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周

(嶺南師范學院 基礎教育學院，廣東湛江524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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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道一禪法解讀

李存周

(嶺南師范學院 基礎教育學院，廣東湛江524037)

摘要：馬祖道一在繼承南禪禪法基礎上，提出“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及“平常心是道”等禪法思想，并首次運用棒喝之教化方式。其禪法思想本性無別，皆表佛法究竟不二之了義，但三者名目有別，只因隨緣施教，對治度人之緣故。此三者質同而表異，彰表佛法之自在靈動與道者之無邊大悲。

關鍵詞：馬祖道一；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平常心是道；棒喝

六祖慧能開禪宗南宗頓悟法門，此為禪真正中國化之源頭，到馬祖、石頭禪之中國化更為徹底、極致，此皆因二大士之了了見、淳淳行，能應機而妙誨，鑒當前而不二本然。其中，馬祖峻烈張揚，藉喝、棒顯機施教，于日常施為、一草一木中彰顯無上清凈妙道，其“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及“平常心是道”的禪法，被譽為“馬祖禪”，具有豐富的內容。

一、馬祖之悟道因緣

馬祖，幼年出家，曾跟隨多位禪師參修佛法，后遇南岳懷讓禪師，禪史上有這樣一著名公案：

師知是法器，往問曰：“大德坐禪圖甚么？”一曰：“圖作佛。”師乃取一磚，于彼庵前石上磨。一曰：“磨作甚么？”師曰：“磨作鏡?！币辉唬骸澳ゴu豈得成鏡邪？”師曰：“磨磚既不成鏡，坐禪豈得作佛？”一曰：“如何即是？”師曰：“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一無對。師又曰：“汝學坐禪，為學坐佛？若學坐禪，禪非坐臥。若學坐佛，佛非定相。于無住法，不應取舍。汝若坐佛，即是殺佛。若執(zhí)坐相，非達其理?！币宦勈菊d，如飲醍醐，禮拜，問曰：“如何用心，即合無相三昧？”師曰：“汝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彼天澤，汝緣合故，當見其道?！庇謫枺骸暗婪巧?，云何能見？”師曰：“心地法眼能見乎道，無相三昧亦復然矣。”一曰：“有成壞否？”師曰：“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見道也。聽吾偈曰：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三昧華無相，何壞復何成！”一蒙開悟，心意超然。[1]2

佛法為心法，須于自心中求。馬祖開悟前，以坐禪修定為高，心外求法，離法日遠，如此欲求無上妙道，無有是處。懷讓禪師問馬祖“大德坐禪圖甚么”，意在勘驗馬祖之見地高低，馬祖以“圖作佛”回應之，可見此時馬祖執(zhí)著于作佛，不知自心是佛，向外馳求，其見地與懷讓所期待尚有差距。懷讓知馬祖為“法器”，因此，繼續(xù)引導其破除執(zhí)相，懷讓乃取一磚，要于庵前石上磨作鏡，于此師出一機鋒，誘使馬祖入套。于是在馬祖問“磨磚豈得成鏡邪”時，懷讓以“磨磚既不成鏡，坐禪豈得作佛”反問之，讓其反觀自身言行?！白U圖作佛”與“磨磚求作鏡”皆為妄求，如德山言：“若也于己無事，則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汝但無事于心，無心于事，則虛而靈，空而妙。”[2]142不于心內求佛，向外馳求，即為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只須于心上“不應取舍”，清凈無事，了無牽掛，一塵不染，才能“虛而靈，空而妙”，才能成佛。懷讓并未直接回應其“如何成佛”，而是以生活化的比方來回應之“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意在使馬祖明白如何才是真正參禪修佛，并進一步教導其“于無住法，不應取舍”，破除執(zhí)相才能回歸真如。馬祖在懷讓循循善導之下，有所領悟。而后馬祖問“如何用心”才能真正見性開悟，懷讓以譬喻作答，謂學人發(fā)心參禪修佛，如種下種子；而師者所說法好比天降甘露，二者因緣和合，徒子才能在師之開示下見性，如天澤潤地，種子萌發(fā)。此時，馬祖仍有執(zhí)著，其“道非色相，云何能見”，認為道既然非色非相，則無所見，亦即什么也看不見，執(zhí)著于空，不知道非色非相即道無自性，色相性空，而具足一切色相。懷讓言“心地法眼能見乎道，無相三昧亦復然矣”，所謂心地，以地喻心也，如《大乘本生心地觀經(jīng)》言：“三界之中以心為主，能觀心者究竟解脫，不能觀者究竟沉淪。眾生之心猶如大地，五谷五果從大地生，如是心法生世出世善惡五趣有學無學獨覺菩薩及于如來，以此因緣三界唯心，心名為地?！盵3]又《大日經(jīng)義釋》言：“如世人舉趾動足皆依于地，菩薩亦如是依心進行，故名此心為地?！盵4]因此，心為佛法之眼目，心為入佛之要門。三界萬法，皆為心造，隨其心凈，則萬法凈。求佛即為離執(zhí)絕塵，令此心一塵不染，于空于有，皆能一體不二。馬祖繼續(xù)問“有成壞否”，其時，馬祖還未做到我和我所畢竟不二，內心仍有是非、好壞之區(qū)別?！读鎵?jīng)》有言：“若于一切處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愛，亦無取舍，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閑恬靜，虛融澹泊，此名一相三昧?！盵5]361見性開悟須“于一切處而不住相，于彼相中不生憎愛，亦無取舍，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如此方為“一相三昧”，即開悟境界。因此懷讓言“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非見道也”，著相而見，則生滅頓起，為凡夫見；離相而見，則不生不滅，為道者見。馬祖在懷讓一番苦口婆心開示下終于見道。

