為的嚴重性,根據規(guī)則所規(guī)定的處罰措施的可選范圍,給予合適的處罰。

1.5 參選人賄選遭處罰(哈曼競選FIFA主席案)

2011年7月,時任亞洲足聯主席、FIFA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的卡塔爾人穆罕默德·本·哈曼( Mohammed Bin Hammam),遭到FIFA處罰,被禁止從事任何與足球有關的活動。哈曼被指控為了在2011年6月1日的FIFA主席選舉中獲勝,與北中美洲及加勒比海地區(qū)足聯主席、FIFA的副主席杰克·華納(Jack Warner)達成私下交易,由后者召集中北美洲及加勒比海地區(qū)的足球特別會議,為哈曼的選舉造勢搭臺唱戲。2011年5月11~12日,該特別會議在特立尼達和多巴哥舉行,據說參加此次會議的25名代表,每人獲得了一個裝有4萬美金的未署名信封,共計100萬美金。事情敗露后,2011年6月,華納宣布辭職,哈默則在選舉前3天宣布退出FIFA主席競選,而加勒比地區(qū)足協有19人遭到了FIFA的處罰。2011年7月23日,FIFA道德委員會做出對哈曼的處罰決定,認定哈曼的行為違反《FIFA道德守則》(FIFACodeofEthics)第3條第1、2、3款(基本原則);第9條第1款(忠誠和保密義務);第10條第2款(禁止收受、派發(fā)禮物和其他利益);第11條第2款(禁止賄賂),決定對哈曼實施終身足球禁令,禁止其以后從事與足球有關的任何活動;并建議亞洲足聯暫停其擔任的亞洲足聯主席職位。亞洲足聯隨即中止了哈曼的主席職務,由時任亞洲足聯第一副主席的中國人張吉龍暫時接替。哈曼不服處罰,上訴至FIFA上訴委員會,2011年9月15日,上訴委員會維持了處罰決定。2011年11月9日,哈曼以FIFA為被申請人,向CAS提出上訴仲裁申請,請求撤銷處罰。

2012年7月19日,CAS仲裁庭做出裁決,支持了哈曼的上訴仲裁申請,裁決的主要理由是,FIFA對哈曼的處罰,所采納的證據無法達到“合理滿意”(comfortable satisfaction)的證明標準。根據CAS的實踐,CAS所采取的證據的證明標準,是介于民事訴訟的“優(yōu)勢證明原則”與刑事訴訟的“排除任何合理懷疑原則”之間的“合理滿意標準”?!皟?yōu)勢證據原則”是指在民事訴訟中,如果一方當事人提出的證據比對方當事人更具有證明優(yōu)勢,則具有優(yōu)勢證據一方當事人應當勝訴。“排除任何合理懷疑原則”是指在刑事訴訟中,指控方提出的證據的證明力必須使審判者的自由心證達到“毫無合理懷疑”的程度,即毫無懷疑地確定被指控者的確有罪,才能判決被指控者有罪;而被指控者只要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無罪,其就應當勝訴。

但是CAS仲裁庭在裁決書中亦表示:“本仲裁庭的裁決并不認定申請人就是完全無辜的……雖然撤銷了本案對申請人的處罰,但是仲裁庭并不認為該事件就完全終結了。FIFA正在組建兩個新的道德委員會,一個負責調查程序,一個負責調查之后的裁決程序。如果對目前案件它們能夠發(fā)現有新的證據,在不違反一事不再理原則,以及案件適用的準據法中的其他法律原則的情況下,它們將有可能重新處理該案,以便完成該案的事實背景資料的合理調查,并決定申請人是否違反了《FIFA道德守則》?!雹僭摪妇幪枮椋篗ohamed Bin Hammam v.FIFA,CAS 2011/A/2625[EB/OL].裁決書網址: http://www.tas-cas.org/fileadmin/user_upload/Award20262520_FINAL_internet.pdf,2015年9月25日訪問。

亞洲足聯和FIFA繼續(xù)展開調查后,2012年12月,FIFA以存在“新證據”為由,對哈曼重新實施了全球終身足球禁賽的處罰。

該案的啟示是,就參選人的賄選行為雖然國際單項聯合會的紀律處罰必須證據充分,達到“合理滿意”的證明責任標準,但是如果參選人的賄選行為能夠得到證據確認,其參選人的資格應當被取消,相關的體育聯合會還應當給予其紀律處罰。與此相對比的,是在上述朱木炎案和室服廣治案中,兩位運動員的行為并未構成賄選,不過選舉拉票行為確實違反了選舉守則的規(guī)定,所以他們只是被取消參選人資格,并未遭到體育聯合會的其他處罰。

1.6 對選舉規(guī)則或任命規(guī)則的背離

1.6.1 泰國足協主席選舉案

2013年6月,泰國足球協會按原定計劃,將進行足協主席的換屆選舉,現任泰國足協主席、FIFA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沃拉威·馬庫迪(Worawi Makudi)欲尋求連任,他的競爭對手是維拉奇·香帕里奇(Virach Chanpanich),由于選舉之前泰國足壇出現的各派勢力之間的沖突,以及泰國司法機關的介入,導致FIFA對泰國足協下達了最后通牒,要求后者必須排除外部政治勢力干預,獨立地進行足協主席選舉。在FIFA的壓力之下,2013年8月23日,泰國足協全體代表大會(the Congress)通過了新的章程,章程中包括享有投票權的代表的人數分配條款,會議還通過了《選舉規(guī)則》(theElectoralCode)。列席會議、進行監(jiān)督的FIFA觀察員對此表示滿意?!哆x舉規(guī)則》設立了兩個選舉管理機構,選舉委員會(the Electoral Committee)與選舉糾紛上訴委員會(the Electoral Appeal Committee),根據《選舉規(guī)則》第4條的規(guī)定,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都應當由足協全體大會選舉產生。

但是后來實際發(fā)生的情況,是根據兩位競選人之間達成的妥協,足協全體代表大會授權香帕里奇可以任命選舉委員會5名成員中的3名,并任命選舉糾紛上訴委員會3名委員中的1名;而現任主席馬庫迪可以任命選舉委員會5名成員中的其他2名,并任命選舉糾紛上訴委員會3名委員會中的其他2名。選舉前夕,在對投票人資格的認定過程中,選舉委員會與上訴委員會之間產生了嚴重分歧。在2013年10月17日的最終選舉中,馬庫迪以42票對28票的結果,擊敗了競爭對手香帕里奇。后者不服,認為選舉程序背離了2013年章程與《選舉規(guī)則》,主張選舉結果是無效的,要求重新進行選舉或者宣布自己才是獲勝者。2013年11月7日,香帕里奇以泰國足協為被申請人,向CAS提出仲裁申請。

CAS仲裁庭認為:選舉所適用的準據法——泰國足協2013年新章程以及《選舉規(guī)則》,是在FIFA觀察員的監(jiān)督下通過的,也遵循了FIFA所堅持的體育獨立自治的原則。根據《選舉規(guī)則》第4條,選舉機構(即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的產生必須由足協全體代表大會民主選舉產生;根據《選舉規(guī)則》第2條第1款,選舉機構的組成成員的產生,必須遵守權力分立原則(principles of separation of powers)、可問責性原則(accountability)、透明性原則(transparency);《選舉規(guī)則》第26條第4款,還要求選舉機構的成員必須保障他們自己的獨立性(independence)和公正性(impartiality)。但實際上,泰國足協全體代表大會以固定的人數配額授權參選人自己委任選舉管理機構成員的做法,即上文提到的由兩名參選人各自分別任命選舉委員會和選舉糾紛委員會組成人員,違背了《選舉規(guī)則》第4條所要求的這兩個機構必須由代表大會選舉產生、委員會成員必須獨立公正的規(guī)定。然而,CAS仲裁庭認為:這一對《選舉規(guī)則》的背離,是基于對泰國足協內部各派系勢力的“政治考量”,是在實踐中對《選舉規(guī)則》所做的具體修改。CAS認為泰國足協代表大會的主觀意愿是善良的,是為了給接下來的選舉掃清道路,并且這一修改是征得了競選雙方當事人的同意的,而且列席會議進行監(jiān)督的FIFA觀察員也對此予以了認可。由于本案當事人并未請求CAS仲裁庭就對《選舉規(guī)則》的背離是否正確、選舉對手之間達成的交易是否具有“政治恰當性”(the “political” advisability)的問題進行裁決,因此,仲裁庭對這些問題不予審查。但是仲裁庭也表示,正是由于這一背離,導致兩個選舉機構——選舉委員會與上訴委員會之間形成了尖銳對立,也導致了本案的糾紛,不過,參選人與泰國足協應當接受這一程序改變帶來的后果,因為這是他們自己的行為造成的后果①該案編號為:Virach Chanpanich v.The Football Association of Thailand,CAS 2013/A/3389[EB/OL].裁決書網址:http://www.tas-cas.org/fileadmin/user_upload/Award_Final_3389_internet.pdf,2015年8月15日訪問。。

