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琳

摘 要： 2001年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張子開先生整理的點(diǎn)校本《趙州錄》，該書是研究趙州禪師語錄較為通用的版本，但其中存在錯(cuò)漏、點(diǎn)斷、不同條語錄相混、俗字未辨清等問題，應(yīng)結(jié)合多種禪門撰著加以校讀補(bǔ)正。

中圖分類號： H131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 A 文章編號： 1009-4474（2015）05-0065-05

Proofreading Notes on the Zhong Zhou Version of the Book of ZhaozhouXU Lin

（College of Literature and Laws， Jiaxing University， Jiaxing 314001， China）

Key words： Chinese Zen history； the Book of Zhaozhou； Zhong Zhou version； sayings by Zhaozhou Zen master

Abstract： In 2001， the Book of Zhaozhou collated by Mr. Zhang Zikai was published by Zhong Zhou Ancient Books Publishing Company. This book is a generic version for the study of the sayings by Zhaozhou Zen master. However， there are some flaws such as mistakes and omissions， punctuation， different pieces of mixed sayings and failure of distinction between vulgar Chinese characters. All these need further correction with various Zen writings.

在中國禪宗史上，趙州從諗禪師因禪機(jī)玄妙、辨才無礙而被譽(yù)為“趙州古佛”。其玄言法語斬?cái)喔鹛?、?dāng)下開悟的接人方式，更為天下參禪學(xué)佛者信服，形成了風(fēng)靡唐宋、傳承千年的“趙州門風(fēng)”。

2001年10月，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了張子開先生整理的點(diǎn)校本《趙州錄》。該書以明版《嘉興大藏經(jīng)》第一百三十七種之《趙州和尚語錄》為底本，以明“永樂南藏本”、“徑山本”《古尊宿語錄》為參校本。我們在此基礎(chǔ)上另據(jù)《祖堂集》、《景德傳燈錄》、《聯(lián)燈會要》、《五燈會元》、《指月錄》等多種禪門撰述進(jìn)行對校，發(fā)現(xiàn)中州本《趙州錄》存在錯(cuò)漏、點(diǎn)斷、不同條語錄相混、俗字未辨清等情況。下面分別論之。

一、標(biāo)點(diǎn) 1.中州本第11則：師上堂。謂眾曰：“此事的的沒量，大人出這里不得。老僧到溈山，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溈山云：‘與我將床子來！若是宗師，須以本分事接人始得?！保?001：8）①

按：“沒量”屬下句?！皼]量大人”禪籍中亦作“沒量漢”、“沒量人”、“沒量大漢”，謂擺脫了塵俗知見，超越了數(shù)量分別的禪悟者。《天如惟則禪師語錄》卷九《宗乘要義》云：“惟有沒量大人，一味天真自在，無思無為，不識寰中有天子；不治不亂，不聞塞外有將軍?！薄?〕《坐禪用心記》：“沒量大人，如大死人，無一翳遮眼，無一塵受足。”〔2〕《大慧普覺禪師語錄》卷二十六《答許司理（壽源）》：“若決定豎起脊梁骨，要做世出世間沒量漢，須是個(gè)生鐵鑄就底方了得；若半明半暗，半信半不信，決定了不得?！薄?〕

2.中州本第87則：師示眾云：“迦葉傳與阿難。且道達(dá)磨傳與什么人？”

中州本第88則：問：“且如二祖得髓，又作么生？”師云：“莫謗二祖?！睅熡衷疲骸斑_(dá)磨也有語：‘在外者得皮，在里者得骨。且道更在里者得什么？”

西南交通大學(xué)學(xué)報(bào)（社會科學(xué)版） 第16卷第5期

徐 琳 中州本《趙州錄》校讀札記中州本第89則：問：“如何是得髓底道理？”師云：“但識取皮。老僧者里，髓也不立?！痹疲骸叭绾问撬?？”師云：“與么，皮也摸未著。”（2001：25）

