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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牡丹亭》在女性戲曲評點史上的價值

2016-03-14 19:52:27高雯
湖北社會科學(xué) 2016年1期
關(guān)鍵詞:才子牡丹亭評點

高雯

(福建師范大學(xué)戲劇與影視學(xué)博士后流動站,福建 福州 350007)

·人文視野·文學(xué)·語言

《才子牡丹亭》在女性戲曲評點史上的價值

高雯

(福建師范大學(xué)戲劇與影視學(xué)博士后流動站,福建 福州 350007)

《才子牡丹亭》是徽州吳震生、程瓊夫婦合作完成的評點《牡丹亭》的與眾不同之作。全書以程瓊的《繡牡丹》為藍本,仍可視為女性對《牡丹亭》的批評。該評點在女性戲曲評點史上有著重要價值:彰顯女性對戲曲的評點能力,是《牡丹亭》評點的標(biāo)新立異之作;不應(yīng)僅被視為文人的自娛抒懷之作,而是具有社會目的的戲曲批評,反映了閨閣才媛的精神追求;評點的刊行將女性的戲曲評點從小眾傳播走向大眾視野,是女性傳播思想的手段之一;對《牡丹亭》在女性中的傳播起到一定推動作用。

《才子牡丹亭》;女性戲曲評點;價值

湯顯祖的《牡丹亭》從萬歷二十六年(1598)問世以來,便受到了世人的矚目,尤其是文人士大夫的青睞。與湯顯祖同時的沈德符曾說:“湯義仍《牡丹亭夢》一出,家傳戶誦,幾令《西廂》減價。”[1](p643)其后,《牡丹亭》的評點本與改編本層出不窮。其中,大致成書于康熙、雍正年間,刊行于雍正、乾隆之際,由徽州吳震生、程瓊夫婦合作完成的《才子牡丹亭》是評點《牡丹亭》的與眾不同之作。

《才子牡丹亭》雖為夫婦合作評點,且吳震生在其妻程瓊?cè)ナ篮?,將該書付梓刊行,但全書以程瓊的《繡牡丹》為藍本,“嘆世人批書,非啽囈則隔搔,即貫華知耐庵未至,錢塘三婦知開辟數(shù)千年始有《牡丹亭》,顧其所批,略于《左繡》。試味玉茗‘通仙鐵笛海云孤’一絕,應(yīng)思寓言既多,暗意不少,須教節(jié)節(jié)靈通。自批一本,出文長、季重、眉公知解之外,題曰:《繡牡丹》”。[2](卷四p49)鑒于此,仍可將《才子牡丹亭》視為女性對《牡丹亭》的批評。本文擬對《才子牡丹亭》在女性戲曲批評史上的價值作一探討。

一、《才子牡丹亭》彰顯女性對戲曲的評點能力

明中葉以后,商品經(jīng)濟發(fā)達,社會相對穩(wěn)定,許多文人官宦之家非常重視對女子的教育,女子接受教育的機會與程度普遍提高。社會對女性的態(tài)度也變得較為寬容,不少通達之士多以女子能文為榮,支持、獎掖女性進行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一部分女性憑借自身的天賦與才思,結(jié)成文學(xué)社團,拜師學(xué)藝,詩詞唱和,女性文學(xué)明顯呈現(xiàn)出繁興的趨勢。毛先舒《皆綠軒詩序》云:“大江南北,閨秀繽紛,動盈卷軸,可謂盛矣?!盵3](p2)施淑儀《清代閨閣詩人征略》著錄清代上自順治,下迄光緒三百年間1262位女性作家,并加以述評。據(jù)嚴(yán)迪昌《清詞史》記載,僅僅光緒二十二年(1896)安徽南陵人徐乃昌所輯刊的《小檀欒室匯刻百家閨秀詞》與《閨秀詞鈔》,就收錄清代女性詞人617家。[4](p539)正如胡明在《關(guān)于中國古代的婦女文學(xué)》中所言:“入清,詩學(xué)極盛,詞學(xué)復(fù)興,詩人、詞人如過江之鯽,能詩善詞的才媛淑女層出不窮,風(fēng)動潮涌。中國婦女參與文學(xué)創(chuàng)作活動留下作品之豐厚,有史以來無逾此時?!盵5](p100)據(jù)胡文楷《歷代婦女著作考》著錄,明清兩代女性作家有3750余人,特