有評論認為:CAS仲裁庭的邏輯似乎是,確實存在對《選舉規(guī)則》程序的違反情況,但是這種“違反”的情勢的造成原因,申請人也有參與,所以他應當接受這一“違反”所帶來的后果。但CAS的這一邏輯可能是存在問題的。不能以該違反情事的最終結果是否對肇事者有利來判斷該違反情事的合法性。

在本案中,CAS仲裁庭共聽取了26位證人的證言,在CAS的仲裁歷史上第一次有如此多的證人,CAS仲裁庭最終的裁決書也長達68頁。本來CAS仲裁庭可以行使自己根據《體育仲裁院章程與體育仲裁規(guī)則》第R57條(“仲裁庭審查的范圍”)所具備的廣泛的審查權力——“仲裁庭應擁有審查事實問題和法律問題的充分權力。它可以做出一個新的決定以替換被提出上訴的決定,或廢除某項決定從而使案件回復到原審的狀態(tài)?!薄獊砑m正選舉中存在的程序瑕疵,但是其卻采取了鴕鳥政策,聽任對選舉程序的背離,為選舉人之間的“幕后交易”開了方便之門。在對選舉過程的審查中,CAS仲裁庭似乎采取的是一種極其尊重體育聯合會的內部自治,謹小慎微、撒手不管的保守態(tài)度。

本案給我們的啟示是,一旦制定了選舉程序規(guī)則,就必須嚴格實施,如果允許參選人通過私下協議另行交易,對選舉程序規(guī)則進行“修改”,將會后患無窮,選舉結果失敗的任何一方,都可能會以“選舉背離程序規(guī)則”為由,提出法律挑戰(zhàn)。通過“私下協議”來背離選舉程序的惡劣做法,是對程序正義的嚴重破壞。具體到本案,由參選人任命選舉機構成員的做法無異于讓當事人選擇自己任命的法官來裁判自己的案件,嚴重違反了“任何人不得裁判與自己有關的案件”的正當程序基本原則。CAS作為國際體育領域最高的糾紛裁判機構,理應對選舉程序的嚴重瑕疵進行矯正,而不能因為當事人之間存在交易協議,就默認其效果。

1.6.2 國際象棋聯合會副主席任命案

在1.3.1述及的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選舉結束后,國際象棋聯合會進行主席之外的其他高級領導人職務的更替,按照聯合會的選舉規(guī)則的規(guī)定,除選舉產生的副主席之外,主席還可以任命另外2名副主席,并在獲得國家象棋聯合會全體大會的認可之后生效。2010年10月2日,連任成功的主席柳姆日諾夫在全體大會上,宣布任命5名新的副主席,來自格魯吉亞國際象棋聯合會的代表當即表示反對,指出主席無權任命5名副主席,主持會議的常務副主席兩次詢問:是否還有其他反對者?但沒有其他代表表示反對意見,任命就鼓掌通過了。柳姆日諾夫后來的解釋是,為了彌合世界國際象棋界由于主席選舉糾紛導致的分裂,為了團結各方力量,所以多增加了3名副主席的職位,這是獲得了全體大會絕大多數代表的認可的(因為只有格魯吉亞代表的反對),可以視為是對國際象棋聯合會章程的有效修訂。但格魯吉亞國際象棋聯合會以及其他一些歐洲國家的聯合會不服,請求國際象棋聯合會的主席理事會行使其作為聯合會內部上訴機構的職能——在2011年2月3~6日將召開的會議中,就主席柳姆日諾夫對5名副主席的任命進行審查,但后來主席理事會并未對此問題進行審查,其表示:該任命已經獲得全體大會的認可,根據國際象棋聯合會的章程,全體大會的決議是最終決議,主席理事會無權對此進行審查。

2011年2月24日,英格蘭國家象棋聯合會向CAS提起上訴仲裁申請,請求CAS宣布國際象棋聯合會的主席理事會不應當拒絕審查主席對副主席的任命事項;2011年3月29日,格魯吉亞國際象棋聯合會向CAS提出上訴仲裁申請,請求CAS裁決國際象棋聯合會全體大會對主席任命5名副主席的確認無效。CAS受理了這兩起申請,并案處理,2012年7月3日,CAS仲裁庭作出最終裁決,其主要內容是:駁回第一份上訴仲裁申請,因為根據國際象棋聯合會的章程與規(guī)則,副主席的任命獲得全體大會確認即生效,該確認是終局的、并無內部上訴救濟的可能;至于第二份上訴仲裁申請,由于申請人提起仲裁申請時,已經超出了CAS《體育仲裁院章程與體育仲裁規(guī)則》第R49規(guī)定的21天的上訴時限的限制,仲裁庭也駁回了申請人的申請。

盡管CAS仲裁庭并未對此案的實質性問題(主席是否可以任命5名副主席)進行審理,但是在裁決書的最后,CAS仲裁庭表示:“即便本案因超過上訴時效而被駁回,本庭還是建議國際象棋聯合會遵照其章程與規(guī)則,認真地審查其有關的實踐,以保障在其決策過程足夠的透明度?!雹俦景妇幪枮椋篍nglish Chess Federation & Georgian Chess Federation v.Fédération Internationale des Echecs (FIDE),CAS 2011/A/2360 & CAS 2011/A/2392[EB/OL].裁決書網址:http://www.fide.com/images/stories/chessdom/CAS_2011_A_2360__2392_ARBITRAL_AWARD_3july2012.pdf,2015年11月1日訪問。委婉地表達了對國際象棋聯合會任意更改其規(guī)則的做法,CAS仲裁庭不敢茍同。

本案雖然涉及的是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任命問題,而不是選舉問題,但是無論體育聯合會的領導人是通過選舉還是通過任命產生,在選舉任命過程中,臨時對規(guī)則進行修改(本案中的增加主席任命的副主席人數,前案泰國足協主席選舉中的改變選舉委員會與上訴委員會的組成方法),是對正當程序的損害,導致選舉或任命的結果存在重大程序瑕疵,容易遭到質疑,CAS有可能行使其矯正權力,推翻這種結果。

1.7 選舉所適用的規(guī)則發(fā)生沖突(巴拿馬國家奧委會主席選舉案)

