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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周公度的“童心”寫作及其意義
——以小說集《從八歲來》為中心

2016-03-17 04:04
渭南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 2016年7期
關(guān)鍵詞:真實

宋 寧 剛

(西安財經(jīng)學(xué)院 文學(xué)院,西安 7100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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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周公度的“童心”寫作及其意義
——以小說集《從八歲來》為中心

宋 寧 剛

(西安財經(jīng)學(xué)院 文學(xué)院,西安 710061)

摘要:周公度的小說集《從八歲來》,以一個生在鄉(xiāng)村、名叫小寬的七八歲孩童的眼光和口吻貫穿始終,講述了他童年生活的點滴,卻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兒童小說,而首先是一部優(yōu)秀而獨特的小說集。主人公的個人經(jīng)歷,他的孩童式的感受,令人讀來,或忍俊不禁,或嘆為驚奇,或若有所思。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作者書寫的“真”(真誠、真實、真心)??梢哉f,周公度的如此寫法,是雙重意義上的“童心”寫作:既寫出了一個孩童的“童心”——真實內(nèi)心及其生活經(jīng)驗;也是一個成年人滿懷絕假純真的本心和體貼理解的真心,去書寫和創(chuàng)造這些篇章的。這部小說集對于當(dāng)代小說創(chuàng)作具有啟示意義,它豐富了中國當(dāng)代小說的寫作實踐。

關(guān)鍵詞:周公度;《從八歲來》;童心說;真實

詩人、作家周公度,是目前國內(nèi)一位出色的70后寫作者,也是陜西文壇令人矚目和值得關(guān)注的一個才俊。早在十幾年前的世紀之交,周公度就活躍在中國詩壇,與許多詩歌現(xiàn)場和事件都有交集。十幾年來,他以其獨特、豐富和極具個性的創(chuàng)作,讓人不時感到耳目一新,也不斷帶給讀者驚喜。他的詩歌、隨筆,都寫得輕盈微妙,別成一體,字里行間,留下無限空響和微風(fēng)一樣的氣息,讀后掩卷,余味悠長。

北京大學(xué)教授、著名詩人臧棣在談及周公度的詩時曾說:“周公度的詩比較犀利,有洞察感,非常精準(zhǔn)、錘煉。他的詩歌的想法非常內(nèi)秀。在類型上,他的寫作偏向于知性寫作,詩人用先知的面具或口吻。他寫的比較低調(diào)。知性寫作有一個核心,就是要把編撰的經(jīng)驗如何帶到更廣闊的人類的背景之中……如何把內(nèi)心的經(jīng)驗放到更廣闊的人類的背景之中,需要很大的拿捏功夫?!芄仁请[性的波德萊爾,他在很多方面顯得比較內(nèi)秀,這種低調(diào)的處理,風(fēng)度有節(jié)制?!盵1]

的確,犀利、洞察,精準(zhǔn)、錘煉、知性、內(nèi)秀、低調(diào)、節(jié)制……都是周公度詩歌創(chuàng)作的主要特點。不過,這些特點,卻不只屬于他的詩。實際上,它們也不同程度地體現(xiàn)在周公度的隨筆和小說中。

周公度最新的小說集《從八歲來》,我是笑著讀完的,也是沉浸在對童年和鄉(xiāng)村的回憶中讀完的。這部新近出版的集子,以一個生在鄉(xiāng)村、名叫小寬的七八歲孩童的口吻和敘述視角貫穿始終,講述了他童年生活的點點滴滴。無論主人公所經(jīng)歷的故事,還是他的孩童式的感受,讓人讀來,都或是忍俊不禁,或是嘆為驚奇,或是若有所思……流連顧盼其中,不忍釋卷。一如作家張煒?biāo)f,這部書,是“一封(封)帶著露水圖像的鄉(xiāng)村書簡”[2]封底。因為它的真——真誠、真實、真心,才牽動每一個“收信人”的心。

