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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校釋研究

2016-03-24 01:31吳景山李建雄
衡陽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 2016年1期

吳景山,李建雄

(蘭州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甘肅蘭州 73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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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校釋研究

吳景山,李建雄

(蘭州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甘肅蘭州 730020)

摘 要:《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碑今存天水市秦城區(qū)高皇廟,碑文所提柳氏是北宋著名文學(xué)家柳開一家。通過正史記載、柳開文集印證,還有撰寫家訓(xùn)主持人人選的合理推斷,可以發(fā)現(xiàn)此碑所指《柳氏家訓(xùn)》由柳開撰寫,而且對當(dāng)時的柳家及后世影響很大?!读霞矣?xùn)序及后序》的立碑人董湜受柳家影響,用《家訓(xùn)》教子并請人為之作序刻石。對原碑進(jìn)行重拓、再校之后,可以補《全宋文》缺陷二十二處。在此基礎(chǔ)上,又可對碑文、正史記載的柳父官職等家族成員信息予以糾謬。

關(guān)鍵詞:柳承翰;柳開;柳氏家訓(xùn);董湜

《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碑今存甘肅省天水市秦城區(qū)天水鎮(zhèn)廟坪村靈源侯高皇廟,碑石砂巖質(zhì), 高117厘米,寬58厘米,厚12厘米。碑頭為卷草花葉圖案,正中有高14厘米、寬18厘米之碑額,其間自右至左分兩行豎刻“柳氏家訓(xùn)”四個篆體大字,每字約6厘米見方。碑身四周為翻卷波浪紋飾,碑文自右至左豎刻,共23行,滿行41字,正文合計844字,楷書,每字約1.5厘米見方。

此碑發(fā)現(xiàn)較早,在乾隆《直隸秦州新志》[1]、宣統(tǒng)《甘肅新通志》[2]等清代地方志和《隴右金石錄》[3]等重要金石著作中都有記錄,但惜無碑文;《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匯編》收入陸和九先生所藏舊拓[4];《全宋文》在此基礎(chǔ)上整理錄文并作點校[5]。遺憾的是北圖拓片過于模糊,以致《全宋文》編者在??边^程中多有失誤、不足之處①,影響了學(xué)界對此碑的使用研究。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碑文提到的柳氏正是北宋初期著名的文學(xué)家、唐宋古文運動的重要旗手柳開一家。柳開在宋初學(xué)人中就已聲名顯赫,據(jù)史料記載“王祐知大名,開以文贄,大蒙激賞。楊昭儉、盧多遜并加延獎。”②[6]13024其中王祐稱他“子之文出于今世,真古之文章也”[7];楊昭儉稱他“子之文章,世無如者已二百年矣”[7];盧多遜稱他“奇士無雙”[7];泰山學(xué)派創(chuàng)始人石介贊他“十七著野史,才俊凌遷固。二十補亡書,辭深續(xù)堯禹?!盵8]又贊他“述作慕仲淹,文章肩韓愈。下唐二百年,先生固獨步。”[8]據(jù)柳開自述,他出自河?xùn)|柳氏,“皇唐二百八十年,柳氏家門世有賢。出眾文章惟子厚,不群書札獨公權(quán)。”[7]——而且與柳宗元、柳公權(quán)同源③。

雖然在《新唐書·宰相列表》河?xùn)|柳姓譜系里,沒有柳開父祖與柳宗元、柳公權(quán)有關(guān)的直接線索,但柳開在成名前后一直都自承河?xùn)|柳家。譬如《河?xùn)|先生集·再與韓洎書》中他對韓愈后人韓洎講“近得足下序書讀之,頓有吏部之梗概。所以自念韓柳氏子孫,與足下幸同出于今世矣?!边@里所說的吏部就是人稱韓吏部的韓愈。柳開一生奉韓愈道德文章為圭臬,早年甚至取名“肩愈”以示仰慕繼承。所以韓洎是韓愈之后應(yīng)該可信,在此基礎(chǔ)上,有理由相信柳開也是正宗的河?xùn)|柳氏。再如柳開堂兄柳閔墓志記載“或問其(閔)曰‘子家唐時為昌宗志,諸父兄墓不錄其世系何也?’其對曰‘唐季盜覆兩京,衣冠譜諜燼滅,迄今不復(fù)舊物。以姓冒古名家以稱后者殽混無別,吾寧學(xué)乎?茍其材,負(fù)販廝役得時用為王公卿士,是須古名家子耶?其不材,縱古名家子,今何謂?’”④在這里,他自述冒濫者多,所以不以名門自詡,主張唯才是論的“名士觀”。等于間接承認(rèn)了自己出身望族。事實上,在另一堂兄柳肩吾揚名之前,柳開一宗正處于沒落之中,據(jù)肩吾墓志“柳氏于唐時用儒學(xué)升科有名者常有人,唐滅即絕,至大夫(肩吾),于登科記中復(fù)有柳姓?!雹菁议T未振,擔(dān)心辱沒先人,這也許正是柳家后人不怎么張揚身世的原因。綜合以上考慮,筆者認(rèn)為柳開出自河?xùn)|柳家是依據(jù)充分的。