按：中州本劃分的三則語錄，從內(nèi)容上看當(dāng)合為一則。依禪宗譜系，釋迦牟尼逝世后，迦葉成為教團(tuán)領(lǐng)袖，被尊為西天第一祖，后付法于阿難，獨(dú)自至雞足山入定，以待彌勒佛出世。其傳見于《佛本行集經(jīng)》、《祖堂集》等禪佛經(jīng)典。阿難，釋迦牟尼叔父斛飯王之子，系釋迦牟尼的堂弟，隨釋迦出家修行，后繼承迦葉衣缽，尊為禪宗西天第二祖。達(dá)磨，為東土禪宗初祖，后傳法于二祖慧可。其傳見于《祖堂集》、《景德傳燈錄》。趙州禪師以此則公案發(fā)問，中州本第87則內(nèi)容緊承88則，僧徒對達(dá)摩傳法與二祖惠可又有進(jìn)一步的追問，此后兩句皆圍繞禪宗傳法得皮、得骨、得髓之說展開。從內(nèi)容上看，三則語錄都有關(guān)同一話題，不應(yīng)各自獨(dú)立。

3.中州本第299則：問：“學(xué)人遠(yuǎn)來，請和尚指示。”師云：“才入門便好。”驀面唾。（2001：73）

按：“才入門便好”意義難解，“驀面唾”當(dāng)屬上句。驀，正對著，表示動作的方向。“才入門，便好驀面唾”，趙州禪師以此語斬?cái)鄬W(xué)人的問話，并暗示學(xué)人對禪旨佛理的追問就如同張開臭口吐口水一般?！对崎T匡真禪師廣錄》卷上：“若是個(gè)人，聞?wù)f道什么處有老宿出世，便好驀面唾污我耳目?！薄?〕《竺仙和尚語錄》卷下《杰禪人二首》之二：“渾無一字即法語，好紙如何求墨污。我見佛祖如冤家，開著嗅口驀面唾。”〔4〕

4.中州本第314則：問：“如何是佛向上人？”師下禪床，上下觀瞻，相云：“者漢如許長大，截作三橛也得，問什么向上向下！”（2001：76）

按：“相”屬上句?！吧舷掠^瞻相”，言趙州禪師上下打量學(xué)人的相貌，故有下句“者漢如許長大”。佛經(jīng)中有“觀相”之說。一為，觀人外貌?！顿t愚經(jīng)》卷九《善事太子入海品》：“其大夫人便生男兒，端正絕異，身紫金色，其發(fā)紺青，人相具足。王及內(nèi)外，觀之無厭。因召相師，令占相之。相師尋詣，上下觀相，歡喜踴躍，而白王言：‘此兒相好，人中難有?！薄?〕二為，觀人內(nèi)心?！毒闵嵴擁炇璩肪矶撸骸八恼哒枷啵ㄎ模┕庠疲骸?，謂占卜。相，謂觀相。能知他心?！薄?〕

5.中州本第498則：師因與文遠(yuǎn)行次，乃以手指一片地，云：“這里好造一個(gè)巡鋪?zhàn)?。”文遠(yuǎn)便去彼中立，云：“把將公驗(yàn)來?！睅煴愦蛞粨?。遠(yuǎn)云：“公驗(yàn)分明。過！”

按：“過”屬上句，作“公驗(yàn)分明過！”《楚石梵琦禪師語錄》卷十六：“山未高兮海未深，趙州文遠(yuǎn)沒弦琴。當(dāng)時(shí)公驗(yàn)分明過，四海誰人識此心?！薄?〕

二、校勘 1.中州本第25則：師上堂。云：“兄弟！你正在第三冤里。所以道：但改舊時(shí)行履處，莫改舊時(shí)人。共你各自家出家，比來無事，更問禪問道，三十、二十人聚頭來問，恰似欠伊禪道相似。你喚作善知識，我是同受栲老僧，不是戲好?？謳Ю鬯湃?，所以東道西說?！保?001：11）