別是清代女性作家超過3500余人,“超軼前代,數(shù)逾三千”。[6](p1)明清女性作家創(chuàng)作題材豐富多彩,除常見的詩詞文賦外,還有散曲、戲曲、彈詞等。以戲曲為例,第一位寫雜劇的女性當(dāng)為明代馬守真,后有葉小紈、梁孟昭、王筠、吳藻、劉清韻等女性戲曲作家。沈自征為才女葉小紈的雜劇《鴛鴦夢》作序云:“若夫詞曲一派,最盛于金元,未聞有擅能閨秀者?!I甥獨出俊才,補從來閨秀所未有,其意欲于無佛處稱尊耳。”[7](p387)

然明清女性作家在戲曲創(chuàng)作方面的成績,較詩詞創(chuàng)作則明顯遜色很多。明清女性從事戲曲創(chuàng)作始于明萬歷年間,已知明代女性劇作家有6人,分別為馬守真、阮麗珍、葉小紈、梁小玉、梁孟昭、姜玉潔。清代女戲曲家共有19人,其中作劇于康雍乾三朝者有12位,嘉慶至民國前有7位。[8](p31)這與明清女性作家生活時代與空間的局限性有很大關(guān)系,“內(nèi)言不出、外言不入”“婦言不出閫”“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典訓(xùn),女性生活圈子狹小,多被封閉于庭院、閨閣之中,少有機會接觸外部世界,社會地位與個人見識受到相當(dāng)?shù)南拗?。此外,戲曲是篇幅較長的敘事性文學(xué),需要反映廣闊的社會與人生,又具有舞臺的表演性,需要具備一定的曲學(xué)知識,創(chuàng)作難度遠甚于詩詞,以及戲曲總體上長期處于被“鄙棄不復(fù)道”的境地,使得明清時期女性對戲曲的駕馭相對困難,劇作家及作品相對較少。

女性參與戲曲批評則更晚,據(jù)已掌握的資料,有文字記載的最早的女性理論批評者是晚明金陵妓女劉麗華,直至康熙年間,女性對戲曲的批評方始興盛,總計明清兩代約73人,其批評的主要形式為序跋和評點。《西廂記》與《牡丹亭》是被評點最多的兩個作品,《牡丹亭》又是被女性評點最多的作品?!叭绻髑迮宰x者有一個共同的詞匯,那它就是源自《牡丹亭》的。”[9](p77)譚帆《論〈牡丹亭〉的女性批評》統(tǒng)計,明清兩代《牡丹亭》的女性批評者有俞二娘、馮小青、葉小鸞、黃淑素、浦映淥、陳同、談則、錢宜、林以寧、顧姒、馮嫻、李淑、洪之則、程瓊、林陳氏、程黛香共16人,雖然“從嚴(yán)格意義上說,其中有不少還難以稱之為批評者”,但由于女性批評的稀少,所以“這已是戲曲批評史上頗為珍貴的史料了”。張大復(fù)《與臨川湯先生書》云:“敝鄉(xiāng)俞氏女,年十三,偶讀先生所演杜麗娘事,適感心疾,把玩四年,手不停批,能以細楷注先生之所不欲言,冀麗娘之所未嘗言,大是奇事。惜乎十七竟夭?!薄对~余叢話》引《小青傳》云:“姬小青有《牡丹亭》評、跋,妒婦毀之。”[10](p274)“夫自有臨川此《記》,閨人評跋,不知凡幾,大都如風(fēng)花波月,飄泊無存。”[11](p151)閨閣才女對《牡丹亭》的評點不乏知音,惜多數(shù)評本不存,確為憾事。目前我們能見到的關(guān)于《牡丹亭》的最早女性評點為晚明黃淑素的《牡丹亭記評》。此文不長,對《牡丹亭》的主題、結(jié)構(gòu)、關(guān)目、人物性格都做了點評。