回想同類題材的作品,從文字的詩意、機智、俏皮和滿滿的慧心來看,幾乎鮮有可比。而其敘述口吻之與孩童相契、“不隔”,則會讓人想起俄國作家阿克薩柯夫的《孫子巴格羅夫的童年》[3]。只不過,后者是個回憶錄式的長篇,敘述上也多帶有俄國式的莊重、沉實,從幽默、微妙、童趣和舉重若輕等“指標(biāo)”來看,不免略遜一籌。

其實,《從八歲來》也可當(dāng)作長篇來看待。因為它有“小寬”這個小主人公貫穿小說的始終,每個長短不一的篇什也都以他的口吻來展開敘述。一路讀去,各個故事之間既相互獨立,又暗中勾連、互為支持,共同勾勒和托舉出主人公不同的性格側(cè)面,“小寬”的形象因此顯得立體、飽滿、層次豐富。

讀完整部書,想到小說中的“我”——“小寬”,因為好奇、想看熱鬧,在一群對峙和醞釀著打架的大伙伴之間傻傻地問:“是誰打誰?為什么打?”最后被雙方抓住痛打了一頓,依然會忍不住笑出聲來。更讓人跌破眼鏡的是,當(dāng)“姐姐”為他出了氣,并且要求,如果“小河”(打了“小寬”的男孩)的爸爸回來不打“小河”,就讓“小河”的姐姐“小瑩”嫁給“小寬”時,“小寬”竟還惦記著“小錘”(打他的另一個男孩)也有個姐姐(《你們在打誰啊》)!

這個 “媳婦迷”,女生看他一眼、跟他說一句話,都要“想半年”的小寬,有著天真的“虛榮”和“早熟”,也因此而有無數(shù)的糗事。比如聽到自己喜歡的女生在看電視時說了句“真好看”,就學(xué)著電視中主人公的模樣,要媽媽給他買件花格子襯衫穿上。根本沒有(時間和意識)去想,女同學(xué)的那句“真好看”,是指電視好看,還是男主人公的穿著好看。哪怕媽媽買來的衣服太大了,他也要穿著去學(xué)校。結(jié)果被那個女生的好朋友攔住告訴他:“畢蕓蕓讓我告訴你,你太不要臉了,你是我們學(xué)校第一個穿得像流氓的!”當(dāng)即,被如此打擊、甚至“羞辱”的“小寬”“盯著地面,想盡快找個地縫出來”[2]10-13。

這個有些自以為是、又有著強烈自尊的七八歲的男孩,有著令人稱奇的經(jīng)歷:在地頭樹下與一個大姑娘的“奇遇”(《我家的樹》);在船上遇到會寫詩的小女孩(《月下小詩》);站上他家院里晾衣服的鐵絲,給他表演走鋼絲的“安靜得像個風(fēng)箏”一樣的賣藝女孩(《走鋼絲的女孩》)……說是“奇遇”,其實大多也是我們?nèi)粘I畹臅龅降摹捌胀ā苯?jīng)驗。呈現(xiàn)在小說中的這些“奇遇”之所以讓我們感到驚奇和特別,更多的是因為作者有一種發(fā)現(xiàn)文學(xué)的微妙之處的高超能力以及他雖然妙筆生花、卻不讓人覺得過于鋪陳、以至虛假的敘述才能——實際上,雖然小說的敘述常充滿詩意,作者的敘述卻時時會讓我們忘了這些文字是由人所寫,而是直接地透過文字只沉浸在小說的敘述當(dāng)中。