按：徑山本《古尊宿語錄》“栲”作“拷”?！都崱ゐ╉崱罚骸翱?，掠也。”〔7〕又，“栲，木名，似樗?！薄?〕《爾雅·釋木》：“栲，山樗?！惫弊ⅲ骸拌嗨崎?，色小白，生山中，因名云。亦類漆樹?！薄?〕《詩經(jīng)·唐風(fēng)·山有樞》：“山有栲?！薄?〕《毛詩注疏》卷十：“山有栲，隰有杻。傳：栲，山樗；杻，檍也?！笨追f達(dá)疏：“陸璣疏云：‘山樗與下田樗略無異，葉似差狹耳。吳人以其葉為茗。方俗無名此為樗者，似誤也。今所云為栲者，葉如櫟，木皮厚數(shù)寸，可為車輻，或謂之栲櫟。許愼正以栲讀為糗，今人言栲，失其聲耳?！薄?0〕《說文·木部》：“，山樗也?！倍斡癫米ⅲ骸?、栲古今字?！庇帧敖袼畦嗾?，葉如櫟木，皮厚數(shù)寸，可為車軸，或謂之栲?！薄?1〕《正字通·卯集·手部》：“拷，苦老切，音考，打也。”〔12〕嘉興本《趙州禪師語錄》中“栲”當(dāng)為“拷”的形誤字，可據(jù)徑山本《古尊宿語錄》改。中州本未作改動，亦未出校記。此段末后兩句當(dāng)作“你喚作善知識，我是同受拷。老僧不是戲好，恐帶累他古人，所以東道西說。”“受拷”，受到拷打、刑罰?！读燃?jīng)》卷五：“云：‘盜得之，斯非佛弟子也，默然受拷，杖楚千數(shù)。不怨王，不讎彼?！薄?3〕“戲好”，取樂、嬉戲。元郭鈺《靜思集》卷五《送李原貞游淮》：“君歸省親親已老，如何又涉長淮道。長淮千里快壯游，不似斑衣兒戲好。”〔14〕中州本將“老僧”劃入逗號前，句義難解。趙州反對僧徒問禪問道，僧徒把他當(dāng)作善知識，趙州感覺如同在受拷打。他認(rèn)為用任何言辭解說佛法，都是對前人的歪解，反而會誤導(dǎo)僧徒的開悟。

2.中州本第34則：問：“如何是趙州主人公？”師云：“田庫奴?！保?001：13）

按：“田庫奴”當(dāng)為“田厙奴”。田厙奴，即田舍奴?！队衿ぼ嚥俊罚骸皡嚕家骨?，人姓?！薄?5〕《五音集韻·禡韻》：“姓也，出《姓苑》。金城太守厙釣?！薄?6〕《康熙字典·子集下·廠部》：“厙，《唐韻》始夜切，《集韻》、《韻會》式夜切。并音舍?！薄?7〕“厙”與“舍”同音?！蹲嫱ナ略贰肪砥摺栋朔街橛窦罚骸疤飬嚕?dāng)作田舍?！薄?8〕禪門詈罵語，形容人蠢笨，沒有頭腦，本自福州方言。《碧巖錄》卷六（五十七）：“趙州劈口便塞道：‘田厙奴，什么處是揀擇？若問著別底，便見腳忙手亂。爭奈這老漢是作家。向動不得處動，向轉(zhuǎn)不得處轉(zhuǎn)。爾若透得一切惡毒言句，乃至千差萬狀，世間戲論，皆是醍醐上味。若到著實(shí)處，方見趙州赤心片片。田厙奴，乃福唐人，鄉(xiāng)語罵人，似無意智相似?！薄?9〕福唐，福州?！短茣肪砥呤弧吨菘h改置下》：“福州，隋泉州。武德八年改為豐州都督府……萬安縣，圣歷二年置，天寶元年八月二十四日，改為福唐縣?！薄?0〕禪籍中亦作“田舍奴”、“田舍兒”?！蹲嫣眉肪硎弧队栏：蜕小罚骸坝腥藛栚w州：‘古人道：至道無難，唯嫌揀擇。如何是不揀擇底法？趙州云：‘天上天下，唯我獨(dú)尊。僧云：‘此猶是揀擇底法。州云：‘田舍奴，天上天下唯我獨(dú)尊，什摩處是揀擇？”〔21〕《西方合論》卷二《第二緣起門》：“如達(dá)官貴人，向田舍兒說王宮精嚴(yán)?！薄?〕

