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雯

馬楚文人交游考

張雯

馬楚時期文人交游的范圍較為廣泛，他們與當(dāng)時不同群體，不同國別的文人之間多有來往，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jìn)了馬楚文學(xué)和其它各國文學(xué)之間的交流，也為湖湘文化的發(fā)展注入了生機(jī)。

馬楚文人交游

馬楚為五代十國時期的南方割據(jù)政權(quán)之一，歷史上又稱之為“南楚”，由馬殷建立。馬楚時期文人數(shù)量頗多，現(xiàn)今可考者約有八十余位。經(jīng)查閱，《詩話總龜》、《唐才子傳》、《五代詩話》、《十國春秋》、《沅湘耆舊集》等典籍中皆收錄了不少五代時楚地文人，多以詩聞名，他們喜好交游，一定程度上推進(jìn)了馬楚文學(xué)的發(fā)展。

一、馬楚文人交游的方式

（一）宴飲集會

馬楚文人常常會通過宴飲集會的方式來達(dá)到互相交流的目的。這點(diǎn)在馬氏幕府文人中表現(xiàn)得尤其明顯。馬氏統(tǒng)治者統(tǒng)治期間，大興土木，建有會春堂、嘉宴堂等游玩之所，并在這些地方設(shè)宴，邀約群臣，令有才者賦詩其間。這些地方也成了幕府文人聚集的主要場所。在宴飲之時，他們各有詩歌往來，彼此間交流促進(jìn)，使各自的文學(xué)素養(yǎng)得到一定的提高。馬希范在宮殿園林修好后，“間攜子弟僚屬于會春園游宴，學(xué)士徐仲雅等賦詩上觴，晝夜無節(jié)”。另如《詩話總龜》卷十引《郡閣雅談》記載，徐仲雅因馬希范夜宴迎四儀夫人而賦詩多首，“曾獻(xiàn)《家宴堂十首》，時稱冠絕”。卷二十二引《湖湘故事》云：“湖南馬氏作會春園，開宴，徐東野作詩，有數(shù)聯(lián)為當(dāng)時所稱?！薄妒畤呵铩肪砥呤涊d，一日，馬希范設(shè)宴長春堂，“出玉杯賞賦詩者。李宏皋詩先成，得之；文德繼進(jìn)，加美焉，王復(fù)賚以玉蟾滴，由是諸學(xué)士多疾其能”。由此可見，馬氏統(tǒng)治者常設(shè)宴延納文人，觥籌交錯間，各幕府文人亦留下了不少佳作。

除此之外，各幕府文人自己也會時設(shè)宴會，彼此邀約。如《十國春秋》卷七十三中記載，石文德過天策府時，會端午家宴，與學(xué)士劉昭禹共飲，席間賦《艾虎》長篇，得到劉昭禹的大力稱許。

（二）以詩會友

曾子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边@一點(diǎn)在各朝文人的交往過程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xiàn)，馬楚文人也不例外。他們多以詩會友，詩歌贈答是他們之間最主要的交往方式。其贈答內(nèi)容涉及多個方面，或抒情言志，或相互稱頌，或憑吊緬懷。他們以此來抒發(fā)自己的感情，并表達(dá)出對友人的思念和關(guān)懷。

因五代時的典籍散佚頗多，對于馬楚文人的交友狀況，古今相關(guān)研究也多是從他們留存的贈答詩中得窺一隅。以學(xué)士廖匡圖為例，據(jù)《詩話總龜》卷四引《雅言雜錄》載，廖匡圖、劉昭禹、李宏皋、徐仲雅、蔡昆、韋鼎、虛中、齊己等人之間互有詩歌酬唱，更唱疊和，往來不絕。其中，齊己“寓渚宮，與圖相去千里，而每有書往來”，臨終亦有絕句寄于廖氏兄弟。今《全唐詩》及《補(bǔ)編》存廖匡圖詩共五首，其中就有三首為贈友人所作。