佛法傳承，師徒須心心相印，以心印心。靈山法會上，佛祖拈花示禪機，迦葉微笑得衣缽，佛祖弟子無數(shù)，得衣缽者迦葉一人，因迦葉心印佛祖心，佛法為因緣法，只度有緣人，如莊子言：“使道而可獻，則人莫不獻之于其君；使道而可進，則人莫不進之于其親；使道而可以告人，則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與人，則人莫不與其子孫。然而不可者，無他也，中無主而不止，外無正而不行。由中出者，不受于外，圣人不出；由外入者，無主于中，圣人不隱?！盵6]道非人情，由心而造，心與道合則法正，則有緣。《楞嚴經(jīng)疏》曰：“佛教因緣為宗，以佛圣教自淺至深，說一切法，不離因緣二字?！盵7]佛法傳承，得師心印，無關親疏，不論遠近，依靠的是隨順因緣，與師有緣方可。何為有緣？就師法傳承而言，師徒心心相印之謂也，能印師心者，即為與師有緣。馬祖遇懷讓前，曾于兩位禪師處參修佛法，卻未見性開悟，可見馬祖之因緣不在二師處。一遇懷讓，應其機鋒而體悟不二，徹證真如。如懷讓評價馬祖：“得吾心，善古今?！盵2]70馬祖能得懷讓心印，與懷讓心心不異，即馬祖與懷讓有緣，師徒因緣和合，馬祖于此徹悟。

二、馬祖之禪法

馬祖受懷讓點化，應其機鋒而悟道，悟道后侍奉懷讓九年，日益玄奧，得懷讓認可。其后，隨緣應化，廣度有情，于弘法過程中提出影響禪宗深遠之禪法。

(一)即心即佛

六祖慧能提出“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5]350及“自心是佛”[5]362之禪法思想，開禪宗南宗頓悟法門。馬祖師承南岳懷讓，為六祖慧能門下再傳弟子，其“即心即佛”之禪法思想是對六祖禪的繼承和發(fā)展，皆為肯定人人皆有佛性，參禪修佛須于自心上求。對這一禪學思想，馬祖有這樣的闡述：“汝等諸人，各信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達磨大師從南天竺國來至中華，傳上乘一心之法，令汝等開悟；又引楞伽經(jīng)文以印眾生心地，恐汝顛倒，不自信此一心之法，各各有之；故《楞伽經(jīng)》以佛語心為宗，無門為法門。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不取善，不舍惡，凈穢兩邊，俱不依怙。達罪性空，念念不可得，無自性故，三界唯心。森羅萬象，一法之所??；凡所見色，皆是見心；心不自心，因色故有。”[1]2此語錄中，馬祖開宗明義地指出“自心是佛，此心即是佛心”“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佛心者，清凈心即是。參禪修佛不須于外馳求，只須“無所求”“不取善，不舍惡，凈穢兩邊，俱不依怙”，即于世間萬法不沾不染，念念俱凈，一無所得，如此方為回歸本然，方可成佛。再看馬祖開示后學之具體表現(xiàn)：

(大珠慧海)初參馬祖，祖問：“從何處來？”曰：“越州大云寺來?！弊嬖唬骸皝泶藬M須何事？”曰：“來求佛法?！弊嬖唬骸拔疫@里一物也無，求什么佛法？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么！”曰：“阿那個是慧海寶藏？”祖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外求？”師于言下，自識本心。[1]3