小說中,多少帶有些作者身影的主人公“我”——“小寬”,身上具有許多屬于孩童、又超出孩童的令人驚奇的觀察和感受力。他跟母親去看呂劇《墻頭記》,母親說,千萬別娶個這樣的媳婦。他“沒有辨認清楚”,后來這個戲在別處上演時,他又去看,“記住了這個媳婦的臉型:橢茄子臉孔,削薄的的嘴唇。眼神瞪得讓人打一個踉蹌”[2]10。他注意到自己年輕的班主任老師“瘦瘦的,腰很細,腮和鼻子上有幾粒雀斑”,“上課時,我喜歡盯著她的臉看,后來連她的背影和腿也喜歡了。她也喜歡對我微笑。她的牙齒白白的。嘴唇抿成弓背的形狀,像在牙齒和嘴唇間含了一顆糖”[2]14。如此詳細和“不規(guī)矩”的觀察,實在讓人有些驚訝。如果對我們自己的童年經(jīng)歷多一些回憶、檢視和沉思,而不是急于下道德性的判斷,我們大概會承認,這些看似讓人意外的觀察,其實都是真的,只是我們通常沒有想到、或者想到了也不愿意去承認罷了。

這個大膽地觀察自己班主任的“小寬”,兩個星期后,竟然給老師寫了一封讓人哭笑不得的信:

畢老師,我今年七歲了,再有十三年我就二十歲,就能娶你做媳婦了。

你等著我啊。我會對你一輩子好![2]14

不知那位收到這封信的老師會有何反應(yīng)?作為讀者,我們讀這封信,大概不會將其當(dāng)真;但同時,又沒法不認真對待。它帶給我們的是忍俊不禁,也讓我們看到一個孩子不容粗率對待的純真。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堪稱“小大人”的“小寬”有這種似乎超出他的年齡的觀察和感受力,他才有那么多的故事,讓我們感到一次次的意外和驚嘆。在《從八歲來》中,類似的細節(jié)和內(nèi)心感受之描寫,實在還有不少。

朦朧的愛意、強烈的歡喜、尷尬、顏面掃地,甚至偷窺……初讀之下,我們同樣可能心生疑問:這是一個七八歲小孩的真實感受嗎?仔細想一想,如此經(jīng)歷與感受,其實既不奇怪,也不為我們所陌生。甚至可以說,這是我們每個人在童年時都可能有過的經(jīng)歷。只不過,我們在一閃念的瞬間之后,就輕易地放過了它,從未如此清晰地表達過,甚或,從未如此認真地正視過。也因此,當(dāng)作者以他清透的筆,準(zhǔn)確細致地描繪、托出這些事實時,我們既感到陌生、驚奇,乃至疑惑,細想之下又會覺得不僅似曾相識,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熟悉、真實和親切。

周公度了解他筆下的人物,也懂得如何寫小說。他知道沈從文的話:要貼著人物寫。所以,他筆下的男孩才會如此夸張地感知:“河水流了一畝地那么寬的時間。”[2]28“過了至少有一年的樣子,他們才分開?!盵2]33“這一刻有一年那么長。”[2]149“我媽的感慨里有一萬年的時光。”[2]175“小棠的雙手緊緊地交叉著貼在胸口,全身發(fā)抖。她完全被嚇呆了。至少過去了有一年的時間,我們才稍稍恢復(fù)了平靜。”[2]335這些,是相對論的絕好注腳,也是對孩童的專注與感受的具有典范意義的發(fā)現(xiàn)與描寫。

與此類似的,是“小寬”對另一些事物的“衡量”。比如他說:“槐樹中間的一棵榆樹有三個我高?!盵2]22在他眼里,西瓜的大小,可以分為“一手掌的,兩手掌的,兩手掌以上的”[2]71;而那與他年齡相當(dāng)?shù)呐⒆樱八纳砀弑任野恢恍◆~”[2]179;他因此知道,“每個伙伴都像女孩子喜歡鏡子一樣喜歡著每一個黃昏”[2]165;并且認為:“女孩子們的謊言,比男孩子要豐富上一棵大樹上的樹葉那么多。男孩子說謊的品種,就像一株西瓜秧苗上的西瓜,怎么數(shù)也數(shù)不到十;女孩子說謊的品種,就像秋天的棗樹和夜空里的星辰,你看一眼就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盵2]137……這樣的語言和譬喻,真實地表現(xiàn)了一個鄉(xiāng)村小男孩的心理和眼光,與人物的年齡和性格特征高度吻合,也顯示出作者對小說人物的把握之精準(zhǔn)。更不用說,他的這些詩一般的譬喻,由于從孩童的視角出發(fā),帶給我們與成年人不一樣的陌生和新鮮的閱讀感受。