吳震生、程瓊夫婦合作完成的《才子牡丹亭》則為《牡丹亭》的標(biāo)新立異之作。全書內(nèi)容龐雜,引經(jīng)據(jù)典,從人性自然需求出發(fā),圍繞情色問題,對《牡丹亭》一劇主旨“情”的闡發(fā),另辟蹊徑,超越前人,其思想之大膽、風(fēng)格之尖銳為當(dāng)時所罕見。

《才子牡丹亭》強調(diào)女性追求情色滿足的合理性,認為情欲是人性的一個基本內(nèi)容,是上天賦予人類的權(quán)利,“人在世間本無甚趣,細思之,即牝牡亦無甚趣。難得人弄出一種情才來,遂有許多享人趣者,不然愈覺有生之苦矣”(《驚夢》批語),[12](p142)“有情者以‘癡’故妙,但有欲者,以不‘癡’故不妙也。……此其人但知男女之樂在觸耳”(《診祟》批語),[12](p265)“在‘日’下行事,庶幾得此相狀。若以怕天瞧見,坐失此趣,亦復(fù)不必。何也?此事原是天教人做的,況蠅交蟻合,天瞧見何嘗怒之,天之視眾生,寧異蠅蟻耶”(《尋夢》批語),[12](p182)進而提出“不以身殉教,不以名殉情,皆不‘癡’也”(《診祟》批語)。[12](p265)對各種鼓吹封建禮教的賢文進行了嚴(yán)厲的駁斥,“‘把人禁殺’是若士借麗娘口,自道其心語,單指理所必?zé)o,情所必有而言。與后《回生》折,‘人間天上,道理都難講’,‘一點色情難壞’等句,為通部之樞紐”(《閨塾》批語)。[12](p76)

《才子牡丹亭》主張情色自主的同時,強調(diào)女性與男性一樣,同樣也有對情欲的需求,“情一片,幻出人天姻眷。諸天且因情幻出,何況于人?!稳艘妷簟阎^天下有之,‘獨坐思量’四字,為害不淺。男女同性,而男人欲情有間者,以事多則其萎,且名利所分也。若女人既無經(jīng)營進取之事,得暇則自撫玩,又無不可用之時,故入土方休。惟不撥動則已,一撥動則安心受侮,渴不擇漿”(《尋夢》批語)。[12](p177)甚至還認為女子應(yīng)當(dāng)自我滿足情欲的需求,“‘玩花’與每自開看同一意智。賞‘花’女子無不自‘玩’其杜鵑者,恨男子縱欲而亡,卻是未知‘玩花’耳”(《冥判》

批語)。[12](p347)“‘女郎’日用‘柳’而不知‘玩柳’,已屬可惜,至于‘花’在自身,知‘玩’者尤少”(《硬拷》批語)。[12](p671)

《才子牡丹亭》鼓勵男女之間的愛戀,也提倡男與男、女與女同性之間(尤指女性之間)的欣賞愛悅?!巴贫鴱V之,則女之玩女,亦春情也,不必謂已受觸,思惟中既有如許相狀,則‘難遣’矣。非孤身所能遣,則須覓人遣之,故驀地懷之也。所‘懷’之‘人’,不必專指兒夫,凡可以與吾助諸相狀,共遣此情,互遣此情者,皆是‘驀地’者。忽覺一‘人’之可,或在天涯,或在目前,俱不可知,而想像者固屬渺茫?!保ā扼@夢》批語)[12](p145)“花之愛婦、婦之愛花,固一而二、二而一者也。獨婦盡愛花,而鮮愛如花之同類,為人間世一大恨事”(《驚夢》批語)。[12](p141)