大珠向馬祖求法，被馬祖訓斥一頓：“我這里一物也無，求什么佛法？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么！”佛法為自性智慧，清凈不二之自心，即為自家寶藏，且“一切具足，更無欠少”，如此，只須于自心上取用，“何假外求”，如六祖言：“唯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15]349；達摩亦言：“若欲覓佛，須是見性，見性即是佛，若不見性，念佛誦經(jīng)持齋持戒亦無益處?！盵8]學佛只須于自心上求，明心見性，即見如來，其他一切皆為擺設，若向外馳求如“蒸沙石欲其成飯，經(jīng)百千劫只名熱沙”[9]。大珠在馬祖開示前奔波求法，尋佛覓祖，不知自心是佛，求之愈失，覓之愈遠，求佛只須回歸清凈本性，不須向外馳求。在馬祖開示下，大珠“自識本心”，終于見性開悟。

(二)非心非佛

世間萬法，本性皆空，如六祖言：“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盵5]350萬法性空，則于萬法上不執(zhí)不著，不取不染。在馬祖提出“即心即佛”禪法思想，肯定自心是佛的同時，為防止學人于心、佛上起執(zhí)念，又提出“非心非佛”之禪法思想。其接引后學時有這樣一公案：

僧問:“和尚為什么說即心即佛?”師云:“為止小兒啼?！鄙?“啼止時如何?”師云:“非心非佛?！鄙?“除此二種人來, 如何指示? ”師云:“向伊道不是物?！盵1]4

僧人問馬祖為什么說“即心是佛”，馬祖言“為止小兒啼”，提出即心即佛之理實為方便之教，權宜之理。僧又問小兒止住啼哭又怎樣？馬祖言“非心非佛”。所謂非心非佛即是不執(zhí)著于心，不執(zhí)著于佛，不執(zhí)著于一切相。如黃檗言：“造惡造善皆是著相。著相造惡枉受輪回，著相造善枉受勞苦，總不如言下便自認取本法，此法即心。心外無法，此心即法。法外無心，心自無心，亦無無心者。將心無心，心卻成有。默契而已，絕諸思議，故曰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盵10]380有心、佛之執(zhí)著，即為著相，著相運行，則為不凈，是非煩惱由此而起，念念生滅，識浪不斷，如此則遠離無一物可得、清凈不染之狀態(tài)。如黃檗言：“今學道人，不向自心中悟，乃于心外著相取境，皆與道背?！盵10]380學道只須于自心中悟，不著一切相，不取一切境?？瘩R祖開示學生案例：

僧問馬祖：“請和尚離四句絕百非，直指某甲西來意?！弊嬖疲骸拔医袢諢o心情，汝去問取智藏?！逼渖藖韱枎?。師云：“汝何不問和尚?！鄙疲骸昂蜕辛钅臣讈韱柹献??！睅熞允帜︻^云：“今日頭疼，汝去問海師兄?！逼渖秩柡０僬珊蜕小：Ｔ疲骸拔业竭@里卻不會。”僧乃舉似馬祖。祖云：“藏頭白，海頭黑”。[1]4

僧問馬祖佛法大意，馬祖不予回答，令其問智藏禪師。智藏禪師推脫不答，令其問百丈禪師。百丈以自己不會，拒絕回答。僧把問法過程告訴馬祖，馬祖開示“藏頭白，海頭黑”。僧向三位禪師問佛法大意，三位禪師皆不回答，只因本來沒什么好答的，馬祖最后指點僧人說“藏頭白，海頭黑”，意為佛法就如智藏禪師頭發(fā)是白的，百丈禪師頭發(fā)是黑的一樣，都是現(xiàn)成的，處處是佛法，處處是禪，有什么好問的。佛法不需要語言文字去說明，也不是佛、祖、禪、道、經(jīng)典、西來意等種種名相，佛法本無一物，心有一物即為執(zhí)著，有執(zhí)著則在在處處皆不是佛。去掉內心種種執(zhí)著即為佛法，即是西來意，即可時時處處見道。

(三)平常心是道

馬祖禪法思想中最重要之思想為“平常心是道”。所謂平常心即如馬祖言：“若欲直會其道,平常心是道。何謂平常心?無造作、無是非、無取舍、無斷常、無凡無圣。經(jīng)云:非凡夫行,非圣賢行,是菩薩行。只于今行住坐臥,應機接物,盡是道。道即是法界,乃至河沙妙用,不出法界?！盵1]3馬祖之平常心即是日常起用之不二之心，無污無染，清凈無瑕，絕是非，少分別，于一切處，于一切物皆能平等一如。此平常心即是道，即如馬祖之“行住坐臥，應機接物盡是道”“道即是法界”，道遍周法界，妙用十方，行住坐臥，山河大地無不是道；穿衣吃飯，運水劈柴皆為真如。