自2006年8月以來,巴拿馬國內體育界一直處于分裂狀態(tài),出現了兩個國家奧委會和兩位國家奧委會主席,一是得到IOC與泛美體育組織認可的,以羅杰·馬斯科托(Roger Moscote)為主席的巴拿馬國家奧委會;一是得到巴拿馬政府認可的,以米格爾·巴內加斯(Miguel Vanegas)為主席的巴拿馬國家奧委會。在這種混亂局面下,2007年7月1日,IOC暫停了巴拿馬國家奧委會的會員資格,并威脅將全面禁止巴拿馬參加奧林匹克運動。在IOC的壓力下,2008年2月4日,巴拿馬政府開始松口,愿意接受被IOC認可的機構才是巴拿馬合法的奧委會組織。2008年2月19日,巴拿馬并存的兩個國家奧委會與泛美運動會組織代表經過談判,選舉出了由9人組成的新領導班子,原巴拿馬國家奧委會執(zhí)行主席、IOC委員米格爾·桑切斯(Miguel Sanchiz)被選舉為新的奧委會主席,任期是2008—2012年。但巴拿馬國內的分歧依然存在,內部斗爭極其尖銳,在兩派國家奧委會勢力的影響下,巴拿馬國內各單項體育聯合會也出現了分裂的局面。2012年在IOC的再度干預下,巴拿馬國內體育界達成妥協,各派同意參加于2012年12月底舉行的巴拿馬國家奧委會換屆選舉。2012年12月16日,巴拿馬國家奧委會舉行換屆選舉,卡米羅·阿馬多(Camilo Amado)當選新一屆巴拿馬奧委會主席。敗選的原主席桑切斯不服,以阿馬多和巴拿馬國家奧委會為被申請人,向CAS提出仲裁申請,請求確認選舉結果無效。

案件的關鍵涉及選舉應當以哪個版本的巴拿馬國家奧委會章程為準。申請人主張應當適用2002年的章程,而被申請人主張適用1970年的章程。根據《體育仲裁院章程與體育仲裁規(guī)則》第R58條(“實體問題的法律適用”)的規(guī)定:“仲裁庭應根據可以適用的體育規(guī)則,以及在作為補充的情況下根據當事人選擇的法律規(guī)范解決爭議;在當事人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則應根據做出被上訴決定的體育聯合會、體育協會或其他體育組織住所地國的國內法,或者根據那些仲裁庭認為適合的法律規(guī)則。就后一情形,仲裁庭應該給出裁判的理由。”CAS仲裁庭認為,本案被申請人是巴拿馬國家奧委會,由于該國家奧委會是根據巴拿馬國內法成立的位于巴拿馬國內的法人,必須適用巴拿馬的國內法來判斷該國國家奧委會章程各版本的效力——巴拿馬國內的1995年第16號法令(Panamanian Law 16/1995)在本案中必須要適用;另外,IOC的《奧林匹克憲章》對所有的國家奧委會也是直接適用并具有拘束力的,仲裁庭認為,如果出現國家奧委會的憲章與IOC《奧林匹克憲章》沖突,后者的效力應當優(yōu)先。仲裁庭查明:1970年版本的巴拿馬國家奧委會章程,在2006年進行了修改,并且在2013年3月1日獲得了巴拿馬內政部的登記注冊,該版本的憲章應當是有法律效力的版本。根據IOC《奧林匹克憲章》,巴拿馬國家奧委會是《奧林匹克憲章》所規(guī)定的國家奧委會,是奧林匹克運動大家庭的成員,但同時,巴拿馬國家奧委會還是在其住所所在國家的法律規(guī)則下成立的國內社團法人,即必須適用該國法律作為準據法,來決定該法人的法律人格,并使其獲得批準成立并登記注冊。因此,IOC對國家奧委會的認可并非就足夠使其獲得獨立法人資格,還必須符合其登記成立地所屬國家的法律所規(guī)定的注冊條件。通過對專家證言與當事人主張的審查,CAS仲裁庭認定,根據巴拿馬國內法,巴拿馬國家奧委會的章程必須要與其他社團組織一樣獲得批準登記,2002年版本的章程并未獲得巴拿馬政府的有效批準和登記,因此是不具備法律效力的。雖然IOC認可了該2002年版本的章程——盡管這是一個必要要件,但在本案中該2002年版本的章程不能適用,因為其未獲巴拿馬政府的有效批準和登記。

根據1970年版本(2006年修訂)的巴拿馬國家奧委會憲章,此次選舉大會(Elective General Assembly)的召集符合程序規(guī)定,被1970年憲章認可的全體巴拿馬國家奧委會的成員都參加了選舉。參加選舉大會的全體代表包括申請人本人,都承認此次大會的召集是合法有效的。因此,仲裁庭裁定,申請人無權挑戰(zhàn)選舉大會及其所做決定的有效性,因為申請人本人參加了會議并接受了會議所做的決議,從大會的會議記錄中也能夠找到申請人接受會議決議的證據。仲裁庭認定選舉大會的程序遵守了巴拿馬國家奧委會的章程和規(guī)則②本案編號為:Miguel Sanchiz v Camilo Amado and Panama NOC,CAS 2013/A/3052.案件資料來源:DESPINA MAVROMATI.Autonomy and good governance in sports associations in light of the case law rendered by the 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J].Int Sports Law Rev,2014,(4):75.。

本案的啟示是,在選舉規(guī)則的不同版本發(fā)生沖突時,需要非常慎重地確認有效力的版本,體育聯合會除了要獲得其上級體育組織的認可之外,還需要在該聯合會住所所在國家進行登記注冊;對體育聯合會法律人格的認定,只能適用國際私法上的屬人法這一系屬公式,用登記注冊地國家的國內法律來判斷其法律身份。只有經過登記注冊國家審核或備案的章程,才是有效的版本,才能作為選舉程序依據的規(guī)則。

2 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中的核心問題

2.1 國際體育聯合會與國家體育聯合會之間的權力關系

國際體育聯合會能否干預國家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干預的依據是什么?干預的程序是怎樣的?國家體育聯合會不服干預應當如何尋求救濟?

對這些問題的回答,需要考察國際與國內體育聯合會的組織結構關系,如果兩者之間的關系采用的是FIFA那種金字塔型的中央集權式的組織結構,則國際體育聯合會根據章程授權(如上述FIFA章程第13條與第17條之規(guī)定),有權直接干預國家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結果。上述利比里亞足協主席選舉案、泰國足協主席選舉案,都是如此。而如果采用的是奧林匹克組織的“國際奧委會/國家奧委會/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三駕馬車似的”權力分立結構,則國際體育聯合會對國家體育聯合會的領導人選舉只能進行間接的干預:以紀律處罰(暫停資格或開除會籍)為威脅,促使國家體育聯合會修改章程與選舉規(guī)則,但國際體育聯合會并不能直接否定國內體育聯合會的選舉結果,如前文阿爾及利亞NOC執(zhí)委會委員選舉案、巴拿馬NOC執(zhí)委會委員選舉案的情況。

無論是直接干預,還是間接干預,干預的權力來源都是國際體育聯合會的章程授權。干涉的程序也由該章程而定。章程的法律性質是成員之間的社團組織協議,成員在加入該組織時,就已經承諾接受章程的約束。如果國家體育聯合會對干預不服,根據章程相關規(guī)則的規(guī)定,是可以向CAS提起仲裁申請的,但具體是適用上訴仲裁程序(如FIFA的情況),以用盡國際體育聯合會的內部救濟措施為條件,還是適用普通仲裁程序(如國際象棋聯合會的情況),無須用盡國際體育聯合會的內部救濟,要視國際體育聯合會章程的具體規(guī)則而定。

國家體育聯合會的提名如何影響國際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上文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選舉案、國際自行車聯合會選舉糾紛,以及下文將述及的FIFA主席選舉案(納卡西德案)中,國家體育聯合會的提名問題,都成為案件當事人爭議的焦點。大部分的國際體育聯合會的領導人候選人,都是由國家體育聯合會提名的(有的還要求幾個成員聯合會聯合提名),這一提名結果將左右國際體育聯合會候選人的名單,意義重大。但目前有不少的國家體育聯合會的內部民主機制存在問題,提名程序的公正性容易產生問題。筆者建議,國際體育聯合會可以出臺推薦性的示范規(guī)則,提供給國家體育聯合會參考,以完善國家體育聯合會的內部提名程序。由于提名事項是國家體育聯合會的內部自治事宜,國際體育聯合會是不得直接或間接進行干預的,只能通過這種“示范規(guī)則”方式加以引導。如果內部提名出現爭議,CAS應當可以受理此類糾紛,但國際體育聯合會并非該糾紛的當事人(正如CAS在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選舉案中所認定的)。