當(dāng)時的社會,注重門第關(guān)系與父權(quán)、夫權(quán)、君權(quán)的婚姻觀念仍然廣泛存在,而對婚姻生活主體之一的女性的意愿幾近忽視,《才子牡丹亭》對此做出了嚴(yán)厲的批評,“而今空有所懷,其人未見,則以吾父欲‘揀名門’耳。然彼之所揀,附遠厚別,一例仙眷耳。愛熊而食之鹽,愛獺而飲之酒,雖欲養(yǎng)之,非其道。彼之所謂‘良緣’,即天壞王郎一輩,我之所謂‘甚良緣’也,智不蓋世,貌不入格,材不善狎,心不解情,皆非良緣。豈平日所懷乎!使其所揀,即我之所懷,則‘青春’雖‘拋’,尚或未遠。惟其所揀,非我所懷,真乃南轅北轍,終無日到”(《驚夢》批語)。[12](p146)

郎才女貌一直被視為理想的婚姻,《才子牡丹亭》獨辟蹊徑,對男性也提出貌的要求,“一千部傳奇做不盡,好處只是男子才美,為婦人苦苦要嫁,甚至眾多婦人生生認作伊家眷耳。再深一層,則眾多婦人不但愛其夫之才色,而并愛其妻子才色,愿與共夫,不惜屈辱,極盡款昵也”(《圓駕》批語),[12](p695)“蓋男子亦必須姝好有色,方為良配,天上人間第一妙事,而觸者受者,全在女子十三至十八之五年,過此皆為壞形之花”(《驚夢》批語),[12](p149)“要知女之貪男色,較男看女尤甚。何也?以男子有色者尤少也”(《驚夢》批語)。[12](p159)在對男性提出貌的要求的同時,《才子牡丹亭》亦對女性提出了才的重要性,“無‘才’者雖有‘情’,不能引之使長,浚之使深,是‘才’者‘情’之華,亦‘情’之丹也。有‘色’無‘情’,則‘色’死;有‘色’無才,則‘色’止;是‘情’者‘色’之焰,‘才’者‘色’之神也。然徒有‘情’,亦終不能代‘色’;徒有‘色’者,必非絕世之‘色’,果有絕‘色’,必?zé)o無‘才情’者,以絕色是父母‘才情’所結(jié)也。有‘才情’而無‘色’者,卻有之,以得自宿生,非得自父母也”(《如杭》批語)。[12](p149)

二、《才子牡丹亭》反映閨閣才媛的精神追求

儒家正統(tǒng)倫理的長期教化,男尊女卑、男主女從的不合理社會關(guān)系,導(dǎo)致女性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社會全方位的失落,她們沒有資格干預(yù)政治,建立事功,個體生命與人生價值受到了漠視,讀書不能成為她們獲取社會身份的途徑,創(chuàng)作也大多成為她們的娛樂和消遣的方式。古代女子的活動圈子十分有限,因此創(chuàng)作的動機與意圖大部分為深閨消遣、傾訴情感。王璊在《讀史》中云:“足不逾閨闈,身未歷塵俗。茫茫大塊中,見聞若拘束。少小依膝下,識字無專督。信口誦詩書,義解不求足。但當(dāng)趨庭時,談古意相屬。世界亦云遙,往事更難仆。十二萬年中,是非分兩局:某者流清芬,某者貽羞辱。南董筆一枝,千秋有定獄。……風(fēng)雨恣搜羅,得意必抄錄。自笑女子身,乃如書生篤。學(xué)問百無能,探討性所欲;豈能填枵腹,或可啟芳躅。遙遙一寸心,前修自勉勖。”便道出了女性自娛消遣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13](p60)一些具有遠見卓識的才媛,省察自身生命的存在價值和所扮演的社會角色,意識到自身才能不輸于男性但不能參與事功的殘酷現(xiàn)狀,渴望獲得與男性一樣獨立的人格,實現(xiàn)人生價值,因此她們帶著這種才女兼怨女的心態(tài)進行創(chuàng)作,通過作品來傾泄女性不平的聲音,抗?fàn)幉缓侠淼姆饨ㄉ鐣贫取?/p>

《才子牡丹亭》決不僅僅是閨中才媛的自娛抒懷之作,程瓊深知《牡丹亭》深受閨中女性的追捧,“蓋閨人必有石榴新樣,即無不用一書為夾袋者,剪樣之余,即無不愿看《牡丹亭》者”,[12](pv)她在序中明確指出此書是專門為女性讀者而作,“我恨形壽易盡,不能與后來閨秀少作周旋,愿得為灑翰事姑之媚媳,以娛之”。[12](pvi)