至于碑文所指的《柳氏家訓(xùn)》⑥,不僅柳開自陳受益匪淺,其中部分選段也被王安石、黃庭堅⑦[9]等著名士人廣泛引用,成為對后世影響深遠(yuǎn)的治家格言。梳理柳家后人科舉、仕宦情況,可以發(fā)現(xiàn)《柳氏家訓(xùn)》的教育成果非常顯著。此外,據(jù)筆者考證,《柳氏家訓(xùn)》的作者就是柳開本人。

基于以上事實,《柳氏家訓(xùn)》的影響、價值已不待多言。但盡管如此,目前還沒有針對性的研究文章。有鑒于此,本文作者重拓、校釋了《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碑,并對相關(guān)問題加以討論,以期吸引更多學(xué)人關(guān)注此碑。

一、《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校釋

碑文按原始分行著錄、標(biāo)點如下(分行位置用符號“|”標(biāo)記),必要校語以頁下注形式呈現(xiàn),并將??苯Y(jié)果匯總制表附錄于后。

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5]

|五代末,柳氏為大族。嘗訪仲途集中得可以治家者,普錄以為警誡焉。太祖初,侍御史柳承翰列諸子⑧而|訓(xùn)之曰:“載金連車,不如教子讀書。彎弓騎馬,功成無價;彈絲吹竹,身衣罔覆;累棋弈弈,舉口莫食;杯酒嗜味⑨,|不賊而斃。在家了了,出門皎皎。養(yǎng)兒勝虎,猶患⑩不武。多學(xué)廣智,少官諳事。為官納貨,莫大此禍。侮文弄法,天|誅鬼殺。以私害公,災(zāi)必及躬。吾豈徒言哉,汝等其勉之!”評曰:“絲竹非御寒之物,弈棋非充饑之器。嗜酒非養(yǎng)|壽之□。三者能之不足以為貴;不能不足以為恥。剛強者,男子之德也;柔順者,婦人之美也。不剛而柔,謂之|非夫;不柔而剛,謂之悖婦。人亦曰:養(yǎng)兒如狼,猶恐其尫;養(yǎng)女如鼠,猶患其虎。亦此義也?!庇终]之曰:“人家兄|弟,無不守義。因娶婦入門,異姓相聚,爭長競短,漸漬日聞,以至悖戾,分門割戶,患若賊讎,皆女婦人言所役|也,吾見多矣。若等寧若是乎?”諸子奉教,退則閉息,恐然如有大誅責(zé),至死不敢道一語為不孝事。評曰:“商周|之主,漢唐之君,未有不由婦人而傾國也。妲己喪商,褒姒亂周,飛燕危漢,楊妃傾唐。君天下者尚如此,矧一|家乎。”承翰之侄闢?字太初,母憐之甚。為童兒時,學(xué)校之中,師不敢深訓(xùn)之。及年三十,見兄弟登第,始克意|讀書,未成而卒。其弟開嘆?曰:“嗚呼!父母愛其子,不教之學(xué),是不愛其子也;教之不嚴(yán),亦不愛其子也;教之,子|不學(xué),是不愛其身也;學(xué)之不專,亦不愛其身也。有教之成于善者,未有不教而能成于善者也。教之必學(xué),學(xué)|之必成,成之必立,立之必及。夫能有及乎君子之道,則君臣父子正,社稷人民安,矧余事哉!”評曰:“學(xué)者,教化|之道是也。變愚為智,化小人為君子。人之有子,不可不學(xué)也。古人有言曰:‘人皆可以為堯舜,途人可以為禹。’|豈不信然乎!能學(xué)則庶人子為卿家;不學(xué)則卿家子為庶人。欲教其子,必早開之,無使時過然后學(xué),雖勤苦|而難成,亦可惜矣?!眧言有至近而行之足以致顯效者,真善言也。始余少時游董氏門,側(cè)聞司戶丈有所勸誡,數(shù)諭以柳氏家|訓(xùn),妄竊笑之,彼疑若俚俗然,何足道哉。比年長,粗更人事,觀司戶丈以經(jīng)術(shù)教其子益篤,而諸子嶄然各|以才顯,與計者偕俄擢進(jìn)士第,為鄉(xiāng)閭光榮。然后知善言為可法,顧力行如何爾。司戶丈雅愛斯文,既行|于家有成效矣,乃復(fù)命刻石以傳于后。庶幾他日子孫起居顧視,勉勉繩繩,舉知修省,以興吾宗,則其志|之所期,又可量邪!余知董氏門中光榮卓偉、聳人觀聽,當(dāng)有過于今日者矣。紹圣四年八月初十日鄉(xiāng)貢|進(jìn)士任澤題,新授南安軍司戶參軍董湜建。