2.2 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的獨立性與合法性之協調

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是體育聯合會行使自己的社團自治權利,由社團成員民主地、自由地遴選出聯合會領導人的過程,選舉過程應當具有獨立性,不受外界的干預,這是體育自治原則的體現。體育自治權是體育聯合會依據法律授權或自身章程規(guī)定而享有的自我管理體育事務的權利,這種自治權使得體育聯合會通過自己的單方行為即能導致相對人(運動員、俱樂部等)相關權利的產生、變更以及消滅。體育自治原則作為體育領域的重要原則,已為世界各國的法律所普遍認可。例如,為數眾多的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如國際足聯、國際泳聯、國際體操聯合會、國際滑雪聯合會等)在瑞士注冊成立,它們的法律性質屬于瑞士國內法上的社團法人,《瑞士民法典》第2章“法人”第1節(jié)“一般規(guī)定”、第2節(jié)“社團法人”,對體育聯合會作為社團法人的法律人格所享有的自治權利,進行了具體規(guī)定?!吨腥A人民共和國體育法》第36條也規(guī)定:“國家鼓勵、支持體育社會團體按照其章程,組織和開展體育活動,推動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斌w育聯合會有權自主管理其內部事務,而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正是體育聯合會內部事務之一。

但是,任何權利的行使,都有其邊界,體育聯合會獨立選舉領導人的社團自治權利的行使,亦存在邊界,即必須具備合法性,不得違反國家強行法和公共政策?!度鹗棵穹ǖ洹返?8條規(guī)定:“社團的宗旨違法,或社團違背善良風俗時,法官須依照主管官廳或利害關系人的起訴,宣告其解散?!薄吧屏硷L俗”即“公共政策”,是指一國由法律、行政法規(guī)規(guī)定為維護社會公共生活所必要的秩序與政策,又稱為“公共秩序”。公共政策在各國法律中通常都不會給出具體的立法釋明,其內涵與外延有一定的模糊性。各國的法律實踐大多以下定義、列舉、判例的方式界定公共秩序的內涵。在瑞士聯邦最高法院推翻CAS所裁決的馬圖扎倫案中,法院曾這樣界定公共秩序:違反公共政策的行為,是指違反一般法律原則、在瑞士國內得到公認的法律價值以及基本法律秩序等的行為。瑞士聯邦最高法院認為:公共政策可分為實體性和程序性兩大類別,前者包括違反有約必守原則、禁止權利濫用原則、禁止強迫勞動、誠信原則、征收補償原則、反歧視和保護弱勢群體原則等;后者包括法不溯及既往、維持法律裁決的既判力、保障當事人正當程序權利等。筆者認為,與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有關的公共政策主要有禁止歧視;保護言論自由、表達自由、參選自由、投票自由;法不溯及既往;保障正當程序權利等等內容。

公共政策的要求,其實就是保障基本人權的要求。基本人權是指“人,因其為人而應享有的權利”?;救藱嗖⒉皇菄H法或者國內法(憲法和法律)所賦予的,法律僅僅是保障和實現基本人權的一種手段。基本人權具有普適性和道義性。按照權利的內容來劃分,基本人權包括公民、政治的基本權利和經濟、社會、文化的基本權利兩大類。前者是指一些涉及個人的生命、財產、人身自由的基本權利,以及個人作為國家成員自由、平等地參與政治生活方面的基本權利;后者是指個人作為社會勞動者,參與社會、經濟、文化生活方面的基本權利,如就業(yè)、勞動條件、勞動報酬、社會保障、文化教育等基本權利?;救藱喑浞址从沉巳巳司鶓碛袡嗬妥杂蛇@一人權的本質?;救藱嘣谒腥藱嘀姓紦鲗У匚?,是推導其他人權的基礎人權,因此,在邏輯上和事實上處于優(yōu)先地位?;救藱嗍歉鲊杀仨氂枰詢?yōu)先尊重和保障的人權。

在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過程中,涉及的基本人權主要是社會文化權利類型的基本權利,其主要內容有平等權(選舉人之間的平等,被選舉人之間的平等,禁止以種族、宗教、性別、信仰、民族、國籍等因素實施歧視)、自由權(自由參選、自由投票、表達自由、言論自由)、救濟權(就選舉糾紛尋求法律救濟的權利,包括訴權與正當程序的權利、不得溯及既往實施選舉規(guī)則或紀律處罰規(guī)則)等。

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不得違背基本人權的要求,否則不具有合法性。在合法性發(fā)生疑問的情況下,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的獨立性要接受國家司法或者是體育仲裁的干預。如果選舉過程中發(fā)生了侵犯體育聯合會成員的基本人權的情形(如上文涉及的尼日利亞足協主席選舉中,投票人的自由投票權受到干預;涉及的阿爾及利亞國家奧委會執(zhí)行委員選舉中,存在性別歧視),則選舉的過程與結果的合法性值得懷疑,在不存在合法有效的體育仲裁條款的情況下,當事人能夠向國家法院尋求司法救濟。在此種情況下,體育自治要讓步于司法干預,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的獨立性問題,必須接受合法性審查。除此之外,體育聯合會獨立地選舉出其領導人,是具有合法性的。

2.3 自治權與司法權的沖突及其化解

獨立選舉聯合會的領導人,是體育自治原則的體現。相對于其他行業(yè)中社團所享有的自治權,體育聯合會享有的體育自治權表現得更為突出,這是因為:首先,體育運動通常以專業(yè)賽事的方式進行組織,體育專業(yè)賽事中的技術性規(guī)則、賽事組織運作等,都要求集中化、專業(yè)化的管理,并且,體育行業(yè)具有一套自身的技術裁判及爭端解決機制;其次,體育活動具有向心力和單向度的特點,參與者出于同一個目標很容易聚集成緊密團結的協會或團體,從而逐漸形成一個高度自治的封閉系統(tǒng);第三,體育運動的立足點是私人的強身健體,體育運動從誕生開始就是非政治性的,由于不涉及到國家的根本性政治利益,因此,相對其他社會生活領域而言,體育更少依賴于公權力,通常也不會被公權力所過度關注和干預,因而具有較為自由多元的發(fā)展空間;第四,體育行業(yè)是一個嚴格依競技規(guī)則運作的行業(yè),體育規(guī)則在形式、效力等很多方面都具有和法律規(guī)則的相似性,同時,體育社會團體擁有大量的自治性規(guī)章及條例,正是這些具有獨立性的體育規(guī)則和自治章程,為體育行業(yè)自治提供了完備的規(guī)范依托。

但是,體育聯合會享有的這種體育自治權,極有可能與國家法院具有的司法權產生沖突。在國家體系中,司法權代表國家終局性地處理社會糾紛。司法所承擔的終局性糾紛解決權是現代國家治理結構——也就是法治國家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糾紛的有序解決、社會的穩(wěn)步發(fā)展,是政府對國家實現有效治理的前提和重要途徑,這種治理模式在現代社會通常被視為法治的基本要求之一。對于人身性、行政性的社會爭議,往往因其涉及到公共利益,從而屬于國家司法的訴訟管轄范圍,而體育糾紛很多都涉及體育聯合會的管理問題(具有一定的內部行政屬性),并涉及聯合會成員的人身利益,如禁賽處罰、參賽資格決定等,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問題更是如此。

盡管現代法治國家在司法領域的基本理念之一是保障公民的訴權[或謂“接近司法”(access to justice)的權利,即向國家尋求司法救濟的權利]。但是,運用國家司法權來干預體育自治中產生的糾紛存在很多的現實障礙:首先,由于體育運動本身的性質及比賽規(guī)則的專業(yè)性要求,對體育糾紛的裁決應當具有專業(yè)性和權威性,而國家法院的法官并非體育運動方面的專家;其次,各國國內法律制度差異甚大,類似的體育案件在不同國家法院審理,可能得到不同的判決結果,這會影響到體育規(guī)則及裁判準則的全球性統(tǒng)一,不利于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最后,法院司法訴訟費用昂貴、程序冗長,最快捷的審判程序也需要一兩個月時間,而絕大多數體育賽事都只會持續(xù)幾天時間,絕大多數體育糾紛都需要得到即時解決,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糾紛也是如此。因此,司法干預非不能也,勢不行也。