程瓊在《才子牡丹亭》中頻頻以紙筆代口舌,為女性同胞發(fā)聲,彰顯女性的才華、德行、情感與欲望。她關(guān)注身邊閨閣女子的婚姻生活,描摹了理想的閨閣生活。理想的婚姻生活是建立在“才”、“色”、“情”三者相結(jié)合的基礎(chǔ)上的,不僅要求男子有才、女子有色,而且提出女子有才、男子有色的要求。兩人之間的情投意合是婚姻生活所必須的條件,擯棄了占有欲的愛情觀,不贊成把配偶作為自己獨一無二的私有品,并充分肯定同性之間(尤其指女子之

間)的相互愛慕,認為與一位同樣有才情的女子和睦相處,共事一夫,這也是令人向往的。不僅如此,她還將目光轉(zhuǎn)向飽受動亂之苦的女性,借助歷史予以披露。如“‘擄的婦人送他帳下’,是婦人所愿否?徐陵與楊愔書,以清河公主之貴,余姚書佐之家,莫限高卑皆被驅(qū)掠。謝道韞遭孫恩亂,夫被害,方命婢肩輿,抽刀出門,手殺數(shù)人。梁元帝時,江陵城內(nèi)火燒數(shù)千家,以為失在婦人,盡于市東。魏破元帝于江陵,兵至僅二十八日,選男女?dāng)?shù)萬口,分為奴婢?!x詩至‘白骨馬蹄下,誰言皆有家,聞道西涼州,家家婦人哭。寄言丈夫雄,苦樂身自當(dāng)?!E別徐陵淚如雨,鏡鸞分后屬何人?主將淚洗鞭頭血,扶妾遣升堂上床。幸無白刃驅(qū)向前,何忍將身自棄捐?!繛閱柩省0驳萌缰苤讫R,兵馬不入人村也。”(《牝賊》批語)[12](p276-277)

由于封建禮教的長期壓迫,女性長期生活在閨閣中,與外界的接觸及交往十分匱乏,《才子牡丹亭》的批點者程瓊也不例外。正是由于與《牡丹亭》的女主人公杜麗娘有著相同的人生境遇及生命體驗,程瓊在評點《牡丹亭》時,從杜麗娘游園因美好春色喚醒了對愛情的渴望上,激發(fā)了自我生命意識的覺醒,強烈感受到對現(xiàn)實束縛的不滿與對美好愛情的憧憬。因此在評點時能夠與杜麗娘感同身受,更好把握住她的內(nèi)心世界,并且聯(lián)系自身境況來抒寫自己對作品的認識。將自己的感受與劇中人物的遭遇聯(lián)系起來思考,反映了那個時代女性的精神追求,同時也更能引起其他女性讀者的共鳴。程瓊將自己評點的《牡丹亭》取名為《繡牡丹》,意在要像繡鴛鴦一樣,將《牡丹亭》的主旨揭示出來,其“色情論”的闡釋是為女性讀者的情欲表現(xiàn)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不再使她們內(nèi)心受那些偽道學(xué)的摧殘而焦慮不安。

三、《才子牡丹亭》是女性傳播思想的手段之一

封建禮教對婦女的束縛是十分嚴(yán)格的,“言不出閨閫,足不出廳屏,目不觀優(yōu)舞,身不近巫尼”是當(dāng)時婦女生活的寫照?!皟?nèi)言不出閫外”導(dǎo)致了大多數(shù)女性在歷史中無言、失語,即使留下了文字,也大多散佚失傳、湮沒無聞。