（三）同年為友

馬楚文人中，何仲舉、孟賓于、鄧洵美、黃損四人皆曾登進(jìn)士第，與同年的交往成了他們交游活動重要組成部分。下面以孟賓于和鄧洵美為例。

孟賓于，天祐末，受廉使李若虛所薦入洛陽應(yīng)試，晉天福九年（944年）及第?！对娫捒傹敗肪矶督弦颁洝费云洹芭c李昉同擢進(jìn)士第”?！短撇抛觽鳌肪硎嘌云洹芭c詩人李昉同年情厚”。后孟賓于仕南唐，“調(diào)淦陽令，因犯法抵罪當(dāng)死，會昉拜翰林學(xué)士，聞在縲紲，以詩寄之曰：‘初攜書劍別湘潭，金榜名標(biāo)第十三。昔日聲塵喧洛下，近來詩價(jià)滿江南。長為邑令情終屈，縱處曹郎志未甘。莫學(xué)馮唐便休去，明君晚事未為慚?！笾髋家娫姡灬屩??！盵9]今《全唐詩》卷七百四十錄孟賓于《寄李昉》詩一句，曰“昔日聲塵喧洛下，近年詩句滿江南”，與李昉《寄孟賓于》詩第二句同，應(yīng)是誤錄。

鄧洵美，天祐中，與孟賓于并為廉使李若虛所薦，入洛陽。乾佑二年（949年）登進(jìn)士第，與李昉、王溥同年。據(jù)《三楚新錄》卷二記載，鄧洵美歸入周行逢幕下，漸而不受禮待。待王溥為相，聽聞其不得志后，便賦詩一首，曰：“彩衣我已登黃閣，白社君猶困故廬?！边@首詩道出了兩人間深厚的情誼和王溥對好友現(xiàn)今處境的關(guān)心。周行逢見詩后，對鄧洵美稍有優(yōu)待。沒多久，鄧洵美的另一同年好友李昉至湖南，與其“相見話舊，不覺號慟”，可見彼此相惜之意。但因周行逢疑心頗重，竟因此懷疑鄧洵美可能“泄己陰事”，遂設(shè)計(jì)將其殺害。后李昉再此來到湖南時，到鄧洵美墳前憑吊曰：“今日向君墳畔過，不勝懷抱暗心酸?！北磉_(dá)了對好友死去的哀慟。對于兩人的交游，周羽翀言：“古人布衣交不及此也。”今《全唐詩》還存有鄧洵美《答同年李昉見贈次韻》一首。

二、馬楚文人交游的特點(diǎn)

（一）廣為交友

馬楚文人交友較廣。他們的交游范圍并不局限于自己所在的文人群體或所在的國家范圍之內(nèi)。不管是仕隱之間，還是與不同國別文人之間皆多有交往。究其原因有二。首先，他們慕魏晉名士之遺風(fēng)，普遍有著隱逸的心態(tài)，因此仕途文人與隱逸文人之間亦多有交往。在五代亂世中，不少仕途文人敬慕隱士的學(xué)識修養(yǎng)、道德人格，亦羨慕那份清雅閑適的生活。如天策府學(xué)士李宏皋曾作《題桃源》詩一首，云：“山翠參差水渺茫，秦人昔在楚封疆。當(dāng)時避世乾坤窄，此地安家日月長。草色幾經(jīng)壇杏老，巖花猶帶澗桃香。他年倘遂平生志，來著霞衣侍玉皇?！背浞直磉_(dá)出了自己對那種桃源隱逸生活的傾羨與向往。還有徐仲雅的《贈江處士》、劉昭禹的《懷華山隱者》、《經(jīng)費(fèi)冠卿舊隱》等亦表現(xiàn)出了相同之意。在馬楚文人中，有不少人選擇了隱逸或者忽仕忽隱的生活方式。如以廖融為中心的衡山隱逸群體。如幕府文人黃損在入仕前曾隱于靜福山，伍彬、孟賓于則于仕后選擇了歸隱。其次，當(dāng)時文人的家國觀念不是很明顯，交游的地域范圍并不局限于馬楚境內(nèi)。他們不僅愛好四處游覽，在入仕國或者隱居地的選擇上也較為廣泛。部分馬楚文人在馬楚被南唐所滅亡后，仕于南唐。亦有文人在馬楚滅亡前，便因各種原因仕于它國，如：歐陽彬因在馬楚不被馬殷重視，遂在歌人瑞卿的資助下入蜀；黃損于龍德二年（922年）及第后，仕于南漢。再以廖氏家族中廖凝為例。