以CAS為代表的體育仲裁機制,正是在體育自治與司法干預的糾纏、自治權與司法權的博弈過程中發(fā)展起來的,CAS走過30多年的歷程,已經證明了體育仲裁是處理體育自治過程中發(fā)生的問題的最佳方式。仲裁包括體育仲裁,作為一種國家司法外的民間糾紛解決方式——甚至可以將仲裁視為是一種“準司法”的糾紛解決機制,得到了各國法律的承認。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問題,由以CAS為代表的體育仲裁機構來處理,而不是提交國家法院進行司法訴訟,也是最佳的選擇。以外部性的體育仲裁(即并非體育聯合會內部的“體育仲裁”機制)來處理體育糾紛,可以有效地化解體育自治權與國家司法權之間的沖突。

體育仲裁亦非萬能,作為民間性糾紛的處理機制,體育仲裁不能處理由國家司法權所壟斷的刑事犯罪問題。因此,在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過程中,如果有發(fā)生嚴重的違法犯罪行為,如情節(jié)嚴重的賄選,國家司法權必須進行干預是毫無疑問的。此外,對體育仲裁的裁決,仲裁裁決地的國家法院,以及體育仲裁裁決被請求承認執(zhí)行地的國家法院,可以行使司法審查權力(雖然是有限的司法審查權力,即一般情況下只能進行形式性審查,除非體育仲裁裁決違反公共政策)。此外,體育仲裁程序啟動的前提條件,是必須事先存在或事后達成接受體育仲裁機構管轄的仲裁協議,而且一般情況下,必須用盡體育聯合會的內部救濟措施之后,才能向體育仲裁機構提出仲裁申請。2.4 CAS能否成為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的裁決機構

普通民商事仲裁管轄權的前提,是當事人之間存在仲裁協議。傳統(tǒng)的民商事仲裁強調當事人意思自治,即仲裁程序啟動的前提條件是申請人與被申請人之間存在仲裁協議,否則仲裁庭就不具有管轄權。當事人放棄國家法院的司法救濟這一憲法性權利,必須是當事人真實的意思表示的結果,否則無效,而格式條款、強制協議中的仲裁條款往往會遭到法律挑戰(zhàn),例如,在有的國家(如希臘),雇主提供的格式雇傭合同中的強制仲裁條款,就被法律視為是無效的。

但是,CAS體育仲裁的司法化發(fā)展趨勢,對存在平等仲裁協議的前置要求降低了。由于體育糾紛的技術化、專業(yè)化特點,當事人要求糾紛即刻處理的迫切需求,以及體育聯合會試圖排除國家司法干預、維持體育自治與統(tǒng)一的動機,使得體育仲裁協議突破了傳統(tǒng)的民商事仲裁協議的限制。目前,規(guī)定CAS具有管轄權的仲裁協議,大部分并不是以當事人之間平等協商談判簽訂協議的方式,而都是以體育聯合會的章程與規(guī)則中的強制性條款的方式而存在。例如,FIFA章程第67條規(guī)定:“如發(fā)生糾紛,在窮盡一切內部救濟均無法解決時,如需針對足球聯合會的最終裁決提出上訴,CAS是惟一有權對上訴做出裁決的機構?!盕IFA章程第68條還規(guī)定:“除非國際足聯的規(guī)章另有規(guī)定,否則禁止將糾紛訴諸國家法院,并禁止向國家法院申請任何禁令;所有國家足球協會必須在其章程或規(guī)則中增加一項條文:禁止將爭議訴諸國家法院——除非國際足聯的規(guī)章另有規(guī)定,并承擔以下義務:確保這一禁止性規(guī)定由該國家足球協會實施,必要時可對成員施加強制性義務,以落實規(guī)定的實施;對任何沒有履行這項義務的主體予以紀律處分;如當事人因不履行該項義務而受到紀律處分,并對此紀律處分提出上訴,應確保這一上訴只能通過CAS仲裁的方式解決,不得訴諸國家法院。”作為體育糾紛一方當事人的運動員與俱樂部,在這種強制性仲裁條款的制定過程中,并未發(fā)揮談判協商的作用,這種強制仲裁條款,使得CAS的體育仲裁具有了司法化的趨勢[3],CAS成了國際體育界的“最高法院”。

CAS可以成為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的裁決機構。從CAS 30多年的發(fā)展歷史來看,其權威性已經得到了體育界的廣泛認可,各國國家法院對CAS的裁決也表示出了尊重,目前已有瑞士、美國、西班牙、希臘、英國、巴西、德國等國的國內法院承認或執(zhí)行過CAS的仲裁裁決。由于體育聯合會章程中可以以強制性仲裁條款的方式,確認CAS的排他性仲裁管轄權,因此,將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納入此類強制性仲裁條款的適用范圍,是不存在任何障礙的。

2.5 CAS審查的力度與限度

在選舉問題上,CAS與國際、國內體育聯合會之間的權力應當如何劃分?盡管CAS能夠處理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糾紛,但是,CAS作為糾紛事后裁決機構,其權力的行使具有被動性和有限性的特點。首先,是“不告不理”,如果當事人未提出仲裁申請,CAS不得主動干預體育聯合會內部的選舉;其次,是“程序性審查”,CAS只能審查選舉案件中的程序問題,不得干預實質性問題,如體育聯合會對候選人技術資格條件的要求,CAS不得進行實質性審查,否則,體育自治原則將遭到破壞;最后,是“事后審查”,即一般情況下,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結果出來之后,當事人不服的,CAS才能管轄(但是,當事人可以在選舉過程中向CAS申請臨時性強制措施,對自己在選舉過程中的程序性權利實施救濟,無須等到選舉結果揭曉)。

CAS能否就體育聯合會選舉規(guī)則進行抽象性審查?例如,在上述阿爾及利亞NOC執(zhí)委選舉案中,國家體育聯合會以性別為由,限制當選人數量,CAS能否干預?盡管有上文提到的“實質性事項不得干預原則”,但是,如果體育聯合會的內部規(guī)則違反公共政策(如存在種族、性別歧視;剝奪運動員勞動權利;限制運動員人身自由等),則CAS應當對體育聯合會的規(guī)則進行抽象性審查,審查結果如果認定此類規(guī)則違反公共政策(該公共政策可能包含在體育聯合會章程宣示的基本原則或宗旨之中,如《奧林匹克憲章》中規(guī)定的“奧林匹克基本原則”),則應當宣布其無效,廢止選舉結果,命令體育聯合會在修改選舉規(guī)則的基礎上,重新進行選舉。因此,CAS有可能成為體育界的“憲法法院”,對體育聯合會內部規(guī)則違反章程所規(guī)定的基本原則的情況,進行“違憲性審查”①CAS能否對體育聯合會內部決定,實施“違憲審查”的研究,參見THALIA DIATHESOPOULOU.Sports Politics before the CAS:Early signs of a ‘constitutional’ role for CAS[EB/OL].http://www.asser.nl/SportsLaw/Blog/post/sports-politics-before-the-cas-early-signs-of-a-constitutional-role-for-cas-by-thalia-diathesopoulou,2015年11月2日訪問。。CAS在上述阿爾及利亞NOC執(zhí)委選舉案中采取的“鴕鳥戰(zhàn)術”,筆者認為是太過保守了。