同公度到底是詩人。即使寫小說,也同樣清晰地顯示著其作為詩人的面貌和本色。我指的不僅是上述譬喻,還有書中俯拾皆是的充滿詩性光芒的句子,比如:

她的雙眼凝成兩根尖銳的線射向我。[2]3

我擔(dān)心她發(fā)現(xiàn)我在樹上看到了他們的樣子,全身緊張得像螳螂一樣繃緊了身體。[2]33

她重新嚴肅地看著我。她把烏黑的眼珠換成了兩排小釘子。[2]37

雷聲咔嚓嚓地傳輸入我們腳下雨水覆蓋的地面,像鐮刀觸著柔嫩的草莖。而我們仿佛只是草莖間隙柔弱的風(fēng)。[2]119

那串珠一個一個數(shù)過的聲音像是露水從早晨的草莖低落在我的心尖上。[2]143

她的聲音比船下水波的聲音還要清晰。比月光還要清脆。像一塊玉石打碎在冰凌上。[2]180

這樣的句子,在《從八歲來》中,簡直不勝枚舉。它們或奇特、精準(zhǔn),或新穎、清晰,與小說的整體氣氛完美和諧地成為一體。作者寫那個走鋼絲的小女孩:“她看我一眼。閉上眼睛稍稍停了一下,慢慢展開雙臂,像風(fēng)箏一樣安靜。”[2]154寫圍成一圈做游戲的孩子:“每個人的腦袋專注著環(huán)形的圓心,臀部朝外,像在湖泊中埋頭進水捉食的鵝??臻e的手穿過與身體間的縫隙支在外面,一只又一只手,那么茁壯有力!”[2]162寫夜晚坐船去外婆家,“水波的表面仍然有些午后的微熱,腳掌時不時觸到淺水處的水草,粗糲的感覺,應(yīng)該是丑陋的木鋸藻,滑膩柔軟的感覺也許是一條胖胖的鯽魚腦袋……銀色的月光像冬日的薄霜鋪滿了河灘。我的影子像外婆家墻壁上剪紙一樣照在船頭的甲板上”[2]170。這些都顯示著作者對小說人物和鄉(xiāng)村樣貌真實而又詩意描繪。這些詩一樣的句子,是作者為小說而寫下的,也是作者作為詩人的眼光與敏銳感受之結(jié)晶。

除了以上述及的、在小說中不勝枚舉的充滿詩性光芒的句子,我們更可以看到作者在字里行間所寫出的有如葉脈上的透氣孔一樣細小、微妙的氣息。比如:

她上下打量著我,神秘地笑著,沒有再和我說話,轉(zhuǎn)身走到菜園另一頭的梧桐樹下,坐下翻一本畫冊。那是我家的樹。

她的笑影響了我的心緒。

我心里起伏不已,把嫩茄子都摘掉了。還碰掉了不少茄子花。[2]17

在“她”的打量和笑,與“我”的心緒之間,有多少暗示和無盡的意味感?為什么強調(diào)那是“我家的樹”?為什么在說摘掉了嫩茄子之外,不忘強調(diào)“還碰掉了不少茄子花”?