《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眳R總表

二、《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結(jié)構(gòu)分析

據(jù)銘文交待,碑額雖曰“柳氏家訓(xùn)”,但實際《柳氏家訓(xùn)》另有所指,是宋代著名文學(xué)家柳開父子的誡子家訓(xùn),這一點筆者將在下文專門討論。為便于區(qū)分,本文用《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代指碑文,簡稱《家訓(xùn)序》;《柳氏家訓(xùn)》代指柳開家族的誡子語錄,簡稱《家訓(xùn)》。據(jù)正史、文集記載,受《家訓(xùn)》影響,柳開終成邦國柱石、一代文豪,而且家族之內(nèi)也上下和睦、人才鼎盛。按碑文描述“始余少時游董氏門,側(cè)聞司戶丈有所勸誡,數(shù)諭以柳氏家訓(xùn)”,“司戶丈雅愛斯文,既行于家有成效矣,乃復(fù)命刻石以傳于后”,這里提到的“司戶丈”就是碑文落款處的建碑人司戶參軍董湜。由此可知《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成型于《柳氏家訓(xùn)》。董湜雅好《家訓(xùn)》,加之教子卓有成效,也許因為希望自己身后門風(fēng)不替、英才輩出,所以他又請人作序刻石,這樣就有了現(xiàn)在的《家訓(xùn)序》碑。與之相關(guān)的《柳氏家訓(xùn)》應(yīng)該也有立石,因尚未發(fā)掘,原始面貌不得而知,但可以根據(jù)《家訓(xùn)序碑》、柳開文集大致推測。

《家訓(xùn)序》碑的題名含“序及后序”,說明銘文應(yīng)該由序、正文、后序三部分組成。按下文論證,《柳氏家訓(xùn)》成于柳開這一點比較清楚。在行二處,《家訓(xùn)序》稱“五代末,柳氏為大族。嘗訪仲途集中得可以治家者,普錄以為警誡焉”。這句話如果將其假定為柳開口吻,那么將十分可疑,因為我們知道原始《柳氏家訓(xùn)》的受眾是柳氏家族的自家子弟,他們沒必要自炫門庭,而且柳開也不會以字自稱。另外,《家訓(xùn)》原文并非全部來自仲途文集(柳開字仲途)?,柳開生前并無文集傳世,而是由他的門人張景集成。所以這個部分應(yīng)該是它的序,董湜等人并不了解《柳氏家訓(xùn)》的來歷,因此有一些錯誤表述。從“太祖初,侍御史……”到行十七的“亦可惜矣”,筆者主張這一部分是《家訓(xùn)序》的正文,但又與《家訓(xùn)》原貌有所區(qū)別。因為其中“侍御史柳承翰”的表述有誤,這一點筆者下文也將專題討論。毫無疑問,柳承翰是柳開的父親,《柳氏家訓(xùn)》不會將其官職寫錯。此外,應(yīng)該注意的是在具體訓(xùn)詞中《家訓(xùn)序》碑文與文集也有差異。以上矛盾也許可以這樣解釋:《柳氏家訓(xùn)》成文以后,董湜仰慕柳開道德文章,柳家后繼有人,有幸看到他們的教子家訓(xùn)碑,不便捶拓,但是又非常喜愛,所以熟讀成誦。在此之后,董湜憑記憶在自家朗誦教子,若干年后眾子弟功成名就,于是刻石立碑以垂后世。整個過程由于歷時多年,以致其中頗有出入?!读霞矣?xùn)序及后序》的正文截止“亦可惜矣”,這一猜想可以得到碑文布局的佐證,在拓本中,明白可見行十七在這里斷開、整篇碑文的內(nèi)部分行僅此一例。行十八起始處的“言有至近而行之足以致顯效者,真善言也”,這像是《家訓(xùn)序》序言撰者任澤對《柳氏家訓(xùn)》的贊賞,所以本文作者認(rèn)為此后以至落款,這部分是碑文的后序。