3.中州本第114則：師云：“我向惠里答話?！睂W(xué)云：“爭道法身不說法？”師云：“我向惠里救你，阿爺他終不出頭?！保?001：31）

按：惠里，當(dāng)作“個(gè)里”。嘉興本《趙州禪師語錄》，南藏本、徑山本《古尊宿語錄》皆作“惠里”，但意義難以理解。個(gè)里，在吳方言中指“此中”、“其中”。明何孟春《余冬序錄摘抄內(nèi)外篇》卷四《外篇》：“《云間志·方言》：謂人曰‘渠，自稱曰‘儂，何如曰‘寧馨，謂‘虹曰‘鱟。言罷必綴以休。及事際、受記、薄相之類，并見于《蘇志》。又如謂‘此曰‘個(gè)里?！薄?2〕西南官話亦稱“此”為“個(gè)里”。乾隆三十五年《郴州總志》：“此處曰個(gè)里?！薄?3〕《御選語錄》卷六《圓證直指真際趙州禪師語錄》中此則作“個(gè)里”。

4.中州本第166則：問：“如救頭然底人，如何？”師云：“便學(xué)?！睂W(xué)云：“什么處？”師云：“莫占他位次?！保?001：44）

按：“如救頭然”，徑山本《古尊宿語錄》作“如救頭燃”。中州本在校記中指出版本的區(qū)別：“‘然可為‘燃的古字。而徑山本此處之燃，誤?！币蚝味`，中州本并未言明?！墩f文·火部》：“然，燒也?！薄?1〕《廣韻·仙韻》：“然，俗作燃?！薄?4〕《正字通·巳集·火部》：“燃，俗然字?！薄?2〕佛經(jīng)、禪籍中“如救頭然”亦多作“如救頭燃”。《出曜經(jīng)》卷二十三《泥洹品》：“其中利根之徒，觀世萬變難可同處，上求無為，如救頭然。所以者何，彼處虛寂閑靜安樂，永合虛表澄神不動。”〔5〕《菩薩瓔珞經(jīng)》卷一《識定品》：“救彼眾苦，如救頭然，令眾厄難，必得濟(jì)度?！薄?5〕《楞伽師資記·道信》：“唯須猛利，如救頭然，不得懈怠，努力努力?！薄?6〕《佛本行經(jīng)》卷五《魔勸舍壽品》：“吾身若留住，及度世之后。卿等勤奉法，用吾色身為。但當(dāng)力精進(jìn)，盡形奉禁戒。方便求覺慧，急如救頭燃?！薄?〕如救頭然，言救滅燒頭之火，比喻解除危險(xiǎn)，救護(hù)危難?！洞笄f嚴(yán)論經(jīng)》卷六：“是故我今當(dāng)專心持禁戒，設(shè)頭上火然，衣服亦焚燒，我當(dāng)堅(jiān)精進(jìn)，修行調(diào)順法?！薄?〕《大乘本生心地觀經(jīng)》卷五《無垢性品》：“出家菩薩常于晝夜如是觀察，勿貪世間受五欲樂，精勤修習(xí)，未嘗暫舍，如去頂石，如救頭燃?！薄?3〕《請觀音經(jīng)疏闡義鈔》卷四：“經(jīng)如救頭然者，金光明云：‘譬如男女如火燒頭，如火燒衣，救令速滅，火若未滅，不得暫安，懺悔亦爾。此則然字是燒然也?！薄?7〕將“去頂石”與“救頭燃”并列，皆言消除危難。