又比如:

一個比我略微高一粒芝麻的女孩站在兩扇門的中間,她穿著輕薄、柔軟的衣服,臉上是夜色與房內(nèi)的燈光交匯出的昏黃的顏色,不能看清楚她的細致樣貌,但可以明顯地感覺得到她眼睛發(fā)出的凌厲的帶著刀刃的力量,可以在我家院子里一秒鐘之內(nèi)挖個深深的小坑把我埋掉。[2]151

“小寬”眼中所看到的女孩、衣服、夜色、燈光,與小說情節(jié)的內(nèi)在緊張血溶于水般地交融在一起,既顯得輕盈優(yōu)美,又不顯得單薄和廉價,而是很好地推動了故事的內(nèi)在發(fā)展。

著名作家賈平凹說,周公度的“文字中隱藏內(nèi)容,遠比表面顯露出的深遠蘊藉”[2]封底,誠哉斯言!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文學(xué)的普遍規(guī)律,正如錢鍾書《管錐編》中引《宗鏡錄》的話:“遮言為深,表言為淺。”[4]840顯然,周公度是深諳“說破乏味”的要旨的。閱讀《從八歲來》,我們會時時感到作者點到為止、引而不發(fā)的用心之處。于是,在閱讀的會心之余,就不禁莞爾,或者捧腹。

周公度善于發(fā)現(xiàn)、也善于描寫女性的美。在他的隨筆集《機器貓史話》[5](尤其該書的前半部)中,這方面的特點可以說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所不同的是,由于文體的差別,在后一部書中,他的書寫尺度更大,也更為袒露。其相同之處,則是文字上的精簡以及文字背后作者的“頑劣”。如果說在《機器貓史話》中,周公度直抒胸臆般地描繪了他對女性的愛戀,那么在小說集《從八歲來》中,他則是將自己隱身在小說主人公“小寬”的后面,借“小寬”的口和眼,讓我們領(lǐng)略了他對女性之美的描畫——當(dāng)然,這一次是從孩童的視角,勾畫出于懵懂中成長的孩童對女性之美的觀察與注目。

小說中,由“小寬”的眼睛去看,無論是漂亮的女同學(xué)、比他大一些的姑娘,還是年輕的女老師,無不顯出動人的美:

(音樂老師)她嘴巴小小的,說話甜甜的,腰細細的。[2]23

小瑩的眼睛在她家院子里昏黃的燈下,像珍珠蘸著露水。[2]31

(小棠)她的背影像一棵小樹苗一樣柔軟。[2]217

年輕女孩子……她的嘴角笑成了月牙的模樣,比小棠的笑容好看一千多倍。[2]228

小文的姐姐把善意的笑聲當(dāng)作了珍貴的祝福,此后的每一天她都是那么青春,她全身散發(fā)的飽滿氣息,足以把全村莊所有樹木的樹葉擦洗一遍。[2]235

(上高二的女孩)她身上有嫩嫩的鮮草的氣味。[2]43

(小河的姐姐)她換了一身無袖淺色碎花的連衣裙,裙子把她的腰襯得細細的,看上去非常清爽,秀美。讓我精神一振。[2]103

(挖沙人的妻子)穿著清涼、簡潔的無袖襯衫,涼鞋,及踝的褲子,齊耳的剪發(fā),像我們學(xué)校的語文老師。漂亮又自信。[2]169

沒有人說話。只有船艙外的水波聲,和小女孩輕微的鼾聲?!哪樖切◆~腦袋的樣子。秀氣的尖尖的下巴。蓬亂的一綹兒頭發(fā)掩著她長長的睫毛。她的嘴巴也是小魚嘴巴的樣子。[2]173