三、《柳氏家訓(xùn)》的訓(xùn)者、評者、整理人及成型時間

在序言部分,《家訓(xùn)序》碑文交代《柳氏家訓(xùn)》的來歷“嘗訪仲途集中得可以治家者,普錄以為警誡焉”。但并未明確交代成型《家訓(xùn)》的訓(xùn)者、評者、整理人。此外,筆者前文已有表示,碑文似乎表明《家訓(xùn)》全部出自柳開文集,而事實并非如此。今查《河?xùn)|先生集》,可以發(fā)現(xiàn)誡一、誡二是承翰庭訓(xùn);評一、評二出處不明,嘆一、評三則似柳開口吻。?其中誡一出自承翰墓志?“開記先君常與諸叔聚話,指汝弟兄語曰:‘載金連車,不如教子讀書……以私害公,反必及躬,吾豈徒言哉?汝等勉之!’開欲具刊之,如何?閏泣曰:‘諾’!”誡二出柳開叔母穆夫人墓志“月旦、望諸叔母拜堂下畢,即上手低面,聽奉我皇考誡告之曰:‘人之家,兄弟無不義……若等有是乎!’退則惴惴閉息,恐然如有大誅責(zé),至死不敢道一語為不孝事。”嘆一出自柳開堂兄柳闢?墓志,據(jù)志文,“闢字太初,長開二歲”。柳闢歿后,柳開在志文中感慨“嗚呼!父母愛其子……夫能有及乎君子之道也,則君臣父子正,社稷人民安,況余小者哉!”除評三以外,以上引言與碑文相關(guān)表述的差異只在個別字詞。?誡一、誡二、嘆一出處明白,因此可以確定《柳氏家訓(xùn)》的訓(xùn)者是柳承翰、柳開父子。鑒于評一、評二出處不明,所以討論評者問題之前,筆者首先對《家訓(xùn)》的整理人加以考辨。在前文所引誡一出處末端,有這樣一句話“開欲具刊之,如何?閏泣曰:‘諾’”,據(jù)此可知柳開、柳閏兄弟可能是繼承先志、撰寫家訓(xùn)、刻石傳世這一具體想法的動議人。查柳開文集,在討論刊刻《家訓(xùn)》時,柳開父叔輩、甚至他同一輩所有年長的兄弟都已過世。

柳開曾祖柳佺一系的子孫都是通家排行的。按《河?xùn)|先生集》,承翰一輩中還有承昫、承遠(yuǎn)、承贊、承陟而承翰最長。其中承贊早卒,承翰、承昫、承遠(yuǎn)、承陟并歿于乾德年間(963~968)。柳開一輩的有柳肩吾、柳闢、柳問、柳閔、柳閱、柳閏。據(jù)《上參政呂給事書》“(開)蒙執(zhí)事賜以貝州之命,甚為獲所愿也。到治所后,方經(jīng)營婚葬,不三月長兄閔卒于昭義軍節(jié)度推官。又不兩月間,次兄肩吾自知郢州罷還闕下,行次唐州而卒?!盵7]據(jù)《宋史》柳開本傳,他知貝州事在雍熙二年(985)之前,而與柳閏討論家訓(xùn)在至道元年(995)。三兄柳闢長柳開兩歲,歿在至道二年(996)十五年前,即太平興國六年(981)?。四兄柳閱是叔父柳承贊的遺腹子,長開兩歲,和長兄柳閔“以次病廢老于室”??!端问贰份d柳開有兄肩吾官至御史,但他其實不是柳開的親兄弟,這在肩吾墓志記載比較清楚。柳問和柳肩吾親兄弟,和柳開堂兄弟。開、問二人的長幼關(guān)系不詳,但在肩吾歿后、柳開遷官全州之前(985~989),肩吾妻對開自訴別無所依,據(jù)此可知當(dāng)時柳問已歿?。在承翰墓志所載開、閏二人對話中,柳開對柳閏稱“汝”不稱兄。所以推斷他比柳閏年長。根據(jù)以上討論,可以確知開、閏二人討論撰刻家訓(xùn)時,柳開是在世柳氏子孫中年紀(jì)最長、輩份最高的。