佛經(jīng)中還有作“如救自頭燃”者，《本世經(jīng)》卷六《三法品》：“晝夜處空閑，絕世諸緣務(wù)。勤修戒心慧，如救自頭燃”〔28〕。另有“如救衣然”，《大方廣十輪經(jīng)》卷六《剎利依止輪相品》：“樂觀陰界，如救頭然，如救衣然”〔29〕?！叭缇壬硪禄稹保吨褂^門論頌》：“智人修定心，如救身衣火”〔30〕。還有作“如救頭火”，日本愿曉《金光明最勝王經(jīng)玄樞》卷二：“恒見眾生小發(fā)機(jī)心惡轉(zhuǎn)法輪，故常發(fā)心行道無間，如救頭火”〔31〕。“頭燃”、“頭然”當(dāng)都是指頭上起火?！惰べ煹卣撀宰搿肪硎唬骸霸迫鐪珙^然者，‘然謂生然，言急當(dāng)如救頭?！薄?2〕故徑山本《古尊宿語錄》作“如就頭燃”，“燃”字無誤。

5.中州本第193則：問：“如何是出家？”師云：“不履高名，不求垢壤。”（2001：51）

按：垢壤，嘉興本《趙州禪師語錄》，徑山本、卐續(xù)藏經(jīng)本《古尊宿語錄》皆作“垢壞”?！皦摹狈斌w字與“壤”相近，中州本因形近而誤。然“垢壞”于此句中亦不恰當(dāng)?！毒暗聜鳠翡洝肪硎囤w州觀音院從諗禪師》：“僧問：‘如何是出家？師云：‘不履高名，不求茍得?！薄?3〕《五燈會元》卷四《趙州從諗禪師》：“問：‘如何是出家？師曰：‘不履高名，不求茍得?！薄?4〕《宗鑒法林》卷十六《趙州觀音院從諗禪師》：“趙州因僧問：‘如何是出家？師曰：‘不履高名，不求茍得。”〔35〕《無異元來禪師廣錄》卷十一：“僧問趙州：‘如何是出家？州云：‘不履高名，不求茍得?！薄?6〕后出禪宗燈錄、語錄皆作“茍得”。

垢壞，污染損壞?！墩钐幗?jīng)》卷五十八《觀天品》：“手足破裂，貧窮無食，衣服垢壞，饑渴所惱，寒熱辛苦，如是無量苦惱，不可堪忍。”〔28〕《大毗盧遮那成佛經(jīng)疏》卷五《入漫荼羅具緣品之余》：“或見經(jīng)夾，凈白無垢，整齊嚴(yán)飾，字色分明，記說種種，殊勝之事，則為善相。若卷帙垢壞，字義殘缺之類，當(dāng)知不善?！薄?7〕“垢壞”與前句“不履高名”意義不合。茍得，不當(dāng)?shù)枚?。《禮記·曲禮上》：“臨財(cái)毋茍得?！笨追f達(dá)疏：“非義而取，謂之茍得?！薄?7〕《大唐西域記》卷二：“于財(cái)無茍得，于義有余讓。”〔38〕《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七《善慧大士》：“臨財(cái)無茍得，臨難無茍免?！薄?3〕“垢壞”當(dāng)為“茍得”。

6.中州本第201則：有秀才見師手中拄杖，乃云：“佛不奪眾生愿，是否？”師云：“是?！毙悴旁疲骸澳臣拙秃蜕衅蛉∈种兄粽龋梅?？”師云：“君子不奪人所好。”秀才云：“某甲不是君子。”師云：“老僧亦不是佛?！保?001：52）

按：中州本校記：“‘某，底本作‘專，形誤。據(jù)對校本改。”嘉興本《趙州禪師語錄》中作“專甲”，南藏本、徑山本《古尊宿語錄》作“某甲”。專甲，即某甲，底本無誤，不當(dāng)改。唐五代時(shí)，“厶”既是“某”字的俗簡體，也是“?！钡乃缀嗴w。禪籍中有將“某甲”減省作“厶甲”，又有書手轉(zhuǎn)寫作“專甲”。

由于“專甲”在禪籍中被大量使用，“專甲”具有了和“某甲”相同的意義，用作第一人稱代詞，指“我”?！斗陉枱o德禪師語錄》卷上：“河?xùn)|運(yùn)使鄭工部，入院相見茶話次，工部云：‘專甲留一偈，增師得否？”〔3〕《古尊宿語錄》卷十《并州承天嵩禪師語錄》：“鄭工部至。茶話次，云：‘汾陽有個(gè)昭禪師，愛看讀某甲留一偈。師云：‘略請見示。”〔39〕對校后發(fā)現(xiàn)，“專甲”與“某甲”可以換用。