《牡丹亭》的問世,在閨閣中引起了很大反響,很多女性皆留下了評點文字,且不乏賞音者,如葉小鸞《題牡丹亭》詩三首:“凌波不動怯春寒,覷久還如佩欲珊,只恐飛歸廣寒去,卻愁不得細相看?!薄叭羰鼓芑丶埳峡?,何辭終日喚真真,真真有意何人省,畢竟來時花鳥嗔。”“紅深翠淺最芳年,閑倚晴空破綺煙,何似美人腸斷處,海棠和雨晚風(fēng)前?!逼钟硿O《題牡丹亭》詩一首:“情生情死亦尋常,最是無端杜麗娘,虧殺臨川點綴好,阿翁古怪婿荒唐?!笨上н@些評點文字大多在歷史的長河中散佚失傳?!胺蜃杂信R川此《記》,閨人評跋,不知凡幾,大都如風(fēng)花波月,飄泊無存。”[11](p151)“百余年來,誦此書者,如俞娘、小青,閨閣中多有解人。又有賦害殺婁東俞二娘者,惜其評論,皆不傳于世?!盵11](p151)即使那些被留存下來的女性評點《牡丹亭》的文字,也多為閨閣與親友之間傳播。

婁江女子俞二娘,聰慧能文,酷愛《牡丹亭》,悉心閱讀之余,詳細批注,“飽研丹砂,密圈旁注,往往自寫所見,出人意表。如《感夢》一出注云‘吾每喜睡,睡必有夢;夢則耳目未經(jīng)涉,皆能及之。杜女故先我著鞭耶’,如斯俊語,絡(luò)繹連篇”,[14](p471)“幽思苦韻,有痛于本詞者。十七惋憤而終”。[15](p654-655)戲曲家張大復(fù)希望能夠得到俞二娘評點《牡丹亭》的文字,但其母親不愿意輕易示人,于是只能抄錄一本,通過謝耳伯郵寄給《牡丹亭》原作者湯顯祖,“某嘗受冊其母,請秘為草堂珍玩。母不許,曰:‘為君家玩,孰與其母寶之,為吾兒手澤耶!’急急令倩錄一副本而去。……吾家所錄副本,將上湯先生。謝耳伯愿為郵,不果上。”[14](p471-472)湯顯祖《哭婁江女子二首》序也印證了這件事,“吳士張元長、許子洽前后來言,婁江女子俞二娘秀慧能文詞,未有所適?!L得其別本寄謝耳伯,來示傷之?!盵15](p654-655)雖然俞二娘的評點文字僅僅只是在幾個文人之間的傳閱,但畢竟被保存下來,同一時期的馮小青就沒有如此幸運,她命運多舛,16歲嫁給馮生為妾,后被幽禁于孤山,幾乎與世隔絕。她也曾讀過《牡丹亭》,并留下評點文字,惜被付之一炬,“姬有《牡丹亭》評、跋,妒婦毀之。今但傳‘挑燈閑看《牡丹亭》’之句耳?!盵16](p219)在極度的孤獨中,馮小青寄托詩詞創(chuàng)作,在留下的詩歌中嘆曰:“人間亦有癡于我,豈獨傷心是小青”,流露出希望把女性的聲音傳播出去的愿望與意識。

吳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的問世與出版填補了《牡丹亭》女性系統(tǒng)評點的空白。“今三嫂之合評,獨流布不朽”,[11](p151)事實上,其在刊印之前也曾有被“秘之笥中”的經(jīng)歷。吳人的未婚妻陳同對《牡丹亭》的評點大部分被其母親焚毀,只有上卷被其乳母得

到,給女兒作夾花樣之用,被吳人購得,“同病中,猶好觀覽書籍,終夜不寢,母憂其恭也,悉索篋書燒之,僅遺枕函一冊。媼匿去,為小女兒夾花樣本,今尚存也。人許一金相購,媼忻然攜至,是同所評點《牡丹亭還魂記》上卷。”[11](p145)吳人得到陳同評點的《牡丹亭》上卷后,“對之便生于邑”,[11](p145)并不公之于眾。后來,吳人的妻子談則“見同所評,愛玩不能釋……暇日仿同意補評下卷……則既評竟,抄寫成帙”,談則為禮教所拘,“不欲以閨閣名聞于外間,間以示其姊之女沈歸陳者,謬言是人所評”。[11](p145)吳人的第三任妻子錢宜是在嫁入?yún)羌液蟛趴吹疥愅c談則的《牡丹亭》評本,“則又沒十余年,人繼娶古蕩錢氏女宜?!瓎ⅲ猛瑒t評本。”[11](p145)