廖凝，隱于衡山時，與劉昭禹、徐仲雅、韋鼎等馬楚幕府文人多有交往。韋鼎曾作《贈廖凝》詩一首，曰“君與白云鄰，生涯久忍貧。姓名高雅道，寰海許何人。岳氣秋來早，亭寒果落新。幾回吟石畔，孤鶴自相親?！北磉_(dá)了對其高雅品質(zhì)的贊賞。后來，馬楚滅亡，廖凝因南唐中主李璟招納，仕南唐。廖凝在南唐入仕的時間并不長，期間兩次歸隱。但在這段時間內(nèi)，與門下侍郎張居詠、右仆射張延翰、中書侍郎李建勛互為詩友。另據(jù)《全唐詩》所錄其《贈史虛白》一詩，說明其與南唐文人史虛白亦互有往來。

（二）樂交僧道

五代馬楚時期，佛教、道教盛行，各文人亦喜好與眾僧道交往，彼此間談詩論禪，于五代亂世中尋得一方心靈靜地。晚唐五代間，僧道中有才者頗多，齊己就算得上個中翹楚。據(jù)《五代史補(bǔ)》卷三，徐仲雅與齊己、廖凝等人共游，“嘗謂同列曰：‘我輩所作，皆拘于一途，非所謂通方之士，若齊己才高思遠(yuǎn)，無所不通，殆難及矣?！撜咭孕鞏|野為知言?！绷碛辛稳凇⒄延淼热送瑯訉ι李H為推崇?！额愓f》卷二十二言：廖融“素性重僧，前后贈詩甚多?；騿柶涔?，融曰：‘僧是詩家奴，一人贈一篇，且圖帶往東西南北去耳?！鄙硕嗨姆接螝v，廖融認(rèn)為通過這些僧人能夠把他的詩篇帶到各地，廣為傳播。還有天策府學(xué)士劉昭禹，同樣好交僧道，他與齊己、虛中、尚顏等皆有往來，并作有《贈惠律大師》、《送休公歸衡》二首。另據(jù)其殘存詩作，可知他在游歷的過程中，多訪佛道圣地。曾到過括蒼山、華山、天臺山、仙都山等地，并在游天臺山時留有詩《冬日慕國清寺留題》一首，詩中有句曰：“因共真僧話，心中萬慮寧?！倍鴮W(xué)士廖匡圖，亦與齊己、虛中等交好，且與道士伊用昌為林泉之交，現(xiàn)存作品中有《贈泉陵上人》一首，曰：“每來共憶曾游處，萬壑泉聲絕頂聞?！逼渑c友人泉陵上人共游時那種舒緩暢意的經(jīng)歷，正是他們彼此情誼的見證。

（三）功利色彩

馬楚部分文人的交友是帶有一定政治功利性的，這主要與當(dāng)時的官吏選拔制度有關(guān)。五代時官吏的選拔方法除了登科取士外，還有辟署制和奏薦制，后兩種方法甚至更為常見。在馬楚，不少幕府文人都是通過獻(xiàn)詩或是拜入有名望之人的門下，由他們舉薦而為官。他們可以通過交友來增加自己入仕的機(jī)會，并且能使自己的仕途之路更為順暢。如：石文德訪劉昭禹，受其賞識，遂將之舉薦給楚王；孟賓于獻(xiàn)詩于廉使李若虛，為其所薦，前往京都洛陽應(yīng)舉；何仲舉游于秦王李從容門下，與其門下名士如張杭、江文尉等莫不分庭抗禮，更唱疊和，而其所作詩句“碧云章句才離手，紫府神仙盡點(diǎn)頭”尤受秦王稱贊，故受其舉薦，一舉及第。后回到湖南，感李宏皋之前知遇之恩，“自以出于皋之門下，雖策名中朝，事皋未嘗暫懈，皋感悅，遂加引用。未幾，與之同列”。

（作者單位：銅仁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