道無作無偽，皆從日常生活起用。就其實質而言，平常心是道即隨緣任運，順其自然，無造無作。即要悟道，須于日常生活中自然無作、無欲無求，須于穿衣吃飯、運水劈柴之中體悟正道。如景岑禪師言：“要眠即眠，要坐即坐。熱即取涼，寒即向火?！盵2]95何其自在無礙，順其自然，隨順因緣，只因修道即是生活，生活即是修道，只須于日常生活、時時處處中不執(zhí)不染，徹底放下即可?？聪旅婀福?/p>

源律師問：“和尚修道，還用功否？”師曰：“用功?！痹唬骸叭绾斡霉Γ俊睅熢唬骸梆噥沓燥?，困來即眠。”曰：“一切人總如是，同師用功否？”師曰：“不同。”曰：“何故不同？”師曰：“他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所以不同也。[2]80

“饑來吃飯，困來即眠”即是修道，于行住坐臥間隨性適意，不執(zhí)萬有即為用功。然癡迷之人，于行住坐臥間種種計較，種種分別，不肯隨緣就分，內心有千般是非，萬種分別，如此修道，猶緣木而求魚，離道日遠?！捌匠Ｐ氖堑馈睘轳R祖開悟后之了了見地，佛法須理事圓融，止觀一體，體悟“平常心是道”不僅為理之圓融，也是事之圓融，逆順自在、無障無礙，如馬祖言：“一切法皆是心法，一切名皆是心名。萬法皆從心生，心為萬法之根本。經(jīng)云:識心達本，故號沙門。名等義等，一切諸法皆等，純一無雜。若于教門中得隨時自在，建立法界，盡是法界；若立真如，盡是真如；若立理，一切法盡是理；若立事，一切法盡是事。舉一千從，理事無別，盡是妙用，更無別理，皆由心之回轉。譬如月影有若干，真月無若干；諸源水有若干，水性無若干；森羅萬象有若干，虛空無若干；說道理有若干，無礙慧無若干。種種成立，皆由一心也。建立亦得，掃蕩亦得，盡是妙用，妙用盡是自家。非離真而有立處，立處即真，盡是自家體。若不然者，更是何人。一切法皆是佛法，諸法即解脫，解脫者即真如。諸法不出于真如，行住坐臥悉是不思議用，不待時節(jié)。經(jīng)云:在在處處則為有佛?！盵1]3此語錄中側重闡述理之圓融，將心與佛統(tǒng)一起來，心即是佛，佛即為心，心外無佛，佛外無心，“萬法皆從心生，心為萬法之根本”理與事皆從心而起用。萬法唯心，是為佛法殊勝之理，明了心為萬法之本，悟道之源，是返本歸元之基礎，是為正知。了了知，才可了了行。馬祖在其語錄里闡述如何行持：

僧問：“如何是修道？”曰：“道不屬修，若言修得，修成還壞，即同聲聞，若言不修，即同凡夫?！庇謫枺骸白骱我娊?，即得達道？”祖曰：“自性本來具足，但於善惡事中不滯，喚作修道人。取善舍惡，觀空入定，即屬造作。更若向外馳求，轉疏轉遠。但盡三界心量。一念妄心，即是三界生死根本。但無一念即除生死根本，即得法王無上珍寶?！庇盅裕骸叭甑S時言說，即事即理，都無所礙。菩提道果，亦復如是。于心所生，即名為色。知色空故，生即不生。若了此意，乃可隨時。著衣吃飯，長養(yǎng)圣胎。任運過時，更有何事？汝受吾教，聽吾偈曰：心地隨時說，菩提亦祇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盵1]2

于行持上，須破執(zhí)念，如六祖言：“世人外迷著相，內迷著空。若能于相離相，于空離空，即是內外不迷。若悟此法，一念心開，是為開佛知見?！盵5]355修行須“于相離相，于空離空”，于一切相不執(zhí)不染，“道不屬修，若言修得，修成還壞，即同聲聞，若言不修，即同凡夫”，內心若有“修”與“不修”等名相之執(zhí)著，則是非善惡由此而起，妄念分別從此而生，一念起萬念旋生，識浪翻騰，生滅不斷，是凡夫行。修道人須明了修即不修，不修即修，修與不修一體無二，自性本來圓滿，修行即是于自性上求。不取善，不取惡，無造作，不起妄心，不向外馳求，終而心無一念，即是修道，即是圓滿，如此，則為了了行。