(小女孩)她月光下的樣子像一棵古代的小小的花樹。[2]178

她的眼睫毛長長的,像麥芒一樣親切又拒人身外。她眨下眼睛,眼睫毛好像在撲閃著河水里的月光。[2]105

從這眾多的對女性之美的描述中,我們大約能夠明白,什么叫做“隱性的波德萊爾”,一個對美有著高度迷戀的饕餮之徒——即使以上列舉,遠非全部。

僅就這一點來說,《從八歲來》作為一部小說集,雖然是以八歲的孩童為主人公的,卻絕不是寫給“八歲”孩童的,更不能被看作兒童文學(xué)。周公度的與《從八歲來》中的敘述相似的短篇小說《我的淚水》,被收入《2014年陜西文學(xué)年選·兒童文學(xué)卷》[6]135-146,不能不說是一個誤會。實際上,作者周公度只是從一個八歲孩子的目光和經(jīng)驗展開小說的敘述。就此而言,《從八歲來》首先是優(yōu)秀的小說、純粹的文學(xué),而不是什么兒童文學(xué)。

當(dāng)然,《從八歲來》作為一種提醒,喚起了我們重新認領(lǐng)自身的生命經(jīng)驗,尤其是孩童時期的經(jīng)驗。但這些,首先是對于走出了孩童生活的青年和成年人才可能的。同時,這樣一部書,它自然也是寫給“八歲”乃至十八歲、二十八歲的年輕人的。年輕人,由于自身距離孩童的經(jīng)歷更近,更容易接受和認同,也有這個道理在其中(據(jù)說周公度此書在網(wǎng)絡(luò)上頗受年輕人喜歡)。從作者這一方面來說,無論如何,他都沒有讓自己的筆越過恰當(dāng)?shù)?、悅目繼而悅心的尺度,他很好地把握著語言和敘述的分寸,干凈、輕微,點到為止,沒有與小說的整體風(fēng)格相扦格,而是使之極為協(xié)調(diào)地與小說文本成為休戚與共的整體,仿佛清早的草葉與露珠、潮濕的泥土與晨霧、田間的耕牛與炊煙……高度和諧一樣。

在小說集的前面,周公度借用西班牙詩人加西亞·洛爾加的一句話作為題記:“真實是甜的。”而《從八歲來》中,周公度也的確寫了很多的甜。

會笑的女孩眼睛甜甜地笑著。[2]152

(老師)她的牙齒白白的。嘴唇抿成弓背的形狀,像在牙齒和嘴唇間含了一顆糖。[2]14

(走鋼絲的女孩)她們弄出的種種聲音攪動了夏夜里的空氣,使得我的呼吸里有了微微的冰糖的甜意。[2]150

她把柔軟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兩顆眼珠里裝著黑色透亮的糖。[2]36

我站在它巨大的樹冠下,久久地仰望著它。像仰望一尊神一樣專注;它的每一片葉子都是神的光芒。神的光芒像鄉(xiāng)村小徑上免費施與的白糖。[2]38-39

我聽到小麥擦著布袋內(nèi)壁的嘩啦聲,和師父靜得有些甜的呼吸聲,還有我家的小麥與別家的小麥相遇的沉甸甸的匯合聲。[2]141

她站立的姿勢像她的名字一樣。

畢蕓蕓。我查了很多遍《新華字典》,“蕓”字是一種香草的名字。

我似乎都能聞到她身上軟軟的香氣了。[2]200

她的腳趾新染著紅指甲,還有輕微的鳳仙花的味道。[2]201

這些——正如作者在小說中所說——“像被夏天陽光曬軟了的糖果一樣的”[2]172句子,和它們所屬的小說篇章一樣,散發(fā)著引人入勝的、甚至帶有誘惑意味的淡淡的甜味。那是童年的味道,也是鄉(xiāng)村和回憶的味道,帶著田野或水草的氣息。那童年是復(fù)雜而又單純的,那回憶是輕盈而又深長的。它們都屬于童年的真實。

更加屬于童年真實的,是作者對糖和甜味的反復(fù)描寫——雖然反復(fù),卻花樣迭出,毫無重復(fù)之感。有理由相信,周公度之所以對這甜味念念不忘,是因為他知道糖對于孩子意味著什么?;蛟S意味著一切——如果再加上玩具的話。也就是說,在這些描寫中,我們能夠看到他作為作者,對自己筆下孩童的了解。我們甚至?xí)孪耄@份了解,是來自于作者寫作之前所下的功夫,還是來自他的童年記憶,抑或來自他至今不改的像孩子一樣對糖的喜愛?