所有當(dāng)時健在的兄弟之中,柳開居官最高、才具最佳、年齡最長,所以如論德高望重,自然是主持此事的不二人選?!读霞矣?xùn)》的主要內(nèi)容出自柳開父子,也恰好印證了這一推論。以上推測同時可以得到正史資料的支撐,據(jù)《宋史》本傳“(柳開)有集十五卷。作家戒千余言,刻石以訓(xùn)諸子”。綜合以上分析,從提議刻石到人選考慮、再到成型的家訓(xùn)內(nèi)容、史料文獻(xiàn)的實際記載,各方面的證據(jù)都指向柳開,他應(yīng)該就是《柳氏家訓(xùn)》的整理人。既然如此,評一、評二的出處也就比較清楚了。

在此基礎(chǔ)上,我們可以系統(tǒng)梳理出《柳氏家訓(xùn)》的來龍去脈:柳承翰生前經(jīng)常對兄弟子侄、妻妾弟媳庭訓(xùn)誡一、誡二。承翰安葬后,柳開和柳閏兄弟二人追憶亡父(叔父),萌生將承翰教導(dǎo)整理刻石、傳之子孫的想法,這件事情最后由柳開落實。在撰寫家訓(xùn)的過程中,柳開感念堂兄柳闢年少時無志于學(xué)、最后未成而卒的教訓(xùn),又加入嘆一并逐段闡發(fā),因此形成三誡三評的總體結(jié)構(gòu)?。所以筆者認(rèn)為《柳氏家訓(xùn)》成型是在柳開晚年,具體則在承翰下葬的至道元年(995)到柳開去世的咸平四年(1001)之間。

四、柳承翰的終官問題

《宋史》記載柳開“父承翰,乾德初監(jiān)察御史”[6]13023;《河?xùn)|先生集》收入承翰墓志,稱其職銜“宋故中大夫行監(jiān)察御史贈秘書少監(jiān)”;《家訓(xùn)序》則稱“太祖初,侍御史柳承翰列諸子而訓(xùn)之”。三種文獻(xiàn)對承翰職銜的表述不一致。按宋代職官制度,中大夫?qū)儆陔A官序列,而侍御史、監(jiān)察御史在職事官序列。據(jù)《宋史·職官志》,御史臺設(shè)“中丞一人,為臺長”[6]3870;“侍御史一人,掌貳臺政”[6]3870;“殿中侍御史二人,掌以儀法糾百官之失”[6]3871;“監(jiān)察御史六人,掌分察六曹及百司之事,糾其謬誤”[6]3871。由此可見在監(jiān)察系統(tǒng)里,侍御史比監(jiān)察御史高兩個級別,二者區(qū)別比較大。另外,中大夫是正五品文散官階官,侍御史從六品,監(jiān)察御史從七品,后兩者都是職事官。所以在三種文獻(xiàn)的表述里,“中大夫行監(jiān)察御史”和“監(jiān)察御史”兩種說法并不矛盾?!爸写蠓蛐斜O(jiān)察御史”是一種高品階官低品職事官的帶職現(xiàn)象,而《宋史》所稱的“監(jiān)察御史”實際是一種省稱。柳承翰有沒有做過侍御史?這一點可能性似乎不大。按《河?xùn)|先生集》承翰墓志等記載,柳承翰的仕途軌跡比較清楚,他先后“事十帝四十年”,但沒有做侍御史的記錄。后唐同光初,他入仕湯陰簿;長興年間起,轉(zhuǎn)南樂簿、和順令、臨黃令、衛(wèi)州錄事參軍、臨洺令、南樂令、冠氏令;后周顯德時任南樂令;入宋以后建隆時作元城令?,后轉(zhuǎn)監(jiān)察御史為泗州兵馬鈐轄通判州事,事在乾德三年?,并于當(dāng)年五月病逝??v觀其為官履歷,可以發(fā)現(xiàn)柳承翰未曾擔(dān)任侍御史,甚至沒有在京城任職。這一點《宋史》與《河?xùn)|先生集》記錄相符,而且我們知道《家訓(xùn)序》碑文撰立者與柳家關(guān)系不大、立碑時間也與柳承翰去逝年代相隔較遠(yuǎn)(相差129年),所以可以肯定碑文誤,正史、墓志正確,柳承翰終官監(jiān)察御史。