(四)馬祖“棒喝”之接引方式

馬祖除了其禪法聲震禪林，其接引學人方式上也別具特色。馬祖為“棒喝”接引方式的主要創(chuàng)造者，對后世禪師接引學徒有巨大影響。

石臼和尚初參馬祖。祖問：“甚么處來？”臼曰：“烏臼來?！弊嬖唬骸盀蹙式沼泻窝跃?？”臼曰：“幾人于此茫然在?！弊嬖唬骸懊Ｈ磺抑?，悄然一句作么生？”臼乃近前三步。祖曰：“我有七棒寄打烏臼，你還甘否？”臼曰：“和尚先吃，某甲后甘?！盵1]4

侍立次，師目視，繩床角拂子。師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曰：“汝向后開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子豎起，祖曰：“即此用？離此用？”師掛拂子于舊處。祖振威一喝，師直得三日耳聾。[11]

馬祖以“棒喝”接引后學，破除其情見知解，熱棒雷喝，電光石火，棒到截流，喝下頓悟，令學人在棒喝交織之下塵念頓無，俗情俱盡，從而回歸清凈本性，達到明心見性之目的。

馬祖以“棒喝”顯機施教，其采用獨特教化方式原因如下：(1)馬祖自身之勇猛氣質，“容貌奇異，牛行虎視，引舌過鼻，足下有二輪文”，此種與生俱來之巍然氣質，使得馬祖施教時易于采用與其氣質相符合之教化方式。(2)禪宗明心見性之宗旨影響。禪宗講究明心見性，一切施為，一切教化，皆為明心見性，于教化方式并無特別規(guī)定，能使學人明心見性，任何方式都可。(3)應機施教之需。施教方式的運用，根據(jù)學人根性及學人所處環(huán)境而靈活運用，是接引學人之善巧方便。

三、三位一體之禪法

馬祖提出的“即心即佛”之禪法思想，使得學人能夠抓住參禪修佛之根本：即心為求佛之根本，自心即是佛，求佛只須于自己心上悟，不須向往馳求，其他言辭名相種種方便只是虛設，求佛路千萬條，自心上悟是根本，緊緊抓住這一根本，才能不入歧途，才能做到見性開悟；“非心非佛”即是提醒學人，佛性本空，無一物可得，無一法可得，心與佛皆非實有，世間萬法亦復如是，于心于佛，于世間萬法皆不可執(zhí)著；“平常心是道”側重于日常施為中隨緣任運，順其自然。

“即心即佛”“非心非佛”及“平常心是道”三者本性無別，皆表我與我所一體不二，皆能開示群迷，令其見性開悟，回歸本然。佛法為因緣法，度化眾生，須隨緣施教，應機說法。隨其外在緣起不同，而其教化手段有別，“即心即佛”對治不知自心是佛，向外馳求者；“非心非佛”對治執(zhí)著于心、佛等名相者；而“平常心是道”對治貢高我慢者。此三種禪法，本性皆一，馬祖為隨緣度化，而立三名目以廣度有情，體現(xiàn)佛法之自在圓融，表道者之無邊大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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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百丈懷海禪師語錄：四家語錄卷二[M]//卍新纂續(xù)藏經(jīng):第69冊.東京:株式會社國書刊行會,1975-1989:71.

[責任編輯邱忠善]

Mazu Daoyi’s Interpretation of Zen Buddhism

LI Cun-zhou

(Basic Education College, Lingnan Normal University, Zhanjiang Guangdon 524037, China )

Abstract：Mazu Daoyi, on the basis of the inheritance of Zen Buddhism of Southern Zen, produced Zen ideas of “heart is Buddha”, “no heart, no Buddhism” and “common heart is Tao”, and he, for the first time, used the educational method of Buddhist bang and bawl. Accordingly, there was no difference among his Zen ideas, which all indicated the clear meaning of Zen Buddhism. However, there were differences in names among the three ideas, just because of educating people in accordance with the Buddhism connection and benefiting people by removing the worries via Tao. Thus, these three ideas are the same in nature while different in appearance, all praising the freedom and agility of Buddhism and the endless pity of Buddhism practitioners.

Key words：Mazu Daoyi; heart is Buddhist; no heart, no Buddhism; common heart is Tao; Buddhist bang and bawl

DOI：10. 3969/j. issn. 1004-2237. 2016. 01. 005

中圖分類號：B9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237(2016)01-0022-05

作者簡介：李存周(1978-)，男，河南?？h人，講師，碩士，研究方向為語言與傳統(tǒng)文化。E-mail：lczat@163.com

收稿日期：2015-12-18