三婦評本刊印之前,傳播的圈子并不廣泛,僅限于家庭、親族之間。談則在作了評點之后,還曾把自己與陳同評點過的《牡丹亭》拿給自己的外甥女陳門沈氏看,“以示其姊之女沈歸陳者”。為三婦評本作序跋的林以寧、馮嫻、顧姒、洪之則、李淑,這些女性之間或多或少存在姻親或世誼的關(guān)系。林以寧在序中說“予家與吳氏世戚,先后睹評本最早”,馮嫻在跋中說“予與吳氏三夫人為表妯娌”,[11](p150)李淑稱吳人“四哥”,洪之則為清代戲曲家洪昇之女,“吳與予家為通門,吳山四叔,又父之執(zhí)也”,[11](p151)洪昇與吳人亦為至交,吳人還為其評點過《長生殿》。即便三婦評本在周遭男性親友中傳播,也未標(biāo)明評點為女性所為,以至于被誤為吳人所作,“沈方延老生徐丈野君談經(jīng),徐丈見之,謂果人評也,作序貽人”。[11](p145)直至錢宜“愿賣金釧為鍥板資,意甚切也”,[11](p145)希望自己出資將評本保存下來。三婦評本在康熙三十一年付刻,康熙三十三年冬天刻成,此后還重刊重印,至此,三婦評本才算得到了廣泛的傳播。

《才子牡丹亭》是在程瓊?cè)ナ篮?,由其夫吳震生將該書付梓刊行。吳震生在此書序中說:“使偶觀經(jīng)史欠伸思睡者,即俳諧而旨勝地;挾曲一部,腹已果然,用作詩文,總非凡料”,[12](piii)可以明顯地發(fā)現(xiàn)一些商業(yè)運作的可能,也是刻書者自然而合理的擴大讀者群的愿望的體現(xiàn)?!恫抛幽档ねぁ吩?jīng)數(shù)度刻印,又曾被假托為袁枚所作,甚至被朝廷列為禁書,“此本在乾隆時曾被禁毀”。這些影響足以證明《才子牡丹亭》出版后在公眾領(lǐng)域引起的傳播效果?!恫抛幽档ねぁ返某霭?,在《牡丹亭》問世后的一百多年之后,對《牡丹亭》主旨“情”的闡發(fā),言人所未言,高舉“色情難壞”,思想大膽,見解獨到,并且自覺自發(fā)地以女性讀者為預(yù)設(shè)對象,而又涉及女性情色論述,是女性傳播思想的手段之一。

四、《才子牡丹亭》對《牡丹亭》在女性中的傳播起到一定推動作用

《牡丹亭》問世后,傳播迅速而廣泛,清乾隆時石韞玉在《吟香堂曲譜序》中說:“湯臨川作《牡丹亭》傳奇,名擅一時。當(dāng)其脫稿時,翌日而歌兒持板,又一日而旗亭樹赤幟矣。”不僅年輕人“心竊許《牡丹亭》為第一種”[16](p190)(石韞玉《吟香堂牡丹亭曲譜序》),而且年長者亦“為此曲惆悵”(朱彝尊《靜志居詩話》)。特別應(yīng)該指出的是,《牡丹亭》尤其受到女性讀者的喜愛與追捧,風(fēng)靡閨閣,正如程瓊在《才子牡丹亭》中所描繪的“崔浩所云:閨人筐篋中物。蓋閨人必有石榴新樣,即無不用一書為夾袋者,剪樣之余,即無不愿看《牡丹亭》者?!盵12](pv)她們不僅悉心捧讀,“挑燈閑看《牡丹亭》”,“因讀而成癖,至于日夕把玩,吟玩不輟”,而且熱衷評點解讀,蠅頭細字,密密批注,且多有獨到見解,“幽思苦韻,有痛于本詞者”,獻出了卿卿性命,金鳳鈿直至氣息奄奄彌留之時,仍想著“我死,須以《牡丹亭》曲葬”。“《牡丹亭》唱徹秋閨,惹多少好兒女拼為他傷心到死”[16](p215)(俞用濟題《醒石緣》)。有些閨中女性甚至還從《牡丹亭》中選取若干精華詩句,將其排列成一種雙關(guān)語,稱之為牌譜,以用作閨閣中的一種游戲。