五、《柳氏家訓(xùn)》的治家成效

按前文討論,《柳氏家訓(xùn)》在柳承翰在世時就已部分成型,以每月初一、十五家族會議口頭教育的形式發(fā)揮效力。承翰歿后,柳開將其整理刻石,成為柳門家庭教育的金科玉律。在形式不同的兩個時期中,《柳氏家訓(xùn)》都使柳家受益很深。比如在宋初時,太祖召承翰上殿當(dāng)面褒揚并委任要職:

聞汝治家嚴(yán)而平,如朕治天下也。居官處食,井水外無一有取,吏犯必責(zé)。不貸公事,不枉而速,儼立危坐,人過從走若睹神明。鄉(xiāng)黨親賓畏爾,不為不善不厚;妻子不疏、弟侄不私蘊不妄前。朕知爾久也?;淬艟?xùn)|南……爾去為朕先之區(qū)境,將用爾同理也。?

承翰妻受家訓(xùn)影響“視外內(nèi)親千口如一,終身未嘗恚怒,系全柳氏者,亦其力也。”?弟承昫“寡言善性,夜五鼓作冠帶趨府門,恂恂無一日闕之。退自公,奉我皇考(承翰)夤恭勝父,坐必系拱手,不問不敢語。與其夫人田一德也。”?承贊早卒,其妻兒受承翰夫婦撫育“叔母至老,二兄至成人,不類諸孤兒寡婦?!?承遠(yuǎn)“事諸兄如父,主緍錢千萬,用子本為質(zhì),無欺終身。諸兄倚之不疑?!?承陟聽說承翰喪訊,有人建議火化還鄉(xiāng),答復(fù)稱“我兄享祿四十年,乃為天下知,無行負(fù)人,忍成煨燼還故園乎?汴若無神,神舟有敗,我期抱柩同溺乎!”兄弟友愛,可見一斑。柳開兄弟受家訓(xùn)影響也很大,在穆夫人墓志中,柳開自陳“抵開輩,賴之得全其家也”。

《柳氏家訓(xùn)》的治家成效不僅體現(xiàn)在其家族內(nèi)部的和睦上,以子孫成就而論,也可見上下幾代人才濟濟,蔚為壯觀。柳開本人自不必說,他的侄女婿、門生張景所撰《柳公行狀》記載他進(jìn)士出身、一代文豪,“積階至金紫、檢校至司空、兼秩至御史大夫、勛至上柱國、爵至河?xùn)|縣伯、食邑至九百戶?!盵7]另外,柳開堂兄肩吾一宗也是一門四進(jìn)士,御史、秘書丞大有人在。為直觀表述,筆者列舉柳氏子孫譜系,并將其科舉仕宦情況繪制圖表如下:

柳開家族世系圖

在這里,應(yīng)加說明的是《宋史·文苑傳》柳開傳記載“肩吾三子,湜、灝、沆并進(jìn)士第,灝秘書丞”,但《河?xùn)|先生集》肩吾墓志記載他去世后停喪未葬“洎諸兒湜、滉、液、漴、濬、潯等來”共商后事。其中灝、沆不見墓志,滉、液、漴、濬、潯未見正史。濬、潯二人在肩吾墓志多次出現(xiàn),其母歿后遺囑過繼柳開。查柳門世系,可見柳開子侄輩取名均帶“氵”旁,兩種文獻(xiàn)似乎都比較可信;另外灝、沆沒來奔喪可以解釋為兩人年幼,不能自來,滉、液、漴、濬、潯正史不載可以解釋為五人聲名不顯。由于缺乏其它文獻(xiàn)佐證,所以本文暫且并收其下,認(rèn)為肩吾共有八子。