明代思想家李贄在他著名的《童心說》中言道:“夫童心者,真心也?!蛲恼?,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盵7]368正如“童子”是“人之初也”,“童心”也是“心之初也”。某種意義上說,周公度在《從八歲來》中的寫作,與他之前在兒童詩集《夢之國》[8]中所做的一樣,是雙重意義上的“童心”寫作:既寫出了一個孩童的“童心”——真實的內(nèi)心及其生活經(jīng)驗,也將一個成年人的“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和體貼理解的真心呈現(xiàn)在了讀者面前。正是以這顆最初的“童心”“真心”,才可能寫就這些令人不忍釋卷的美妙篇章。在《從八歲來》的“序”中,作者以一篇題為《回憶我說過的謊話》的簡短卻肯綮的文字,進行了自我檢討:“這些年來,我說了多少謊話……”通過反省,他深刻地發(fā)現(xiàn),謊話與虛榮緊密相連,與懦弱比鄰而居,與懶惰又是最佳拍檔。 他坦承:“我在回憶兒童時代之際,才明白自己是一個愚蠢的可憐人。”也因此,“雖然有些晚,我才想到要做一個真實的人,展現(xiàn)一個不偽裝的笑容,寫一封簡單的信箋,去一個心意從容的地方,種一株不嬌嫩的小樹,傾聽一首鄉(xiāng)間的民謠,跟隨一顆勇敢的心,愛一個會發(fā)脾氣的人。擁有一個真實的童年,一個清澈的回憶”。這些夫子自道的話,也旁證了上述“童心”和“真心”之說。就此而言,“擁有一個真實的童年,一個清澈的回憶”,是《從八歲來》的一個主旨,也是作者貫穿在整部小說中的一個初衷。

上述的這些描寫和小說集中的其他精彩描寫一樣,讓人讀來,或欣喜、莞爾、沉醉,乃至向往……無論哪種情形,都會讓人感到,作者以一支輕盈而幽微、簡潔而透徹的詩筆,發(fā)現(xiàn)、也寫出了童年更多的真實。它們作為一個作家的創(chuàng)作與“回憶”,是帶著甜味的真實,或說,帶著真實的甜味。它讓我們感到,一個敢于承認自己虛榮,并因此重新獲得真實的人,可以在自己的生命中喚回多少春風(fēng)、陽光、青草、露珠和泥土的潮濕的芳香。

在《從八歲來》的封面上,小說集的英譯名被喚為LoveLetterstoChildhood,直譯則是“給童年的情書(信)”?;蛟S,這個譯名道出了作者的另一半心曲。也即,對周公度而言,這的確是他寫給童年的情書(信),當(dāng)然,也是寫給生活的。它不是寫給某個人的,而是寫給自己的——同時,也是寫給所有人的。相信讀者自然會讀到屬于自己童年的某些熟悉的內(nèi)容;或者,即便從那些陌生而令人驚奇的文字中,也勾起只屬于我們自身的回憶。

不夸張地說,《從八歲來》對于當(dāng)代小說創(chuàng)作極具典范意義。它以自身的輕盈、透徹、殊少年齡限制等諸多優(yōu)勢,豐富了中國當(dāng)代小說的創(chuàng)作實踐。將其放置在以現(xiàn)實主義為主要特色的陜西小說版圖中來看,則更是意義非凡。正如它是個異數(shù),它也反撥、修正和改變了長期以來陜西的文學(xué)創(chuàng)作面貌。就現(xiàn)實的情形來看,作為小說家,周公度遠沒有被接納,更不用說重視。他給予當(dāng)代小說的啟示意義是多方面的,也是前瞻性的:無論是語言的詩性,感受力的真實、透徹、直接,還是敘述的取舍——復(fù)雜的單純,以及他的價值立場——已然稀缺的善意,都是如此。