CAS能否就體育聯合會選舉中的違紀處罰措施進行審查?在上述朱木炎案件、室服廣治案件、哈曼案件、比利迪案件中,CAS仲裁庭清楚地表白了其態(tài)度,就體育聯合會選舉過程中的違紀處罰案件,CAS可以行使上訴管轄權。這是一種毫無爭議的對具體行為的司法審查,不涉及有爭議的“抽象性審查”問題。根據CAS《與體育有關的仲裁規(guī)則》第57條的規(guī)定,CAS有完全充分的、重新(de novo)審查的權力,處理案件所涉及的全部事實問題與法律問題,對體育聯合會的處罰決定進行審查,而不受聯合會原處罰決定所考量的事實與法律因素的限制,CAS還可以直接撤銷、加重或減輕處罰措施,不一定要將處罰決定發(fā)回體育聯合會重新審理。以CAS作為體育聯合會選舉程序紀律保障的最后防線,能夠有效地震懾選舉過程中心存僥幸的當事人,也能夠保護無辜受處罰的當事人。

3 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的正當程序保障

以上案件所涉及到的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選舉,是指體育聯合會的成員根據自己的意愿,按照一定的程序和方法,選拔、推舉代表或者主要負責人的活動。選舉是體育聯合會內部民主的主要形式,體育聯合會內部民主很大程度上要靠選舉來實現。民主的本質應是體育聯合會的成員有充分的決定權,而選舉決定領導機構人員的權利,是體育聯合會成員實現民主自治的最基本方式。

綜合上述CAS審理的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任命)糾紛案件,筆者認為,體育聯合會的內部選舉程序,需要注意下列問題。

3.1 原則保障:遵守“民主平等、透明公開、中立公正、有則必守、團結和睦”的選舉原則

“民主平等”原則,首先要求有投票資格的選舉人的投票權應當是平等的,一般是一人一票。泰國足協主席選舉案中出現的一個足球俱樂部具有兩票投票權的現象,應該避免。就委托投票、缺席投票、非到場投票(網絡投票、信函投票等)的問題,選舉規(guī)則要有明確規(guī)定。泰國足協選舉案中,就委托投票的效力問題,當事人之間也產生過爭議。另外,各參選人之間也應當平等,他們的起點是平等的,并在整個選舉過程中應當獲得平等待遇。體育聯合會的選舉規(guī)則應當規(guī)定:向各參選人提供平等機會,使他們能夠向體育聯合會成員展開競選和宣講其主張,各參選人能夠平等使用選舉的公共設施、服務和援助。如果是國際體育聯合會的選舉,應當在選舉規(guī)則中明確限制參選人赴各成員協會所在國家展開競選活動,以免開支過多,并進而造成不同參選人之間的不平等。

“民主平等”原則要求輪流執(zhí)政,權力分享。選舉規(guī)則對當選的體育聯合會領導人的任期和任屆必須要有明確限制。FIFA前主席布拉特執(zhí)掌大權近20年,雖然FIFA章程對主席規(guī)定的任期有明確規(guī)定,但是卻沒有限制任屆,導致布拉特連任5屆主席,FIFA暴露出來的腐敗問題,與此有一定關系。本文涉及的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泰國足協主席、國際自行車聯合會主席,都有任期太長或可以無限制連續(xù)當選的情況。另外,“民主平等”原則要求權力分散與制衡,體育聯合會內部各機構的領導人之間不能兼任,要分別選舉或任命產生。

“民主平等”還要求禁止對參選人、選舉人的各種形式(國別、性別、宗族、宗教、年齡等)的歧視,像阿爾及利亞國家奧委會執(zhí)委會委員選舉案中,那種歧視女性的做法,應當要嚴格禁止。

“透明公開”原則要求與選舉有關的全部信息公開透明:參選人條件、參選人審查程序、選舉的組織實施機構的構成與人員的產生、選舉的具體程序規(guī)則,參選人名單及其信息、選舉投票人名單及其信息等,都應當事先向體育聯合會全體成員以及社會公眾進行公布。此外,各參選人競選活動的資金籌集以及使用的詳細情況,也要透明公開,這可以防止選舉中的賄賂行為。體育聯合會的選舉規(guī)則在具體規(guī)定時,可以考慮要求參選人采取行動披露其收入和資產及競選的財務;可以考慮要求公布收到的選舉捐款、捐款者以及競選開支等信息;還可以考慮規(guī)定競選總費用的最高限額。

“透明公開”原則還要求選舉程序公開,選舉投票過程應該公開進行(至少向體育聯合會成員公開,甚至還可以向社會大眾、媒體公開,最好有實況錄像做記錄),并接受第三方(上級體育組織、公證機關公證員)或者媒體的監(jiān)督。尼日利亞足協主席選舉案中,第一次的選舉過程就有暗箱操作的嫌疑。在泰國足協主席選舉案與巴拿馬國家奧委會主席選舉案中,FIFA與IOC的觀察員代表分別列席了選舉會議。

“中立公正”原則要求:現有的體育聯合會內部機構不得直接負責選舉工作,必須由單獨產生的、不具有利害關系的選舉領導機構來負責選舉工作。選舉過程中產生的糾紛,必須有中立的即時救濟機制進行處理,負責選舉糾紛處理機制的人員應當與選舉利益保持中立,不得具有利害關系。體育聯合會的現任領導,如果準備參選下一屆領導職務,必須在選舉前辭去此前任期未滿所擔任的職務,任期屆滿的也要做出主動聲明。而且,這些人不得參與與選舉組織工作相關的事務(如參與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的工作)。他們要避免在其競選活動與體育聯合會工作之間發(fā)生任何重疊,或被人視為發(fā)生任何重疊。他們還須避免被人視為存在任何利益沖突。不遵守這些規(guī)則可能構成嚴重違規(guī)行為,進而導致采取紀律處罰行動。在泰國足協選舉案中,泰國足協秘書長準備競選下任足協副主席,CAS仲裁程序申請人就對他是否參與了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的秘書工作,表示了質疑。另外,必須防止現職領導人利用其職權及體育聯合會的公共資源,為自己或自己支持的參選人競選造勢。

“有則必守”原則,要求所有主體包括體育聯合會本身,遵守事先制定的聯合會章程、選舉或任命規(guī)則,以及道德與行為守則,不能在選舉、任命過程中臨時修改規(guī)則,就像國際象棋聯合會副主席任命案以及泰國足協主席選舉案中的情況一樣,暫且不論規(guī)則的臨時修改是否符合程序,只要規(guī)則修改的時機不對,其結果必定是導致出現不服選舉或任命結果的糾紛?!白袷匾?guī)則”原則還要求聯合會的規(guī)則在制定的時候,應當避免規(guī)則具體內容的含糊之處與相互沖突的情況,在國際象棋聯合會副主席任命案中,CAS仲裁庭發(fā)現,國際象棋聯合會的章程與選舉規(guī)則就副主席的任命問題有不同規(guī)定,前者規(guī)定主席任命即可,而后者規(guī)定是主席的任命還必須獲得全體大會的認可,盡管CAS仲裁庭根據“特別法優(yōu)于普通法”的法理原則,確認了后者的效力高于前者,但聯合會章程與其他規(guī)則之間的規(guī)范發(fā)生沖突的情況,應當盡量避免。在巴拿馬國家奧委員會主席選舉案中,國家奧委會不同版本章程的內容之間也出現了沖突,這要求規(guī)則制定者在制定規(guī)則的時候,就規(guī)則的溯及力問題、與其他規(guī)則的沖突問題,做出明確的規(guī)定。

“團結和睦”原則,要求每一名參選人及其團隊、支持者,有義務尊重競選對手與其他參選人,以及支持這些參選人的選舉人,保障他們在不受干擾或不受不當指責的情況下競選和宣傳其主張。要通過選舉來團結體育聯合會的內部各派力量,而不是像本文中的尼日利亞足協主席選舉案、泰國足協主席選舉案、國際象棋聯合會選舉案、國際自行車聯合會選舉糾紛一樣,由于選舉而激化矛盾。選舉規(guī)則應當規(guī)定:任何參選人(及其團隊和支持者)均不得在任何時候干擾和阻撓其他參選人的競選活動,任何參選人(及其團隊和支持者)均不得在任何口頭或書面陳述或其他表述中,發(fā)表可被視為誣蔑或誹謗其他參選人的議論,或發(fā)表抨擊其他參選人私生活并與其公共活動無關的言論,或提出未經證實的指控。應禁止任何形式的恐嚇,此外,各當事方不應發(fā)表意在引起爭議的言論。就經過正當程序確認的參選人名單、最后選舉結果,各當事方應當誠意接受,除非確有理由,否則不應當濫用異議上訴程序,就選舉過程和結果,提出法律挑戰(zhàn)。