柳開家族科舉仕宦表

續(xù)表

需要注意的是在柳開去逝前,其父叔兄弟輩的長者都已過世。所以除柳開、柳閏外,上表所列柳氏子孫的前四代科舉仕宦情況都是蓋棺定論的結(jié)果。第五代人早夭而且有據(jù)可查的只有柳瀛一人。因此柳門第四、五代人的成就可能比上表所列更為輝煌。即便如此,我們也仍然可以講受《家訓(xùn)》影響,柳氏家族一門兩代六進(jìn)士,文武并茂、俊采星馳,仕途科考卓有所成。

六、結(jié)語

河?xùn)|柳氏從魏晉南北朝開始就是名門望族;隋唐時期,其族內(nèi)子孫出將入相者大有人在,尤其在中晚唐時期,更是涌現(xiàn)出柳宗元、柳公權(quán)這樣的文壇巨子、書法宗師。柳氏家族在唐代與韓愈、顏真卿兩家并稱“韓柳”、“顏柳”,這種榮譽不僅因為早期的門閥政治遺存,也和顏延之《庭誥》、顏之推《顏氏家訓(xùn)》、柳玭《家訓(xùn)》這樣的優(yōu)良家教有關(guān)。柳開一門父子叔侄在文學(xué)、科舉、仕宦上成就如此輝煌,其根本性的影響,還在于《柳氏家訓(xùn)》。從這個意義來講,《柳氏家訓(xùn)》的喻世價值是足以和三者比肩的。據(jù)《隴右金石錄校補》,受其影響,《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的碑主董家也一門四進(jìn)士,成為享譽隴右的科第名門。董家子弟受《柳氏家訓(xùn)》激勵揚名科場的情況,在董湜同年所立的《董氏兄弟登科詩序》碑中有所反映?!对娦颉繁苍S和《家訓(xùn)序》互為陰陽面,由于原石現(xiàn)已被嵌入墻內(nèi),所以碑文暫時還不得而見。這一點筆者將在后期研究中繼續(xù)關(guān)注,并將在考察求證后專文討論。

附:在碑文整理校釋過程中,蘭州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碩士張亞杰、徐偉、劉曉禾、杜曉瑋、賈競陽也有貢獻(xiàn),在此并致謝忱!

注釋:

①經(jīng)筆者重校比對,《全宋文》較本文所錄多闕15字,誤釋10字并衍出1字,合計失誤26字。

②以下王、楊、盧三人評價出自《故如京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使司空知滄州軍州事兵馬鈐轄兼御史大夫上柱國河?xùn)|縣開國伯食邑九百戶柳公行狀》,下文簡稱《柳公行狀》。見四部叢刊本《河?xùn)|先生集》卷十六。本文所引《河?xùn)|先生集》均出此本,原書不標(biāo)頁碼,句中點逗由筆者自添。

③此詩全文見柳開堂兄柳闢墓志,出自柳開寫給其侄柳瀛的回信。詳見《河?xùn)|先生集》卷十四《宋故柳先生墓志銘》。原詩“皇唐二百八十年,柳氏家門世有賢。出眾文章惟子厚,不群書札獨公權(quán)。本朝事去同灰燼,圣代吾思紹祖先。感嘆盡應(yīng)馀慶在,今來見汝又堪憐。”在這里,他稱柳宗元、柳公權(quán)為祖先,感慨入宋以后家門不顯,并有志繼往開來、光宗耀祖。詩文出現(xiàn)在叔侄對話中而且刻入墓志,所以應(yīng)該比較可信。

④原文詳見《河?xùn)|先生集》卷十四《宋故昭義節(jié)度推官試大理評事柳君墓志銘》。

⑤見《河?xùn)|先生集》卷十四《宋故朝奉郎守太子左贊善大夫河?xùn)|郡柳君墓志銘》。

⑥這里之所以這樣表述,是因為《柳氏家訓(xùn)》和《柳氏家訓(xùn)并序及后序》并非同指。對此,本文將在第二小節(jié)“《柳氏家訓(xùn)序及后序》結(jié)構(gòu)分析”中詳加說明。