《牡丹亭》不僅在文本傳播方面得到了廣泛的關(guān)注,而且在劇目演出上也是長演不衰、廣受歡迎,在社會各階層的觀眾中廣泛傳播。不僅帝王后妃、顯宦商賈能夠大飽眼福,就是平民百姓也可以經(jīng)常欣賞《牡丹亭》的演出?!赌档ねぁ返纳⒊鲅莩鍪加诿魅f歷末期,至明清交替之際而擴大,到乾嘉年間,隨著折子戲演出的興旺而大放異彩?!啊赌档ねぁ非V當(dāng)筵,風(fēng)雨煙波句欲仙,要識臨川湯若士,一生愛好是天然?!薄白窇洸A放苑中,翠盤深夜出東東,才陪玉茗聽珠貫(原注:己酉年后同年宴演《牡丹亭》?。闄烟业尉萍t?!薄按号蔷莆葱?,新腔聞演《牡丹亭》。通侯廠內(nèi)觀燈早,帽上新簪孔雀翎?!盵16](p155)有清一代的統(tǒng)治者認為女性觀劇聽曲是傷風(fēng)化之舉,上至中央法令,下至地方法規(guī),對女性觀劇、聽曲做出了諸多約束,不僅反對婦女外出看戲,即使家宴演出,婦女垂簾觀劇,也會驚呼“婦女垂簾坐看,羅襪弓鞋,隱隱露于屏下,濃妝艷服,嬉嬉立

于簾前,指座客以品評,聆歌聲而擊節(jié),座中浪子,魂已先銷,場上優(yōu)人,目嘗不轉(zhuǎn);丑之至矣!恥孰甚焉!”而當(dāng)時的婦女對觀看戲曲有著極大的熱情,江西遇迎神賽會時,“男女雜沓,觀者如堵”,陜西逢喪中演戲時,“恒舞酣歌,男女聚觀”,甚至由于“俗婦女好看廟戲,禁之不革”,張觀準(zhǔn)知河南某府時親自率屬下坐于廟門前圍堵攔截?!赌档ねぁ芬粍≡诿髑鍟r期的女性中產(chǎn)生了強烈的反響,其演出取得了良好的傳播效果,女性是《牡丹亭》最忠實的觀眾。

女性對《牡丹亭》的文本與演出如此熱情與癡迷,除了《牡丹亭》自身的魅力外,包括《才子牡丹亭》在內(nèi)的諸多對《牡丹亭》的品評也在一定程度上直接或間接起到了推動作用。對戲曲作品的評點不僅僅是一種文學(xué)批評的手段,而且體現(xiàn)了評點者對戲曲作品的接受,也是再傳播的開始,是促進戲曲作品進一步傳播的重要途徑。雖然這種作用不可以無限擴大,但其存在是必然的。

綜上所述,《才子牡丹亭》是徽州吳震生、程瓊夫婦合作完成的評點《牡丹亭》的與眾不同之作。全書以程瓊的《繡牡丹》為藍本,仍可視為女性對《牡丹亭》的批評。該評點在女性戲曲評點史上有著重要價值:彰顯女性戲曲評點能力,是《牡丹亭》評點的標(biāo)新立異之作;不應(yīng)僅被視為文人的自娛抒懷之作,而是具有社會目的的戲曲批評,反映了閨閣才媛的精神追求;評點的刊行將女性的戲曲評點從小眾傳播走向大眾視野,是女性傳播思想的手段之一;對《牡丹亭》在女性中的傳播起到一定推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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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 鄧年

I06.

A

1003-8477(2016)01-0125-06

高雯(1986—),女,文學(xué)博士,福建師范大學(xué)戲劇與影視學(xué)博士后流動站研究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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