3.2 機構保障:必須設置兩級選舉組織實施機構

一為選舉委員會,二為選舉上訴委員會,前者負責選舉程序的具體實施與管理,后者負責審查對前者決定不服的上訴。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的組成人員非常關鍵,根據上文提及的“中立公正”原則,委員會委員必須是由與選舉利益不具有利益關系的人士組成,且兩機構的人選不得交叉,兩機構的委員最好也由體育聯合會會員大會選舉產生。像泰國足協主席選舉案中,那種由參選人委任選舉委員會與上訴委員會的做法,是極其糟糕的,委員會不可避免地淪為參選人的政治工具。

具體而言,選舉委員會的職責應當有:1)嚴格執(zhí)行體育聯合會的章程與選舉規(guī)則;2)嚴格執(zhí)行上級體育組織的章程與規(guī)則;3)嚴格遵守選舉的日期時限;4)向體育聯合會成員、政府、媒體、公眾發(fā)布選舉信息;5)協調與政府機構的關系;6)管理參選人候選程序(啟動選舉程序、發(fā)布選舉職位信息,審核參選人候選資格,公布具備資格的參選人名單等);7)審核投票人資格,并公布有選舉資格的投票人名單;8)管理選舉中的行政、技術事項; 9)實施投票選舉程序;10)處理選舉過程中違規(guī)的事件與人員,對涉嫌違規(guī)人員的投票資格、參選資格作出決議,如涉嫌違規(guī)行為嚴重,將涉嫌違規(guī)事件與人員移交體育聯合會的紀律處罰機關進行處理;11)公布選舉結果;12)其他與選舉有關的事項。

選舉委員會就所有上述事項的決定,當事人不服的,都可以向選舉上訴委員會上訴,上訴委員會的決定是選舉之前的終局決定,但不排除當事人在選舉結束后向CAS等體育仲裁機構就選舉結果尋求法律救濟。兩個委員會的組成(是否要包含有法律人士特別是律師)、任期與界別、工作程序(召集程序、是否需要召開聽證會、口頭聽證還是書面審理、證據問題、上訴審理的范圍是全面審查,包括法律與事實問題,還是僅僅是法律審查等)、裁決時限,都必須做出具體規(guī)定。

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應當切實履行其職責,不能像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選舉案中一樣,將應當由自己處理的問題——參選人資格審查,踢皮球給其他機構處理。3.3 主體保障:確認參選人與選舉人的資格,擁有完善的參選人提名產生程序

體育聯合會章程或選舉規(guī)則中,對參選人的資格與提名程序的規(guī)定,必須非常細致。在國際象棋聯合會主席選舉案、國際自行車聯合會主席選舉糾紛以及CAS新近裁決的FIFA主席選舉參選人資格案中,都涉及國際體育聯合會成員國家聯合會提名的糾紛,尤其是一些個人或俱樂部都可以成為會員的國家單項體育聯合會,所謂的“所屬國家聯合會提名”,是指參選人國籍國的聯合會,還是包括他加入的非國籍國的俱樂部所屬的國家聯合會?國家聯合會能否提出一人以上的人選?CAS新近受理的一起FIFA主席選舉參選人資格案件中,特立尼達和多巴哥前國家足球隊隊長達維德·納卡西德(David Nakhid)欲參加2016年2月26日舉行的FIFA主席競選,但在2015年10月28日,FIFA的選舉委員會未能通過對他的參選人資格審核,理由是他所獲得的5個FIFA成員國家或地區(qū)足協的提名中,有一個是美屬維京群島足協的提名,而該足協提名了兩名參選人,FIFA選舉委員會認為每個國家或地區(qū)足協只能提名一名參選人,因此,該足協的兩個提名均無效,納卡西德未能獲得參選資格所要求的至少5個國家或地區(qū)的足協的提名。納卡西德不服,于2015年11月16日向CAS提出仲裁申請,2015年12月14日,CAS仲裁庭作出了駁回納卡西德仲裁申請的裁決,仲裁庭認定FIFA選舉委員會的做法是符合選舉規(guī)則的①關于本案的裁決,參見CAS新聞報道“FIFA Presidential Election,The 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 (CAS) Dismisses the Appeal of David Nakhid”[EB/OL].http://www.tas-cas.org/fileadmin/user_upload/Media_Release_4279_14.12.15.pdf,2015年12月16日訪問。。

此外,章程或選舉規(guī)則必須禁止對參選人、選舉人一切形式的歧視。

參選人的參選情況必須由選舉委員會公布,并且由該委員會就他們的參選資格進行審查,審查的結果與理由以及具備參選人資格的名單,應當在選舉前進行公布。選舉委員會還可以對參選人的廉潔性問題進行審查。

CAS新近受理的一起FIFA主席選舉參選人資格案件中,利比里亞國家足協主席穆薩·哈桑·比利迪(Musa Hassan Bility),欲參加2016年2月26日FIFA主席選舉,但在2015年11月12日,FIFA選舉委員會宣布,比利迪未能通過FIFA道德委員會調查機構(the Investigatory Chamber of the FIFA Ethics Committee)對他實施的廉潔性審查(the integrity checks),比利迪的參選資格被剝奪,比利迪不服,于2015年12月9日向CAS提出了仲裁申請,請求推翻FIFA選舉委員會的決定。2015年12月31日,CAS仲裁庭駁回了比利迪的仲裁申請,維持了FIFA選舉委員會的決定②關于本案的裁決,參見CAS新聞報道“FIFA Presidential Election,the 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 Has Dismissed the Appeal of Musa Hassan Billity”[EB/OL].http://www.tas-cas.org/fileadmin/user_upload/Media_Release_4311_311215.pdf,2016年1月4日訪問。。

在國際象棋聯合會選舉案中,就參選人參選資格的爭議問題,不在選舉之前解決,而將該問題拖延給選舉大會解決,這是選舉組織機構的失職行為。對選舉委員會結論不服的,可以上訴到選舉上訴委員會。

同參選人資格審查一樣,選舉委員會對選舉人(投票人)的投票資格也要進行審查,并公布審查結果與理由以及選舉人(投票人)名單,對選舉委員會結論不服的,可以上訴到選舉上訴委員會。

3.4 競選程序保障:禁止賄選,限制不恰當的拉票行為

體育聯合會必須制定并保障實施嚴格的《選舉行為守則》,禁止競選過程中出現的賄選行為(如哈曼競選FIFA主席案),如果賄選行為情節(jié)嚴重,涉嫌犯罪的,體育聯合會要主動配合國家司法機關展開刑事案件的調查,絕不能掩蓋證據、包庇犯罪。至于一些拉票行為(如競選IOC運動員委員會委員的朱木炎案與室伏廣治案中出現的情況),則需要在事先的選舉規(guī)則或《選舉行為守則》中有明確的禁止規(guī)定,在取消參選人資格或施加其他紀律處罰時,務必遵守比例原則,做到“過罰適當”。

《選舉行為守則》應當規(guī)定,選舉當事方不得向選舉人或參選人提供金錢或其他好處,用于直接換取對某一參選人的支持、提出或不提出參選人、撤回或不撤回其他參選申請。不當的選舉行為還可包括承諾回報或好處,如答應任命某些人作為體育聯合會工作人員,或批準給予其合同或贈款,或答應在某些成員協會實施某一項目或活動,作為這些成員承諾投票支持某一參選人的直接回報。為遵受選舉行為倫理,還可規(guī)定禁止從任何人或實體(上級體育組織或政府機構)那里接受可能損害或可能被視為損害選舉程序公正性的指示(如尼日利亞足協主席選舉案中情況)。