2014年,周公度可圈可點的兒童詩集《夢之國》出版面世。一年后,他又為讀者捧上了更令人擊節(jié)的《從八歲來》。說后者是前者的“續(xù)集”,應(yīng)該是大致不差的?!秹糁畤分械摹拔摇保莻€小男孩,長大幾歲之后,就成了《從八歲來》中的“我”——名叫“小寬”的男孩,而心思也更多、更顯豐富和復(fù)雜了。作品的篇幅因之更長,生活的廣度也因此而得到鋪展。

《從八歲來》展示了一個小男孩的豐富內(nèi)心,也呈現(xiàn)了一幅詩意的鄉(xiāng)村畫卷。作者周公度曾借小說主人公“小寬”之口說,“自然的美妙與鄉(xiāng)村的每一個細節(jié)緊密相連,我們只是生活在其中,從來不去贊嘆”[2]237?!稄陌藲q來》也因此而可以看作是作者寫給鄉(xiāng)村、自然、人生童年與童真的贊歌。它喚醒我們關(guān)于童年、鄉(xiāng)村和自己內(nèi)心的記憶,豐盈我們對于童年的想象。它打開的是一扇門,透露出詩意的光,期待每個讀者從中認領(lǐng)或已模糊的自己。

參考文獻:

[1] “文學(xué)陜軍”詩歌創(chuàng)作座談會會議摘要[J].陜西文學(xué)界,2014,(6): 32-35.

[2] 周公度.從八歲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3] [俄]阿克薩柯夫.孫子巴格羅夫的童年[M].湯真,譯.上海:新文藝出版社,1957.

[4] 錢鍾書.管錐編(二)[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8.

[5] 周公度.機器貓史話[M].廣州:暨南大學(xué)出版社,2014.

[6] 閻安.2014年陜西文學(xué)年選·兒童文學(xué)卷[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15.

[7] 霍松林.古代文論名篇詳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8] 周公度.夢之國[M].西安:太白文藝出版社,2014.

【責(zé)任編輯朱正平】

On Zhou Gong-du’s “Childlike Innocence” Writing and Its Significance Based on the Collection of Short StoriesLoveLetterstoChildhood

SONG Ning-gang

(Liberal Art College, Xi’an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Xi’an 710061, China)

Abstract:The collection of short stories Love Letters to Childhood, written by Zhou Gong-du, links the whole story up with the eyes and tones of a seven/eight-year-old boy named Xiao Kuan who grew up in the village, relating bits of his life during the childhood. Above all else, it is not a children’s novel in an ordinary meaning but really a collection of high quality and unique style. The main protagonist’s personal experiences and his feelings from a child’s eyes give readers impressions with laughing, surprising and pensive moods. And these are because of the “inherent quality” (sincere, true, true intention) written by the author. That’s to say, such approaches by Zhou Gong-du are the writing of childlike innocence in double meanings. On the one hand, the author writes a child’s childlike innocence, his true heart and experience of life. On the other hand, there also appears an adult’s original intent full of pure falsehood and pure truth and his true intention with consideration and understanding. Both two visions write and create these chapters. Therefore, this collection of short stories has an enlightening significance to the creation of the contemporary novels and furthermore enriches our writing practice of the latter.

Key words:Zhou Gong-du; Love Letters to Childhood; childlike innocence theory; true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009-5128(2016)07-0026-06

收稿日期:2015-12-10

基金項目:陜西省教育廳專項科研計劃項目:新世紀陜西小說“場”的構(gòu)型與趨向研究(15JK1278)

作者簡介:宋寧剛(1983—),男,陜西寶雞人,西安財經(jīng)學(xué)院文學(xué)院講師,哲學(xué)博士,主要從事德國哲學(xué)與詩學(xué)、中國當(dāng)代詩學(xué)問題研究。

【秦地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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