⑦《黃庭堅全集·書寄祝有道》:柳開為叔母穆夫人墓志,其間書“月旦望,……至死不敢道一語,為不孝事,開輩賴之得全其家也”。

⑧“列諸子”三字據(jù)全宋文補。

⑨“莫食”以下?lián)挝难a。

⑩“猶患”二字據(jù)全宋文補。

??《河?xùn)|先生集》卷十四《宋故柳先生墓志銘并序》。

?全宋文“開嘆”作“仲途”。兩字部首“門”、“口”均較清楚,據(jù)《河?xùn)|先生集》,除柳肩吾,柳開同輩取名均含“門”字框。全宋文對引言出于柳開這一點推斷較為合理,但無字形依據(jù)。按下文“嗚呼”等語,是作感嘆,因此釋為“開嘆”,全宋文誤。

?柳開文集傳世共有十二個版本,除避諱字等細(xì)節(jié)以外,基本沒有差別。詳見李可風(fēng):柳開文集版本考略.文獻(xiàn).1987.3:226~230.傳世的柳開文集卷數(shù)與史料記載吻合,《宋史》本傳與文集所收《柳公行狀》事跡一致,引文篇章也有據(jù)可查。所以筆者認(rèn)為傳世的《河?xùn)|先生集》和董湜當(dāng)時的集子是基本一致的。

?為討論需要,行三“載金連車”至行五“其勉之”定義為誡一;行七“人家兄弟”至行九“寧若是乎”誡二;行十二“嗚呼”至行十四“矧余事哉”嘆一;評一、評二、評三均從“評曰”起,到右引號止。

?如無特殊說明,本文所引墓志均出自《河?xùn)|先生集》卷十四或卷十五。

?本文提及所有柳氏家族成員都會在后文《柳氏家訓(xùn)》的治家成效討論中交待,并表明世系關(guān)系、主要作為。此處暫不贅述。

?評三原型出自《宋故柳先生墓志銘》,志文原作“學(xué),變化也。能學(xué)則庶民子為卿家,不學(xué)則卿家子為庶民?!??見《宋故穆夫人墓志銘》。

?以上幾事并見《宋故朝奉郎守太子左贊善大夫河?xùn)|柳君墓志銘并序》。

?“嘆一”是行文需要的表述,實際內(nèi)容也是誡語,所以此處總結(jié)為“三誡三評”。

???以上經(jīng)歷據(jù)承翰墓志《宋故中大夫行監(jiān)察御史贈秘書少監(jiān)柳公墓志銘》。

?承翰墓志對其監(jiān)察御史的任命記錄比較詳細(xì),其監(jiān)察御史因治家嚴(yán)明,獲宋太祖賞識而得官。志文稱“太祖召上殿言曰:‘聞爾治家嚴(yán)而平……朕知爾久也,淮泗居?xùn)|南,水陸叢委。吳臣未來,越民未歸,郡刺史多惡政。朕方制削諸夏州立通判,爾去為朕先之區(qū)境,將用爾同理也?!贝送?承翰歿后,柳開追憶亡父,也只稱監(jiān)察御史:譬如《與河北都轉(zhuǎn)運樊諫議書》“開先父太祖乾德三年任監(jiān)察御史,為泗州兵馬鈐轄通判州事,夏五月卒于官舍”;《上參政呂給事書》“開父任監(jiān)察御史,乾德三年卒于泗州官舍”;《柳公行狀》“考承翰為監(jiān)察御史,以公贈秘書少監(jiān)”。具體并見《河?xùn)|先生集》。

?《宋故贈大理評事柳公墓志銘并序》。

?《宋故河?xùn)|郡柳公墓志銘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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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ofreading and Interpreting of Preface of Liu‘s Family Precepts

Abstract:The monument of Preface of Liu‘s Family Precepts is in Gaohuang Temple,Qincheng District of Tianshui City. The Liu‘s mentioned in the inscription refers to the family of Liu Kai,a famous litterateur in North Song Dynasty.Through the historical records,Liu Kai collection confirms and reasonable deduction of the precepts writer,we can find that this inscription was written by Liu Kai and there was a great influence to Liu‘s family as well as his later generations.The monument founder is Dong Shi and he is deeply influenced by the Liu family.He used the family precepts to educate his children and invited people to sculpture it.By re-rubbing and re-proofreading of the original monument,we can fill 22 defects of the whole Song Article.On this basis,we can correct some information about the inscription,his father‘s official history and other members of the family.

Key words:Liu Chenghan;Liu Kai;Liu‘s family precepts;Dong Shi

作者簡介:吳景山(1954—),男,河北承德人,教授,從事西北古代碑銘研究。

收稿日期:2015-10-01

中圖分類號:K206.3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313(2016)01-01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