3.5 投票程序保障

CAS新近受理的一起選舉糾紛案件中,2016年2月,FIFA主席選舉前夕,候選人約旦王子阿里·阿爾·侯賽因(Prince Ali Al Hussein)與杰羅姆·尚帕涅(Jerome Champagne)分別向CAS提出臨時強制措施的申請,請求CAS頒發(fā)強制措施,命令FIFA選舉委員會在選舉過程中設置完全透明的投票站,并增加獨立第三方人士作為投票監(jiān)督人,但是CAS駁回了他們的申請,理由是FIFA目前的選舉規(guī)則中并未無此項規(guī)定③阿里王子案的CAS新聞報道:“FIFA Presidential Election,CAS Rejects HRH Prince Ali Al Hussein’s Request for Urgent Provisional Measures”[EB/OL].http://www.tas-cas.org/fileadmin/user_upload/Media_Release_4459_decision.pdf,2016年2月25日訪問;尚帕涅案的CAS新聞報道:“FIFA Presidential Election,CAS Reject Jerome Champagne's Request for Urgent Provisional Measures”[EB/OL].http://www.tas-cas.org/fileadmin/user_upload/Media_Release_4466.pdf,2016年2月25日訪問。。但筆者認為,今后FIFA主席的選舉規(guī)則在修訂時,應當考慮這些問題。

選舉委員會必須按照選舉規(guī)則的程序規(guī)定,制作選票、投票箱(最好是透明的);召集選舉大會、向投票人公開說明、解釋投票程序;參選人發(fā)表競選宣言(非必經程序);分發(fā)選票;設置秘密寫票點;核實投票人身份信息;按次序公開投票;公開唱票、計票(必須分別設置唱票人、點票人、監(jiān)票人);裁定何為廢票、無效票,以及不予統(tǒng)計的理由;公布投票結果;書面記錄整個投票過程;分類保存回收的所有選票;處理投票過程中出現的技術及其他問題。整個投票過程必須要有具備法律資格的公證員或其他見證人作為第三人進行監(jiān)督,并接受上級體育組織或其他第三方特派觀察員的監(jiān)督。整個過程最好進行實況錄像。

4 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辦法框架規(guī)則

根據上文述及的有關內容,筆者擬出體育聯合會領導人選舉辦法的框架規(guī)則草案,供參考批評。

×體育聯合會選舉辦法(框架規(guī)則草案)

(×年×月×日×體育聯合會會員大會通過)

一、根據《×體育聯合會章程》的有關規(guī)定,制定本選舉辦法。

二、選舉應當遵守民主平等、透明公開、中立公正、有則必守、團結和睦的基本原則。

三、選舉應當設立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作為選舉工作的領導機構,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的組成與具體職權,由《×體育聯合會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組織與工作條例》另行規(guī)定,該條例由×體育聯合會常務(或執(zhí)行)理事會制定,全體會員會議到會會員半數以上表決通過。

四、本次會議選舉×體育聯合會主席1人,副主席×人(含常務副主席×人),秘書長×人(兼),副秘書長×人,常務(或執(zhí)行)理事×人,理事×人。

五、協會會長、副會長、秘書長、副秘書長、常務(或執(zhí)行)理事及理事的候選人,由選舉委員會按《×體育聯合會章程》與《×體育聯合會領導人候選人資格與提名規(guī)則》的有關規(guī)定,提出候選人名單,提交全體會員會議選舉?!丁馏w育聯合會領導人候選人資格與提名規(guī)則》由選舉委員會另行制定,全體會員會議到會會員半數以上表決通過。

六、選舉采用無記名投票方式,經全體會員會議差額選舉產生。參加大會選舉的會員人數超過應到會會員2/3以上,方可進行選舉。全體會員會議選舉時,會員對候選人可以贊成,可以反對,可以另選其他會員,也可以棄權。候選人獲得應到會會員過半數贊成的,始得當選。

七、大會選舉設監(jiān)票人×名,由選舉委員會從非候選人的會員中提名,提請全體會員會議通過。計票人及其他選舉工作人員由選舉委員會指定,在監(jiān)票人的監(jiān)督下工作。

八、選舉會場共設×個票箱,投票時,先由監(jiān)票人投票,然后會員依次投票。

九、投票結束后,由監(jiān)票人、計票人當眾開箱清點、登記選票,并將選舉結果當場匯報大會主持人。最后,由大會主持人向大會宣布各項職務當選人名單。

十、對選舉過程中的任何問題包括選舉結果的任何異議,由選舉委員會處理,對選舉委員會的處理結果不服的,可以上訴到選舉上訴委員會。選舉委員會有權根據《×體育聯合會選舉行為守則》,對選舉過程中出現的違紀行為實施紀律處罰,不服處罰的,可以上訴到選舉上訴委員會?!丁馏w育聯合會選舉行為守則》由選舉委員會另行制定,全體會員會議到會會員半數以上表決通過。

十一、國際體育仲裁院(CAS)對選舉過程中的糾紛,包括紀律處罰糾紛,具有最終的、排他性的管轄權。仲裁程序適用CAS《與體育有關的仲裁規(guī)則》。

十二、本選舉辦法經×體育聯合會會員大會到會會員半數以上表決通過后方可實施。解釋權屬×體育聯合會會員大會,但應當事人申請,CAS有權對本選舉辦法的解釋問題進行審查。

附件:

1、《×體育聯合會選舉委員會與選舉上訴委員會組織與工作條例》(略)

2、《×體育聯合會領導人候選人資格與提名規(guī)則》(略)

3、《×體育聯合會選舉行為守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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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THALIA DIATHESOPOULOU.Sports politics before the CAS:early signs of a ‘constitutional’ role for CAS? [EB/OL].(2014-10-15).http://www.asser.nl/SportsLaw/Blog/post/sports-politics-before-the-cas-early-signs-of-a-constitutional-role-for-cas-by-thalia-diathesopoulou.

On The Legal Issues in the Disputes of Sports Federations’ Leaders’ Election

GUO Shu-li

The 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 (CAS) has resolved several cases of sports federations’ leaders’ election disputes in recent years.These cases involved the issues such as the interference by the third parties to the election process,the sex discrimination against the candidate,controversy arising from the nomination by the national federations,the discipline sanctions to the candidates for their misconduct in campaigns for votes,the revision of the election rules during the polling,the conflicts between the election rules,etc.Whether the international sports federation could intervene the election of the national sports federation’s leaders depends on the organize structure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international and national federations.The model and procedure of the interference is governed by the specific regulations in the charter of the international federations.The national federation could appeal to CAS seeking for the final remedies if it does not accept the interference by the international federation.This is the result of long history of game between sports autonomy and judicial review,while the sports arbitration mechanism should protect the basic sports human right.The nomination by the national federation may influence the election of the leaders of the international federations,although the international federation can not intervene in the nomination process.CAS may become a “court of constitution” in the arbitrations of disputes of sports federations’ leaders’ election.CAS should examine whether the election rules is in conflict with the public policy.The election of the leaders of the sports federations shall follow the principles of democracy equality,transparency openness,independence justice,rules of law,and solidarity harmony.The election process shall be reformed and developed in the aspect of the institution installation,the subject qualification,and the procedural guarantee.

Sportsautonomy;Election;Arbitration;Justice

1000-677X(2016)06-0021-16

10.16469/j.css.201606003

2016-04-01;

2016-05-28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資助項目(11CFX076);國家體育總局體育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2353SS16090) 。

郭樹理(1975-),男,湖南醴陵人,教授,博士,博士研究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為國際體育法,E-mail:shuli@suda.edu.cn。

蘇州大學 王健法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6 Kenneth Wang Law School of Soochow University,Suzhou 215006,China.

G80-0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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