7.中州本第393則：問：“如何是祖師的的意？”師嚏唾。云：“其中事如何？”師又唾地。（2001：90）

按：嚏，嘉興本《趙州禪師語錄》、南藏本《古尊宿語錄》作“”，徑山本《古尊宿語錄》作“涕”。中州本改作“嚏”?！都崱R韻》：“嗁，《說文》：‘號也。或作啼、、、渧、諦，通作嗁。”〔7〕《說文·水部》：“涕，泣也。”〔11〕《詩經(jīng)·陳風(fēng)·澤陂》：“涕泗滂沱?！泵鄠鳎骸白阅吭惶?，自鼻曰泗?！薄?〕《一切經(jīng)音義》卷二：“涕唾，上梯禮反?！犊悸暋吩疲浩玻砍鰷I涕也。《詩傳》亦云：自目而出涕。下土課反?！墩f文》：口液也。從口從省聲，或作涶?！薄?0〕“涕唾”，古之醫(yī)籍中多見?！饵S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卷十《氣厥論篇》：“此皆聚于胃，關(guān)于肺，使人多涕唾，而面浮腫，氣逆也?！薄?1〕《景岳全書》卷十九《咳嗽》中作“唾”?！蹲C治準(zhǔn)繩》卷九十六《咳嗽》：“火乘肺者，咳嗽上壅，唾出血?！薄?2〕

醫(yī)籍中“唾”與“涕唾”同，指病時(shí)鼻中流涕、口中嘔吐的癥狀?！疤橥佟痹诙U籍中有時(shí)則指擤鼻涕、吐口水?！侗悄我肪硎骸氨肆罕惹鹩趦魣@菜地大小便涕唾?！薄?3〕《誡初心學(xué)人文》：“臨盥漱不得高聲涕唾。”〔19〕佛門戒律要求僧人在洗漱時(shí)不得高聲地擤鼻涕、吐口水。這一動作還可以表示鄙薄和輕視的心理。唐齊己《輕薄行》：“日沉月上且斗雞，醉來莫問天高低。伯陽道德何涕唾，仲尼禮樂徒卑棲?！薄?4〕該則語錄中，僧徒詢問達(dá)摩祖師的玄妙禪義，趙州用擤鼻涕、吐口水的方式表示鄙視和厭惡。《玉篇·口部》：“嚏，丁計(jì)切。噴鼻也。”〔15〕醫(yī)籍中偶用其表示打噴嚏、流口水的癥狀。《御纂醫(yī)宗金鑒》卷四十一《茯苓補(bǔ)心湯》：“治感冒風(fēng)寒、傷肺咳嗽、嚏唾痰涎、發(fā)熱惡寒也，即人參、蘇葉、橘紅、半夏、茯苓、甘草、枳殻、桔梗、前胡、葛根也?！薄?5〕此處改用“嚏唾”，與文意難合，當(dāng)用原字不改。

8.中州本第448則：云：“只者一問一會，是什么？”師云：“老僧不在心所里，法過眼耳鼻舌身意而知解?！保?001：106）

按：“一問一會”，南藏本、徑山本《古尊宿語錄》作“一問一答”。“答”，嘉興本《趙州禪師語錄》作“畣”?！稜栄拧め屟浴罚骸坝帷?，然也。”郭璞注：“畣者，應(yīng)也，亦為然?！毙蠒m疏：“畣，古答字?！薄?〕《集韻·合韻》：“答，德合切。當(dāng)也。古作畣?！薄?〕中州本形近致誤。

注釋：

①（2001：8）指引文引自張子開《趙州錄》第8頁，中州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下文其他語段后格式同此，不再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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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彭定求，等.全唐詩（增訂本）〔M〕.北京：中華書局，1999：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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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武麗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